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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的江湖
作者:
九横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北邙山,道教名山,位于洛阳市北,黄河南岸。山势绵延百十里,高耸嵯峨,磅礴壮观。秋风拂过,远山近岭重重叠叠,仿佛大海波涛起伏。
“生于苏杭,葬于北邙”。自古以来,北邙山就是风水宝地,道教七十二福地。茫茫大山深处,不但聚集了诸如汉光武帝刘秀、魏文帝曹丕、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等六朝二十四帝和吕不韦、狄仁杰、班超等名臣将相的陵墓,秀峰翠峦之下更是道观林立、宫阁浩繁,上清宫、下清宫、吕祖庵等寺观蜚声中外,整日烟霞绕绕,紫气氤氲。当年老子炼丹、吕洞宾报恩、王重阳题诗尽皆于此。
阴历二零一八年七月初九,夜,一弯明月斜挂翠云峰。
上清宫前,一老道和一青年相视而立。老道手握古朴松文长剑,一身道袍,瘦削如剑,童颜鹤发,一派神仙高人气息。青年则一袭长衫,面如皎月,鼻梁高耸,双眼丰彩神俊,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此剑名唤承影,乃我派镇教之宝。重三斤六两,长八十公分,千年寒铁所铸,吹毛断发。”长剑出鞘,青光流转,一条青龙蜿蜒盘旋于剑柄之上,跃跃欲出,老道轻轻抚摸着剑身,叹息道,“承影与含光、宵练齐名,乃商天子三剑,坊间传说春秋之后商天子三剑已经消失。
其实,承影被我道家创始人老子仙师、庄子及张角等人先后收藏,我道家代代相传至今。黎儿,今天我就将此剑传于你,你再给为师舞一回白云十三式。”
“是,多谢师父相赐!”青年接过承影,微微一躬,耳听着山下松涛阵阵,脚下四方游动,随风起舞。
初见时,仿若游鱼,剑随身走,听不到剑吟,也见不到剑气,只听得微风徐徐,衣裾飘飘,恰似少女手执红牙板轻吟“杨柳岸晓风残月”。
倏忽,剑势顿变,寒光凛冽,剑气袭人,如羚羊挂角,翩若惊鸿,似后羿射日,气贯长虹。一剑更比一剑迅疾,月光下之剑如霜雪,周身银灰,又如关东大汉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
一剑舞毕,青年徐徐收剑,如清风明月,身上不沾惹半点风尘。
“三年前年带你上山,即是一番因缘,也是你的际会。本来打算传授你一些道教功法、经书等以便集成我的衣钵,”老道长袖一摆,唏嘘道,“可惜的是,你入山三年,道家心经、功法等一知半解,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等更是只学到一些皮毛,而观中的经史子集倒是看了一大半,一套白云剑法更是将至大成,或许皆与你那天马行空却又沉谋重虑的性子相关吧。”
“师父……”
不待青年说话,老道脸色渐渐沉重起来,直接挥手打断了青年的话头,负手凝望夜空。
不知何时,明月竟也悄然消失,夜空中群星闪烁。正北方向,北斗七星围绕着忽明忽暗的北极星,北极星不远处呈现出一轮红色的星球,荧荧似火。北极星周边又围绕着三颗星星,呈等边三角形排列,散发出明亮的星光,映衬的北极星越发暗淡。
“荧惑守心,周宣王‘檿(yan)弧箕(ji)服,实亡周国’,秦始皇‘始皇帝死,而地分’,汉成帝‘三月丙戌,宫车晏驾’。七杀搅局,破军纵横,贪狼肆意,三星聚,天下易。”老道士身形一动,手指不停翻动,脚下八卦游走,口中念念有词,“当今共和,国泰民安,人寿年丰,天降异象,竟出过往!”
檿弧箕服,那黎儿倒是知晓,檿弧,桑树制作的木弓也,箕服,则是箕木做的箭袋。檿弧箕服的意思就是说卖桑木做的弓箭的人,实际上就是灭亡周朝的人。
这是周朝时候的一句谶纬(chenwei),出自《史记?周本纪》。周宣王之时,有童女谣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于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逃于道,而见乡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亡,奔于褒。
褒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于王以赎罪。弃女子出于褒,是为褒姒。当幽王三年,王之后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至于“始皇帝死而地分”,“三月丙戌,宫车晏驾”,同样不过也是历史上的一句谶纬,又岂能足信?更何况,还有那所谓荧惑星。黎儿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笑道:“师傅,荧惑星就是火星,哪来的什么荧惑守心啊?杀破狼更是无稽之谈,你这是宣扬迷信哦。”
“放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道教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谶纬、符咒、功法、星象、玄学等道家文化无一不包含历代祖师的心血和大智慧,又岂是常人所能理解?”老道横了黎儿一眼,突地一惊,黎儿的脸上仿佛被烟云笼罩,竟渐渐看不清楚,莫非此象竟出自黎儿?罢了、罢了,既然是黎儿的际遇,道法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且随他去吧。
老道招了黎儿上前来,拍了拍黎儿的肩头,说道:“白云十三式讲究的是行云流水、变化莫测,重意而轻形,圆满之时如白云苍狗、天涯咫尺。以后你一人在外,还需仔细体会、打磨,争取将本门剑法发扬光大。”
黎儿一愣,不以为意道:“师父,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交代往后啊?你这是轰我下山吗?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道观吗?嘿嘿,师父,我走了,以后谁给你送终啊?”
老道并不理会黎儿调侃之意,正色说道:“佛教重因果,道家讲因缘,当年孔圣人也曾问道我道教先祖师爷,道法因缘而已。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黎儿,既然为师和你缘分已尽,明日你就下山吧。”
黎儿大急:“哎,无量那个天尊,师父你不会当真吧,我只是一句玩笑,可不曾亵渎道教仙师啊。”
“缘聚缘散缘如水,花开花落花如梦,缘分如何强求得来,黎儿昂藏七尺男儿,又何必小儿作态?”老道长叹一声,双眼一番,竟是两袖一摆,身形一纵,如大鹏鸟般窜上树梢,再一纵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一句回荡在空中的话语伴随着目瞪口呆的黎儿。
“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上善若水,至柔则刚。”
翌日,北邙山周围突然涌现出大批军警,个个手握枪支,神色凛然,一个灌丛一个山洞的搜寻着什么。
“大哥,这帮丨警丨察已经快搜到这里来了,怎么办?”汉光武帝陵侧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壮汉,颧额高耸,一道疤痕斜挂脸上,手中握着一把五四手枪。
“怕个鸟!”
蛮横的声音从另一侧的灌木中传来,一个四十多岁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吐了吐口中的狗尾草,恶狠狠的说道,“二弟,这些年我们兄弟俩打家劫舍,手上的命案没有七八条,也有四五条,早特么的赚够本了。
有人围剿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怕个鸟!”
说罢,大哥手中步枪上膛,对外就是一个点射,一声惊叫,一个丨警丨察应声而倒,顿时林间枪声大作。
二弟正待俯身寻找隐蔽之处,突觉眼前一暗,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手中一把古剑从面前大树颠迎面扑来。来者正是黎儿,未待二弟作何反应,就见黎儿手中长剑一挑,摧枯拉朽搬,手臂、手枪已经飞到半空,一抔鲜血箭一般的射出,林子一声惨叫怦然栽进灌木中。
“二弟!”
大哥疾步飞奔,端起步枪就是一枪。
“当!”
黎儿双手一拨,长剑恰巧挡在子丨弹丨来路,火花四射,铁屑飞溅。双手如遭重击,子丨弹丨竟已经嵌在长剑中间。
好剑!果然坚硬!
黎儿暗自叹了一声,动作却更加敏捷迅速,一个侧身长剑一磕一带,卸去子丨弹丨之力,就地一滚,接着一脚踩在石碑上,借力一跃,顺势一脚侧踢,听得“砰”一声,脚已经踢中大哥手腕,腕折枪落,大哥应声倒地,竟翻不起身。
“呸,小杂毛!”大哥抱着手腕,蜷在地上,一口鲜血向黎儿吐去,“爷爷整日里打鹰,今儿却被雀啄了眼。小子,你特么的最好弄死俺,否则爷爷迟早要你生死不得!”
“装逼?谁不会啊?”
黎儿一脚将大哥踢昏,从灌木中拖出二弟,叠罗汉般将二人丢在碑前,摆了一个自认很帅的Pose,右手一举,剑指长空,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
“轰!轰!轰!”
北邙山上空突然乌云遮天,惊雷阵阵,道道闪电如同利刃把天空撕得四分五裂。蓦地,一道闪电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九霄,带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直击剑锋,四周一片刺眼的光芒。
靠,莫装逼,装逼被雷劈!黎儿潜意识里冒出一句,周身一阵麻木,然后渐渐失去知觉。
当晚,《洛阳晚报》报道:石氏灭门惨案告破,犯罪嫌疑人大王小王也被擒获,据知情人报道,大王小王貌似被一古武青年所伤而失去反抗的。
晚些时候《洛阳晚间新闻》也证实了这一点,同时指出,该青年疑是被今天突如其来的雷电击中,我方军警人员搜查了两个时辰均已不见踪影,该男子亦或为齑粉。
北邙山上清宫,黎儿卧室中。
“半道北邙身俱灭,一夕惊雷越千年!”
老道长叹一声,轻轻的擦拭着桌子,桌子上方摆着一本老黄历,黄历上赫然写到:七月初十,宜:嫁娶、祭祀,忌:出行!
老道不知道黎儿去了哪里开天下太平,奠万世基业,但黎儿却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他此时就站在魏郡邺城的城门口。
冀州魏郡,自汉高祖置郡,辖十八县。至光武帝,更为十五县,至今沿用。郡治邺城,南北宽而东西狭,方圆七八平方公里。分东南西北四门,城墙采用墙砖堆砌,古朴雄壮。街道均由青石铺就,宽约五六米不等。
时已至东汉光和六年十月初十,日头渐渐西斜,暖色的阳光透过远处山林照在斑驳的城墙上,魏郡古城沐浴着一股肃穆气息。治所邺城的东门此时仍未关闭,进出城门的行人依然络绎不绝。
黎儿,哦不,魏郡贼曹掾王黎骑在大马上站在城门口,他的身后是数十名魏郡贼曹掾的骑士,他的身前则是邺城城门和城门小校张甲。
王黎轻勒缰绳,淡淡的扫了城门小校一眼:“张甲,你竟敢阻拦本曹,看样子胆子练出来了?”
“大人,不是卑职要拦您入城,实在是昨夜金曹掾贾安在家被刺身亡,郡守大人久等你未归,想着您要从此入城,特命卑职将此书信转交于您,还请您务必尽快赶至贾府!”
看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色曲裾,嘴角上挂着浅笑的公子哥,张甲脸上冷汗直冒,口中的‘您’一个接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呈至王黎眼前。
王黎接过信笺,匆匆一阅,拔转马头喝道:“钱乙、孙才等人随我前往贾府,其余人等回衙做事!”
“诺!”
众骑士在马上齐齐抱拳一呼,哗啦一声已分作两队,一队直奔城中,一队则随着王黎向城门外的官道疾驰。
人如虎,马如龙。
跟随王黎的虽然只有数名骑士,但看那气势却仿佛百十骑奔跑在原野中。
黑色铁盔,暗红襦服,众人胸前和背后系连着两块黑色盔甲,腿上穿着一双深色长靴,一条暗红色的披风随风起舞,胯下战马风驰电掣,四蹄飞奔,宛如百十里外那白马津激荡起的滔滔洪流,直把飞溅的灰尘远远抛诸马后。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张甲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得身旁一名新兵问道,“大人,您是本郡副都尉,那王参军也只是一介贼曹掾,与您身份相当,您为何惧怕至此?”
张甲顿时勃然大怒:“你懂个屁!青龙肆虐,饿虎逞凶。银狐一出,谁与争锋?这白衣银狐王德玉岂是那么好惹的?”
一名老兵见张甲艴然不悦,急忙将那新兵拉至身前呵斥道:“王大锤,你特么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不要因为你的一时口快,给校尉惹上一身的麻烦!”
“老哥,小弟初来乍到,还不太懂,还请老哥多多指点!”王大锤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昨夜留下来的牛肉干,悄悄塞到老兵手中。
老兵满意的拍了拍王大锤,一把将牛肉干丢进嘴里嚼了两口,解释道:“青龙肆虐,饿虎逞凶,说的是我邺城的两名凶人。一乃城南破落子弟,另一人则是城外伏虎岗贼寇首领。二人俱是心狠手辣之辈,手下也不知有多少冤魂。
当初那青龙在城中为非作歹连杀数人,本郡捕役都不敢上前,王参军那时刚至邺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剑便取了青龙的性命。而饿虎则因当街强抢民女,又正逢王参军路过,同样也只出了一剑,饿虎也就变成了一只死虎。”
这么厉害?
王大锤吐了吐舌头,看着残阳中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心中生出一丝艳羡。
顺着官道往东十余里,道路左侧坐落着一座庄园。
庄园占地百十亩,园内林木森森,假山耸峙,小桥流水,亭阁蜿蜒,大门前竖立着两尊石狮,门楣正中横挂一匾额,匾额古朴厚重,上书两个大字“贾府”。
贾府主人乃本郡金曹掾参军贾安,平素宾客繁多,可谓往来无寒士,门下皆缙绅。只是今日晌午后,庄园大门已全然紧闭,府邸周围散落着十数衙役。
一行九骑之官道上纵马飞驰,径直来到贾府大门前。王黎微微颔了颔首,便有一名骑士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朝众衙役一亮,铜牌上赫然写着:‘汉冀州-魏郡贼曹’。
守门的衙役本是邺城贼曹捕役,见来人竟是郡中赫赫有名的贼曹掾,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传说中的大波斯,急忙恭恭敬敬的让出门来:“王参军,里边请!”
王参军当然就是王黎王德玉①,呃,也就是黎儿。本郡贼曹掾,辽东人士。出身不久父亲便失踪,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因难堪辽东异族年年入侵,几年前随母投靠亲戚,迁至魏郡。
“带我们去命案现场!”王黎点了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率先跳下马来,朝门内走去。
园中道路蜿蜒曲折,穿过重重长廊小桥,很快就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内,捕役低声说道:“王参军,这里是贾参军的书房,贾参军的遗体就在里面,我们接到报案后,就封锁了现场,房中一物一件仍保持原样。”
书房并不大,反而显得很小巧。王黎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贾安危坐小枰,斜靠于书桌之上,一手压着几页‘蔡侯纸’,一手紧握一杆白狼豪毛笔,双目紧闭,面色如常,唇上挂着一缕淡淡的涎液。
纸上短短几行字迹,遗憾的是,字迹上一团团乌墨,斑斑点点看不清晰,看样子是贾安应是在书写着什么,可惜还没来得及完成便已中毒而亡。
书桌上摆放着一口瓷盅,瓷盅里清汤如玉,汤中漂浮着几片当归和鸡块。
身后是一排书架,架上摆放了一些木简和书籍,摆放杂乱却并无半点灰尘,看来贾安倒是极其爱惜,定是常常打扫。两侧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既有当朝名士的手书,也有贾安自己的笔墨。
书桌右侧摆放着一盏铜灯,只是铜灯早已熄灭。书房也就十多个平方,并无其他杂物,如果不是贾安死在这里的话,一切倒显得井然有序。
贾安与王黎平素虽交往不多,却也一起吃过几次酒,毕竟一人执掌贼曹事,一人执掌金曹事,同为魏郡郡守臂膀,又怎可能没有交往呢。
王黎叹了一口气,霍然转过身来,腰按长剑,扫了众人一眼:“本曹乃一郡贼曹掾,职责便是平我一郡盗贼事。掠我邺城子民者,是为贼。杀我邺城子民者,是为盗!
本曹不管他们是人是鬼,只要敢在我邺城管辖之地兴风作浪,杀我子民,就是盗贼。凡为盗贼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诺!”孙才、周康、唐庆、朱彤以及马成和赵五、刘七一众亲卫腰跨钢刀,齐整整的站在身前,双手抱拳应了一声四散开去,只余下王黎和钱乙在书房中。
王黎也不说话,只是背负着双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直到更漏指向了申时三刻,孙才重新推开书房,第一个走到王黎面前:“禀大人,昨夜贾金曹是和贾老爷子以及贾何氏他们一起用的晚饭,属下已经问过,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或者不适。
另外,根据贾老爷子和贾何氏、贾金曹贴身婢女小荷以及其他仆役、护院和丫鬟的供词,贾金曹平素为人宽和,未与他人结过怨仇。与其往来的不是远近闻名的士子,便是我魏郡的袍泽。”
王黎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其身后唐庆和朱彤二人。
二人急忙走上前来,禀道:“大人,适才卑职二人和少夫人、小荷一起重新将贾金曹的书房梳理了一遍。按照少夫人和小荷姑娘所讲,贾金曹的书房中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缺失!”
王黎颔了颔首,赵五和刘七亦匆匆赶来:“大人,卑职已将贾府一干人等全部集中到大堂,待大人问话!另外,周康兄弟在书房外的花园草丛中发现半截男人脚印,应是昨夜留下的!”
半截男子脚印?
王黎扫了扫书房,见油灯前和贾安的身后同样有半个浅浅的脚印,蹲下来刮了刮地上的泥土,心中微微一动,目前暂时还没有其他的线索,看来只有这半截脚印或许才是破案的关键了!
王黎还未起身,便见书桌后贾安身旁的钱乙亦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大人,卑职这里有新的发现!”
王黎抬起头来:“什么发现?”
钱乙抱了抱拳,禀道:“小荷姑娘熬制的当归乌鸡汤中含有少量的黄精和首乌藤。”
王黎双眼一凝:“你的意思是说小荷有重大嫌疑?”
钱乙摇了摇头:“不!黄精和首乌藤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卑职的意思是说或者正是这碗当归乌鸡汤中黄精和首乌藤让贾金曹陷入了昏睡,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王黎眉角一挑:“本曹明白了,是有人趁贾金曹昏睡之际时下的杀手,你可是还另有发现?”
“大人,正是如此!”钱乙目光炯炯的看着王黎,“卑职在贾金曹身上发现了少许的七张机!”
“七张机?”王黎诧异的看着钱乙。
钱乙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卑职昔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曾在徐州遇见一异人,与之聊起天下奇毒,竟夜不能寐。天下十大奇毒,七张机仅居子午断魂香之下,但凡身中此毒者,当场命绝,而肤色却如同常人,最是不可察觉。”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伊。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这里的七张机,当然不是宋朝无名氏所著的《九张机》中的那个七张机,此时离宋朝都还早了八百余年呢。
七张机是一种毒药,乃是用曼陀沙华、文殊兰、麦仙翁、相思豆及飞燕草等七种植物提炼而成。效果却与《九张机》所著仿佛,春蚕吐丝而命殒,布裁两般而衣毁。
身中七张机,命不保朝夕。
“是在哪里发现的七张机?”王黎走向伏在书桌上的贾安。
“耳背!”
“耳背?”
“正是!”钱乙抱了抱拳:“卑职搜遍贾金曹全身,并未发现有明显的伤痕,只有耳背后有一针眼大小的血丝,而血丝中的毒素正是七张机!”
王黎霍然掀开贾安的耳背,只见贾安的耳背上有一处殷红色的外伤,针眼大小,血丝凝结,宛如一颗红色的相思豆嵌在贾安耳背之上。
注释:
①,《战国策•秦策三》: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又《礼记》:君子比德如玉。是故,王黎字德玉。
王黎又看了一眼贾安的肤色,接过钱乙递来的丝绢擦了擦手:“你适才说过身中此毒者,肤色如同常人?”
“不错!”钱乙点了点头,“七张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于无形,所以才被列为十大天下奇毒第二位。”
王黎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想让贾安来一个自然死亡,这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掩盖某些目的。可惜,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七张机虽然杀人于无形,却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钱乙奇道:“大人,你已经知道此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了!”王黎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按照小荷姑娘的供词,我们当知道此人定然实在小荷姑娘送完鸡汤和取碗这个时间段内杀的人。
这两者之间,我相信绝对不超过两刻钟。而此人不但知晓小荷姑娘的乌鸡汤中含有安神助眠之物,而且还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出入贾安的书房,甚至要站在贾安的身后,却不引起贾安和众人的警觉。
所以,此人必定是贾府中人,而且还一定是贾安的心腹!”
“但是大人,那黄精和首乌藤虽然有助眠的功效,但却并不能让贾金曹立即深眠,为何那人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刺杀贾金曹后安然脱身呢?”钱乙皱了皱眉。
“不错,黄精和首乌藤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功效,但是如果再加上一物呢?”
“何物?”
王黎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书中上的铜灯努了努嘴,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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