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子墨，你知不知道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窗外下着淅沥小雨，五月的天空总是多变。黎子悠拿着手机站在窗前，另一手摆弄着风铃。
　　“知道啊，可是工作忙，不能见面，你也要原谅啊。”巫子墨解释着。
　　“是，可是你以前说要去胃肠外科的。结果你却去了肿瘤科。肿瘤科那么低沉气氛的地方。”所以，她想她一辈子也不要去肿瘤科找巫子墨。
　　“这关我们见不了面有什么关系？”
　　黎子悠叹气，算了，他不懂。她想看他穿白大褂的样子，想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
　　“快要高考了好好复习啊，等高考完我请你吃大餐。”黎子悠依稀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巫子墨。黎子悠是有些愧疚，医院里那么忙碌，她又怎么可以耍脾气。
　　看她挂了电话，舍友起哄：“又和那谁打电话啦？一天不打就觉得十分想念？”
　　黎子悠皱皱鼻子不和她们说话，“哼”一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去了。

　　近来总觉得左小腿疼。
　　对于喜爱医学的黎子悠来说，长时间的疼痛，并不是什么好事。她明白自己身体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可是，高考在即……
　　“去做个检查吧！”舍友说。她分明已经看见黎子悠纠结很久了。
　　“好。”
　　——
　　她看到结果，是惶恐不安的。
　　恶性骨肉瘤。

　　她对于它的了解，来源小说。一对母女，都患了骨癌。母亲的结果是死亡，而女儿的结果是锯掉右小腿。
　　对于是舞蹈家的女儿来说，得了骨癌锯掉右小腿，是命运太残酷。黎子悠为此难过了好久。
　　而对于黎子悠来说，这个发生在青少年身上的第三大肿瘤，她剩下恐惧。
　　她才十八岁。她不要死亡，也不要截肢。
　　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手脚冰凉，当她发现她的主治医生是巫子墨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震惊了。

　　她脑补过千百次再次见面的场景：她路过医院门口，恰好和巫子墨碰见；她来看望病人，和下班的巫子墨撞见；偶然在某处再次相遇。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不是在奶茶店，却同样是面对面坐着。这回，巫子墨是医生，她是患者。
　　“我说过，等你高考完，我会请你吃大餐。可是你怎么，就成了病人，到医院和我见面了呢？”巫子墨苦笑。
　　“我也不想在医院看见你，我也不想生病，我也想好好高考然后在忐忑的心情中期待成绩，等你的大餐，等你的祝贺。”黎子悠紧紧攥着检查结果，冰冷而发白的手指证明了她有多么不安。
　　“尽快安排住院吧，今天就办理。”这是作为朋友，也是作为医生的建议。
　　“好。”一个字，黎子悠却用尽所有的力气。
　　看着黎子悠缓慢地走出办公室，和朋友离开，巫子墨许久没有的疲惫感，突然涌上心头。
　　骨科的病人是，抬着进来走着出去。而身为肿瘤科的医生，他一直认为，延长患者的寿命，比预计多一天，就是一个肿瘤科医生的骄傲。但，他很难过，黎子悠，有一天也会患癌。
　　黎子悠住在三人病房，靠窗的位置，恰好是她很喜欢的数字。
　　“五号。”护士喊她，“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护士站找我，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按铃。”
　　黎子悠点头，对于这个数字完全不需要适应。在宿舍就是这个号码啊……被护士姐姐喊她还觉得有些莫名地想笑。

　　在病区待久了也会发现，得骨肉瘤的，有很多相似年龄的人，有一些，甚至只有几岁。命运不公。
　　晚上九点。
　　巫子墨准时来查房。
　　“你穿白大褂的样子，还是蛮帅的嘛。一直想看，今天终于看见了。”黎子悠自认接受能力强大，仅仅半天她就接受了自己患病的消息……开始努力适应病房。
　　“白大褂上都是细菌，其实一点都不酷。”
　　“你查完房之后，我可以去透风吗？”
　　“只要不耽误治疗，不跑出医院，适当的放松是可以的。”
　　黎子悠点点头，她刚好打算晚一点到楼上去看星星。

　　听说医院挺无聊的，不如下次让母亲多带一些书来看……高考什么的，只能放弃。要是跟同学开玩笑说她放弃高考是因为要出国留学，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很酷。
　　十点。黎子悠一个人抱着手机去了天台。
　　五月的微风刚刚好，天空晴朗星星遍布。
　　“啊，你也在。”黎子悠出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巫子墨的声音。
　　“我喜欢夏天出来看星星。以前总是在十一点宿舍熄灯之后，约隔壁班的伙伴出来看星星，在宿舍的四楼半坐下，聊人生。”黎子悠说。

　　巫子墨笑笑：“我压力大的时候，会到天台吹风。风挺大的，吹多了，心里也就平静了。偶尔也会上来吸烟什么的，不过今天你在的话，我就不了。”
　　“吸烟不是对肺不好吗？你是医生欸。”
　　“别把医生想得太好了，因为压力大，很多外科医生都吸烟喝酒的。”巫子墨靠着墙，目光盯着黎子悠的长发，风吹起，有点在海边的感觉。
　　“看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是吧？可是我还是蛮郁闷的，奋斗十二年，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生病了。”
　　“赶快把病治好的话，明年还再参加高考。”
　　“那也是明年了。”黎子悠突然笑了起来，“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厉害啊，恩，当然现在也很厉害，我就觉得医生是一个很棒的职业，我差点去选了理科。后来因为理科太差，我只能读文。”
　　“如果真的想学医的话，文科也可以考医学院。”

　　“不了，我那么差劲的一个人，不想害人害己。”黎子悠语调越来越沉，“化疗，会掉头发是吗？”
　　“是。”但，没办法。化疗加手术，五年生存率才高。
　　巫子墨记得，他想她，让她传照片的时候，黎子悠最喜欢传可以展示她及腰长发的照片。
　　她的长卷发如果落光，她应该会很难过吧。看人第一看眼睛。巫子墨很喜欢黎子悠的眼睛，像戴了美瞳一样，有着六芒星的光芒。如果那双漂亮眼睛里只剩痛苦，他应该，也会很难过吧。
　　“梨子。”巫子墨喊。
　　黎子悠郁闷，“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一样叫我梨子？”
　　“那叫你什么？叫全名吗？噢算了，忘记你是我的病人的，五号。”巫子墨成功激怒黎子悠。
　　“叫我子悠。”不等巫子墨问原因，黎子悠就自己解释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很喜欢这句。”
　　“你父母是根据这句给你起名的？高智商，佩服。”
　　“当然不是，你就当我是小说看多了，给自己的名字安上一个解释，那会让我觉得开心。而且我一直觉得学医的人很高智商。”
　　“恩……夜深了，还是回病房休息吧。对病情有好处。我呢……今晚值夜班。”巫子墨拍拍黎子悠的背，“虽然一直有些后悔当初选了肿瘤科，但是现在你患了骨癌，我还是有一丝庆幸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的。”

　　黎子悠笑，露出梨窝，“你一定要治好我。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要再去一次北海，然后好好复习再战高考。”
　　——
　　黎子悠讨厌化疗。
　　三种方案。

　　ADM+CDP阿霉素+顺铂
　　HD-MTX-CFR长春新碱+超大剂量甲氨蝶呤亚叶酸钙解救
　　IFO异环磷酰胺
　　最痛苦的时候……

　　无可名状的难受，恶心，呼吸困难。母亲每次看见她难受的模样，都会避开。
　　她也终于知道所谓化疗是什么，一整天的难受。还有，肿瘤科的压抑，绝望。
　　“难受的时候特别想放弃，你知道吗？”黎子悠跟巫子墨说过。
　　巫子墨点头，“知道，肿瘤科的病人，都这样痛苦。见多，习惯。”
　　“想想你说这话好冷漠，可是怎么办，我竟然不觉得讨厌。”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天天见面，恩……

　　“你开心就好。”
　　黎子悠狂对巫子墨的背影做鬼脸，可恨可恨。
　　化疗间歇的时候，黎子悠也无心去看星星了。每天过着度日如年却不知道何月何日的日子。于是，无聊的时候，不想看书的时候，黎子悠就会在走廊到处晃，有时候也会晃到巫子墨的办公室。
　　护士站的姐姐们就会笑，有时候打趣道：“巫医生的小女朋友又来了。”

　　恩，她挺满意小女朋友这个称呼的。
　　不过，巫医生？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呢……
　　巫子墨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她就是很喜欢过去，看他认真码病史，看他穿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
　　有一次她心血来潮问道：“你抽屉里是不是有一沓病危通知书。”
　　“恩？”巫子墨还要一边分心码病史，听见黎子悠问这种问题他也没多大心思去疑惑了。

　　“看小说的时候看到了。男主医生，女主被下过病危通知。女主蛮乐观地说‘应该没关系吧，听说被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都能起死回生`，所以，我还是蛮好奇的，你抽屉里，真的有一沓啊？”随后似乎又是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这样问好像有点蠢，应该不止有病危通知书，还有手术确认书之类的吧……”
　　“你有点吵。”
　　黎子悠委屈地闭嘴。
　　过了会巫子墨又补充道：“少看那些没有用的小说。”
　　“啊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我觉得没有错啊。诶，没有小说我会无聊死的。”
　　“无聊就来我办公室喝茶呗。”

　　噢呵，黎子悠心里窃喜。
　　第一次化疗，黎子悠庆幸自己掉的头发不多。
　　但是第二次化疗，开始狂掉头发。第二次化疗的第三天，黎子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已经掉满了她的头发，看不出原来枕头的颜色了。
　　巫子墨早上查房的时候，就发现了黎子悠的失落。
　　“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化疗是不太舒服。”巫子墨安慰的语气也没让黎子悠开心起来。
　　比起化疗的痛苦，好像掉头发比较惨。黎子悠可以从镜子里看到，头发越来越少，头皮隐约可见了。以前她从来不愁头发少，反而嫌弃头发多，现在狂掉，妈妈也开始吐槽地板像是黑色的草地。
　　“一觉醒来发现头发掉了很多，要光了。”已经不是叹气可以表达的失落感了。
　　巫子墨抿嘴，“不如就在落光之前，先剃了吧，好过，一天天地难过下去。”
　　黎子悠决定听巫子墨的。
　　有在知乎看见过“女生光头是什么样的体验”，这回，她终于体验到了。其实，还蛮酷的嘛。黎子悠安慰自己。
　　“噫，不知道病好之后的第一个夏天，头发长出来了没有。在海边，还是吹着长发比较好看。”
　　巫子墨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以前呢，觉得你人特别好。在医院，又觉得你特别冷漠。现在觉得，你还是一样的nice。”
　　“我一直都很nice。”对你。
　　“那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护士站的姐姐们都很喜欢你吗？”
　　“小孩子不要乱说。”巫子墨突然又严肃了。

　　“切，我今年过生日就是19了。”
　　“那也小。”
　　“虚伪。”黎子悠做了个鬼脸，才不管这样的举动是不是会让巫子墨觉得很幼稚。
　　——
　　母亲被巫子墨叫去谈论病情了。
　　黎子悠无聊得要命。拿起手机上各种社交软件，才发现朋友们的高考成绩都出来了，纷纷晒大学。
　　啊，本来也应该是和她们一起的。黎子悠放下手机，这样的信息她看着太难受了，可是又忍不住不去看。她开始觉得自己疯掉了受虐狂一个。

　　第三次化疗之后就要手术。
　　黎子悠很害怕，拼命拽着麻丨醉丨师聊天。
　　所以麻丨醉丨师一看见巫子墨进手术室，就笑道：“小墨看来你的小女朋友很紧张嘛，一直在说话。”
　　黎子悠也不知道自己是冷还是害怕一直在颤抖，或许都有。

　　巫子墨轻声安慰：“不会有事情的啊。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噢，问你个问题。”黎子悠盯着巫子墨的眼睛，“做我男朋友怎么样？听说是很熟悉的人的话，手术都不会亲自上的。但是今天之后，你就可以出去夸耀你的冷静了。”
　　“恩——你那么可爱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莫名心安。黎子悠觉得这才不是因为镇静剂的关系。
　　“巫子墨，要是我醒不过来的话，你一定要负责。我还没有去北海吹南风。”
　　“想去我的家乡，任何时候都可以。不要轻易把不好的挂在嘴上，我听多了，不会同情你的。”巫子墨过了会又补充道，“噢你放心好了，不会醒不过来的。半麻而已。”
　　“那我劝你们在手术的时候说段子注意点，别讨论什么手术完后约去吃火锅，我会误以为你们要现取材料。”
　　“这么热的天气，我也不想吃火锅。”巫子墨突然想到，“你又从哪里看来的？”
　　“知乎啊。”
　　“知乎有毒啊？”
　　黎子悠特想笑。

　　“巫医生，病人失血已经超过1000毫升了，血压4985。”麻丨醉丨医师提醒道。
　　“输血。”巫子墨冷静地说。
　　“噫，还好不是特殊血型。有点点难受，不能说段子了竟觉得难过，你们自己说吧。”黎子悠也淡定，反而有点郁闷没段子说了。
　　“你不说最好。”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说的段子很好笑吗？”
　　“一点都不。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果然没经验。”
　　于是，黎子悠略生气：“反正我出事了你也要负责，说不定哪天就被你气死了。”
　　“想出事毁我名声？哪有那么容易。”巫子墨面无表情，“你再说我就不保证会不会手抖了。”
　　黎子悠瞬间安静了。
　　巫子墨转头对麻丨醉丨医师说：“你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她全麻呢，打了镇定剂还能一直紧张到不停地说段子，还不好笑。”

　　麻丨醉丨医师笑：“巫医生你今天有溢出来的傲娇。”
　　手术进行了八个小时。
　　黎子悠后来还是全麻了……就因为巫子墨嫌她吵。
　　术后醒来，是被推出手术室时，撞到门醒的。
　　身上有镇痛泵，没感觉到疼。所以巫子墨在跟母亲交待事情的时候，黎子悠是一直在幽怨地盯着巫子墨的。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没见过刚动完手术还那么精神的病人。
　　“我饿啊。”术前要禁食，术后还要禁食，黎子悠没有吃的真的感觉到生无可恋。
　　“没办法，不能吃，可能会发生呛咳的。”巫子墨耸肩。

　　好的，那她接着怨念地看着巫子墨就好。
　　“所以你不要睡一下吗？”被这样看着真的很阴森森啊。
　　“……麻丨醉丨过了我还睡什么啊！”
　　“没见过你这么精神的病人我好奇啊。”
　　“所以你就明白什么叫做‘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黎子悠的母亲就这样看着这两个智商为负数的在病房里吵。

　　“不想跟你说话。”巫子墨转身就要走。
　　“累死本宝宝啦，不跟你吵。”黎子悠郁闷了。她刚动完手术虚弱死了巫子墨就不能体谅体谅她吗！
　　说好的做他男朋友呢？简直分分钟被他气死。
　　啊。怎么那么烦，不是被化疗折磨死就是被巫子墨气死，果然医院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容她静静吸点氧压压惊。

　　住院还真是无聊透顶。可不可以拍张照传朋友圈矫情一下。
　　“快到年底了，这一病可有半年了。”母亲感叹。
　　“噢，这么快？”在医院，黎子悠不碰手机不看电视不打听新闻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好不容易戒掉了网络，结果连日期都不清楚了。
　　“是啊，天气都变冷了。”
　　“妈妈原谅我不知道。”一直住在医院怎么会知道啊，夏天冷气冬天暖气，竟觉得住院也挺好？就是有点无聊……

　　“是是是，你避世那么久了，当然不知道。”
　　“因为突然对人类世界失去了兴趣……”
　　“什么？”完全没听懂。
　　“哈哈哈没事我是说我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不沉迷网络不被人打扰。”

　　平安夜。
　　医院里挺安静的。大概是心理作用，黎子悠觉得身体状态比较好，挺愉快的一天。
　　母亲不在，病房里只有黎子悠和另两个病友。
　　“平安夜快乐。”查房时间。
　　巫子墨一如既往的准时。
　　“恩呐。”虽然是平安夜，天气应该很寒冷。然而并没有，窗口开着，风倒是轻柔。黎子悠只穿着薄薄的病号服，并不觉得寒冷。天空漆黑，有零散的几颗星星。
　　“母亲不在吗？”问过了情况，巫子墨便放心地闲聊。

　　“恩，年底，忙工作。她看我这几天状态还算好，就放心上班去了。”
　　“平安夜，不陪你吗？”
　　“反正她也不会把什么平安夜的放在心上吧。”又不是传统节日，母亲应该也没多注意，“也就小年轻们自己嗨。平安夜什么的，跟我又什么关系，又没拆洗，想去看星星都没办法。”
　　越说越郁闷。撤了镇痛剂，伤口也在一天天地恢复，也没有觉得很痛苦了。但是，依然不能够去天台看星星，只有那一小扇窗户，可以看见晴天时白天撒进来的阳光，晚上的一小块的天空的星星。

　　“干嘛说得那么沉重，搞得你很老一样。”巫子墨不能理解，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苹果，“大家都说，平安夜吃苹果，接下来的一年，都会平平安安的。病人家属送了我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肯定要找人分享，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喏，红红的，多好看啊。”
　　“谢谢，我收下了。”黎子悠伸手拿了出来，再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有时间再吃。”
　　“干嘛还是不开心？是不是还是想出去逛逛。可是白天要做手术，没办法带你出去晒太阳啊。这样吧，待会查完房，要是没什么重大的事的话，我带你去看星星。”
　　“真？不骗我？”黎子悠挑眉。
　　“不骗你。我先去查房了，晚点过来找你。”巫子墨拿上铁架子走了。

　　看着巫子墨走远了之后，病友才神神秘秘地问：“哎？男朋友啊？”
　　“是——也不是。”
　　“哎哟别骗我啦，我都看出来了，他跟你说话时候的眼神跟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每天例行问我们情况的时候，他眼神都不看我们一下。到你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可温柔了。”
　　“你好像也并没有比我大多少，为什么说这种话题的时候总有种四五十岁的大妈的语气。”黎子悠吐槽。
　　“……不想回答直说，不用吐槽我。”病友郁闷。

　　“嘛，平安夜就不和你拌嘴啦。”
　　“不拌嘴我还真不习惯。”
　　几个月的相处，黎子悠和病友倒是相处得很好。互相鼓励支持，共同走过最艰难的路。
　　“待会去看星星的话记得拍几张啊。”不像黎子悠靠在窗边，看星星什么的几乎是看不到的。
　　“应该拍不清吧。不过天空挺好看的。”黎子悠认为她现在手机的功能就是拍照，医院的天空每天都好看。每一张都可以拿来做背景。她觉得她出院之后完全可以上传，证明她在出院期间是有多么无聊。
　　“走吧，我们去看星星吧。”巫子墨进来，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挺晚了，忙完所有的事情，黎子悠早就困了。
　　“算了，不想去了。想睡觉。”
　　“恩，也行，早点休息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巫子墨也不介意。
　　“给我讲个故事呗。来都来了。”
　　巫子墨皱眉，这似乎难倒他了，“我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
　　“真是冷漠。”黎子悠真的冷漠了。

　　“凄清又惆怅。”
　　“你以为我在背诗啊？”
　　“嗯哼？”
　　“嗯哼你个鬼，宝宝不想理你，你快走，我要睡觉。”
　　“我走不走，和你睡不睡觉，有什么关系吗？”巫子墨找了张凳子坐下。
　　“你不是下班了吗？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你不困吗？”接着冷漠。
　　“我突然就想看着你了。看着你，一点都不困耶。”
　　“你在这我觉得我伤口都疼了。”黎子悠幽怨地看着巫子墨。
　　“女朋友生病，男朋友不是应该陪伴在她身旁吗？我在做好事，你干嘛赶我走？”巫子墨不解。
　　“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了。每天想着怎么才能说过你就好伤脑筋啊真是的我还不如复习高考内容呢。”黎子悠盯着身旁的柜子抽屉，里面有几本练习，还有课本。
　　“那就不要说话了。”

　　“不说话又不吻我。”
　　“你确定？吻你。”
　　“开玩笑听不出来？”
　　“其实真没听出来……”

　　黎子悠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需要氧气，和你说话真的好累，跟打了一仗一样。还不如冷漠凄清又惆怅呢。”
　　“我也觉得好累，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似乎，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说打麻丨醉丨会变傻。”
　　“你觉得你变傻了吗？”
　　“觉得。”黎子悠很重地点头，“我现在连简单计算都不会做了。”
　　“因为你太久没有练习。”
　　“并不，可能因为你在我动手术的时候顺便杀死了我众多脑细胞。”真是个合理的解释，黎子悠很满意。
　　这回轮到巫子墨冷漠了。无力回答。
　　“等等你为什么还没有走？”她不觉得巫子墨喜欢深夜回家，多冷清。
　　“我在等十二点。”
　　“圣诞节吗？”反正她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