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往事

作者: 苦华

  太阳才一落山,呼啸的北风就把茫茫原野抽打的周天寒彻,医巫闾山下的荒村野岭便都在这冷风中变得越发朦胧起来。然而那北风又似乎吞不尽后山草房中的点点火光,虽然是在后山背风处的一所茅屋中,可前山一闪一闪的红光却仍然依稀可见。
  片刻后,轰天而起的炮声猛然间就将山岭震得微微发颤,韩大肚子才把一口半生不熟的烤羊肉撕到嘴里,被炮声一震又掉在火炭里,让韩大肚子心疼不已。他不甘心的将羊腿肉从火炭里拎了出来,左吹右吹,可那上面的火灰已经沾在了羊油上,死活抱着羊油不撒手,让韩大肚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这个功夫,又是几声凄厉的炮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好在韩大肚子早有准备,手里的半截羊腿总算是保住了,可浓眉大眼下的一张猪肚子脸却在炮声中涨红起来赧然骂道:“他妈个巴子的!这还没完没了了呢!”起身摸了摸腰上的杀猪刀,一扭头:“你还吃啥呀?”
  他这话是问向对面的田豹子的。
  火光下,田豹子清朗白皙的脸上横竖画着几条黑道,眉宇间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情与他二十几岁的年纪显得极不相称。炮声中,他正捏起一把花椒面均匀的撒在羊腿上,又放在火上反复薰烤,喂炮了花椒面的羊油被火一熏,顿时香气扑鼻。但田豹子仍不罢休,又抓了把盐面撒在羊腿上,嘴里却可惜的说道:“还是差点事啊,没孜然,味不够啊!”
  韩大肚子吃东西从来不象田豹子这么讲究,对他而言,有的吃就不错,就算再没有味,可毕竟是肉啊。以前虽说韩大肚子是个杀猪的,可同昌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韩大肚子一年到头除了头蹄下水外,也吃不到几斤猪肉。
  “我说,外头这鬼子的小钢炮可就没消停啊!”韩大肚子心里早已火烧火燎,拿眼睛往外面扫了扫,可他们的位置是老爷岭的后山,勉强能看到一点点火光,能听到一点声音,但山前到底打成什么样了,韩大肚子却根本搞不清楚。

  “我说,一会儿你上厨房看看,没孜然了,整点面酱也行。”田豹子的眼睛里只有羊腿,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还是摇了摇头,“味不够,吃上了也不是那么回事。”
  田豹子忽地觉得不对劲,一抬头,看着抽出杀猪刀的韩大肚子,转身向外走去,不由得皱了皱眉:“站住!把刀放下!看把你急的,鬼子也不是头一回来,王老道那个老油条啥时候吃过亏呀?”
  “嗯,到也是……”韩大肚子也点了点头,把刀复又别在腰上。算算日子,这王老道带着人打鬼子,也小半年的时间了吧,但鬼子一直没在王老道身上占着便宜。尤其是去年年底的时候,王老道还带着人在牵马岭下打了个埋伏,把鬼子过冬的粮车给载了,听说气得鬼子直冒烟,可照样也没把王老道怎么着。
  “但是吧……”又是一阵炮声传了过来,韩大肚子却越发的不放心了,翻了翻眼睛,盯着田豹子说道:“头几回鬼子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开过炮啊。你听听外头,少说得有百八十门小钢炮吧?照这么打下去,打到天亮的话,山头可就给轰平了。”
  “你就替小鬼子吹吧!”田豹子没好气的看了韩大肚子一眼,“你别听着外头响,最多六门炮,而且只有两门步兵炮,剩下四个全是掷弹筒,说实话连炮都算不上。掷弹筒这败家玩意就专门蒙你们这帮外行的,那玩意打得快,要是熟练炮手的话,一分钟能打四到六发炮弹出来,听着可不就响?其实屁用没有。”
  “啊?”韩大肚子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脑袋却晃得溜圆,“你可别逗了,小鬼子鬼精鬼精的,你说的啥筒要是光能听响却打不着人的话,小鬼子还能一口气弄这四门?弄两挂炮仗不更响?”

  “到也不能说一点用没有。”田豹子略有所思,“掷弹筒这玩意,说是攻城拔寨吧确实不行,可要是到了对攻战场上,那就成了步兵克星了。那玩意缺德就缺德在能拐着弯打人,让它瞄上了,猫在墙边树后头都不好使,有时候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我操!还能拐着弯打人咋的?”韩大肚子顿时把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这得是多缺德的人才能弄出这么缺德的炮来呀?”这样说着,韩大肚子心里越发的没底了,只是拿眼睛不停的往外头瞄,可惜这里是后山,再怎么瞄他也看不清前山的情况,“我说,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要不咱也别在这猫着了,要上前头……”
  “上前头干啥去?送死去?”田豹子却不理会韩大肚子这份心,“这仗还没开打呢,看把你给急的。就你这样的,上了前头也是吃枪子的命。”
  “你可拉倒吧!”韩大肚子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现在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你听听外头,这驴粪弹都是炸成八瓣了,还没开打?你耳朵里面塞羊毛了吧?”
  “哟呵,不服是吧?”田豹子正慢条撕理的将一缕羊肉从羊腿上撕下来,扔到嘴里品了品,可能觉得味还是不对,便又摇了摇头,继续把羊腿架在火上烤,“行啊,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本道爷就免费教教你啥叫打仗,尤其是小鬼子是咋打仗的!”

  “你就吹狼皮去吧!”韩大肚子一张嘴差点撇到后脑勺去,“王老道都说了,一本《上善经》你背了三个月都没背下来,就你还懂打仗?你懂打仗,人家王老道的‘穷党’咋没把你给招去?你也就是个偷羊腿的贼道。”
  “唉呀!来劲了是吧?你把羊腿给我放下!”田豹子伸手就去抢韩大肚子手里的羊腿。
  韩大肚子一边躲,一边连连求饶:“田道爷,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你说,你说吧,都听你的。”
  “你个完蛋样吧!”田豹子这才坐整了身体,“好好听着。这小鬼子打仗有个规矩,象你这脑袋我多说了你也听不懂,就一句话:炮兵打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
  “炮兵打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韩大肚子挠了挠脑袋,“那你这意思是说,现在就是炮兵轰的时候呗?鬼子的步兵还没冲呢?”

  “这不废话吗?”田豹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前边响着大炮,步兵还冲个屁呀?”
  “也对。”韩大肚子到是没脾气,“也不能自己人炸自己人那。那照这么个意思,一会儿炮声停了,开始响枪了,这仗才刚打起来……”
  韩大肚子话音没落呢,果然山前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而炮声果然停了。韩大肚子顿时对田豹子一脸的佩服:“现在开打了是吧?”
  哪知连问了好几声,田豹子却不说话,仿佛在听着什么,连羊腿的一面发出焦糊味都没有发现。
  “我说!”韩大肚子觉得不对劲,别的到好说,好好的羊腿烤成焦炭,那可太白瞎东西了。

  “不对呀!”田豹子却突然说道,“鬼子咋还先打的蜈蚣沟呢?”
  “啊?”韩大肚子闻言也是一愣,“蜈蚣沟不是李白脸的地盘吗?哎……你咋知道鬼子打的蜈蚣沟?你……你别告诉我,你光听听枪声就知道鬼子打哪!”
  “也就你这一脑子浆糊的能听不出来。”田豹子白了韩大肚子一眼,“虽说李白脸和蝎虎子现在都投靠了‘穷党’,但毕竟王老道的老营是在牵马岭,这鬼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先打牵马岭才对。难不成是声东击西,引蛇出洞?想先佯攻李白脸,把王老道的人马从牵马岭老营给吸引出来?”
  这番话象是在问韩大肚子,又象是在自言自语,更何况这么深奥的问题韩大肚子哪懂啊?田豹子抽了抽眼角:“可蜈蚣沟那地方九曲十八弯,大白天进去都得迷路,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了。鬼子真要有这劲头,还不如去打白石沟,好歹白石沟还是很适合炮兵发挥的。”
  “那不能!”韩大肚子仿佛突然明白过劲来了,“白石沟的许三姑虽说也和王老道联手过,但是那个老娘们阴不阴、阳不阳的,到现在也没正劲八摆的加入‘穷党’,算不上是‘穷党’的人,鬼子就算是真的去打白石沟,王老道也未毕出手。尤其这回鬼子还带了这么多小钢炮,要我说啊,王老道真能保住牵马岭老营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功夫去帮别人啊。可李白脸就不一样了,他是和王老道喝过血酒的,他要是出事了,王老道不能不伸手。”

  “嘿嘿!”田豹子看了韩大肚子一眼,“就你这点心思,这辈子也达不到王老道的境界。”

  “达不到就达不到呗!”韩大肚子却蛮不在乎,“人家都说了,王老道那是太上老君座下的童子转世,专门来救苦救难的,我一个杀猪的,哪比得了啊!”
  田豹子到没心思和韩大肚子斗嘴。自从王老道拉起队伍打鬼子之后,这民间的风声四起,说啥的都有。不光是太上老君座下童子,还有人说王老道是关帝爷的马前周仓呢,反正就是瞎白话呗。田豹子虽然也穿了一身道袍,但对这种事是从来不信的。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田豹子仍然在摇着头,“就算是佯攻蜈蚣沟,可牵马岭老营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你听听,现在枪声一直在往蜈蚣沟里面推,就凭李白脸手底下那点人马,肯定顶不住鬼子这么打。再说,哪怕是王老道看透了鬼子的诱敌之计,但蝎虎子是李白脸的把兄弟,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那谁知道啊!”韩大肚子可真懒得去想这些事,又咬了一口羊腿肉,“我说,你要真能打,我就陪你你就去前面看看,别光说不练,在这坐着光动嘴有啥用?”
  “我?”田豹子突然脸色一白,讪讪的笑了笑,“我现在就是一个闲人。王老道心眼好,让我在圣清宫挂个单,我可不是打仗的材料。”
  “你这说得不是挺明白吗?”韩大肚子追问了一句,可再看看田豹子的脸色,知道再着急、再往下说啥也是白费劲,便只好说道,“算了,吃吧。你那还有酒没有?”
  “有个屁!”一说到酒,田豹子又来劲了,“有多少酒能架得住你这大肚子?我上回好不容易带回来半葫芦小烧,可到好没等我闻着味着,你到是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田豹子却猛然的屏住了声息,小声说道,“不好,有人来了!”

  牵马岭是辽西医巫闾山的余脉,绵延数十里分为大小牵马岭,由老爷岭圣清宫的院监王子仁道长创建的抗日武装“穷党”的总堂就设在了大牵马岭的老营之上。
  往日里牵马岭老营由王老道亲自坐镇,又有蝎虎子、李白脸、曾氏兄弟等一众干将为其左膀右臂,着实让同昌城里的鬼子和伪军头疼不已。
  而今天却大不相同。牵马岭下面的炮声已经停了一会儿了,就连枪声也都已经渐渐弱了下来,估计一场大战将将结束。可让人奇怪的是,从头至尾,做为重中之重的牵马岭老营,却是一枪未发,甚至连一点人喊马嘶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到是由李白脸把守的蜈蚣沟枪声大作,虽然大伙都知道蜈蚣沟那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今天鬼子是有点发疯了,愣是把李白脸的人马堵在蜈蚣沟寸步难行,气得李白脸哇哇大叫。

  但叫也没有用,鬼子的小钢炮虽然炸起来不说土崩石裂,可缺德就缺德在那炮弹象长了眼睛似的,居然能绕过石头直接把炮弹砸到事先挖好的战壕里。李白脸还有心思和小鬼子拼命,但他手下的兄弟们可就受不了了,一个个也不等李白脸指挥,就从战壕里跳出来往蜈蚣沟深处钻,把蜈蚣沟前面的阵地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了鬼子。
  “这帮王八犊子!”李白脸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大冬天的硬是让李白脸出了一身的汗,那张小白脸上除了土就是泥还有冰茬子,李白脸眼看着鬼子和伪军守住了蜈蚣沟的山口,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往里冲的打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这蜈蚣沟是出了名的九曲十八弯,就算是有熟人带路,大白天的都容易迷路,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小鬼子哪敢往蜈蚣沟里面进?
  “不行!”李白脸还是摇了摇头,他这蜈蚣沟距离牵马岭老营不远,这边打得热火朝天,老营那边咋一丁点动静都没有?李白脸估么着王老道那边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的话王老道绝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带着手下的兄弟投靠了王老道的“穷党”。
  “李白脸!”就在李白脸正琢磨着呢,突然外面山口有人喊了起来,那声音又尖又细活象个太奸,不问可知正是同昌侦缉队的队长人送外号小阎王的阎震,“李白脸,死了没有?没死就给老子个动静!”
  “小阎王,你死了老子我也死不了!”李白脸喊了一声,“咋的?今儿个突然长卵子了,想和李爷单挑吗?”

  “少他娘的废话!”小阎王回骂了一句,“姓李的,老子今天来是给你条活路。实话告诉你,王老道已经被黑田太君带人抓了,蝎虎子也已经投降了皇军。等一会儿黑田太君再带人收拾了许三姑,这整个牵马岭可就剩你李白脸一个刺头了。你是打算自己麻溜投降啊,还是等着皇军给你剃平了啊?”
  还没等李白脸说话呢,蜈蚣沟里已经“嗡”的一声乱成一团。那王老道就是“穷党”的主心骨,此时一听说王老道被抓,蝎虎子投降,李白脸部下的一百多人可就全乱了套了。便有人悄悄的对李白脸说道:“大哥,要不咱……”
  “别听小阎王放屁!”李白脸怒道,“王老道睡觉都睁了一只眼,凭鬼子那两把抄儿还想抓他?我大哥蝎虎子更不可能投降鬼子,你们他娘的长点脑子行不?”被李白脸这么一吼,人心算是稍稍静了静,“哼,再者说了,我李白脸敢带着人和鬼子干,可就没想过投降这么回事。谁要是再敢提这两个字,别说我李白脸翻脸不认人!”
  虽说这几句话把大伙都给镇住了,可黑暗中却谁也没看清楚,李白脸的一张白脸越发的没有了血色。他招了招手,叫了几个心腹过来,让他们带着人守住山口的几处要道。他知道这三更半夜的小鬼子不敢攻进蜈蚣沟来,只要守住这几条要道,蜈蚣沟就丢不了。
  而李白脸自己在安排完防守之后,却趁着黑夜悄悄的潜了出来。别看山口处连鬼子带伪军还有侦缉队的人总共得有百十来号,还架着两门小钢炮,但这蜈蚣沟毕竟是李白脸苦心经营的地盘,想拦住他李白脸的话,这小阎王还得再练个百八十年再说。
  从蜈蚣沟出来远远的就能看到细沙河。李白脸猛然看到细沙河的河边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了几个大帐篷,外面还有鬼子兵晃来晃去,看样子鬼子的指挥部就在这里。李白脸暗暗点头,当初王老道就不止一次的说过,打起仗来千万不要小看鬼子兵,这些鬼子一个个的都精着呢。就象现在,鬼子把指挥部立在细沙河边就是件非常有讲究的事情。
  那细沙河河面宽阔,此时正是隆冬,河面上早已结冰,看上去视野非常开阔。任何部队想要在河对面对鬼子的指挥部发起攻击而想要不被鬼子发现都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对面白石沟许三姑的人马基本就指望不上了,一条细沙河现在对于鬼子来说就成了天然屏障。
  而在鬼子指挥部的正前方则是牵马岭下的曾家屯,现在整个屯子里听着都乱糟糟的,不用问鬼子兵和伪军肯定是在封锁村子。

  而且就目前看来,鬼子兵一方面以河为障,拦住了许三姑的人马,一方面又封锁村镇,将正面的威胁消于无形,再派小阎王带着人把李白脸堵在蜈蚣沟里出不来。别看鬼子的人马不算太多,但却在细沙河边稳如泰山,大杀四方,“穷党”的人连一点基本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李白脸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刚从蜈蚣沟出来的时候,还想着干脆就潜进鬼子的指挥部,直接干掉黑田,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可照现在看的话,自己还没摸到细沙河边,就让小鬼子的机枪给打成筛子了。
  无奈之下,李白脸只能远远的看了几眼鬼子的指挥部,再绕过村子往牵马岭老营而来。真正让李白脸纠心的还是王老道到底咋回事了?难不成真的象小阎王说的那样让鬼子给抓了?要不然的话这老营里边咋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可李白脸又摇了摇头,那王老道可不是个好相此的主,脑袋一转就是百十个鬼主意。要不咋说,他和蝎虎子都能投靠王老道的“穷党”呢,就是觉得王老道这人靠谱,不是那种光凭着一腔热血就和鬼子死磕硬碰的愣头青。

  李白脸抬起头,从他的位置是可以看到牵马岭老营的,可现在老营里黑漆漆一片,一点灯火都没有,更传不出半点动静,实在让人无法猜到是咋回事。
  鬼子和伪军已经控制了山下曾家屯,李白脸只能绕村而行,直奔老营。可眼看到了山下了,李白脸心思一动,却没有寻道往老营里去,而是沿山而走。不多会儿功夫,一条山边的小岔路已经出现在脚下。虽然李白脸确认无人跟踪他,却还是四下望了望,这岔路直通一条秘密山洞,是王老道交待给他的应急聚头之处,外人很难知道。
  可也就是李白脸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间山边的草地里有“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李白脸心头一惊。毕竟李白脸在参加“穷党”之前也和蝎虎子一样,是专干那打家劫舍勾当的悍匪,尽管那走路之人极为小心,但绝对逃过李白脸的耳朵。
  李白脸屏住呼吸,伏于一株枯树之后,暗想若是真有小鬼子的人摸到了这个秘密山洞的话,那小阎王说的就肯定是真的。
  约么着也就是李白脸心思一动的功夫,那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李白脸竖起耳朵左听右听,居然再听不着半点声音,不由得心头大骇。他娘的,遇到了鬼不成?
  正当李白脸起疑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人后面轻轻的拍在了李白脸的肩头:“谁?”

  李白脸只觉得头皮发麻,就凭他李白脸的身手,居然能被人这么悄无声息的摸到背后,这些年的江湖道不是白走了吗?显然对方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份,要不然的话,先是一刀子捅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枉死鬼了。
  然而李白脸却没那么客气,今天晚上处处透着诡异,鬼子疯了一样的攻打他的蜈蚣沟,牵马岭老营上又半点声音没有,蝎虎子与曾氏兄弟的人马不知所踪,李白脸现在哪还有心思和陌生人答话?
  几乎连想都没想,李白脸猛的转过身来,便在电石火光之间,一把匕首刀已经抄在手里。他不敢开枪,怕引来鬼子,但那匕首刀却是直奔着身后之人的要害而来。那李白脸也是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爬过来的,他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一出手就是夺人性命的杀招,那怕是杀错了,也总比枉死的强。
  “咦?”身后之人果然没想到李白脸会突然出手,但反应却是不慢,李白脸的反身回刺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可那人却反手一挥,但听“嚓”的一声,匕首刀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听声音不象是木棍,但却也不象是利器。
  是剑鞘!李白脸猛然醒悟道。
  果然,那人用剑鞘先是拦住了李白脸的匕首刀,却原势不改,以剑柄对着李白脸,手按绷簧、宝剑出鞘。李白脸暗叫一声不好,但觉得冷锋扑面,不等李白脸后退,锋刺毕露的剑刃已经架在了李白脸的脖子上,但觉得一阵透骨深寒,李白脸吸了口冷气,便知这是一把销铁如泥的宝剑,自己若是再乱动一下,一颗人头估计就不保了。
  松油火把发出“哔啵”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时尔有冷风从洞口吹进来,将那些火把吹得乎明乎暗,一如人心。

  白石沟的许三姑今年约有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绿色的花袄,此正拿着一块油布轻轻的擦拭着手里的盒子炮,口中却一言不发。若是被鬼子看见许三姑出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按照鬼子的战术,现在许三姑和她的人马应该老老实实的躲在白石沟里才对。却不知,这闾山地形复杂,无论是李白脸还是许三姑这样的敌人眼中的“贼猷”,进出这一亩三分地,还不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许三姑的脸上现在看不出半点喜色,甚至是毫无表情。她一边擦着枪,一边或是将弹匣卸出再推进去,或是扣一扣板机,虽然她只是直直的看着手中的短枪,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对面的几个人心惊肉跳。谁都知道,这许三姑当初可是西山火狐狸的部下,有多大本事到是可以放在一边,只是杀起人来却是象火狐狸一样的心狠手辣。
  因此上许三姑每次看似无意的将枪口抬一抬,都让站在蝎虎子后面的草上飞心头一紧。要说草上飞大小也是见过世面,跟在蝎虎子后面几番枪林弹雨闯出来的,然而今天面对着无声的许三姑,这心里却越来越没有底。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蝎虎子,但很明显大哥蝎虎子可是比草上飞更能沉得住气。尽管现在已经是十冬腊月大雪飞的时候,可蝎虎子却只穿了一件老羊皮坎肩,两条胳膊上那一块块铁疙瘩般的健子肉在松油火把下反着古铜色的光,仿佛刀枪不入的金刚罗汉一般坐在那里。有这样的大哥坐在前面,凭谁也会长出一口气。
  所以与草上飞不同的是,站在另一边的齐三泰就越发显得有些大大裂裂,甚至还偶尔用眼角扫一扫许三姑身后的俏丫头。草上飞暗中踢了踢齐三泰,草上飞可还记得,上一个敢对许三姑的人动手动脚的家伙,是被许三姑大卸八块扔在了细沙河的河滩上,连个敢收尸的都没有,最后是被野狗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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