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脚步

作者: 刘一鸣

  我是一个从海边小山村走出来的孩子。
  在公丨安丨边防部队工作了25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师团级机关爬格子。
  转业后还分管过一段时间区一级的报纸。
  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不再去碰写材料的事。
  别人递来的材料好坏都过,自己的讲话稿再大的场合也是随口荡荡。
  这几年接触了微信这玩意,喜欢随心写点东西发朋友圈里。
  时间一久居然写了不少。
  整理了一下发现就二个主题:
  一是对故乡童年的记忆。
  二是警营岁月的回顾。

  这一整理坏了事情,觉得还有太多的东西想诉说、想表达。
  有朋友问我你要写回忆录啊,我告诉他不是,没有人会看我小人物的回忆录。
  我发现我这40年的江湖是和中国波澜壮阔的改革发展一起走过来的,我要记录一段历史,用一个小人物的视角跟着大家一起回头看看曾经走过的路。
  我觉得挺有意思,因为那段旅程于我个人充满崎岖,而对于每一个不同的读者,或许是一段回忆,或许也有一些新奇。

  本来是想从入伍开始写起,这样能直接切入主题,不至于拖泥带水。
  可是我实在割舍不下对乡土的那份情感,而且自认为我的性格和曲折的经历归根结底缘于我深爱的那片土地。
  所以我尽量把前面的章节写得简练一点。
  我也是住大院子长大的。
  老家坐落在舟山本岛西北部一个一面临海三面环山的小山岙,以山为名,称小岗尖。
  那个大院子位于半山腰上,村里人叫张家大道田。
  山岙的正中间是一株树龄有几百年的大樟树,据说是我们祖上到此地落脚安家时种的。
  当时种了好几株,用来遮挡冬天从口子吹来的北风。

  等树长高长密了就砍掉几株。
  不知为何每次砍掉一株就会死去一批男孩,我母亲的2个哥哥也是这样在长到10几岁时离世的。
  有人说是动了龙脉。
  于是剩下的这一株就一直长到现在,树干需要4个成年人才能合抱。
  大樟树的正上方就是大院子。
  其间有1O数个台阶相连,中间有个向右的转角。

  祖上应该是第一个落户在这个山岙的人,选了最平整的一块地,最中间的位置。
  院子很大,可摆下10几桌酒席。
  而且向南、向西通过往上的台阶还有庭院和杂房。
  每家房子都是连在一起的,转角处那一间叫“舍头”,用木结构架空,需要很多木头,据说不用一枚铁钉的。
  门前沿着屋檐有一条高出地面半米的台阶,上面铺了光滑的石头,下雨天串门是不会淋雨的。

  当然大风大雨还是要飘湿的。
  沿台阶走廊的墙基(窗户以下)上用红字写着一排字:。。。万岁!
  院内住4户人家,都是张氏后族。
  但到我们小时候那会,由于有二房单传女性,还有一房男人早逝再婚,男的进舍上门,就变成了4房4姓。

  不过都认同自己是张氏族人,共用坐西朝东正中间的祖堂。
  院里有21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是5一60年代生人。
  当时没搞计划生育,基本是能养活多少就生多少。
  我家对门有两弟兄间就差一岁,就是说中间没断过奶。
  和我一样64年出生的就有2男2女4个人。
  比我们大2岁或小2岁的加起来有7一8个人。
  我和这一帮玩伴平时就在院里地上划几条线玩过家家,把小鞋子的头部弄成一张张小“嘴”。
  我往往是游戏的组织者,也是声响最大的一个,时常迎来各种骂声。
  最热闹的是夏天的晚上,每户人家把饭桌摆到院里来吃,女人们会端着饭碗去各家桌子转,有想吃的就来上一口。
  遇上那家从海边弄来鲜货也会主动端过来一碗,每家都有份。
  吃好饭搭上几个门铺乘冷聊天,有时通晓睡在外面。
  对门的阿昌和我爸会拉二胡,大家也听不出好坏,夜光下晚风掠过,院子里总会传出一阵二胡的声响。
  那时的天空很蓝,晴好的天气里,那星光非常的明亮。
  “满天星光!”那是儿时真实的记忆。

  所以记事起就认识牛郎星、织女星、北斗星、扫把星、启明星…
  我们小孩特别喜欢坐在院子与樟树之间的石阶上,边乘风凉边吃海边捡来的海狮螺,这就是我们的零食。
  那种小小的螺,壳很硬,也叫铁狮螺。
  当时你要吃去捡管够,现在说是有毒,也很少,要通过绝好的关系买得到,150元左右一斤。
  以后各户人家都在靠海边已通一级公路的边上造楼房,院子已不在。
  我在10年前把父母分给我的三间旧房翻新了一下,也不住人,因为别处造了楼房,空置着,就为留点儿时大院子的念想!
  每当别人问我:
  “你的老家是哪里?”
  我很想回答他,“小沙!”
  但又怕别人再问:
  “小沙在哪?”
  于是就会答:

  “老家舟山”。
  就是这样,还是会有人问:
  “舟山在哪?”
  我始终认为,所谓故乡,应该是自己出生或儿时长大生活过的乡镇所在地。
  在我儿时成长的岁月里,小沙已足够大,大得我好多村庄都叫不出名字。
  记得1976年那会,排着长队去公社礼堂向伟大领袖遗像告别,成干上万乡民,浩浩荡荡的阵势,人山人海,才意识到乡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小沙位于舟山本岛的西北,三面环山,北面就是长白江或称长白水道。
  现在行政区划概念上的小沙包括了以前的长白乡和大沙乡的区城。
  我查阅过不少史书资料,行政区划上的小沙区城面积最大的是解放前后二十多年,设过小沙区,管辖半个舟山本岛,下辖11个乡。
  而地理概念上的小沙就是我出生的小山岙与对面毛峙渔业队之间,沿着两边山势向南延伸的山岙。
  古时也叫小沙岙。
  在没有人类活动之前,长白江的潮水应该一直可以涨到山岙平缓地带的的最里边,也就是现在的小沙街道小集镇的所在地。
  那里应该有过一片沙滩。
  而我很不理解,“位于西北一隅的小沙凭啥统辖半个舟山本岛?”

  基于对故乡的情结和好奇性,我一直都在探寻。
  因为明朝2 00年的海禁,舟山的历史和文明有一个断代的特性。
  我终于检索到一些资料,小沙在海禁前是舟山的一个重要佛地,曾经有个一座非常大的寺庙,比普陀山还要有名。
  据说当时所有的名臣高官,只要到了舟山,必定先去那里朝拜进香。
  至今还残留着从定海县城到小沙之间朝香的古道遗迹,最有名的当数位于马岙与小沙寺岭后之间的一座古桥。
  中学时我们清明去县城的烈士陵园扫墓,走过那条古道,路边还有供人息脚的凉亭。

  据志书记载,大唐开元中(713—741),一个高僧的身影出现在泊满沙戈的宁静的海湾,说他是第一个走进小沙的人。
  他法号惠超,此前为宁波天童寺方丈,曾在海边寻得一尊石佛,供于禅房之中。
  一天夜里,惠超梦见石佛对自己说:
  “送我去甬东九峰山。”
  于是他带了两个徒弟,捧着石佛,从宁波登舟,沿海路来到小沙九峰山下。
  他和弟子在九峰山的香柏岩结茅为庵,从此,九峰山成了让众生仰望的佛界圣境。
  晨钟暮鼓回荡于波涛烟树中,成了小沙第一缕天籁绝响。
  走进小沙的惠超比走进普陀山的日本高僧慧锷至少早120年。
  后来,为了方便乡民进香,把寺庙迁到了山下小沙地界。

  宋治平元年(1064),朝廷赐额吉祥,从此吉祥禅寺大名远扬。
  惠超的继承者真大悲、文珍、自得慧晖、法宁禅师、孜公禅师、说翁净怡禅师、子元禅师、寿岩智昌禅师等一代代高僧把吉祥寺扩建成“层观杰阁,金碧辉煌……与天童、雪窦相颉颃”(见元大德《昌国州图志》)的一方名刹。
  乡民传说,当年为修建吉祥寺,寺僧排着队,翻过大周岭至马岙窑厂,把一块块砖瓦手过手递送到吉祥寺。
  可以想象当初建寺时的壮观气势。
  现在小沙所属的地爿里、昌门里、寺基里、花厅、横路下、石佛庵、甩龙桥等地方当初曾是吉祥寺内的建筑范围。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母亲带我去住在小沙街上的她的外婆家,那是一个有地板有阁楼的大户人家,做出来的点心年糕都很讲究。

  那位母亲叫外婆的曾说起过,那里有过一座大庙。
  也就是说,目前小沙集镇的大半个部分都是吉祥寺的寺院地界。比如花厅,就是吉祥寺的后花园。
  大德年间,吉祥寺田产达到4515亩,地616亩,山7343亩,僧人逾千,规模空前。
  宋朝的丞相史浩,曾作诗赞誉吉祥寺:
  朝宗万派,
  银涛俱萃於东溟;
  擢秀九峰,
  金刹忽标於彼岸。
  可惜的是吉祥寺在兴盛600余年后,于明朝初年毁于一把不明的大火。
  关于这把大火有很多说法,传的比较多的是下面这个版本:
  大明公主曾慕名前来吉祥寺烧香。为迎接大明公主,吉祥寺住持发动僧侣和小沙乡民,从码头到吉祥寺一路铺上石板。
  铺路包工头擅自把横铺石板(短石板)改为直铺石板(长石板),克扣石板款,中饱私囊。
  而吉祥寺的恶僧,贪公主美貌,巧设机关,私藏公主于寺内地道。
  圣颜大怒,命火烧吉祥寺。
  千年古刹毁于一旦。

  我一直在思考:那把大火烧毁的,何止是一个寺庙,那是明朝海禁前,通过600年的发展,带有明显小沙地域特色的海洋文化和文明!
  除了那寺庙,小沙还出过为民请命的好人一一王国祚。
  明洪武年间,因大臣汤和的片面奏词,明太祖朱元璋下旨迁昌国(今舟山)46岛居民入内地。
  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四处躲避,一时流离失所,人心惶惶。

  王国祚认为,翁州(今舟山)兴废关系到海疆安全,海疆弃守则海盗骚扰沿海,内地的盗贼亦易流窜海上。展复翁州,实为保全内地。
  王国祚历尽艰辛,只身上金陵(今南京)面见太祖皇帝,力陈昌国不可迁徙、翁州不可弃守之理,倡议留下乡民与官兵同守,得到太祖采纳。
  王国祚回乡传太祖旨意,经办海禁的官员认为国祚造谣,将其擒至金陵,经报太祖同意放回。
  昌国八千多人方得以安居乐业。
  百姓感佩,尊称他为“复翁先生”,并在其住处建“复翁堂”以纪念。
  我慢慢明白,小沙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有着深厚而发达的人文根系,有待我们去挖掘、去了解、去体会。
  难怪著名作家三毛,来了一趟小沙,便捧了一把乡土,跪在生养过祖辈的土地上,淌着眼泪反复唸叨:
  我的故乡是小沙,我的根在这里!
  我的籍贯上写的是舟山定海,县城叫城关镇。
  阿拉岙里乡的人把城关镇叫作城里厢。
  这是小时候听老师或大人们在说的北京上海宁波除外,脑海中最大的城市。
  住在那里的人就是城里人。
  要说当时有否向往当城里人,说句实在话连做梦都没想过。

  第一次去城里是跟我妈去的,10岁不到的样子,老妈挑了二蓝子鸭蛋,在紫微小姑家住了一晚,凌晨起身2个来小时步程到南珍菜场。
  快到城里就看到明亮的路灯,慢慢的有连片的房子,好多都是楼房,兴奋得不得了。
  到了城里就是和村子里不一样。母亲在摆摊,我去了一趟厕所,等回头就找不着原来的地方。
  当时的南珍菜场还是露天的,走到那里感觉都一样,都是摆摊的和买菜的。
  “阿姆!阿姆吔!”
  我边奔边找边叫。找了一大圈,母亲听到哭喊声招呼我,才找到。
  惊慌了一场。
  卖了蛋有了钱,母亲陪我去看病,替我配了几贴治支气管炎的中药。
  小时候我时常犯支气管炎。
  然后又去人民路上的百货公司扯了布料。
  那时穿的衣服都是请裁逢来家里做的,二个哥哥穿不下的衣服给我穿,我这小儿子是很少穿新衣服的,只有新年才会添一件。
  那百货公司有楼上楼下,母亲买布料时我反复爬上爬下,差一点又走散。
  这是我第一次爬楼房,感觉挺稀奇。
  我们还去了工农兵饭店吃了中饭,也就吃了一碗米饭,一碗紫菜豆腐汤,感觉那饭特别的硬,也特别的香。
  到了小学高年级的时光我们在每年的清明都会去城里厢,是去城北的烈士陵园祭扫为解放舟山牺牲的革命先烈。

  那可是比过年还闹猛。
  老妈会连夜做些路上吃的点心,并给上一元钱零用,那可是压岁钱的额度。
  然后半夜起床翻过老家出门必走的小山坡,再走三里三的小沙大塘到学校。
  到了点老师学生一道动身步行向城里厢进发,那份激动估摸与大阅兵时列队中的士兵差距不大。
  步行约4小时,来到郭沫若题了“海山増辉”四个字的碑门,一起整队进烈士陵园。
  每一次都会有很多人在那里。
  轮流着送花圈、哀悼。
  结束后就往城里面自由活动。

  一般都会去半露亭看人打枪,去码头看大货轮,再在规定的时间去人民电影院看场电影,最后集中坐车回学校。
  有一次还和三个同学走过一条老街,很古老的那种。
  人不多,全是石板路,店面都有点古色古香,忘了是叫中大街还是西大街。
  我想很早很早的定海应该全是这个样。
  后来才知道定海城关是个古城,是鸦片战争时的重要战场。
  在半露亭一带看到最多的就是穿着军装的人,有陆军和海军,好象路上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军人。

  当时,定海应该有好多驻军。
  海军帽子上的二根飘带和手帕一样的翻领特别的显眼。
  偶然见到个把女兵,皮鞋子踩着路面发出的声响,还有她们灿烂的笑脸,总会吸引我惊奇的目光。
  那时常在想:“当兵的真帅!”
  很多年后我还真的当了兵,而且还是在城关的码头坐815轮离开的故乡。
  工作10多年以后我又回到城关,在武警舟山边防支队机关工作,成了城里人。
  后来分了一套离码头很近的房子,几乎天天路过半露亭去支队机关上班。

  南珍菜场也成了我常去的地方。
  有一回在百货公司二楼边上一家新开的酒店吃饭,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年反复爬楼梯的傻样。
  再后来又被上调到杭州,退了城关的集资房,城关的记忆随之漫漫淡去。
  现在偶尔回老家不再经过城关,城里的模样已有好多年未见。
  去年随商会一行在城里吃了顿饭,看窗外海军信号台电视塔依旧,城市已不是我熟悉的模样,我们住过的房子也因为城市发展被拆了。
  外地游客?
  心中多多少少有这种味道!
  村子外有一条略微向外呈弧形的海塘。
  那是我小时候最早见识的最宏伟的建筑!
  她阻止了海水向内侵袭,确保塘内的田地每年收获粮食,解决乡人的温饱问题。
  这是一条很不起眼的海塘,但却是村子得以延续的生命线。
  海塘足有500米长,有巨石和泥土筑成。
  朝海边是排面整齐的石头,里边是泥土,塘基有5一6米宽,塘面仅有约2米。
  由于泥土下沉的原因,外沿的石头高出泥土压实后形成的路面2一30公分。
  我们从小时常坐在平坦的大石头上,朝内近看大人们田头劳作,远眺散落的民居定时冒出的袅袅炊烟。
  朝外看海塗上潮起潮落。
  有时为了赶时间,捡拾到随潮水退去的各种海螺,也会提前坐在石头上等着最高处的泥塗露出水面,我们叫“候潮水”,那时收获的海货一定最多。
  海塘的泥坝上长满青草,时有牛羊在那放牧。
  涨潮时,如果是初一或十五大潮汛那几天,潮水会打到塘面。行人会走在靠里面的斜坡,慢慢的采出一条小路。
  村外的人要过我们村子有二条路可选择。
  一条是沿着东边的外山嘴,往下走几十米山路到海塘,再穿过西边外冲头下面的海滩边石头路,就到了大沙公社的区域。
  所以我们村子也就是大沙和小沙的交界。
  遇到涨潮时西边的海滩石头路是被朝水淹没的,只能走沿着半山腰穿过村子的“大路”,要远一半。
  那条路是可以开车子的泥石路,据说是日本人占领舟山期间逼着当地摊派征集来的劳工修建的。
  小学时上忆苦思甜课,听过老辈传下来的一段顺口溜:“做做大马路,吃吃玉米糊,性命还在司令部。”
  听说当时所谓日本司令部在舟山也就区区1一200人,想想也很奇葩。
  我问过好多人,想知道那条海塘是什么时候造的,都没给答案。
  那就是100多年前了。
  其实村子里不止有过这根海塘。
  在水稻田和棉花地之间有一条中塘,明显的高出两边。最高的土堆外沿还有些零星的石头。
  里面的水田也分了2一3个层级,最高的水田挖去上层的泥土下面都是细细的沙子。
  早些年大哥造楼房就是在承包给自己的叫“高二亩”的最高的田里取的沙,偶尔还挖到过深埋的烂船板。

  就是说村子里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以前都是潮进潮出的海滩。
  我为此对我们的祖先充满了无限的敬意。
  沧海变桑田,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该有多么大的气魄!
  现在,我儿时戏嬉的海塘早已找不见踪影。
  它的原址已变成了6车道的环岛一级公路。
  外面是连绵的高楼厂房。
  原来的低潮线,就是儿时泥塗尽头的海边建了水泥钢筋石头筑就的标准海塘和规模不小的轮渡码头。
  去年国庆我带自家金毛狗蛋卷去海边转悠,看到一张从码头去宁波的客车时刻表。惊喜之余,不仅感叹:

  何止是沧海变成了桑田!
  打从能记事起,就随母亲与哥姐摸爬滚打在家门口的泥塗上。
  整个童年的回忆几乎都离不开那片欢乐的海塗。
  祖上在山岙的口子上建了一条海塘,塘内是用以填饱肚子的稻田和部分带有盐份的棉花地,塘外就是海塗,我们从小就叫泥塗。
  涨潮时泥塗被潮水淹没,退潮后小鱼小蟹逗留在积水的沟坎,于是这里就成了我们海鲜的供应地。
  小时候泥塗里的货色多得你无法想象。
  天气晴好时,泥塗上密密码码爬满各类蟹。
  沙蟹、红旗蟹、排女(音)蟹等等都盯在上面赖悠悠的晒太阳,跳跳鱼则在其中爬来爬去,偶尔举起短小的尾巴示意“太挤了,太挤了“。
  不过你若走入其中,则全部不见踪影。
  此时,我那双小脚踩到的不是毛索索的蟹就是滑溜溜的鱼,或者是象是圆石的革皮(哈唎)。
  那怕啥也不会,玩个1一2小时也能弄半桶小鲜回家。
  我算是比较好学的,除了捡捡拾拾之外,学会了根据爬痕挖海瓜子,根据洞口识別蟹的类别,并根据各类蟹打洞的习惯,精准的从泥里把它们拉出来,小木桶里的东西总比别人多。
  泥塗里也是有大的蟹,主要是青蟹,我们叫皇夹蟹,大点的也叫油猛蟹。

  抓这个蟹就要找积水大的坎,有时一手摸下去会有2一3个挤在一块。
  这蟹很凶悍,我时常被它的大钳子咬着,痛得不行就又把它放回水里,或把钳子弄断了。
  这时我的小手一定破了皮,往外冒血,于是抓一把干一点的泥包在创口,一会就没事了。
  在海塘的脚下有不少石头,应该是筑塘时留下的,一半埋在泥里,一半露在外面。
  只要石头的边沿有水洞,把石头搬开,保准有青蟹。
  还有一种棱子蟹,一般很少会留在泥塗里,但诲边潮水里能摸到。
  我人太小,不敢去潮水里,怕被冲走。
  海边潮水还是蛮急的,脚力太小站不稳。

  只好在海边看哥哥姐姐和大一点小孩在摸,听着他们不时的喊:
  “我摸到一只。”
  “我又摸到一只。”
  这时很想自己能快快长大。

  不过我能捡爬在泥上的螺。
  这螺会在泥土上面留下很明显的爬痕,顺着爬痕的尽头捡就是。
  当年那片海塗上有4一5条人工挖的沟,我们叫堡(念浦),象一条小河。
  我家也有一条,是爷爷留下来的。
  我经常跟着母亲去“涨堡”。
  待到潮水退落得差不多了,把下面拦水的坝挖开口子,放一只用竹编的长长的工具(记不得叫啥了)。
  等堡中的水快放完,母亲用一捆稻草从上往下赶,我跟在后面捡漏下的鱼虾。
  有一种象泥鳅一样的鱼,我们叫泥鱼,会在退去水的堡里露出大大的头。
  这时它几乎失去抵抗力,很好抓。
  每一次“涨堡”收获的鱼虾特别的多,啥都有。

  那时没冰箱,也不会去市场上卖,送点给邻居,吃不完的就晒成干。
  在棱子蟹发蟹的季节,也就是收割完早稻的时光,大人们会去海边,用一种推网去推这东东,记得大哥有一次推来几十斤。
  我也去推过一次。
  记得是16岁那年,自以为可以有力气去做那事,背了推网、背娄、撩盆等工具,下到海边,逆水推着前进。
  收了三网,有4一5只蟹和2只大白虾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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