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处处有诡异,不信,你就转身看看……

作者: 达乐

  我爷爷埋了一辈子死人,最后却被死人埋了。
  我父亲望了一辈子风水,最后却葬在凶煞地。
  我自己读书十几年毕业,最后却在火葬场开扎纸店。
  没错,我们陈家世代都是道士,然而我家境遇却与大多数同行截然相反,我爷爷驱邪化煞,风水堪舆的本领当年在乡下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任谁也没想到他会被死人埋了。
  而我父亲同样精通风水,他一辈子替人看了许多风水宝地,但凡是他亲自点下的穴位,无论是用来修建阳宅,还是拿来构筑阴宅,福主的后辈子孙无不兴旺发达,家底殷实。
  但是,他这辈子却没有给自己挑过风水宝地,也不允许我在他死后把他迁入祖坟,只要求我将他埋在风水凶煞聚集之地,不准我立碑,不准我烧香祭拜,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陈家的报应。

  至于念书十几年的我,之所以会在本科毕业后,放弃出去寻找工作,安于开一家扎纸店,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根本原因也是这个由于报应。
  这个报应不仅仅作用在我祖辈身上,甚至还作用在我身上,至于这报应究竟是什么,又由何而起,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爷爷当年在世之时,乃是十里八乡远近有名的道士,镇子上谁家要是碰到点稀奇古怪的事,基本上都会请我爷爷去解决,只要我爷爷去了,无论什么事,都会处理妥当。
  正因如此,他在村里是极具威望的存在,村民都对他尊重有佳,而在年幼的我眼里,我爷爷更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我爷爷做了几十年的道士,道行自然是极高,一般的驱邪化煞,风水符法还真难不住他,然而,他最后却还是遇到了难题,甚而至于还因为这个难题丢了性命。
  记得那时我才八岁,那时的我还跟着我爷爷生活在农村,出事当天正好是中元节。
  那天我爷爷如同往常一样在家里焚香念经,修习我们派的早课,但是他并没有开始多久,就被一个人打断了节奏。
  来找他的人,正是我们同村的王海生,他家里老人去世,需要道士去做道场,而我爷爷是距离他家最近的道士,他自然也就找上了门。
  有人需要做白事,我爷爷也没有推却,二话不说便拿着行李,带着我一起,随王海生朝着他家里赶去。
  我们一行三人走了半个小时,便到达了王海生家里,然而我爷爷到了之后,却并未急着开坛做法,反倒是先点了根烟,走到王海生家卧房,近距离观察他家逝世的老人。

  良久之后,我爷爷才在王海生一众亲朋好友疑惑的目光下,开口让人去拿一把杀猪刀,以及一个洗脚盆来。
  众人都不明白我爷爷的用意是什么,他们都曾见过其他道士做法,但做法需要杀猪刀与洗脚盆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最先提出内心疑问的人,正是去请我爷爷来的王海生,他盯着我爷爷询问道:“陈叔,要杀猪刀干甚?我爸已经好多年不杀猪了,这玩意怕是有点难找。”
  “难找也要找,你爸他根本就没死,还吊着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却是怨气。”我爷爷一面放下背包,一面让王海生亲朋好友掰开老人的眼皮,看看他瞳孔有没有涣散。
  众人闻言赶紧照做,然而结果却让他们惊骇无比,老人不仅瞳孔没有涣散,就连身体都尚且有温度,只不过鼻腔气息细若有丝,若不是探查之人,按照我爷爷的说法,在手指上沾了点水,恐怕都察觉不到老人还在呼吸。
  “陈……陈叔,抱歉,我也没想到我爸竟然还有呼吸,害你白跑一趟,我这就送你回去!”王海生见其父亲依旧活着,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愧疚之色,人没死就请道士,在农村可是不吉利的,而且还耽误了道士的时间。
  “不用,今天就是他大限之期,本来按道理说,他早就应该断气了,但是由于他年轻时,杀了太多猪,身上承负的怨气太多,杀气太浓,杀生的因果又太重,所以才会导致他会有口怨气一直拖到现在,如果不尽快把这口怨气化解,他怕是要承受以前杀猪时,猪被刀捅的痛苦。”
  我爷爷巴了一口香烟,语气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同时还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瓜,似乎是颇具深意,奈何年幼的我,根本不懂他摸我脑袋瓜的目的。
  王海生等王家之人一听老人要承受这痛苦如何受得了?于是一个个都慌了,全部都挪步,准备去寻找我爷爷说的杀猪刀与洗脚盆。
  然而,他们刚准备行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竟然动了,他四肢百骸都突然开始抖动起来,浑身肌肉紧紧绷紧,嘴张得很大,在床上辗转挣扎。
  就像是……被摁在长凳上待宰的猪一样。
  “摁住他!”见得此景,我爷爷赶紧冲着一众王家人大喊,与此同时,他自己也三两步冲到了老人跟前。
  老人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反应过来,纷纷扭头,伸手摁住了老人的双腿,以及肩膀。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因为疾病导致营养不良,瘦骨如柴气若游丝的老人,此刻却力大无穷,数次摆脱了三个年轻人的控制。
  “老王,你不要动,我是老陈,你放心,马上我就会让你不再承受着刀捅之疼,现在摁住你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来的阴差,而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女,你挣扎得太用力,恐怕会伤到他们。”
  我爷爷摸出一张符咒,将其贴在老人床沿,嘴里以温和的语气劝告着挣扎中的老人。
  符咒落下后,床上的老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不过其脸上的五官都近乎扭曲,面部肌肉更是控制不住的抽动着,可以借此联想到老人究竟承受了多大痛苦。
  我站在爷爷身边,也被吓得不轻,将死之人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此刻我的注意力,却被床沿的符咒吸引,这符咒自贴上床沿开始,就不断地被焚烧,不过焚烧速度极慢,由底部开始,朝着顶部蔓延燃烧。
  估计符咒燃完,老人便又会开始新一轮的挣扎。
  “快点,去找杀猪刀和洗脚盆,不然你爸今天休想安静的走!”我爷爷在老人平静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扭过头冲着背后的王海生大喊道。
  王海生被我爷爷吼得一愣,浑身猛的一颤,然后冲着我爷爷点了点头,快速扭头转身,朝着卧房以外而去。
  床沿上的符咒不断燃烧着,我爷爷的眉头也越来越紧,他又摸出了一根香烟,将其点燃后叼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巴着。
  房间陷入了沉默,留下来的王家人都被吓了个半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了神,我爷爷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只是时不时吐出一口白色烟雾。
  约莫过了五分钟,床沿的符咒燃烧殆尽,床上的老人喉咙里发出了极为痛苦的低吼声,而且这声音并不连贯,就像是喉咙里包着痰一样。

  紧接着,原本平复下来的肌肉,居然又开始像触电一般的抖动起来,整张煞白的脸抽出着,牙冠死死咬着,但是这次他似乎是用理智在克制,并没有疯狂挣扎。
  我爷爷猛的一个箭步冲到屋外,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王海生的名字,让他速度搞快些。
  时间又过了三分钟左右,王海生终于是是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来了来了,杀猪刀跟洗脚盆都到了,陈叔接下来该干嘛?”
  他左手拿着一个洗脚盆,右手拿着一把生铁打造的杀猪刀,杀猪刀虽然多年没有使用过,但是依旧显得油腻,且黑黝黝的,刀刃还映着屋内的白色灯光。
  “杀了你爸!”我爷爷抬手掸了掸手中烟灰,语气平静的冲着王海生说道。

  “啊?!”王海生被我爷爷这句话吓得身躯一震,杀猪刀与洗脚盆都掉在了地上。
  “您说什么?”
  回过神来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不确定的语气朝着我爷爷轻声询问道。
  “我说杀了你爸!”

  我爷爷语气肯定,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语。
  “可是……可是杀人是犯法的!”王海生打了个寒颤,声音微弱的嘀咕道。
  “谁让你杀他人了?我让你杀了你爸,哎哟,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我爷爷上前捡起地上的杀猪刀,以及洗脚盆,然后转身朝着老人一步步走去。
  我爷爷每靠近一步,床上老人挣扎的幅度就大一分,最后甚至在床板上砸出了“砰砰”之声,他的儿女也再也摁不住他了。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因果往生路,吾奉阴山法主令,引渡尔之魂,生前造杀孽,死后入地府,将死亡魂速来超度,将死亡魂速来超度,翻坛张五郎急急如律令!”
  我爷爷嘴里念道着咒语,同时便将脚盆“哐当”一声塞到了老人床底下,而后又将杀猪刀丢到了脚盆里,以刀刃横着的姿势摆放。
  “老王,上路了!”
  我爷爷话声落下,原本挣扎痛苦的老人,刹那间恢复了安静,与此同时喉咙里传来“咕咚”一声,就像是在吞咽什么东西一样。
  断气了!

  我虽然只有八岁,但是陪我爷爷见过不少将死之人,一般人在断气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因此,断气在民间又称落气,就像是生气落回了肚子里一样。
  王家之人见老人顺利落气,一个个脸上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但是,我爷爷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爷爷那凝重的神色,无疑是在表明老人这件事绝非王家人看到的这么简单。
  虽然我当时也只有八岁,但我自幼便比同龄人聪明许多,爷爷皱紧眉头神色凝重的模样,落在了我眼里让我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爷爷,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盯着我爷爷,语气轻轻的询问道。

  我爷爷听了我的话,抬起手缓缓抚摸着我的脑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很是复杂,奈何当时年幼的我并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觉得他笑了就好,只要还在笑,就证明爷爷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可是而今我已长大,再回想起爷爷的笑容时方才读懂,这笑容当中藏着无可奈何,又蕴含着欲言又止。
  “来,全部孝男孝女都进屋,替老陈把头发跟胡子剃了,还要替他净身,你们千万记得别用太烫或者太冷的水,温热的水最好,可以和他说说话,但是都不准哭。”我爷爷握着半截香烟,抬手招呼着卧室内外的王家之人。
  死人刮胡子剃头发,实际上是因为在華夏信仰当中,头发胡须象征着世俗经历,乃是烦恼与痛苦的代表,人在来到人世的时候是婴儿,婴儿光着脑袋,不长胡须也就没有烦恼,而在去世之后,自然也要剃掉胡须与头发,把这烦恼全部斩断。
  至于温水,则是因为人刚去世之时,身体各项机能还没完全停滞,体内神经还未死完,依旧拥有触觉于感知能力,太冰或者太烫的水,都会让死者感觉到难受。

  而我爷爷不准他们哭,就是因为死者大脑还未完全死掉,依旧存在听觉,到时候亲人一哭,可能会让死者舍不得亲人,使得已经失去身体的魂魄不愿离开。
  王家众人倒是很听话,虽然一个个眼里都噙满了泪水,却硬是没有谁哭出声来,王海生则一面用打湿的毛巾擦拭着死者躯体,一面对死者低声说着话。
  一众女眷也开始忙碌,她们替老人刮胡子的刮胡子,剃头发的剃头发,一切在我爷爷的安排下显得井然有序。
  “剃下来的头发等东西别扔,全部用草纸包好,到时候做道场会用到。”我爷爷踩灭了手中烟头,拉开背包摸出一大叠草纸递给一众女眷。
  而我就一直站在爷爷身边,看着一众男女老少忙前忙后,王海生擦拭老王遗体耗费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替老王换上了一身寿衣才算全部完毕。
  “洗澡水怎么处理?”王海生盯着我爷爷,一副什么也不懂得模样。
  “全部倒进床下脚盆里,你爸虽然已经断气,但是生前杀孽依旧没有救赎完毕,想要得到超脱,只能想办法洗去昔日杀猪的债。”说着,我爷爷接过了王海生端着的洗澡水。

  这水并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依旧冒着淡淡的热气,很明显是热水。
  “小浩,把床下的杀猪刀,洗脚盆拿出来。”
  见我爷爷喊我做事,我也没有犹豫,当即便躬着身子,从低矮的床板下钻了进去,然后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摸到了位于床板下正中央的洗脚盆,紧接着便拖着洗脚盆退了出来。
  洗脚盆是一个半径三十厘米的木盆,以朱红色的油漆涂抹了最外的一层,里面则是桐油涂抹的内壁,在其上方横放着一把黑黢黢的杀猪刀。
  这杀猪刀的血槽里呈现出淡红色,就像是有血液凝固其中,没有被洗干净一般,但实际上却是多年杀猪留下的痕迹,老王杀了大半辈子猪,用这个血槽放血的猪不知凡几,无数次鲜血的浸染,令血色早就深入了血槽当中,难以磨灭。
  不知怎地,当我凝视着脚盆时,总觉得这脚盆当中多了些东西,即使其看上去空空荡荡,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脚盆当中绝不是只有空气这么简单。
  就在我盯着脚盆看得入神之时,我爷爷自我背后端着老王的洗澡水走到我面前,然后一手拿塑料盆,一手拿起杀猪刀,将杀猪刀刀尖对着洗脚盆底,然后把老王的洗澡水顺着杀猪刀刀柄,慢慢往下倾倒。

  “你爸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我爷爷扭头望着王海生,语气比较紧急的询问道。
  超度道场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弄清楚死者的生辰,以及亡辰,换而言之,就是死者的出生年月日时,以及死亡的年月日时。
  这两样直接关系到亡魂能否被顺利超度,也关系到死者后辈,乃至主持道场的道士安危。
  “丁卯兔年,八月初三,辰时。”王海生思考片刻,有些犹豫的报了个生辰八字出来。
  “确定吗?”我爷爷提着杀猪刀,端着洗脚盆再次追问道,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谨慎面对。
  王海生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奈何,我爷爷全神贯注的盯着洗脚盆,因此并未望见王海生的神色变化,全场注意到王海生异样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愿以功德加持王大林,丁卯兔年,八月初三,辰时生人,尔等冤家债主百,杀生物命。愿太上洞玄灵宝天尊度接引,太乙救苦天尊接引,永离三涂苦,早登东极府,永脱生死轮回之苦,往生东方长生极乐净土。”
  我爷爷一面念诵经文,一面将塑料盆当中的洗澡水缓缓倾倒着,水滴落在脚盆底部的声音回荡在卧室。
  而我惊讶的发现,原本深入杀猪刀血槽当中的血迹,此刻竟然在变淡,随着洗澡水一起被冲洗进了洗脚盆当中,不仅是血槽里的血迹,甚至连杀猪刀上的油腻也慢慢融化在了洗澡水中。

  “太乙救苦天尊,九幽拔罪天尊,朱陵度命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伴随着最后一声咒语响起,我爷爷将最后一点洗澡水倒入了洗脚盆当中,此刻的杀猪刀不再是油腻血红,反而显得有些崭新,就像是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刀一般。
  至于洗脚盆当中的洗澡水,此刻反倒是变得污浊不堪,肉眼可见其水面上浮着一层油污,油污当中还有丝丝血红之色。
  我爷爷握着杀猪刀,将其在洗脚盆的洗澡水里翻滚了好几次,彻底将杀猪刀涮干净后,方才将其重新提起。
  “老王,一路走好!”
  说着,我爷爷将洗脚盆里极脏的洗澡水端起,然后猛的泼在了老王躺着的床底下,做完这一切后,我爷爷便将杀猪刀跟洗脚盆递还给了王海生。
  此刻我才望见洗脚盆倒出来的水里,冒出了丝丝淡淡的黑气,但就像是幻觉一样,显得极不真实。
  “孝男孝女,将王大林老大人遗体搬至堂屋,准备开坛超度!”我爷爷说完后,便提着包,拉着我走进了已经收拾布置完毕的堂屋。
  很快,老王就被王海生等子女给抬了出来,放在了三块木板组成的停尸板上,这停尸板也有讲究,都是只单不双,在民间传说里,停尸若停双,家有两个亡,也就是说停尸板如果是成双数,家中不出七天就会再死一人。
  待其子女将其放好后,我爷爷摸出了一捆草绳,让王海生等人将老王遗体四肢绑好,不准任其松垮垮的摆放。
  等做完这些,我爷爷就开始了超度道场,这道场一做就是三天,而我则跟着爷爷在王海生家里待了三天,也正是因为这次道场,才给我陈家结下了报应,导致我爷爷最后被死人所埋。
  真正的道场其实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都很正常,问题是发生在我爷爷发丧将老王抬上山这天。
  死人发丧有几个忌讳,第一就是不能选择与死者生辰八字相冲的日子。
  生辰八字相冲来发丧,不是家破就是人亡。不仅是死者家属不得安宁,甚至连埋葬死人的道士都会有血光之灾。
  第二就是不能选择不宜出殡的日子发丧,这个说法很多,但是基本上在不宜出殡的日子发丧者,后代子孙都会犯鳏寡孤独夭,是极为不好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风水堪舆界,有杨公祭,以及杀师日之说,杨公乃是古代风水学鼻祖级别人物,被诸多风水大派尊为祖师,他死的那天就是杨公祭,这一天是诸事不宜,尤其是出殡动土与搬迁,更是大不吉,必逢血光之灾。
  至于杀师日,则是每一年都会有一天,地师不能触碰罗盘,更不能给人看地发丧,否则就会被大道所杀,这一天全天下的地师基本都不出门,更不会替人看风水,因为这一天灾祸是百试百灵。
  因为杨公祭,以及杀师日丧命的道士,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这无关道行的深浅,也无关修为高低,选择在这两天发丧就是违反天道,会遭天谴!
  我至今都记得王海生的父亲发丧当天下着小雨,送殡的队伍排了一百多米,敲锣打鼓,鞭炮震天,纸人纸马花圈一眼看不到尽头,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也极具排场的。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走出村庄进入田野后不久,这意外可一说是我接触这个行当以来遇到过最可怕的意外之一。
  最先发生的就是棺材突然超重,一般来说五个人抬棺材就绰绰有余了,然而王大林发丧时,抬棺的足足有十一个人,棺材加遗体也不过两三百斤,并不算特别重。
  可是我却清楚的望见,抬棺材的龙杆越抬越弯,龙杆乃是横在棺材顶部最粗壮的那根木头,一般由整根大树制成,抬七八百斤都没问题。
  但就是这与人大腿相当的龙杆,不仅在众人面前弯了,甚至还直接断成了......两半!

  断掉的龙杆咣当几声,直接砸在了棺材板上,将棺材砸出了一个指姆大小的坑洞,至于抬棺材的众人,则是当场摔了个底朝天,黑黝黝的棺材也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响动像是一把巨锤砸在了送殡队伍众人心脏,王家血脉宗族成员更是被吓得面色发白,而王大林的儿子王海生则是当场神情一愣,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发丧之时,棺材落地乃是大忌!
  俗话说得好,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也就是说,棺材只要落在地上,无论里面的死者生前的德行如何,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善人的棺材落地就是舍不得走,亡魂不愿上山,家属必被其纠缠,到时候家属轻生病难愈,重则有死伤血光之灾。
  恶人的棺材落在地上,则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往往亡魂都会化为凶厉之诡,无论是家属还是抬棺的人,乃至于参与送葬者,都会被其所害。
  因此,当棺材落地之时,王家之人直接被吓了个半死,毕竟老王这辈子虽然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做出有违礼节的恶事,但却杀了数十年的猪,身上杀孽深重,所以他的棺材,绝对算得上是恶棺。
  现在龙杆断了,棺材落地,就证明其并不甘心死亡的结局,回头王家也好,抬棺众人也罢,恐怕都会被其牵连。
  众人都慌了,一个个双眼死死盯着棺材,两腿都止不住的发颤,其中送殡的一个村民,语气畏惧道:“遭了遭了,棺材落地了,我们都要被老王责怪记恨了!”
  “就是,我们江水镇埋了这么多代人,龙杆断裂,棺材落地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这是犯了大忌讳啊!”

  “也不晓得王家是不是做了啥子缺德事,我估摸着棺材落地,恐怕就是老天爷给王家的报应呢。”
  “老王生前杀了这么多猪,上天又有好生之德,他违反了天意做事,自然就遭到了报应,只是可怜几个抬棺匠,全部都被扯了进来。”
  送殡的村民也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此刻全部都参与进了讨论里,七嘴八舌,小声嘀咕,时不时抬手指一指王家家属,就像是头一次见到王家人一样。
  八岁的我将这一幕记得特别清楚,这算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可怕,以及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意思。
  虽然送殡的大部分人都慌了,但是好在我爷爷尚且淡定十分,即使他眼中也蕴含着不敢相信的神色,然而表情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慌啥慌?不就是棺材落地吗,看把你们吓得,棺材落地主要是故土难离,老王这是舍不得离开村子的土,我自有办法解决!”
  我爷爷说着,便挪步至棺材前,然后俯身蹲下,在棺材底板之下,用力扣出了一把黄泥巴,他转手两黄泥巴拍在了棺材板上,嘴里语气不善地说道:“本师劝你好好走,此去黄泉万事休,生前不过浮云散,拿把故土做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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