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四周黑黑的只剩下我桌上的电脑还亮着。我看了一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21:38,距离大楼关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然而我并没有憋出半个故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早栏目负责人找我谈话,意思是我作为这个编辑部今年招入的最年轻的正式员工,应该比老员工更加努力地工作。用她的话说,就是“怀有满腔热情,不顾一切,疯狂投入,做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确实,进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我还是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我们栏目主要负责的是社会板块,就是那些家长里短啊,左邻右舍啊,或者奇闻异事,爱恨情仇等等。这些东西印在报纸上估计就是些如厕读物,虽然满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种故事,但是我却搞不定其中任何一个,因为我总想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新报道出来,避开世俗的题材,这真的是太难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只能想办法跟着我们组的嘴姐一起出外勤去采访了,随便啥新闻我都不管,先写一份交上去再说。
想完这些我就关电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出大楼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经熄灯,门口穿着军大衣的保安本已经昏昏欲睡,看到我出来打了个激灵,立马起身过来把楼给锁了。
“小姑娘新来的吧。”他哈着白气,不停地搓着手。
“嗯。”我点了点头。出了楼就感到整个冬天都朝我袭来,空气冷得像压下来一般包围着我,虽然没有风但却让人活动不开手脚。这么冷的天估计大家都想快点回被窝吧,我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把脸往里面埋了埋。
“天冷,下次早点回家吧!”保安朝我挥了挥手,便走回了值班室。
我们公司在市中心附近,一路上都是灯火通明的。算日子这也是刚过完年不久,城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按理说一般这个点路上应该没什么人了,今天却还有不少情侣一对一对地在商店里逛着,到处都洋溢着粉红粉红甜腻腻的气氛,心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打折我给错过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停地震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恙恙,睡了没有?”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显得格外温暖。
“没呢,我刚从公司出来,在回家的路上。”
一听我说还没回家,我妈就开始担心起来。我家在一个二三线的小城市,读大学的时候来到了现在待的N市,毕业之后没有回老家,在这边找了工作租了房子。爸妈一直觉得自己家里条件不差,叫我不要太拼命太努力,回家找个工作也可以,那样或许还能在生活和工作上帮帮我。说实话我也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感觉还没到时候,总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看看能不能独立生活下去,过几年等我累了或许就回家了。
我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大概十几分钟路程,是市区比较好的公寓,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高级白领之类的人。房租大部分都是爸妈帮我交的,这一点他们很坚持,觉得能帮我的也就这么多了,而且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最重要的是安全,我们公寓治安确实不错,环境也很好,进去第一层是花园,二楼才开始是住房,七拐八拐的不熟悉的人真的很难进来。
“好了不说了,我就到家门口了,你和爸爸快睡吧。”
挂了电话,我开门准备洗澡睡觉。看了下手机,22:13,赶紧发个短信给嘴姐,明天忘了可就不好了。
刚按完发送键,连接楼下门禁的机器响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顿时就响起了刺耳的呼叫声。
一定又是对门的小情侣。我心想。
大楼的每层都是两家住户,我住十二楼。六月份毕业之后,我在N市本地同学家住了一阵子。后来找到了工作,不久就搬了过来。大概八九月的样子,对面住进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女生,叫小萸,瘦瘦小小的,还在上大学。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比起小萸我更喜欢叫她“猫妈”。她刚来的时候带了两只猫,后来她男朋友又给她买了一只。我从小就喜欢猫,但是由于妈妈不让我养,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她刚搬进来那会儿,我几乎天天要去她家蹭猫,而她也是天天以猫为中心,猫吃的估计都比我吃的贵,还要给它们买各种各样的玩具、屋子,伺候得都像是个小公主。一开始就她一个人住,后来我发现时不时会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过来,小萸说是她男朋友。
由于经常带猫出门,猫妈买了东西抱着猫不方便开门的时候就喜欢叫我帮她开门禁。一打开显示器,一条巨大的舌头舔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小萸在后面乐呵呵的笑了。看这个舌头的形状,应该是山竹吧,我想。看来我就快要练成看舌认猫的绝技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小萸从电梯里面出来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讲话。我开门准备和她打招呼,山竹一下子蹦了过来。山竹是小萸搬过来之后养的一只小暹罗,特别粘人。我把它抱了起来,它喵喵喵不停地在我怀里撒娇,一副吃饱喝足的媚态,头上还戴了一个超大的粉色蝴蝶结,甚是可爱。
“吴姐姐,不好意思又拜托你开门了。”小萸笑容满怀,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今天心情好还是给外面冻的。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乳白色的羊绒大衣下是一件上身钉珠蕾丝,下身粉色蓬蓬裙的套装,整个人透着一股满满的幸福感。
“没关系。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买完东西又去看了电影,没控制好时间啦。”她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朝我扬了扬,一脸斩获颇丰的胜利姿态。我心想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多不安全,万一碰上坏人了怎么办。小萸虽然跟我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已经把她当妹妹对待了。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担心,她笑了笑“吴姐姐明天就是情人节啦,我今天是出去提前庆祝了,男朋友送我回来的,不要担心。”
我这才反应过来。果然一上班起来连日子都搞不清了,难怪今天路上还有不少人。小萸把山竹抱了回去,准备跟我道别。
“哎呀光说我了,吴姐姐,这是你朋友吧。”因为我的门是半开着的,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后还站着一个人,小萸一指我才发现,吓了我一跳。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走了过来,大概也就二十几岁,穿了一件厚厚的灰色羽绒服,头发短短的,脸因为在外面时间长了冻得有些发红。晚上的灯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把我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大致想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对应的熟悉感,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那种装作熟人入室抢劫的罪犯吧,我们这里两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我立马回身就准备拿手机报警。他一下子慌了,赶紧用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我说了一句“吴小姐,我是秦初一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你!”
秦初一?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初一是我的小学同学,从小就跟我玩得很好。他家在我家附近,我们俩的妈妈还是牌友,所以两家关系很好。特别是我妈妈,对他就像亲儿子似的,没事就喊他来我家玩。后来上他就去美国上大学了。之前我们时不时地还联系,但是他去美国之后由于时差的原因,我们只是偶尔发发邮件。他说过回国要来看我,并且给我带礼物的,怎么,这个大活人就是给我的礼物?难道是怕我明天情人节了还是单身狗?
看我一脸疑惑,那个高个子男人赶紧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交到我手上。我一看那东西便知道这人确实是初一的朋友无误了。他给我的是当初初一出国的时候,我送给他的钥匙扣。之前有次我家电脑正需要更新换代,他知道了之后自告奋勇地来帮我置办新设备,说是我家的电脑老得都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了,还告诉我买电脑不要买一体机,应该找他这种高手帮忙组装。我一直留着他给换下来的CPU,在他出国的时候做成了钥匙扣送给了他。眼前这个高个子手里的钥匙扣,就是我家以前那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而且上面还有我刻得歪歪斜斜的名字缩写W.Y。
我暂时放松了戒备,可是秦初一这件事情也没跟我讲过啊,不管怎样事先应该给我个电话才对啊。小萸也觉得不对劲,但看我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跟我认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姐姐,要不要报警啊?”小萸瞪大了眼睛,比这口型跟我说。
“一定是他忘了跟你是想说了!这小子!你别担心,我绝对不是坏人,我要是坏人我还能在这呆这么久不动手?”高个子赶紧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话真是说得我一身冷汗。
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里不停地说着“初一”、“害死我”、“不是兄弟”、“只知道打游戏”、“让你过不了十五”之类的话,等他挂了电话,我的手机就响了。
“嘿,小样!看到我朋友了吗?”我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秦初一吊儿郎当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让一男的到我家来?还不知道提前跟我说?”我也来不及问他最近好不好之类的客套话了,赶紧问清楚怎么回事。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见我了第一句话就是说我有病啊!那傻大个是我朋友陆遥,我已经到国内机场了,过几个小时就去你家,我这不是事情多忘了先跟你说嘛,你先让人家在你家住一晚上吧,放心他绝对不是坏人,我拿我人格担保!就这样啊!国内真是冷死我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死小子,就他那样还跟我谈人格。大晚上的就不能安排人家住酒店吗,真是的。等等,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哦对,吴小姐,秦初一的爸妈已经知道他要回国找你,就把你的地址给他了,我先回国,所以提前拜访了。”
好吧,原来秦叔叔他们也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秦家是不是都记性不大好?不管怎样,我算是放心了。我让陆遥跟我进家门,跟小萸道了别。虚惊一场之后,小萸抱着山竹回去了,进门前,她还给了我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只能摇摇头了。
我给陆遥泡了杯牛奶,让他现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储物间给他拿被子。等我帮他把沙发折叠成床,铺好被子放好枕头之后,陆遥就用一种十分敬佩的眼光看着我。“吴小姐你真是贤惠啊,有工作有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还给我泡茶铺床的,真是太谢谢了!秦初一那小子还说你什么都不会,我去了只能睡地板!”他说着喝了一口牛奶,嘴唇上留下了一撇白白的奶渍。
“这还真像是他说出来的话”,我隔空给秦初一了一个白眼,看了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再不睡明天出外景肯定爬不起来。“不要吴小姐吴小姐的喊我了,叫我吴恙吧。你说的急事是什么事情?”
听我说完,他立马放下杯子,神情严肃地跟我说:“不瞒你说,我已经一个礼拜多没有睡过好觉了。”确实,他进门之前我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灯光下的他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但是深深的黑眼圈却十分的明显。胡子估计也有一阵子没有刮了,这样才让奶渍那么容易就沾了上去。本应是白皙的皮肤,看上去也是有些枯槁没有什么生气。
“你这个样子得去看医生啊,我也没办法帮你啊。”
“医生我早就在国外看过了,检查也做了,就算吃了安眠药我也睡不好。”
“医生都帮不了你的事情,我该怎么帮你呢?”
接下来,他便神情严肃,一脸坚毅,不容置疑地对我说出了让我至今为止后怕不已的三个字,
“跟!我!睡!”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不然陆遥同学手里的杯子不会突然就掉到了沙发上,剩下的一些牛奶流到了我给他铺好的灰色被子上,留下了一团难以描述,或者说我不愿意描述的深色污渍,特别是这块污渍恰好就落在陆遥的下半身上。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你瞧我这二虎吧唧的!”他一边忙于解释,一边又急着想帮我把那块污渍给擦干净,手忙脚乱的,跟他这高大形象有种不和谐的搞笑。
“那你的意思是……?”
“睡在我的身边,就是,躺着,穿着衣服的!躺在我身边,一起睡着!对,就是那样!”他认真的给我解释了一遍,看他的样子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了。我不禁哑然失笑,一是觉得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可爱,二来他解释了半天,我还是没有弄懂为啥我要跟他躺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想睡沙发?没关系,要不你睡我床,我睡沙发。”
“不是不是!哎,算了!等初一来了我再跟你解释吧,吴小姐你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这下我是真得等着秦初一那小子回来给我解释了。大半夜给我弄一个男人回家不说,还要我跟他睡一起?虽然说陆遥高高壮壮的有点像我的男神之一强森,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但是!我还是有原则的!明天他就应该到N市了,等我出完外景一定好好问他!
“那你先睡吧,赶了这么多路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陆遥点点头,似乎有些为难。安全起见,我把走廊通往卧室的廊灯开了起来,如果晚上突然醒过来,也好提醒自己家里有个人。跟他道了声晚安,我便回卧室睡觉了。事出突然,回到家澡也没来得及洗,我只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半合衣地躺在了床上。
如果真像他说得那样,今晚他肯定难以入眠。究竟他是怎么产生睡眠方面的问题的呢?秦初一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找我这个小职员帮忙?我一时半会儿真想不明白。看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我不禁有些惆怅。异客独身在异乡,夜夜愁绪难入眠,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房间里面的电子表“哔”地叫了一声,十二点了。我收了收被子,卷入深海似的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间我似乎闻到了肉的香味。我翻了个身,肉的香味更加近了。我努力支起眼皮,却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床沿,吓得我赶紧抓起眼镜,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不是陆遥。
“陆遥!陆遥!有人!”
“小样!你干嘛啊!”黑衣人冲着我嘿嘿地笑着,似乎并没有犯罪的意图。我咽了咽口水,定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
“我啊我啊!秦初一!秦~初~一!你的初一哥哥!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大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平底锅,锅里有几片刚刚煎好的培根,香味正是从这里飘出来的。“‘肉婆子’的本性还真是没变啊!”
听到“肉婆子”这三个字,眼前的这个人就一点都不陌生了,正是我的“好朋友”秦初一同学。只不过这些年在国外把头发给留长了,梳了一个现在特流行的quiff头,脸上的痘痘也不见了,胡子却没有刮干净,身上穿着陆遥同款黑色羽绒服,脖子上系着灰色的围巾,这一切略显入时的打扮被一脸贱兮兮的贼笑给破坏了,对,这就是我的发小,秦初一。
我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说,想骂他的,想问他的,统统搅和在了一起,浆糊似的黏住了我的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陆遥在外边听到我喊他,赶忙跑了过来。
“Ken,培根给我,我还没弄好呢,等下冷掉了怎么吃?”陆遥一手拽走了初一手里的平底锅。
我转头看到陆遥的打扮,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他身上系着我买的绝版美少女战士围裙,脚上的拖鞋是我昨天晚上给他拿的软萌猫咪拖鞋,估计是晚上急着拿光线又不好,就拿了我平时穿的那双。看他蹬着不合脚的鞋子,穿着萌萌哒的围裙,还举着平底锅一脸正经地跟秦初一讲话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陆遥,你这是要干嘛去啊?”我笑呵呵地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上的装扮,也笑了出来,“嗐,我这不是想做饭嘛,厨房里也就这么一件围裙,我就穿上了。要是不能穿,我马上脱下来给你!”看他一脸严肃要脱下来的阵势,我赶忙制止了他。
“穿着,穿着,特好看!”我在家很少做饭,围裙啥的基本没用过,看他这么努力做饭,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这个围裙是绝版的,只是用来看的。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秦初一不干了,挥着手让陆遥出去。“诶诶诶,我说你怎么跟他比跟我还熟啊,你们不是才认识了一晚上吗。陆遥你去去去,做你的饭去,我要跟我的恙妹妹讲话。”
“谁要跟你讲话!”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这死小子还有脸喊我恙妹妹,“你回来就不会早点跟我说吗!”
“事出突然嘛。”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恙恙你起来吧,吃早餐的时候我再跟你讲。”说着,他起来朝门外走去。
“诶!你早上怎么进来的?”
“遥妹子给我开的门啊。”
“……”
过了十分钟,我坐在了我一般放泡面或者外卖的餐桌前,可是今天,上面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三明治、黄油炒鸡蛋、麦片杏仁薄饼、法式牛角面包、刚刚榨好的橙汁、煎蛋卷、薯饼、蜂蜜松饼,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但光是看一眼就能召唤出我所有口水的食物。
“这些,都是你做的?”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遥,他却好像很平常似的,擦了擦手,淡淡地说:“反正我也睡不好,就早点起来找点事情做做了。冰箱里没什么东西,我让Ken来的时候从外面买些食材回来,而且你家的厨具好像都没怎么使用过,我不敢都用,所以就只能先做这些出来了。”
只能……我瞪大眼睛转向了秦初一。“你们是在国外新东方上的大学吗?”
“别看我,我可不会!”秦初一一脸无辜的样子,“做饭是Louis的特殊爱好,下次让他给你做全肉宴吃,肉婆子!”
“你再说一遍!”肉婆子是我妈特别喜欢叫我的绰号,因为我从小到大特别喜欢吃肉。秦初一到我家来玩的时候听到我妈这么叫我,马上就学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知道我好面子,非得我喊他初一哥哥,他才肯作罢,不然全校的孩子都会知道这个绰号。
“叫初一哥哥我就不说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KenKenKen的,跟个同性恋一样!”
“我说你这就是不懂了,知不知道‘初一’在英文里是怎么说的,kalends,跟Ken多像!”
“切!”
陆遥赶紧招呼我们吃东西,我也懒得再跟他吵下去,就吃了一口煎蛋卷,当即把我好吃地就想把陆遥绑在家里给我天天做饭,没想到这么个大男人做饭这么麻溜。陆遥看着我好吃哭了的表情,做出了一副完美完成任务的胜利姿态,不停地给我倒着橙汁。一边吃着,秦初一就开始给我讲关于陆遥睡不好的事情。
大概一个星期前,陆遥晚上就开始睡不安稳了,总是做梦,而且做的梦都是同一个,但是梦却不是十分清晰。用陆遥的话说,就是“总能看见一个像人似的东西在黑暗的深处”。那个黑暗深处的东西,像是有目的似的,既不让你看清楚,也不消失,就这么萦绕在你的周围,就跟天天被绳子捆住一样,难以喘息。只要陆遥每次醒过来,都跟跑了一天一样特别累,身体状况每日愈下,速度极快,记忆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为此,陆遥看了好多医生,连心理医生都看过了,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几乎就绝望了。
“那你觉得,我又能做什么呢?”
“小恙,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说过的,关于那个火葬场的事情?”
我听他这么一说,身上鸡皮疙瘩立马都起来了。秦初一说的,应该是我小学时候的事情。
我的外公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由于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我跟着我妈一同到外婆家奔丧。外婆家距离我家大概十几分钟车程,属于乡镇一带。外公一家姓徐,是当地有名的医生世家。老徐医生一辈子悬壶济世,以医技普度众生,在当地有着非常不错的口碑。他的突然离世,让很多人感到十分惊讶,一些他曾经救助过的患者病友,都赶过来送老徐医生最后一程,再加上亲戚朋友,外婆家人就特别多。外公有三个孩子,我妈排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三个人都是医生,人称“三徐大夫”。到了我这一辈就不行了,阿姨的女儿学了艺术,现在自己开网店卖卖衣服;舅舅的儿子被家里硬逼着上了N市的医学院,成绩却是全班倒数,就指望家里靠关系给他在医院安排个一官半职;而我,奔着对文学的热爱,好吧,是高考成绩不理想,做了一名编辑部员工。外公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闪着金光般的存在,不管到哪里去,都会有人恭敬地喊着“徐医生来了啊!”沾着外公的光,我也受到了许多特殊待遇。比如外公去店里买鱼食的时候,店家就会送徐医生的外孙女一包干脆面;在外公的诊室里,护士们都会喊我“小吴医生”并教我使用各种医疗器械,我还会装模作样地给她们看病。假如当初高考没有遭遇滑铁卢,我说不定真会选择干医生这一行。外公对我也是亲切的很,时常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毫不避讳地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孙儿,弄得我弟弟小时候老是醋意大发,借机作弄我这个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姐姐。
外公的突然离世,让我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除了每晚哭湿枕头被子,却丝毫做不了什么能让外公再回来的事情。到了火化那一天,我怀着伤心却又有一丝好奇地跟着大人们去了火葬场,那里对我来说,就像是存在着糖果屋的地狱一般,恐怖而又充满魔力。一路上到处都是哭喊着的死者家属和红红绿绿颜色鲜艳却令人发毛的花圈黑纱,哀乐或近或远地充斥着我的耳膜。我们在吊唁厅举行完告别仪式后,便送遗体去火化。一路上我都不敢大口呼吸,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和焦味混杂的气味让我的精神十分紧张。就在外公被送进火化间的时候,我注意到我们边上的那一家家属特别少,就来了一个男人和一对老夫妻。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小孩,自己大声地哭喊着。妈妈跟我说,那家人是来送难产而死的孕妇和小孩的,是他们医院的患者。产妇是孤儿,所以没有家属。那个男人手里抱着的孩子是产妇的头胎,现在两岁左右,在产妇难产起就昏睡不醒,一家人以为是孩子累了,就没有管,结果到现在孩子都没有醒,产妇由于在家里滑倒提前有了产意,送来医院却发生了肩难产,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一家人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真是太可怜了。我还没听我妈说完,却也有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我妈觉得我是这两天太累了,就陪着我去休息室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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