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s市，DAF基地。
　　燕从枫穿着T恤牛仔，低着头把垂到颊边的头发随意地薅到脑后，一脸宿醉般憔悴的倦容，她打着哈欠，顺着楼梯下了二楼。
　　基地大厅宽敞简洁，设计得充满极简主义的科技感，前后两门落地窗采光十足。
　　早晨大厅里鸦雀无声，训练室、直播室都毫无动静。她在廊上倒了杯温水，熟门熟路地走过休息室和健身房。
　　燕从枫走进直播室，果然听到直播室里传出的键盘声以及姜家兄弟的说话声。
　　她跟姜珂互相打了个招呼，看到自己桌上的早餐，拍了拍姜莱的肩膀，“谢了啊，莱莱。”
　　姜莱转过头，腼腆地说道：“不、不谢，小枫、枫姐。”燕从枫笑了笑。
　　以往早饭一般是队长楼知秋出去晨跑的时候给大家带回来，他早上不喜欢在健身房跑步，更偏好户外新鲜的空气。
　　曾经他也试图拉着战队其他人一起晨跑，几个人跟摇头瓷娃娃似的疯狂拒绝。

　　楼知秋指了指队标，笑道：“看到了吗。DAF，Discipline And Future，没有自律，哪来的未来，没有强壮的身体，哪来革命的本钱。不要忘记冲锋战区的初衷，年轻的勇士们。”
　　碍于楼知秋是俱乐部老板身份，众人敢怒不敢言，内心大吼：“滚呐！！！”
　　战队在春季赛里的成绩简直拉胯得令人不忍直视，别说摸不到季中杯的门票边角，要不是因为保级赛制取消，他们简直分分秒秒坐火箭从PCC（中国职业顶级联赛）掉到PSCC（中国职业次级联赛）。
　　作为今年刚打上PCC的经验宝宝战队，真是从哪里站起，又从哪里哐哐摔下。
　　虽然春季赛菜得一塌糊涂，无缘季中杯，但夏季赛还早，近期没有比赛的压力，赶上队内人员调整，楼知秋给大家放了几天假。
　　留在基地里的燕从枫和姜家兄弟都决定趁此机会把比赛期间落下的直播时长补完。
　　燕从枫坐下开机，打开直播间和粉丝互动。她早上刚醒一般习惯和粉丝先掰扯掰扯有的没的，精神整足了再开游排位。
　　弹幕一片“小龙女早上好啊！！”的招呼飘过。燕从枫边撕着油条边回道，“大家好啊，早上好早上好。”
　　——姬圈大佬已上线
　　——根根老公早上好！
　　——人长得挺好，可惜长了张嘴

　　她看着弹幕上的话有一条没一条回道：“是啊，今天就我们三个在基地。”
　　“谢谢燕从枫的正牌女友和燕从枫的第五任女友送的火箭……哎你们这个，同时送，我有点尴尬啊。船多得踩不过来了，等我下辈子投胎成章鱼精，好吧？”
　　“战队公告？不是都说清了吗？赵智兴违背条约项目，与战队终止合约。”
　　“他干了什么，懂得都懂。”
　　“楼知秋……大概去什么地方，实现个人终极价值，享受心灵高峰体验了吧。……好吧，好吧，我发消息问问。”边说着，燕从枫用没沾上油的小指解锁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燕从枫从满屏的问号里，看到一条“ly(防屏蔽)szd”极显眼地飘过去，她举起豆浆喝了一口，随口道，“lyszd是什么啊？留一手真的？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我是一个只会说普通话的普通女人啊。”
　　“楼燕是真的……”燕从枫念出来，杏眼圆瞪，差点噎了，“什么东西？！大白天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东西啊。这太阳公公刚出来呢，就急着进入恐怖午夜剧情了，问过太阳公公的意见了吗？要不是我刚那口豆浆喝完了，我搁这儿呛一下直接就能见到奈何桥了。”说完她不知想到什么，恶寒地抖了一抖。
　　弹幕迅速喜感地调侃起来。
　　“你们还掌握了一手证据？楼知秋买下俱乐部是为了保护我？这谁想的？来，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您的著作，还挺能编的啊。”
　　这个猜测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女选手比男选手更容易被俱乐部榨取经济价值。楼知秋买下了俱乐部，极大地保护了队友的利益，为他们撑起了屏障。
　　“他确实是为了保护人买下战队的，但不是为我，是为了姜家两兄弟。为什么我就不说了，自己猜去。”

　　弹幕激动地又开始讨论起楼知秋与姜家兄弟的二三事。
　　然后燕从枫回过头，隔着两个机位的位置问姜莱，“莱莱，粉丝问你，楼知秋不在，你想不想队长啊。”
　　姜莱仿佛很着急似的磕磕绊绊地说，“想、想的。”
　　根本没等姜莱回应，燕从枫就扭回头飞速接口道，“他说不想。”
　　弹幕一片“我劝你不要把我们当聋子！”“我两个直播间都开了！我听到了！”“说谎哟小龙女。”

　　燕从枫毫不在意，耸耸肩，滴溜圆的杏眼转了转，“谁让你们是小‘聋’女的粉丝。”特意咬重了“聋”字发音。
　　她看弹幕又刷了一波有的没的，看得头晕眼花，略显烦躁道，“拉郎就算了，我和楼知秋这叫恶意拉郎。就算全世界，只剩下我和楼知秋两个人，我们也不可能有任何爱的火苗，只可能有战意的摩擦，懂吗？”
　　“为什么？还有为什么？”她想了想，似乎完全没意料到还有这种问题，五官灵活地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慢吞吞地幽幽道，“大概是因为我们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互相抢彼此的奶瓶吧……”
　　弹幕笑喷了。
　　燕从枫手机叮咚一声，她看过去，“啊，他回复了。”
　　燕从枫解锁屏幕，顿时无语：什么玩儿？？？

　　因为小指头打字不方便，她发的消息是：zn？
　　意思是：在哪？
　　凭这么多年读书互相翘课打掩护对口供，燕从枫相信楼知秋能看懂她的暗号，然而，她终究是错付了这些年的信任，对他们的塑料默契估计过了头。
　　楼知秋十分有特工精神地回复：dgjqjg

　　燕从枫面色不变，看着抽象无比的聊天屏幕捧读：“他说，他在……忙。”
　　弹幕：……………………
　　广场边的绿化带，几只小白鸽在草地上踩着春天发芽的嫩草。三个戴小红帽、系红领巾的小孩聚在一起蹲着往花坛里边看。
　　“哎呀你小心不要吓到它。”女孩文秀的声音满是担忧。

　　“我就摸一下、轻轻摸一下。”胖乎乎的男孩歪着嘴紧张地咬牙，试探地缓缓地伸出手，想摸缩在红继木下弓起背的狸花小猫。
　　戴眼镜的高个男生趴在他背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胖乎乎的小手与猫的距离越来越短。
　　“在室外不要轻易摸野猫哦，他们胆子小，容易伤人。”三人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都回头看去。
　　楼知秋走到他们旁边蹲下，伸出一只手，刚刚还万分警惕的小猫轻盈飞速地蹿出草丛，跳到了他的手上，顺着爬到了他的胳膊上，亲昵地和他的另一只手嬉戏。
　　“为什么它不怕你！”小胖男孩不服气。
　　楼知秋笑笑，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小猫胡须动了动，舒服地眯起眼，歪着脖子往他的手背上倒，“因为我们是朋友，是不是，小糕？”
　　女孩好奇地问道：“野猫也有名字吗？”她的语音刚落，三个孩子齐刷刷惊呼一声——一只猫忽然顺着楼知秋蹲下身前倾的脊背，迅速地爬到了他的头顶，霸占了他棒球帽上的地盘。

　　楼知秋手上一只猫，不好直接把头顶的猫捉下来，又怕乱动吓到头顶的猫，整个人十分僵硬，他抬着胳膊，把小糕往头顶送，姿态缓慢得仿佛转碟顶碗的杂技演员。
　　两只猫一相见，抬起爪子就互相扑腾，头顶的猫站不稳，迅速跳到了草丛里，楼知秋瞬间觉得整个头都轻了不少。
　　楼知秋把胳膊低下来，往草丛里轻轻一送，狸花猫就跳下他的手臂往草丛里跑去，找它的同伴去了。
　　“他们不是真的野猫，那边的街角，有个废品收集站，看到了吗？”楼知秋指了一个方向，“往里面走就是一个流浪猫狗救济中心，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私人经营的。”

　　“那里有很多猫猫和狗狗吗？”眼镜男孩欣羡好奇地问楼知秋。
　　楼知秋想了想：“嗯……以前有很多，不过之前挺多人来领养。现在大概有三四十只吧，绿豆糕、糯米酥、姑嫂饼、龟苓膏应有尽有。”
　　“听起来……”听到一堆糕点名，眼镜男孩迟疑道。
　　楼知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变得更好，眯眼笑道：“是我取的！听起来都很甜吧。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小胖男孩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也可以去领养吗？”
　　楼知秋扬了一下眉，满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意气，“可以，但这是一个很慎重的决定。在家里养小动物，不是给自己买玩具，这就像生宝宝一样，是迎接一个新的家庭成员，不可以轻易抛弃它。需要家人都考虑清楚，真心喜欢和接受，做好准备才可以去领养。”
　　小胖男孩追问，“怎么样才算真心喜欢，做好准备？”
　　“那就是你自己要做的功课咯。”楼知秋笑着站起来，往马路边看了一眼，“你们是出来做志愿，在等红绿灯吧。绿灯快到了，早点过去，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
　　小孩们也跟着站起身，女孩秀气的声音响起：“哥哥你也是吗？”她指了指楼知秋头顶的红色棒球帽。
　　楼知秋把帽檐捏住摘下来，习惯性晃了一下，“是的。”
　　眼镜男孩学他的样子也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直接抛了起来。

　　看到帽子被抛起来，楼知秋条件反射地紧张：“别抛太高了，这边广场有很多鸽子，他们可能会抢走。”
　　眼镜男孩接下落下的帽子，惊讶地问：“真的吗？鸽子那么小，怎么抢？”
　　楼知秋尴尬地笑着说：“是啊，他们会集体合作。而且我总是记不住，不小心被抢走几次，还因为追帽子错过了班车。”
　　三个孩子捧腹大笑。说：“你是迪士尼公主吧，这么招小动物喜欢。”

　　楼知秋无奈地笑，见绿灯亮了，白雪公主佯怒着督促三个小矮人过了马路。
　　告别了小孩们，楼知秋等的班车还没来，他拿出手机，看到了燕从枫的消息：zn？
　　楼知秋瞬间有一种读中学翻围墙上网被抓包后，在教导主任面前对口供的既视感。
　　那时候朋友们都商量好了重要关键词的简写。大家齐齐列成排站在办公室里，把手背在后面在相邻的人的手心里比划，传递统一的说辞。

　　他怀着致敬青春的崇高感回复：dgjqjg
　　——等公交去机构
　　楼知秋等的公交到了，他收起了手机，踏着仲春清晨的露水与细碎的阳光，心情颇好地向车门轻快走去。
　　“好了不说了。”燕从枫吃完最后一口油条，“我去洗个手，然后我们就来快乐排位。”她幽幽地笑起来，眼睛里像燃烧了两丛鬼火。
　　弹幕又刷起来。
　　“这个女人笑了。她笑了。”
　　“完了。战区男同胞们晚节不保。”
　　“开始了。又要开始了吗。”
　　燕从枫正要走，看到一条询问战队悬空的位置怎么处理，她顿了顿，“还差一个位置，楼知秋说他处理，不清楚。”
　　旁边正在直播的姜莱听到，忽然整个背都绷直了几分，看起来十分紧张。
　　弹幕忽然有条飘过“要是雨神来就好了，他还没退役呢。”
　　“雨神”这个名字一提，直播间瞬间炸开锅。
　　“呜呜呜雨神，西湖的水，战区的泪。”
　　“这个名字，提一次，我心痛一次……”
　　“我觉得不太可能。雨神多半是要退役了。爷青结。”
　　“想什么呢，雨神就算不退役，能来daf这个PCC末流战队？”
　　“Ting是AD啊，来了知了原地退役吗”
　　“雨神？你说的怕不是遭瘟的毛毛雨？”
　　“还有人喜欢Ting？怕不是脑子有包？”

　　“就凭Ting是s10赛季全球总决赛最有价值选手。”
　　“超神ADC，核心选手，零封干碎ROE，够不够？”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Ting是你大魔王Gleam的天敌吧”
　　燕从枫眼看着直播间吵起来，头疼得不行，“打住打住。我的直播间不许吵架，房管麻烦封一下乱喷的，谢谢。”顿了一下，她又多了些认真，“不要在DAF说雨神的不好。”
　　“就，‘不准以任何形式内涵诋毁Ting’，这句话就差写进俱乐部的合同里了。在基地，和图书馆‘禁止喧哗’的地位，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说了会怎样啊？楼知秋是老板，你觉得呢？”
　　——不会吧，知了脾气这么好能干什么啊
　　——讲道理，有一说一，知了已经是PCC脾气最好的AD了
　　——姜莱这个水平，辅助Ting，已经被发配到次级联赛了
　　——不，Ting会让姜莱直接退役
　　——说实话每次看DAF的比赛，我都觉得知了在渡劫
　　话题逐渐歪到姜莱的辅助水平身上，燕从枫皱眉说：“说我们家小孩就免了啊，他游戏打得好得很，之前是有一些原因。”
　　燕从枫难得严肃：“而且，平心而论。我说Ting是给PCC打开局面的人，没人能反驳吧？你们去问问PCC的新AD，有几个的偶像不是他？s10决赛他的操作，就凭那个五杀，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都没得黑。”
　　看到少数几条弹幕又在东拉西扯，燕从枫不怒反笑，“转会怎么了？你老板不把你当人，你还不能跳槽了？”
　　“体育无国界，是这个道理吧？而且，你们真以为几个选手自愿出走吗？”
　　“楼知秋脾气是好，不代表人没有逆鳞。你当他面说Ting不好，就是在狮子头上拔毛。”
　　弹幕有人问楼知秋打AD出道是不是也因为崇拜雨神。
　　燕从枫顿了顿，含糊道：“差不多吧。”
　　燕从枫上午直播完吃了个饭，给楼知秋发消息吐槽上午排位遇到了几个演员，又问了问他到哪儿了，情况怎么样。
　　楼知秋刚到目的地，简短回了两句，准备下车。
　　他跟着机构大巴下来走了没两步，便被同行的另一公益基金会的志愿者拦下。

　　“你好，能帮我们个忙吗？我们给小朋友们组织了草地公益演出。但有个工作人员吃坏肚子现在去挂水了，他本来要扮演《奇熊熊一家》的熊爸爸的，”女生指了指大纸箱里的深棕色熊玩偶套装。
　　“其他人身高都不够，我们这边除了他没人可以扮演熊爸爸了。”
　　“你能不能代劳一下？没有什么任务！就给小朋友们发发糖果、一起玩就好。拜托你了！因为提前和小朋友们说好了，要是没有熊爸爸，他们会很失望。可以吗？”
　　楼知秋问：“活动持续到什么时间？”

　　志愿者看有希望，立刻说，“两点半之前就可以结束了！”
　　楼知秋短暂地思考一瞬，点头应允：“可以。不过等我去给我的小朋友打个招呼。”
　　“真是太谢谢你了！”志愿者开心地道。
　　楼知秋轻松地笑笑：“没事。我也喜欢玩。”
　　青少年病区的医生办公室里，窗帘掩了一半，暖融的日光落入铺了大片金色的绒布，把科室冰冷的气息驱散了一些。
　　庭雨疏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楼下草坪上嬉戏的孩子。
　　他身子靠着掩上窗帘的那一边，外面倾斜着落进来的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的一角，映得像白雪一样透明，另一侧脸掩在窗帘幽蓝静谧的阴影下，日光沿着他脸颊的弧度拉出一条羽化般曲线柔软的影界线。
　　他垂下眼睑，沉寂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光点，毫无神采，有些厌世的冷感无情。
　　庭雨疏平静的目光落在那头最高大的熊玩偶身上，那头巨大的熊正坐在地上和面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道在说什么，边上还围趴着几个小孩，兴致盎然，笑得牙不见眼，像草地上开出的太阳花。

　　庭雨疏之前上楼时见到过这位大熊先生。
　　大熊先生边急匆匆地扣着熊熊玩偶套装上的西装扣子，边脚步不停地往下跑，看上去滑稽地像赶场快要迟到的马戏团演员。
　　大熊先生晃了晃脑袋，戴着毛爪手套的手指笨拙地比划了什么，他好像很焦虑似的抱了抱自己的大脑袋。然后他脱下自己的毛手套，露出两只手，继续对着小女孩比划。
　　他的手掌和小女孩比起来很大，每一个手势都比得清晰而干净。
　　原来那女孩是个聋哑小孩。
　　接下来，大熊先生把小孩们看一圈后，都会看着女孩，比划一遍手势。
　　庭雨疏想，他应该在和小朋友们讲故事，每讲一句，都会用手语给小女孩单独重复一遍。

　　大熊先生每说一句话都会把头从左扭到右，坚持看一看每个人，像一朵追着太阳的向日葵，傻得冒泡。
　　突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女孩开心地蹦了起来，跑了两步抱住了大熊先生。
　　远远看上去，这幅情景就像一幕无声的治愈电影。阳光铺到草地上，刷了一层嫩芽黄的滤镜。
　　这时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庭雨疏从窗边转身，看见白大褂的杨医生迎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杨医生难为情地说道，“不好意思，庭先生，让你等这么久，刚刚实在是、实在是……”杨医生说着眼睛又有点泛红，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灰白的鬓发上沾着汗水，风尘仆仆又心神俱伤。
　　庭雨疏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没事。您先喝点水。”
　　杨医生连连点头，应答着，招呼庭雨疏也坐下。杨医生抽了一张卫生纸，揩了揩眼角，擦了擦额角的汗，又给自己和庭雨疏倒了热水。
　　喝了几口水之后，杨医生情绪平复一些，他看着办公桌对面坐着的庭雨疏，欲言又止地顿了顿。
　　庭雨疏察觉到他的目光，简明道，“您直说，不用顾虑我。”
　　杨医生点点头，看了一眼庭雨疏的脸色，最终沉声说道，“你弟弟的身体……情况现在不是非常乐观，我是说不是非常，不是非常，不是不乐观，你听我说……”
　　从办公室出来庭雨疏朝弟弟的病房走去，他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游戏音乐声，他脚步一顿，看了看病房门边的姓名卡，“庭彩阳”三个字没错。

　　庭雨疏打开门，看见弟弟正侧坐在病床边，和另一个人两颗头贴在一起，背对着他对着电脑认真琢磨。
　　他们俩显然都很入迷，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进来。
　　“这把想玩什么，你想玩ADC吗？要不要玩半人马喀戎，我最拿手的英雄，我教你，保管你局局mvp。”这人声音清亮得意气风发，却稳重温柔。
　　“不要，玩AD的话我要玩猎月者。”庭彩阳一字一顿地说着不要。
　　“也行啊，这个英雄我也很擅长。”他旁边的男生好脾气地接道。
　　“哼，你玩的肯定没有我哥哥好。”庭彩阳不服。
　　“你哥哥是谁？”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好笑的意味。
　　接下来的场景，堪称楼知秋人生最不愿意提起的人生糗事高光时刻之一，楼知秋每次回忆他和庭雨疏的相遇，都恼火地直接放空意识，行将就木，看破红尘，一念立地成佛。
　　太傻了，真的。太丢脸了，也是真的。

　　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庭雨疏开始，他幻想过无数次他和庭雨疏的重逢，甚至连走路姿势和打光都在脑海里设计好了，但没有想到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如此幻灭。
　　“庭彩阳，你在玩游戏？”庭雨疏不冷不热的声音忽然响起，无情地仿佛来自深渊的审判。
　　听到声音的庭彩阳脊背像通电似的抖着麻过一阵，手指一颤，迅速把笔记本电脑往旁边楼知秋手里一塞，安静装乖，十分紧张。
　　而坐在他旁边的楼知秋在听到声音的一刻，已经猛地扭过头，窜了起来，定定地看向后面说话的人。
　　电脑从楼知秋的腿上滑落到地上，旁边正瑟缩的庭彩阳见状，只好迅速收拾起了电脑放在柜面上，检查没有问题后，继续瑟缩。
　　楼知秋紧张得和庭彩阳一样，都快找不到手脚的正确位置，但他们的紧张根本不是一件事。
　　庭雨疏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弟弟旁边的男生有这么大反应，他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眼见对方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像要吃人似的，庭雨疏想自己大概是被认出来了。
　　考虑到自己现在在战区的名声状况。庭雨疏看了看病床上埋着头跟鹌鹑似的弟弟，觉得万一打架的话还是要去外面。

　　对面高大健硕的男生一言不发，迅速几步就走到了庭雨疏面前，庭雨疏下意识后背绷直。
　　“我天，雨神？！庭雨疏？！”他脸都涨红了，激动得仿佛红军胜利会师。
　　男生是英俊得过分锐意的长相，眉骨坚毅，连着山根鼻梁都笔直挺拔。骨相有棱有角，一双剑眉飞扬入鬓，眼神光明锐生辉。
　　他的鬓发修剪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非常强势、目标行动力很强的人。
　　庭雨疏向来不喜与人靠得太近，遑论接触一个如此陌生而锋芒毕露的人。他皱皱眉，正要后退，对面的人已经回退一步。
　　楼知秋对庭雨疏的感受还挺敏感，懊悔短促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刚刚太激动。你、我是你的粉丝，一直，挺久的。”然后楼知秋又不确定地飘忽道，“是雨神吧，活的，真人吧……”
　　庭雨疏：“……”他懒得理。
　　庭雨疏冲他轻点了下头，就朝庭彩阳走过去，“我不是让你不要玩游戏？”他的声音有几分严肃。
　　庭彩阳小声嗫嚅，“我也不想的。小秋哥说这是他们今天的活动。”
　　庭雨疏听出来他说的小秋哥是谁，转过头看了看这人胸前佩戴的基金会的胸针，又看了看放在床边的电脑，眼神又飘回到对方脸上，冷淡的眼神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谴责意味。
　　楼知秋表面八风不动，心中腹诽，小鬼头。今天明明是要教他一些软件的使用方法，结果小孩看到了他桌面上战区先锋的游戏图标，撒娇打滚硬说要玩，他也就……半推半就地点开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