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圈大佬的上位之路

作者: 掌心云雷

  雷城回来以后,刘丧把自己关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除非必要的吃饭喝水上厕所,绝不弄出一点儿响动。
  刘丧在北京有两处住所,一处是租的公寓,一处是这个家。
  这是个安静的地下室,在郊区,原本是小院儿里住户自己挖的地窖,冬天放点儿红薯、大白菜。北方人的习惯。
  刘丧买下这儿没花多少钱,郊区这种小平房没有上下水,破破烂烂,要不是能在拆迁的时候赚一笔,就真没什么价值了。刘丧自己把地窖收拾成勉强可以住人的小窝,入口做成特制的隔音盖板。
  声音,对刘丧有特殊的意义。只有完全隔绝了声音,才能安心休息。
  在悬崖下被黑瞎子略施小计探出了底,刘丧懊恼得不行。任务失败了,钱拿不到,老瓢把子那儿也不好交代。老瓢把子虽然远在西安,但是北京也有势力。只要黑瞎子他们上去随口一抖,以后圈内就没法混了。

  吴家,九门,势力太大。
  圈内没法混倒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见不到偶像了。
  无论怎么表现,我在偶像心里都是一个路人甲。偶像满心满眼只有吴邪。
  刘丧每天躺在床上恨恨地想着这些,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下雷城之前已经把地产公司的工作辞了,雷城的事情又搞砸了,再这样下去迟早饿死。
  刘丧虽然丧,但也不想这么眼睁睁地饿死。终于振作起来,收拾干净自己,去地上的小平房里翻出两件还像样子的古董,打算送到琉璃厂熟人的铺子里代卖。
  刘丧虽然是高手,可没有自己的铺子。在这一点上比白昊天还不如。白昊天背后有庞大的白家,大学还没毕业家里就给置办好了铺子。自己呢,师父死后一直在别人手下混,佣金再高也只是个给人打工的。东西放到别人的铺子里代卖,要给人两成佣金,唉。

  这个熟人外号铁筷子,北方冬天烧煤炉子,用两根长长的铁筷子捅炉子,夹煤核。此人得此外号,是因为什么烫手的货都敢收,且有点门道,能卖得出去。此人五十来岁又黑又瘦,一口黄牙,相貌真不让人喜欢,刘丧,打算赶紧谈完赶紧走,谁料铁筷子说:“这两件小玩意儿我先按市场价的一成给你定金一万,现钞。咱爷们说说你上次放在我这里的铜镜是怎么回事儿。”
  刘丧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回事儿?明器呗。”干了一辈子这都瞧不出来?不是明器我找你卖干嘛?老头子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刘丧还有一肚子话没有怼。
  铁筷子说:“这东西被南边一个客人看上了,愿意加一成价收走,但是问你一句话。哪个斗里的?”
  行有行规。一来土夫子不会直接跟买主接触,二来从哪个斗里倒出来的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跟外人说,否则就是坏规矩。
  见刘丧犹豫,铁筷子把三万现金码在桌子上,说:“那位朋友也是有点门道的,要是能肯说,以后有麻烦尽可以找他。你可以自己跟他说,我不听就是了。”
  刘丧摇摇头。铁筷子也不强求,把两万现金收回去,一万留在桌子上,说:“慢走,不送。”

  晚上刘丧做了一个梦,被一条黑蛇缠住,越缠越紧,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醒了,大汗淋漓。梦有黑蛇缠身是发财的征兆。五行之中北方属水,主黑色,而水能生财。这点最初级的周公解梦,凡是混古董圈子的人都知道,但是刘丧觉得不对劲儿。
  我刚拒绝了一个发财的路子,还可能得罪了一个潜在的大客户,怎么可能发财?该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
  刘丧打开微信公众号,这个号叫“金姑子”,是一个在家修行的仙姑,能算吉凶运势。准确率一般且收费不低,就这样还有大量拥趸,究其原因,无他,认识殷法师。
  殷法师何许人也?捉孽龙,断冥河,上天入地,佛挡杀佛,实乃一狠人也。

  殷法师非常低调,很少露脸,除了早年法术比赛的视频和金姑子直播间做客,网上就没有影像资料了。且这人不玩微博脸书之类的社交媒体,不接受采访,除非熟人介绍想见她很难,就像小哥一样。
  真正的高人都是这样吧。
  刘丧给金姑子留了言,没想到秒回。刘丧是付费用户,对方有他的生辰八字,算了一卦说,最近没什么天灾人祸不用担心。刘丧还是不放心,请求金姑子再帮自己看看,开视频也可以。
  大半夜的对方自然说不方便了,约定明天视频。
  重新躺平,刘丧却睡不着了。从小没有父母,和师父相依为命,师父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但是师父去世很久了,从那以后刘丧认识了很多人,这些人里也许个别对他有一点点的好,但是大部分给他的都是恶。
  见过那么多恶人的嘴脸以后,刘丧有一天突然发现,回忆中师父的面目已模糊不清了。
  刘丧盯着天花板,死死盯着,等天亮。他并不恨谁,也不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法则,在法则中生存下去,保护好自己,仅此而已。
  天亮了。刘丧不是通过闹钟或者光线判断,而是通过声音。他听到了大地、土壤和植物的根系睡醒的声音。
  刘丧起身,回想一下,金姑子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从她直播的言谈风格可以看出,她应该不喜欢太装逼的人。于是刘丧换上一身清新的休闲装,如约按时打开视频。
  金姑子是在一间静室里开的视频。她三十多岁,衣着得体,妆容淡雅,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这个乖乖女怎么走上修行的道路不得而知,但修行路上应该得到殷法师不少助力。有这样的朋友真是羡慕呀。
  刘丧简单说了梦到黑蛇缠身的不适,以及最近刚搞砸一笔买卖又得罪一个潜在大客户的事情,还有现在破产边缘的窘迫,请金姑子指点迷津。金姑子停顿一会儿说:“我请大仙给你看一下。”

  金姑子所谓的大仙,是个“保家仙”,也叫“五大仙”。山东和东北民间信“五大仙”,即狐狸、蛇、刺猬、黄鼬和老鼠五种有灵性的动物。这些动物成的小仙被尊称为胡柳白黄灰五仙,在信者眼里则是大仙了。
  这些小动物修成的保家仙往往和一户人家结缘,受这户人家供养,也世代庇佑子孙。若是子孙中有资质好愿意修行的,大仙亦愿意点化这家后人。金姑子的大仙就是一只刺猬,或曰,“白仙”。成精的老刺猬全身白毛,毛绒绒的,还是很萌很萌的。
  刘丧耐心地等着金姑子请大仙,谁料金姑子那边画面转了一个角度,对着一张空椅子。大仙难道不是要升堂上香摆供品来请的吗?怎么这么随意?
  而且刘丧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镜头晃动了,好像有一只手在摆弄手机似的。
  大仙不是只刺猬吗?刺猬会摆弄手机吗?会吗会吗会吗?
  刘丧正狐疑,对方把视频挂断了。金姑子发了一段语音【上仙要算一下,稍等】
  刘丧耐心等了一会儿,对方重新发来视频,画面里空椅子转了一个方向,好像刚才坐着的人离开了似的。金姑子说:“刘先生你好。上仙说了,运气不好不是什么事,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但你身上被人放了不好的东西,不想身受其害就多整点阳间的东西。”

  上仙说话还真直白呀。
  刘丧谢过上仙,关了视频,发个红包作为酬谢,然后给自己弄早饭吃。吃着没味儿的盒装牛奶和干面包的时候,刘丧突然想,刚才给自己看相的所谓“上仙”,很有可能就是殷法师!
  整点阳间的东西,说来好听,做起来难。刘丧投了一圈简历,只有两家地产公司给了Offer,谈下来待遇一般,上班却远。刘丧工作能力没得说,但是频繁请假离职乃至玩儿失踪,是职场大忌。
  没办法,要下地的嘛。。。。。。
  到了晚上,刘丧正犹豫回郊区的小窝还是在市区公寓将就一晚,手机响了。熟悉的号码,老瓢把子。
  先是一通训斥,内容刘丧绝不想提,末了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吴老二又夹喇嘛了,让刘丧现在马上就去杭州!!

  纳尼??
  若一个人在给你干活的时候夹带私货且败露了,半途而废,以二叔做事的规矩,断不会再用了。可是现在却通过老瓢把子夹喇嘛夹到刘丧,这事就有点意思了。难道上次的事情二叔既往不咎?不可能。一味仁慈是当不了这古董行的话事人的。另有所图?图什么呢?
  刘丧放下电话直奔机场,下飞机竟又是坎肩儿接机。刘丧直接把箱子丢给他,这次默契得根本没说话。
  车在古香古色的吴公馆门前停下已经是半夜,但是里面灯火通明,正在聚会。

  看来二叔是老了,老人才爱热闹,一群人乌泱泱的,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唱K的唱K。要不是带着特制的隔音耳机,刘丧脑仁儿都要震出来了。
  吴二爷没喝多少酒,所以贰京说“来了”的时候,吴二爷很爽利地站起来,示意他们到会客室谈话。吴二爷痛快地说道:“上次你有难言之隐,且没有做危害小邪的事情,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今天请你来是有新任务,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那件事能过去?
  刘丧狐疑得根本睡不着觉。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更何况有心事。第二天天刚亮就起床,走出房间立马就有伙计跟上。
  这就对了嘛。信任我是不可能了,但是又要用我,便盯住了用。
  刘丧突然想试试二叔给自己多大的自由,便对伙计说:“我没来过杭州,你带我去逛逛。”
  伙计没说什么,就去开车了。刘丧本以为伙计要去请示二叔或者京叔,至少是叫上坎肩儿。但是伙计二话没说,有点出乎意料。骑虎难下,刘丧索性让伙计开车进老城逛了一圈儿,吃了吃当地地道的早点,舒舒服服地回到吴公馆,不过上午九点。
  再次进门,正听到王胖子大着嗓门吹牛逼。这胖子,怎么哪里都有他?他来了,吴邪和偶像呢?这铁三角肯定一起行动!

  结果刘丧又一次失望了,只有王胖。刘丧失望地理也不想理他,谁料王胖又来劲:“死丧背儿看什么呢?不知道叫你胖爷呀?看什么别看了,天真和小哥在雨村陪着花儿爷疗养呢,才不会出来干这累活儿。这次就胖爷我领队了,好好学着点儿吧。”
  刘丧干脆不接话。二叔就是老年痴呆了也不会让胖子领队的,忒炸。
  果然,二叔一来便扫视房间,刘丧知道还有人来。伙计说:“殷法师和黑爷在外面抽烟呢,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什么?殷法师??
  怎么可能是殷法师??
  无冕之国师,怎么可能跟一群土夫子混在一起?这就好比退役的兵王跟着一群小偷去溜门撬锁。
  但是除了本人,道儿上谁敢自称“殷法师”?“殷法师”就跟“张起灵”一样,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特指,一个称谓。
  门口进来第一个人是黑瞎子,跟着他后面的人,刘丧定睛一看,就觉得天旋地转。连日失眠的身体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在沙发上,同时脸上一热,不争气的鼻血流了出来。
  这回糗大了。
  身边的人赶紧上前查看,周遭声音嘈杂起来。刘丧在天旋地转一片黑暗中听到一个清凛沉稳的女声笑着说:“本座有那么可怕吗?”
  对抽惯了烟的人来说,抽烟是为了缓解紧张。如果不让他们抽烟,他们可能会非常难受,只能找点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所以开会的时候,胖子嗑瓜子,黑眼镜抖腿,殷法师抱着腿直勾勾盯着屏幕啃指甲,时不时揉揉嘴唇和下巴。
  刘丧坐在他们对面,头上顶着冰袋,鼻孔塞着纸巾,也是一副狼狈相。要不是二叔讲的东西有点儿意思,刘丧真的想从会议室逃出去。
  二叔给他们放的幻灯片是遗迹在西藏阿里地区的一个古国,历史上璀璨一时,又立即消失。这个王国叫古格王国,崇拜邪神,信奉轮回宗。轮回宗的总坛恶罗海城有一扇灾难之门,据传通向地心深处,那里的邪神便是他们的力量之源。他们的祭司还掌握了无量业火和乃穷神冰两种不属于人间的妖法,即使王国覆灭,这两种妖法仍然守护恶罗海城。
  二叔收集的资料非常详实,其中竟然还有一张照片,是被无量业火烧成灰的几具尸体。一张一具尸体的手边还有一杆步木仓,或者说,步木仓旁边有一小堆人形的灰烬。

  二叔介绍完古格遗址的情况,问:“有什么问题?”
  胖子首先发话道:“二叔,我敬您是位老前辈了,可是您说话怎么总是说半拉?这古格遗址里的东西,大的带不走,小的没价值,而且这地方远在西藏,高寒缺氧,又是冰川又是雪崩的,去一趟费时费钱。不瞒您说,胖爷我年轻的时候,和我当时的搭档受雇于人,去过。哎呦呵那当真是九死一生。当时雇佣我的那人,因为这一趟买卖赔了个底掉,哎呦那惨相就不说了。二叔您虽然家大业大,可是也没必要去啃这没有肉的骨头呀。”

  “所以呀二叔,我猜您是打听到那个凤凰胆宝珠了,想让我们帮您拿回来。可是这珠子只有在人家魔国祭坛里才有用,到了咱们手里不过是一个石头蛋子。您说咱们千里迢迢去了,把这珠子拿回来,但是没辙,不会用,有个几把意思。”
  凤凰胆又叫轮回珠,在古董圈里是个传说。坐着桌子前的刘丧只是听过,没想到王胖竟然自称早年间见过。刘丧睁大眼睛盯着胖子:这胖子要不然是在吹牛,要不然就是以前低估他了。

  吴二爷不反驳,显然目标就是这个轮回珠了。吴二爷一笑,说:“你不会用,难道小元儿也不会用?”
  刘丧一愣,“小元儿”?难道会议室还有第六个人?随即反应过来,殷法师,大名殷小元。只不过大家叫惯了殷法师,忘了她还有名字。
  王胖子还没反应过来,黑瞎子先笑了,夸张地朝殷法师拱手作揖说:“国师在此,失敬,失敬。”
  胖子这才一拍脑袋说:“哎呦喂瞧我这脑子,这么些年来混在一起,都忘了殷法师是个法师了。我还以为殷法师就是祖传搬砖头儿的呢。殷法师您别见怪,不是我胖爷忘了您是个法师,您说您,要不是专业搬砖头儿的,干嘛成天跟我们这些铲地皮的混在一起。”
  搬砖头儿,古玩行儿里的黑话,意思是自己不花本钱专门搬弄他人手里的东西,从中赚取差价。这种人依仗自己消息灵通信誉好,联通上下家转手倒卖,没有铺子也能做买卖。
  铲地皮的,自然就是在坐的土夫子了。

  殷法师微微一笑,并没觉得冒犯,也懒得接话。
  二叔说:“目标明确了,我来讲一下分工。胖子,你轻车熟路了,你来带队;瞎子,你任务最重,保护大家;法师,对付妖魔鬼怪拿回轮回珠;刘丧——”
  说到这儿二叔停顿了。其实刘丧心里也有点奇怪,自己的特长是听雷辩位寻找地宫,这地方既然去过,地宫在哪儿宝塔在哪儿应该很清楚了,要自己来干什么?
  刘丧有点狐疑地看着二叔,二叔说:“雪山和冰川的情况很复杂,你是大伙儿的雷达,不仅要听清楚不动的东西,还要预知情况变化。大伙儿的安全就靠你了。”
  吴家办事高效、专业。两天后飞机进藏,落地已经备好帐篷氧气和专业登山装备。当地向导和车队已经准备好,去阿里的路上,向导给一行人培训登山知识。
  一共5辆皮卡满载出发,司机是十年以上进藏经验的老手,向导兼教练张卫国是出生在西藏的汉族人,父母当兵来的西藏,自己也当过兵,一张脸晒得太红看不出年纪,但是和胖子很谈得来。两个老司机都是大嗓门,一路上山南海北地胡侃,让刘丧很反感。胖子和卫国第一辆车,眼镜儿第二辆,刘丧和殷法师第三辆,第四辆没有自己人全是向导,第五辆有贰京和两个伙计压阵。贰京从杭州跟来,只负责联络,不下地。

  到达阿里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毕竟这些年进藏自驾游的人多了,路线也熟了。沿途风景虽美,但是无暇欣赏。殷法师安静得没有存在感,让刘丧多少自在了一些。
  进入冈仁波齐山区,开始由胖子指路。当晚山中露营,胖子提醒大伙儿说,这里狼多,晚上守夜需要多加人手。当晚,狼没有来。刘丧仍失眠,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被人拍醒了。
  远处能看见冈仁波齐神山的金顶。日出时,阳光照在终年积雪的山顶,反射金光,圣洁无比。队里一半人醒了,做饭的做饭,看山的看山。殷法师收拾好自己,也安静地看山。
  王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腕子上盘了一串儿佛珠,这时候扑通一声面向金顶跪下,握着佛珠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刘丧以为他当真皈依了呢,一听他反复念叨的竟然是:“菩萨保佑,捡到大宝贝儿,南无阿弥陀佛,唵(weng)嘛(mā)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

  刘丧还坐在睡袋里,噗嗤一声就笑了。胖子见人打岔儿立马来劲,说:“死丧背儿笑什么呢?没见胖爷我诚心礼佛吗?虔诚知道吗?虔诚!”
  刘丧说:“是是,前辈是下斗前念阿弥陀佛的第一人,晚辈受教了。就是不知道菩萨来斗里保佑胖爷的时候,会不会撞见咱们祖师爷,晚辈还等着瞧呢。”
  胖子一愣,暂时没反应过来,一边黑瞎子也笑了,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刘丧在骂自己。胖子道:“胖爷现在是有信仰的人了,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等会儿有大宝贝儿那也是菩萨保佑我找到的,都不许和我抢!”说着,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向金顶实实在在拜了三拜,才站起来。
  早饭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方便面和煮鸡蛋。刘丧不爱吃蛋黄,一路上都是偷偷扔掉的,这回也正要扔,一直不说话的殷法师突然说:“乱扔可能会把狼引来。实在不爱吃和垃圾一起烧掉。”
  一路上的垃圾不是乱丢的,收集起来烧掉了。刘丧不好意思地点下头,默默照做。再往前到达一片冰川,下面是一条深沟,便是此行的入口。贰京在冰川上安营,带着一个伙计和一个向导原地等待。另一个伙计和大队向导将沿着冰川进入深沟,重走胖子当年的老路。
  下沟前,胖子拉着贰京的手发了一通感慨,说的是,三十年物间是人非,昔日战友今在天涯。不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今天胖爷要带领队伍再创辉煌。刘丧可看不惯胖子这“老前辈”做派,翻个白眼。殷法师和黑眼镜儿正小声说话,刘丧听他们交流的内容很简短,无非是“你先上我辅助”“你负责盯着胖爷”“得嘞”之类的。
  刘丧心里有点不爽,难道这两个人也很熟?

  冰崖上的铆钉早已经打好,现在终于要降下去了,张卫国反复检查了大伙儿的登山绳,自己第一个降下来,大概几分钟到底,挥手示意安全。胖子已经迫不及待,喊一声“大宝贝儿们胖爷我来了”也降了下来。黑瞎子和几个向导陆续降下来。殷法师见刘丧才往下出溜了几米,问:“你怎么不走?”
  刘丧一直没好意思说自己恐高。多丢人呐,尤其胖子在。刘丧刚要说什么,殷法师脚一蹬崖壁荡过来,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抓着刘丧的背包,将他带了下来。
  刘丧吓得紧闭双眼。真泥马太快了!
  沟底地形狭长,没有风,比上面稍微湿润。这峡谷斜着向下延伸到山腹中,他们的前路黑黝黝的。
  人对黑暗有本能的恐惧,偏偏古格王国热爱黑暗的深渊。胖子和刘丧先行探路,三个雇来的向导跟着,殷法师和黑眼镜走在最后。
  胖子拍拍刘丧说:“把你那敏锐的小耳朵支棱起来,好好听听。”
  自从进入山区刘丧就摘了隔音耳机,听风听水,听汽车轰鸣。这些声音构成一种底色,熟悉这种声音底色,能在后面出现异常的时候提前预判。
  果然。沿着峡谷走了不到两公里,刘丧突然捕捉到一种高频率的振动声。二叔资料里的达普鬼虫太过可怕,人一旦接触就会烧成灰烬,如果一下来就遇上这鬼虫,只能说运气太差。

  七人背靠山壁准备好武器:自行改装的喷射器。这种喷射器由两个高压钢瓶、管道和喷嘴组成。高压钢瓶一个装液氮,一个装液化天然气,从特制的喷嘴喷出,射程可达10米,一瓶可连续喷射10分钟。遇到热的东西可以用液氮急冻,其他东西直接烧死。这是特意为此行准备的。
  众人都很紧张,刘丧尤其是。比别人知道得多,注定比别人痛苦。那高频率的振动声仿佛鼓点儿敲击在他心上。
  近了,更近了,更近了,终于来了。
  黑泱泱一片东西从狭窄的空间涌出来,快速靠近,马上进入射程。三个向导之一忍不住开了喷射器,一小股火焰喷出去,滑亮了灰色的背景。
  见过达普鬼虫的胖子最先发现端倪,这不是达普鬼虫,是一群会飞的草原大蚱蜢。胖子说:“省着,别喷了。”
  说着蚱蜢群飞近了,胖子用工兵铲拍落两只,用脚碾一碾,说:“瞧瞧瞧瞧,印度的蝗虫灾,飞过珠穆拉玛峰,飞到这儿来了。瞧这大蚱蜢肥的,瞧瞧这肚子,嘿,藏羚羊呀,牦牛呀,口粮都被你们糟蹋了。胖爷今天要不是没空,真该替藏族牧民灭了你们。”
  众人没怎么说话。这大蚱蜢每只都要手掌大,身上毛鳞毕现,十分狰狞。人说草原上三只蚊子炒一盘菜,这蚱蜢半只就够了。大家不说不动,生怕激怒它们,静待他们过去。
  黑眼镜说:“飞蝗追着草食迁徙,看来这峡谷应该很长,且通向海拔低有水草的地方。这次咱们被困了就沿着蝗虫的路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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