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飞机里,窗外的风景是广阔无垠的,但是里面的空间却是狭小不堪。坐也不是,睡也不是。何小婉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为了不让坐在旁边的人注意到她在流眼泪,始终把头转向了窗户。
其实在刚刚过了安检口,妈妈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自己独自往里走的时候,她就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南京,离开妈妈了。自己是真的要出国读书了吗?好像在那一刻,这个坚定的信念又变得模糊了。
迷迷糊糊地,终于过完了这难挨的一夜。到了第二天的黎明,小婉看着窗户外面被太阳的光线照射出了光彩的云朵,心里在想:也许离开了,也就幸福了。她淡淡笑了笑,又往侧面稍稍探了探脑袋,前后扫了一眼飞机上大家各样的睡姿。想要把这一刻用笔记录下来的时候,忽然想到笔和画本还在头顶行李架的书包里,这让她又有了一份不太自在的感觉。好在就在这个时候,空姐推着餐车过来给大家送早餐了。模式化而又温柔的声音,暂时打断了小婉的思绪。
飞机终于降落了。何小婉透过窗户,看到了久违的纯粹的蓝天。这种蓝天,小婉记得比记忆中小时候南京的天空颜色还要再深些,干净些。天空里闲闲散散的几朵白云,好像是刚刚染了色的画布上,被谁随心地抓了几朵白色的棉花球粘在了上面,却有一种恣意的美。云朵之外,灿烂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她的脸上,眼睛里,也淡却了一丝她心头的伤感。
出了飞机,好多人都马上去厕所脱衣服。小婉的手指不经意地捏了捏自己的毛衣袖口,想了想,还是跟着一路向前的人流,直接去取了行李。又顺着前面的人流,出了机场,独自坐上了机场外的skybus(机场大巴的名字),去到了一个她牢记在心中的站名:Southern Cross Station(南十字星车站)。
因为到了Southern Cross以后,来接她的姑娘,小婉并不认识。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张颖,也在Howard University(Howard大学)上学。她租的房子半年的租约还没满,又想要趁着Howard三个月的漫长暑假回去一趟,便在华人租房网站上贴了广告,找人续租。小婉就是在网上寻找租房信息的时候看到了这则广告。上面的一句“室友均为女生”吸引了她,便和这位叫张颖的女生联系上了。素未谋面的两人都很谨慎,张颖只给小婉留一个电话号码。小婉一方面担心自己到晚了,碰不到她;另一方面,心里又隐隐地好奇:总想知道跟着前面的人群,接下来的风景又会是怎样,所以便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约莫一刻钟,Southern Cross站到了。她背着书包,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从skybus上下来,仔细搜寻着车站后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有没有可能的中国面孔。
张颖还没有来,小婉快速给爸爸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发完了,看着头上延绵起伏的波浪形屋顶和脚前不断有火车来来往往的六七股火车道,忽然对未来又充满了期待,不禁在心里问道:“如果在这里坐火车,会像哈利波特那样去到什么魔法学校吗?”想完了,自己又忍不住笑了笑。
接下来等待的时间让小婉有些不安。她快速脱去了最外面的那件厚毛衣,塞进了书包里,又等了等。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张颖终于到了。两人彼此打量了对方一眼,又确认了一下眼神,觉得一瞬间彼此的外貌都和电话里的声音对上了。
对于小婉来说,张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个中等身材的女学生,穿了黑色的短袖体恤和墨绿色七分休闲裤,腰间别了个小挎包。见到小婉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起伏。鼻梁上架着一副红框眼镜,镜片后面的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看着很平和,却也有些距离感。
小婉在张颖眼中的印象也很普通。不谈她黑色的高领毛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裤,只看她的矮矮的个头,站在墨尔本的街头,恐怕有些身材高大的小学六年级女生都高过她。皮肤白得很透明,搭配她的个头,却更加淡化了她的存在感。及肩的童花头加上齐眉的薄刘海,好像把不大的脸已经包上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唯一让人有点印象的,就是眼睫毛很长,抬眼的时候会觉得眼睛还挺深邃。不过在这个遍地双眼皮的城市里,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再加上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并不是这座城市主流审美喜欢的类型。
张颖没来得及给小婉介绍这座城市,或是眼前的这座火车站,只是对着小婉简单对了一下名字,打了个招呼,就帮小婉推过了一只行李箱。带着小婉去买了张公交卡。
“这张卡在墨尔本所有的公共交通上都通用的,没钱的时候充值就好了。和国内的公交卡很像。”张颖指了指旁边的充值机器给小婉看,发现小婉的眼神还停留在呼啸而来的火车上。拉了拉她,说道:“出去吧。坐火车回不了家。我们得去坐tram(有轨电车)。”
出了火车站,除了各种棕色、灰黑色背景的古老建筑,最显眼的就是宽阔的马路当中tram运行的专用轨道。轨道的上方还有两股并行的电缆。这样的一幅景象,让小婉觉得仿佛出了火车站的一瞬间,就回到了上个世纪。不知道这些每天被轨道承载着的来来往往的电车,究竟见证了多少人的故事?小婉心里想。
刚盯着从远处慢慢开过来的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发了个呆,张颖一句话,就马上把她拉回了现实。“这张车卡刷一次就是两块八澳币,两个小时内有效。我刚刚上车前刷的那一次就快要到两个小时了。快走吧!超过两个小时了,又是两块八!”
“75路,直接就到我们那里。”张颖指了指前方开过来的一辆长长的墨绿色tram,推了推小婉的肩膀。两人又提又拖,把两个大箱子搞上了车。此刻的墨尔本不到中午十二点,又值工作日。Tram上的人不算多,还有些空座位。小婉打量着一车的乘客,以白人为主,其他人种的也有几个。穿着都很随意:汗衫吊带配着短裤和夹脚拖鞋。看着也很悠闲,有的在看书;有的盖着帽子在睡觉;更多的是端着一杯咖啡,或是拿着手机在轻声交谈。两人推着行李箱,来到了靠车尾的座位,又用腿挡住了行李箱,让它们立好。
小婉学着张颖的样子,对着扶手旁边的黄色机器小盒子刷了一下。机器清晰地“哔”了一声。果然看到上面几行数字当中,有一行写了“2.8 dollars”。两块八,换成人民币,即便按一比五算,那也不止十块钱。啊!坐趟公交都不止十块!小婉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被坐在对面的张颖看得清清楚楚。“我刚来的时候也喜欢算。花什么钱都要算成人民币掂量掂量。别算了!算了还是要用。将来一切稳定下来了,你可以出去打个工。一边挣钱,一边花钱,就没这么心疼了。”小婉觉得张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挣钱的事还离自己很远,两块八已经确确实实地花了。她一边心疼着,一边和张颖彼此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既然你都工作了快一年了,应该也过了试用期了,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呢?”张颖听小婉介绍完,问道。小婉笑了笑,没有回答。张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摇摇头说道:“所以你也是先读语言,再去学会计?可是你知道学会计的人有多少!这里的中国留学生几乎不是学计算机,就是学会计!我十分怀疑学出来能不能找到工作。”
Tram开得很慢,停站也很频繁。常常没开两分钟,又是一站到了。旁边的餐馆都会沿着路边搭上三四张桌子,在桌子的中间支个大大的遮阳伞。正值午饭时分,几乎每个遮阳伞下都坐满了肤色各异的食客。有穿着工作正装的,也有穿着休闲服的。外面此刻的炎热似乎与他们无关。每个人都开心地喝着饮料,聊着天,时不时再用叉子插上一口盘子里的食物放到嘴里,看着十分惬意,好像人人都在度假。小婉看着窗外的景象,又在心里想到:自己将来要为他们服务,然后挣钱。这现实吗?
两人不知道在摇摇晃晃的tram上坐了多久,张颖撇过头看了看窗外的建筑,对着小婉说道:“把你旁边柱子上的那个红色的按钮按一下。我们马上就下车了。”
好不容易把两个笨重的行李弄下了tram,张颖为了能少走点路,带小婉走进了一块仿佛没有尽头的草地。行李的轮子在茂密的青草里好像是沾上了胶水,移动起来异常艰难。小婉的手和手腕拉得生疼,也不敢抱怨半句。正在她甚至有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骗到什么荒郊僻岭被卖掉的时候,张颖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指了指斜前方的房子说道:“到了,就在这里!12号!”
小婉走进了屋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难闻的气味。明显是积攒了很久的和新鲜的葱油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是把冰箱里已经放馊掉的饭又拿出来吃下了肚的感觉。这让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张颖显然已经对这种味道非常习惯了,“咱们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住的全是中国人,而且全部是女生,比较简单。”何小婉听了,赶忙点点头。
“你刚来,一心想要马上融入这个文化当中,很正常!”张颖好像猜透了小婉的心思,“等你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还是中国人帮中国人。跟自己国家的人住在一起是最舒坦的!”“哦”小婉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进了门就是客厅,客厅的地砖上有一层油腻腻的东西。大概是留在地砖上的时间久了,已经被踩得很黑了。直到小婉后来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没搞清地上究竟是什么。客厅里放了一张饭桌和几把椅子。靠边的地方还放了两张单座的沙发。沙发看着异常陈旧,上面的皮不但有很多裂纹,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洞。与其说它的功能是让租客们休息,不如说是用来填补空间,让这一块空着的地方看上去没那么突兀。走不了几步路就是厨房了。一个女生正在背对着她们乒乒乓乓铲着锅。女生的马尾辫松散地扎在了后脑勺,还看得到后侧面一些没有梳平整的地方从辫子的旁边眦了出来。“大姐!”张颖对着背影喊了一声。“嘿!回来啦!正好我做好了,你俩和我一起吃吧?”这个女生回过头,盯着小婉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就着轰隆隆的炉子和老旧的抽油烟机的声音,大声地说道:“刚从中国来的吧?怎么称呼啊?我是汪琪,叫我大姐就好了!”
小婉赶忙点了点头,认真地介绍道:“大姐好!我叫何小婉!”
大姐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就回过头又炒了炒菜,又回过头,对着张颖说道:“你帮她一把,把行李弄进去。别堵在这里。收拾收拾桌子,马上我们好吃饭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张颖还没走,根本没有小婉放行李的橱柜。两人把行李推进了张颖的屋子。屋子外面中午的阳光很是炽热。张颖把屋子里的窗帘拉上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看着有些昏暗。她指了指地上靠门边的那张席梦思垫子对着小婉说道:“你先将就一个星期。等我走了,这张床就是你的了!”
小婉看了看垫子,垫子的中间已经有些凹进去了。整张垫子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灰斑。她心中闪过了一秒钟的迟疑,还是赶忙点点头。打开了行李箱,把妈妈给带的床单铺了上去。然后赶忙背着张颖脱掉了自己的毛衣。换了身夏天的衣服。和张颖走了出去。
三个人在客厅的餐桌坐定了。大姐见小婉坐得僵硬,便拍了拍小婉的肩膀,“随意点儿!咱们这儿全是女生。想怎么样都行!”小婉听着大姐的话,又冲大姐笑了笑。这才看清大姐的长相。双眼皮的眼睛或许是对着电脑太久了,显得有些无神,眼角还稍稍有点皱纹。鼻梁稍微有点塌,嘴唇略厚。这些五官拼凑在一张国字形的脸上,也是一张在人海中看完了就会马上忘记的长相。
大姐昂了昂头,对着厨房左侧的一间房间指了指,“这我房间,有事就来找我。要是我门关了,一般来说,不是睡了就是出门了。”又举着筷子指了指厨房右边的连着的三间房的中间一间和靠着门口的那一间,“小北,马上也要回国了,最近都不怎么在家。小晶,Crystal,她不喜欢出门。如果你实在有事需要找她,就敲她房门,她通常应该是在家的。”
小婉点点头,看着桌上再平常不过的青椒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带着拘谨和感恩,接过了大姐递给她的筷子和饭碗。也在一瞬间再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国内,刚才坐tram沿路看到的那些是不是都是幻象。
三个人就着两盘菜吃完了午饭。小婉想要洗碗,却被大姐拦住了,“你才来,去收拾收拾吧!肯定还要再给爸妈报个平安。”
“谢谢大姐!”小婉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对着大姐说道:“等我收拾好了,请你们吃饭!”
“嗨!客气什么!又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大姐一边收着碗,一边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房东还没来,没有房东的网络密码,小婉暂时没法打电话给父母。她坐在床垫上翻了翻随身带的雅思辅导书。忽然发现离床垫不到十厘米远的地方的角落里,躲着一只很大的蜘蛛。算上它的长腿,几乎是小半个手掌的尺寸。
“啊!”小婉吓得尖叫了一声。把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张颖也吓得坐了起来,“怎么了?”
她顺着小婉手指头指的方向看了看,又平静地躺了下来,“看着很大哈?放轻松!这种长腿蜘蛛无毒,也不会伤害你。你实在不放心,等房东来的时候,叫他帮你弄掉好了!”
张颖既然这么说了,小婉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然而不过半分钟,她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那只大蜘蛛。内心很无奈:一张床垫的空间还要被迫与蜘蛛共享。只要坐在这里,她总感觉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它;站起来去客厅,又怕回来的时候蜘蛛不见了,那更让自己担心它究竟去了哪里。哎,总之现在就算为这只蜘蛛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在保险公司投个保,保证它不会侵犯自己的领地,她也无法集中精神看书了。她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一边盯着蜘蛛,一边慢慢从行李箱里腾出了一个小塑料袋,把它打开了,慢慢推到了蜘蛛旁边,希望蜘蛛能自己走进去。
毕竟和小婉不熟,张颖一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一边也时不时看看她在做什么。见小婉把塑料袋靠近了蜘蛛,她也不自觉放下了手机,关心起了那只蜘蛛的命运。蜘蛛也不傻,见自己旁边忽然多了个东西,它赶忙转移了阵地,贴着墙往床的方向爬了过去。
蜘蛛越爬越近了,虽然爬行的轨迹离床的高度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还是让张颖的神经也绷紧了起来。小婉也走近了,正想对张颖说抱歉,张颖已经大喊了起来,“大姐!大姐!快来啊!大姐!”
“什么事啊?”大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看房间里的情况,见怪不怪地“嗨”了一声,从书桌上抽了一张卫生纸餐巾纸,在张颖的床边脱了鞋,张颖赶忙自觉地从床上下来,站在了小婉的旁边。大姐上了张颖的床,轻松地用卫生纸餐巾纸盖住了蜘蛛,轻轻一握,就从床上走了下来。走到小婉和张颖的旁边,她故意在两人跟前晃了晃。果不其然,两人像约好了一样,拐着彼此的胳膊往后退了退,看得大姐不由地笑了起来,捏着那张纸,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惊魂未定,房东已经到了。站在张颖房间的门口,冲着二人点了点头。就走到客厅的饭桌边,拿着计算器坐了下来。
“叔叔,阿姨今天没来啊?”张颖看着房东,直接问道。房东干干瘦瘦,看上去有五十出头,脑袋中间已经谢顶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抬起头的时候,眼镜好像就要从鼻梁上滑下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不用她。算帐,她脑子绕不过来。”说着,又对着小婉说道:“小姑娘,入乡随俗,叫我Ben就好了。来吧!我们把帐算算。”
“Ben,你好!”虽然对着比自己年长的人这么叫有点怪,但小婉很感激初来到这个国家就有个地方落脚,来不及思考怪不怪的事情,只是赶忙在旁边坐了下来。
Ben给小婉列了三条,一条是一个月的房租数额当作押金,第二条是一个月的房租预付,还有就是接下来和张颖共同使用这间房间的这一个星期,共摊的一个星期房租。
这三条听着都很合理。小婉点点头,问道:“那现金你收吗?只是我只有一百的,没有零钱。”
Ben高兴地点点头,说道:“就是收现金。你记好了!我不接受转账。你要是转账,那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小婉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颖。张颖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有钱给就行了,零钱他会找给你的。其余的就别问了。”
小婉赶忙回房间取了钱给Ben。Ben拿到钱,麻利地点了点,找了零钱给小婉的同时,又说了一句,“小姑娘,你要记得啊!你预付的这一个月房租,是包了水电煤气的。但是每样只包了五十块。如果这些账单到了,用超了,那我还要找你们把多的钱补出来。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叫你们要节约。要不然有些留学生真的是非常浪费!”
这话听得好像也很有道理。小婉赶忙又点了点头,张颖快走了,也不想多事。大姐在房间听不下去了,走出来说道:“也就是告诉你。每个月的房租不止七百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婉诧异地看向了大姐,又回头看了看Ben。Ben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小婉,又不高兴地对着大姐说道:“哎!小汪,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吧?讲真心话,我家用水用电都没你们这里费。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们是不是天天开着灯睡觉,洗衣机二十四小时转不停!”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摊在桌上:“你人在正好!这是这三个月的水费单,你们又超了!这和这个小姑娘是没有关系的,她今天才来。你们一个人要掏二十八块。我过两天来收房租的时候,你们要一起给我。”
大姐生气的瞟了一眼靠门口的那间房门,大声说道:“要交也轮不上我们交啊!我跟张颖都是攒两三个星期才洗一次衣服。小北最近根本不在家。凭什么叫我们交这个钱!”说完,她不等房东辩驳,快步走回屋子,大声地关上了门。
房东走了,张颖嫌天气太热,跟小婉约定了明天再去办银行卡,手机卡之类的事情。小婉给爸妈打完了电话,想要出去买点食物,见张颖在煲电话粥,不好打扰。便走到大姐的房门口问最近的超市怎么走。
大姐想了想,对她说道:“如果走过去还挺远的,你一个人去,未必能找到回来的路。明天去吧!今天还跟我将就一顿吧!”
澳洲的夏天黑地真晚。何小婉躺在睡垫上,吹着电风扇,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好像一个一直想要玩耍,怎么也不肯入睡的小孩子那样,一直撑着亮。几朵大大的白云安逸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弹。她心里想:这里夏天的天空比国内夏天的时候黑得还要晚呀!北半球的天空,现在是什么颜色呢?国内现在是深秋,此刻还不到六点,天色应该都已经黑了。也许,他在回家的路上。他会知道我离开了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走之前是不是应该要和他告个别?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拼命地否定自己:何小婉你大概是痴人说梦吧!在的时候都没说过几句话,现在离开了,反而要告诉人家!你准备告诉人家什么呢?
反反复复几次以后,小婉看着此刻外面的天空,觉得只有画笔可以帮助她消散掉此刻放在心中挥之不去的问题。刚刚从书包里拿出画笔,要开始画的时候,外面的天空终于开始撑不住了,暮色渐渐淋上了南半球这座美丽的城市。小婉见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的张颖半点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想到今天下午房东说到账单的时候,各人的态度,还是放下了画本和笔,躺了下来。
小婉安静地看着这天空。看着看着,慢慢地,觉得心变成了一杯水,一点一点淡去了心中的苦涩,留下了一份纯净。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可人儿终于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小婉起了个大早等着和张颖一起出门。大姐出门前,看着坐在客厅等待张颖的小婉,又走回厨房,给小婉拿了两块面包,又泡了碗麦片。
“大姐,我一会儿去买了东西回来,就还你。”小婉连吃了大姐三顿,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嗨!”大姐还是一样的语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完了帮我把碗洗干净,还放我那边啊!”大姐说完了话,就急匆匆出了门。
张颖到快要十点钟才起床。但是一旦起了床,速度也快。十点十分,两人就出了门。下午一点以前,小婉的银行卡也办了,手机卡也申请了,食物也稍微买了点。
“今天小推车没带,就先买这些吧!要不然得累死!”张颖一只手帮小婉拎了一袋食物,另一只手腾了出来,对着公交车刷了卡。刷完了,轻轻说了句,“昨天两块八,今天五块六!”
“我请你吃饭吧?”小婉也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直接给钱似乎也不太对。“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正好我们在外面把午饭吃了。”
张颖昨天和小婉在一个房间待了两天了,行李什么也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出小婉应该家境一般。想了想说道:“就学校旁边那个快餐店吧!不要十块钱就能搞定了,里面也凉快!”
吃完了午饭,张颖一回到家,又摊在了床上开始刷手机。她已经在Howard学了两个学期了。接下来的第三个学期正值圣诞季,天气又炎热,大部分本地的学生都会选择出国度假。所以学校开设的课程种类也没有前两学期那么多。留在这里,有的时候并不能凑到四门课一起上。如果只修个两门课,并不能让总的学习时长变短。除此之外,因为留在这里衣食住行都要花钱,还要自己做饭,所以很多留学生都在第二学期结束前,就早早买好机票。只要考试结果出来了,没有挂科,就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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