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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幸运儿
作者:
后夜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清早雪停了,天也晴了,一轮红日升起来,把雪后的大地照得分外耀眼。
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铺在大地上,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好一派壮丽雄伟的北国风光。
城乡公路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就被过往的汽车压得坑洼不平,路况很差。
一辆老旧的客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路上,两侧车窗被塑料布蒙住,车内空气不流通,乘客因为缺氧而昏昏欲睡。
座位最后一排。
一个短发青年脸色惨白,歪头瘫在座位上,然后又猛然绷直了身体,就像身体刚过了电一般。
他环顾四周,一脸惊骇,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客车内汽油味很重,车窗玻璃上满是霜,司机后方引擎盖上也坐满了人,乘客打扮多数军大衣、狗皮帽子,女性则花棉袄居多。
这老土扮相,仿佛二十年前的装扮一样。
“这是……回村里的客车?”
“我刚不是在酒吧陪客人喝酒吗?”
“难道……穿越了?”
他叫丁闯,原本是酒吧的一名楼层经理,日常工作就是挨个包厢敬酒,让客人开开心心把酒喝了,舒舒服服把钱花了。
刚才就是为了给一个社会大哥喝高兴,他整整干了一瓶生命之水。
然后,他人就没了。
“重回青年时代?”
“哈哈哈哈哈……”
丁闯忍不住放声大笑,谁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你笑这渗人干啥?是不是有病!”邻座的大姐被吓了一跳,指着丁闯鼻子骂道。
“实在不好意思,刚做梦娶媳妇来着,激动了,对不起啊。”丁闯紧忙道歉,想了想问道:“大姐,今年啥属相来着?”
大姐怪异的看着他,顿了顿道:“龙啊,千禧龙。”
“噢,谢谢姐。”
丁闯嘴上道了声谢,脑海却是嗡的一声,心情五味杂陈。
他转头看向窗外,缓缓呢喃:“千禧龙,也就是2000年,我还在海连工业上大三,这是我被开除之后,回家的列车?”
就在昨天,丁闯被学校开除了。
原因是丁闯在食堂做兼职的时候发现校长小舅子承包的学校食堂有非常大的食品安全问题!
蟑螂出现在饭菜里已经不是新鲜事。
保洁大爷在炒菜锅里洗拖把!
发霉发臭的速冻鸡翅在厨子的巧手下焕发第二春,成为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员工自己从来都不敢吃食堂的东西,卫生条件之差骇人听闻!
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丁闯回了宿舍就动笔写了实名检举信寄给了教育局和卫生部门,但是前脚投到邮筒,后脚就被收发室的校工给翻了出来,送到了校长那。
为了保证自家生意的安全,校长和他小舅子一个负责学校内外造谣说丁闯找小姐,
过后几天,丁闯没少往其他校领导办公室跑,想讨个说法,可却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
周一发现,周二举报,周末开除,前所未有的效率。
投诉无门,丁闯心如死灰,只能夹着尾巴回了村……
“愣头青,当年还是太嫩了啊。”丁闯心里默默道:“要不是被学校开除,后来怎么会混那么惨……”
“小湾村,有没有下车的?下车提前说,雪天路滑,不好刹车。”乘务员吆喝道。
丁闯猛然收回思绪,向前方看去。
果然,上一世的事情即将重演。
这个年代的移动手机对于农村而言是稀罕物,座机同样不多,学校把开除通知的决定打到村委会,然后经过某个长舌妇的宣传,全村人都知道丁闯道德败坏。
只见村口站满了人,队列最前方,正是时任小湾村村长的老丁。
身着爱妻款暖心棉袄,一米八的大个子辅以泥瓦匠多年的锻炼出来的壮实身子,双手紧攥镐把,大马金刀地站在路中间,双目怒视正在驶来的客车。
“村长,我们可是在这里陪你等了三天,等一会他下了车,你可别不舍得打啊……”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双手插袖,笑呵呵的说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他叫赵德利,村里的街溜子之一。
自打丁闯被开除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之后,每当客车要过来的时间点,这群闲人就会准备好瓜子花生蹲路边一起等,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我看得出来,村长这是下了很大决心,咱村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学着学着还出去找小姐,道德都败坏咯,这事儿传出去得让别的村笑话死,我都跟丢人。”
张淑花抓着一把瓜子,靠在墙上看戏:“村长都把媳妇锁家里了,这架势看的出是肯定狠狠教育这儿子。”
“闭嘴,都闭嘴,不说话能死?”
马老头披着棉袄呵斥,走过来劝道:“老丁啊,孩子还小,等会儿打的时候轻点,哎……你拿反了,用这边!”
马老头是好心,镐把一边粗、一边细,让老丁手抓粗的一边,用细的打,能轻点。
车到了。
老丁一言不发,拎着镐把迎过去,快步走上车,推开车门从车头开始往车尾走,一边扒楞乘客,一边往车后观瞧,生怕这个小兔崽子从后门溜了。
“爸!”
丁闯缓缓从后排人群走了下来。
上一世是被父亲找到,然后被拽着耳朵拉下了车,然后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被暴打,原本心态就已经崩了的丁闯扭头直接跑了,边跑还边放话说不认这个爹,自己出去打工,就算饿死也不会跟老丁张嘴讲一句话。
两年后,他终于舍得和家里联系,这时才知道,父亲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世。
原来,自从这天离开之后,父亲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活得太失败,这辈子没法再抬起头见人,于是开始闭门不出借酒消愁,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再之后经常因为酒精中毒进医院,整个人精神萎靡,身体也每况愈下,短短一年半以后就撒手人寰了……
老丁听到声音抬眼一看,还真是丁闯,火气霎时间冲向头顶,脖子上的青筋嘭的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别叫爸!我受不起!你是我爸!”
他怒气冲冲走过来,像抓小鸡仔一样把丁闯从人群里拽下了车。
“爸,我想你了!”
见下了车,丁闯红着眼,甩开膀子猛地将老丁抱住。
上一世的年少轻狂,用一生悔恨。
这一世不会躲、不会跑,任打任骂。
老丁台词动作在脑海里都演练好,此时居然没沿着演练方案走,仿佛被换了剧本一样让他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打丁闯上学开始,还是第一次抱自己。
“能再看到你真好,爸!”
丁闯把头埋在老丁肩膀上,一瞬间泪如雨下。
有些感情,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你……你干什么,还特么还有脸哭,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大半辈子,你就这么对老子?你让我这张老脸以后怎么见人?”
见儿子一反常态,他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往常儿子在自己面前也没这么哭过,他局促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悄悄将镐把换了个手,他吼道:“完蛋玩意,今天你不把事儿讲个明明白白,老子让你下辈子就在炕上过!”
“在场的都是乡里乡亲,你说,为啥学校开除你,让大家伙听听。”老丁站在众人面前,冷声问道。
此时间,不光是他自己需要一个解释,在一旁看热闹不知实情的全村老小也支棱着耳朵等着看他家的笑话。
嘭!
老丁还是忍不住重重一脚,怒斥道:“说话!”
“我说,我说。”
丁闯擦干眼泪:“我写信实名举报学校食堂。”
他把事情讲一遍:“然后就被开除。”
“实名举报?”老丁一愣。
“啥?肉都臭了还给人吃?真的假的?”
赵德利率先尖叫,撇撇嘴:“不可能,我喂牲口都没这么恶心,编的吧。”
“就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张淑花继续磕着瓜子:“老丁,这孩子短教育,学坏了,一定是在外面找小姐没给钱,然后小姐找到学校要钱,才让人学校给开除的,要不然怎么是品德败坏呢!”
大家都不相信。
老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怀疑是不是儿子找小姐了不敢承认,才编了这么一堆理由……
“大家不能光听学校讲的,说我找小姐那都是为了开除我才造的谣!”丁闯咬着牙,继续道:“就是因为他怕我给他们生意搅黄,上面查下来把他校长撸了,才会没按照程序走就把我开除的,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开除,我还要找人举报,必须还自己一个清白!”
“还骗,还骗。”赵德利似笑非笑:“老丁,你到底打不打,撒谎撂屁的一点都不像你,男人嘛,想姑娘了很正常,大伙你们说对不对啊!”
“就是就是,我们可等了三天,这就完了?”
老丁心中也在权衡,打,等于相信儿子找小姐,不打,好像又降低了在村民中的威信。
沉吟片刻道:“到时候还能去上学?”
“当然!我又没犯错误!”丁闯重重点头。
丁家祖辈都没出什么读书人,当年丁闯考上大学那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老丁家杀猪宰羊,大摆筵席,老丁那是走起路来脚下带风,再到后来出了事儿郁郁而终都是因为他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此时如果不说服老丁,难保后续老丁又出什么状况。
“最迟过完年!我这次直接把检举的信塞到了领导办公室门缝里。”
“啥?那还得多久才能有消息啊,这要是等个一年半载的,黄瓜菜都凉了?”张淑花瞪大眼睛,吃瓜子都不香了:“老丁,他还在骗,就是在拖延时间,赶紧动手吧!”
“就是,打几下意思意思,让大伙看看,别白等啊!”赵德利也着急。
丁闯反击道:“我要是错了,我爸打死我,我都不带求一声饶的,但是我要是没错,到时候你俩白给我家当十年长工如何?”
“你!”
二人登时被噎的无话可说,这么赌真不敢,万一真如丁闯所说,那这岂不是把自己都赔出去了。
于是就默契的低着头,闭嘴不说话了。
“好,那我就且让你过个安稳年,等过完年之后要是还没着落,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老丁重重道。
这时,村里广播传来急促声音:“村长请注意,刚接到上头电话通知,说国道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几十台车撞一块了,让你组织村民立刻救援!”
“重复一遍,国道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请村长立刻组织村民救援——”
国道,离小湾村就二里远,丁闯小时经常和小伙伴在那附近水塘钓鱼,看着国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开着小汽车到处潇洒。
“啥,广播说啥?”
老丁稍微有点耳背,刚才又一门心思在儿子身上,没听清。
“好像是说国道上出车祸了,让我们去救援。”有人回道。
赵德利这时候又蹦出来了,学着老丁平时的口气指着乡亲们,道:“老少爷们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大家……”
话没说完,老丁一脚把他踹雪地里,然后拍了几下巴掌把村民的注意力聚集起来,道:“广播说啥大家都听到了,一会肯定得救人,可能要见血,害怕的在家看孩子,其他的老少爷们把家伙都扛出来,大钳子千斤顶之类的,家里有的都带过来,妇女同志把闲着的被和还有暖壶都带上,照顾好伤员。”
没搞过救援,这些工具是他能想到常用的:“大家都都行动起来,五分钟以后村口集合!”
说完话,风风火火的开始往家跑。
然后没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丁闯也在,便回头冲他吼道:“发什么楞,赶紧跟老子回家拿家伙!”
“啊?好好好!”丁闯也才缓过神来,紧忙跟上老丁的步子。
他一边跑一边回想,上一世有这样一幕?怎么一点不记得?是自己那天跑了,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事儿?
也许是吧,管他呢,被开除的事儿没时间找他事儿了,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五分钟后,村民个个拿好了家伙站在村口,在老丁一声令下向着事故现场开拔。
连通国道的路只有庄稼地中间的一条土路,由于大雪早晨才停,这会要不是大家总走,换了外人根本看不到路在哪里,那雪少说得有三十公分厚。
几十人在小路上被拉成长长一条线。
路程刚过半,就有些人走不动,坐在地里缓神,也确实,趟着雪走路着实累人。
在队伍最前方开路的老丁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不过视线已经能看清路基高出地面不少的国道了。
放眼看去,不少车都撞到了一起,再往后看,连绵上百米全是事故。
“妈呀,这得死多少人啊……”赵德利呆立在原地,腿肚子直打哆嗦。
“把你那个臭嘴闭上,有功夫害怕不如多救点人。”老丁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像还有人斜坡上滚下来……”身后一名村民惊讶道。
丁闯闻言看过去,当看到远处场景同样被吓了一跳,大车小车按照平均七米一台算,这车流少说得有一百米长,三车道也得有几十台车,里面得有多少人?
他顾不得紧张,赶紧加快速度朝事故地最前方跑了过去,在还有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巨响——
“咣当!”
最后方又有车追尾了,从声音判断,撞击时速度应该很快。
“老少爷们们走快点!时间就是生命!”说着,他又向前跑出三十米,感觉自己肺都跑炸了,不得不停下脚步大口换气。
丁闯也跟着老爸一路朝前跑着,他看到事故现场的惨状后,瞳孔在不断紧缩,感觉灵魂在受到阵阵冲击。
眼前这已然和往常听说的路滑追尾已经不一样了,这简直称得上惨剧!
有的车车头直接撞瘪了!
有的车被前后夹击,整个驾驶室几乎被挤扁了!
柴油混着血水从车里往下流,耳边,传来不断传来凄惨的哀嚎声、哭泣声、求救声。
路基下方的田地里,躺着几十名从高速路上翻下来的幸存者。
眼前景象,宛若人间炼狱!
“咣当!”
“咣当!”
耳边依然在传来阵阵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撞在了自己心头上!
“这……这……这也太吓人了!”老丁跑到丁闯身边停下,看到眼前场面头皮都麻了,瞪大眼睛迟迟不知该如何说话。
“这也太惨了!”
“怎么救啊村长,怎么救?”
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停下,全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救我,救救我,我的腿。”田地里一个穿着貂皮的男人向着老丁招手呼救,他的小腿异常的扭曲,整个裤腿都被血浸湿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
“帮帮我们……”
高速上同样传来呼救声,此起彼伏。
“村长,咱们怎么办?”
“没办法救,咱们不是医生,不会治啊。”
“这可怎么办?”
村民全都懵了,有些妇女已经被吓哭,这种场面对人来说是在精神摧残。
老丁急的满头大汗,第一次面对车祸,还是如此重大车祸,平日里在村里那些主意完全用不上,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什么都不做也不行,这里距离高速路出口还有一百多公里,这种路况救援队短时间赶不到,从城乡之间的路穿过来得几个小时。
“大家听我指挥!”
这时,丁闯忽然站在人群前面,开口喊道。
双手攥成拳头,眼里满是红血丝,眼泪也在眼眶打转,此情此景没人能不沦陷,他猛然转过身,面对乡亲道:“现在,出几个人回村里给附近村的打电话报信求援,让他们找手扶式改的那个扫雪机开过来,先把咱村里过来的路积雪清了,另外家里有沙子、炉灰、煤渣让有农用车的村民拉过来,得往路面上洒,否则后面的车还得出事!”
“柴火也往这边拿,天太冷,零下二十几度说不定就给穿的少的人冻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张淑花,你带几个妇女,从野地里往车队最后面跑,每隔一百米站一个人,看到车过来就在路边喊减速,最好把红色的被面都拆下来拿手里往后摇动,注意,人要站在护栏外边,别站道里头!”
“剩下的妇女同志,留下面照顾伤员!”
“其他人跟我往路上走,把不能动的往路旁稻田地的房子里挪!”
说完,挥着手快步向高速路上跑。
跑出两步,发现身边没有脚步声,转过头,见村民都愣在原地。
估计他们根本信不过这么个毛头小子说的话,这时丁闯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了,耽误一秒就可能丢掉一条命,高喊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动啊!”
老丁缓过神,紧跟着喊道:“都听我儿子的,都动起来,快点动起来!”
有了老丁的声音。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全都按照丁闯分配行动,一个人往村里跑,张淑花带着几个妇女往车尾方向跑。
留下两个村民照顾野地里的人。
剩下的几十人跟在丁闯身后,全都向高处地面三米的高速路上冲,黑压压一片,霎时间布满整个斜坡,雪太滑,爬上去又滑下来,不只是自己滑下来,连带着后面的村民都被撞倒。
可这种时刻,没人叫嚷、没人停顿,摔倒了继续爬。
丁闯最先爬到高速路上。
事故现场近在咫尺,眼泪在眼窝里直打晃,他咬着牙没让它掉下来。
正前方是一台被撞翻的小轿车,严重变形,地面满是冻成冰的血,驾驶室里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还没等丁闯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听的“咣当”一声,最后方又传来声音,几十米长的撞击车队都跟着震动。
“爸!”
丁闯转过头,哽咽道:“你带人从前面开始找,把没被压住的,还能动的,放到路的最前方,与车队隔五十米!”
五十米的距离足够安全了。
“哎。”
老丁红着眼,气鼓鼓骂道:“老天爷作孽啊!柱子!你带着老宋家的人跟我走!”
带着人或背、或抱、或抬将一些车边没被压住,只是昏迷的伤员往前抬。
“大家抬人的时候记得把车牌号和人记下来,那个谁,张会计,我书包给你,里面有纸笔,你记清楚了!车上有几个人,车牌号多少,多大年纪,性别什么的。有能说话的,把名字和家里电话报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张会计闻声紧忙接过来丁闯的书包开始翻找笔纸。
“机械撑杆、液压破拆......”丁闯在脑中回想救援能用到的工具,能想起很多,奈何,现在的条件不允许,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办到。
他眼前一亮:“赵德利,你挨个车找没出事儿的车主,跟他们要千斤顶,咱带的肯定不够!”
丁闯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啊?啊啊。”赵德利小鸡嘴米般点头,脸色已经白了,完全被吓坏了,喊道:“车主,来个车主,他妈的,来啊……”
“剩下的跟我救被困住的人!”
他说着,瞬间趴在地上,仔细观察眼前这人,腿被夹在里面,人也卡住,无法动,把手伸到鼻子处,见还有微弱呼吸。
工具还没找到,只能用蛮力。
“抓住这,一起朝外掰!”
话音落下,五双粗糙干裂的大手顿时抓住变形A柱。
“一!二!三!”
三声过后,五人额头青筋凸起,同时用力,变形的A柱硬生生被掰回去一些。
趁此机会,丁闯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这人肩膀,双腿蹬着车,把这人生生给拽了出来。
如果是夏天,不会乱动。
可现在是冬天,野外零下二十几度,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会黑,能达到零下三十度,一个小时,能把活人冻僵了,在此时,他必须得出来。
拽出这人,见双腿已经血肉模糊,吩咐人马上拿裤腰带把受伤的地方勒住,抬到老丁那,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救人。
救出一个人。
又一个人。
浩浩荡荡的邻村大军终于赶到,有人带着铁锹、有人带着镐,有人扛着抱着一大摞尿素袋、有人背着柴火。
还有人把家里的牛、马牵过来……
村民前赴后继向高速路上爬。
整个小湾村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参与到救援当中。
很快。
车队最前方生起一堆红彤彤的火,气温似乎温暖了一些。
沙子、炉灰被撒到地上,雪也不那么白了。
呼救声和哀嚎声也渐渐变稀疏。
“你们几个捆木头,爬犁知道什么结构吧,到时候拿牛车拉到我爸那。”
“你们几个,跟着张淑花,在后面摇红被面,有带大喇叭的,录音告诉后面的车前面出事故了,减速慢行。”
“许大爷你这么大岁数过来干啥,来了就来了,你这样,你负责跟受伤的人唠嗑,别让他们睡着啊,这一睡着说不定人没了。”
“打井队的大哥,你招呼你村的爷们们,把你们那些个装备找个缓坡弄上来,一会用的上!”
“来人给卫生院的大夫搭个窝棚,把重伤的往里抬!”
“受伤的挺多,大夫们加加油,辛苦了你们,没拿够东西的让人回去拿,救人要紧!”
毕竟是现代人,没经历过重大事故也看多了电影和社交平台上救人的报道,虽然记不全,但好歹有样学样,把大家伙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能做到什么样就只能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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