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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科学家
作者:
四海光波
二零一五年八月中旬,新安省农村某地
龙眠山的苍峰翠谷间,山泉汇聚成溪,倾泻直下,在双溪村口转了个弯,径自往长江涌去。一条平整的水泥小路自溪畔的乡道岔出,沿着缓坡,弯进一个小院。内有两座小楼,白墙黛瓦,绿竹掩映,前院开阔轩朗,后院盖了一溜青瓦红砖的鸡棚柴棚。
右边小楼大门洞开,热辣辣的南风伴着沙沙的竹叶声,将稻香卷进高阔敞亮的堂屋。厅堂中间是一张深褐色老式八仙桌,桌沿上黄铜配件锃亮,古旧的纹样几近磨平。一个白衫年轻人端坐在木制条凳上,专注地盯着桌上银白色高配笔记本电脑,他叫关山,二十七岁,博士生导师,粒子物理教授。
手机响了,关山看了一眼手机,连忙站起来接通电话,交谈间,他语气谦恭,神色平静。对话声传到厨房,一个高挑的女子眉头微蹙,轻手轻脚走到前厅,等关山挂了电话坐下来,她上前低声问:“怎么了小山?”
关山微笑道:“姐,没什么大事,是我们院长江老师。我的项目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他打电话来安慰我。”
关河微张开嘴,眨了眨眼睛,“这么难?连青年千人出马都拿不到?”
“重点项目,整个数理学部,全国一年才几十个,只有杰青或院士申请希望才比较大。和那些大牛比,我就是一只小虾米。”
关河仔细端详着弟弟,他面容沉静,左手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小时候,一旦心情不好,他就是这个样子。那一年,爸妈到外省打工,他还不到五岁,连着哭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不哭了,从此却养成了手指头乱动的习惯。关河帮着爷爷奶奶管了好久,才慢慢改掉他这个毛病。上大学以后,关河只见过两次他这样烦躁,一次是他十六岁大三选专业,另一次是十八岁那一年,他定了机票飞美国,去加州理工学院读博士,临行前两天,却赶上爷爷确诊早期胃癌,需要开刀。
关河鼻子微微发酸,沉默了片刻,她也在条凳上坐了下来,凑到弟弟身边低语:“影响很大吗?如果拿不到项目,过两年,你是不是就没钱了?”
“嗯,的确有可能,如果没项目,我感兴趣的题目也没办法深入。”关山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平和地闲话。
“没项目就没成果,就很难通过考评。”关河眉头紧锁,压低嗓门问:“如果考评通不过,就得走人,对不对?”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抬眼见姐姐眉心揪在一起,关山暗自后悔,咧开嘴笑着说:“我们组参加了燕京粒子加速器和CERN的研究,肯定会有成绩!就算拿不到项目也不会饿死。再说了,明年还可以继续申请,下次就有经验了,别担心。我保证一定通过考评,相信我!”关山正视着姐姐,声音不高,但语气笃定。
关河眼眶有点发热,“好。”
关山微笑着点点头,他扭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轻声补充,“这事儿别让爷爷奶奶知道,好不好?他们要是知道了,就老是要操心。”
关河抬手撸了撸弟弟乌黑浓密的短发,“这我还不知道?我评职称的那些破事儿,从来不敢跟他们说。”
关家姐弟看上去有四五分相像。关山颀长身材,眉目清隽,浓眉底下是一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眸子,年纪不大,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温润儒雅的书卷气。关河细腰长腿,容长的脸儿,眉清目秀,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身穿白色短衫,浅蓝牛仔热裤,露出两条白皙圆润的大长腿。
关河轻轻叹了口气,扬起下巴,“看什么呢?”
“今年新科杰青名单。总共两百个,我们学校上了八个。”
“八个?”关河惊呼,“我们学校十几年才上一个,新闻在学校主页上挂了一个多礼拜!你们一年就八个?”
“人家燕大和浙大今年各上了十个呢。”见姐姐面色好转,关山调笑道:“二本学校,能上一个国家杰青,当然应该敲锣打鼓放鞭炮。”
“不是我们单位!是我研究生母校,南西大学,211呢!”
关河托着下巴,细细地看了一遍新科杰青们的工作单位。“科学院、Top 2 加华五,就占了一多半,其他985、211捡点零头,全国其他几千所普通大学加起来,只有个位数。难怪人才都往好学校去。”
“是啊,杰青号称小院士。竞争这种国家最高级别的人才项目,平台非常重要。”
关河又掐着手指上下看了一番,侧过脸,面带疑惑地看着弟弟,“两百个里面,才十几个女的?10%都不到?”
“对,女生上杰青的非常罕见。到院士阶段,女性只有5%左右。”
关河拧眉,“其实现在大学里,女生的成绩一般都比较好,做科研的女生也很多。我前两天才看报道,说科技工作者里面,40%是女性,为什么不能出头呢?”
“女生的确一般在大学里成绩比较好,文科理科都一样。但进入社会后,女生要生孩子、照顾家庭,会非常影响精力。到杰青这个阶段,全国最优秀的学者在一起比拼,需要连续多年的高水平产出,竞争非常激烈,对男女都一样残酷。如果因为什么事,耽误两年,马上就被拉下了,没人会停下来等你。”
“对呀,生一个孩子,至少有两年的时间没法全心全意地专注工作,生两个就是四年。”关河若有所思,“所以一旦错过,就没机会了。这种玻璃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破。”
“我不知道。”关山摇摇头,“这需要全社会改变观念,不能把照顾家庭的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
关河无奈地摇摇头,“哎,不说这个了!一旦拿到杰青,以后拿经费就容易了,对吧?你想当杰青吗?”
“谁不想啊!但如果大家都瞄着杰青,那不得挤死啊!”关山状作不经意地说:“每年两百个名额,你算算概率吧!想太多了,就容易失望。我还是先搞定我的考评,当个有编制的正式工,省得你老说我是临时工!”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我的副教授比诺贝尔奖都难拿?”关河白了弟弟一眼,起身回了厨房。
厨房里,爷爷戴着老花镜,专心地从竹篮里挑选新鲜鸡蛋给孙子们带回城。奶奶忙着往玻璃瓶里装腌豆角和酱瓜,她一边忙活一边念叨:“不是还有十几天才九月一嚒?就不能多住几天?”
爷爷插话:“伢儿们单位有正事,哪能天天在家里陪你?”关河也跟着劝,“奶奶,小山单位下午要开大会,可不能耽误了。”
爷爷七十多了,大暑天里,他还穿得规规矩矩,短袖衬衣扣到最上一颗扣,老爷子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一向端方自持,身板挺得直直的。奶奶满头银发,清瘦干净,有些驼背。
姐弟俩把行李装进黑色迈腾的后备箱。奶奶把几袋子豆角、黄瓜、辣椒等蔬菜放到车里,指着一袋浅粉色的花生米说:“花生米还没干,回去再晒两天,才能装瓶。”
关河眼圈发热,嘴上却不住抱怨,“我们去超市买就行了。昨儿个剥花生,剥到半夜吧?”
爷爷昂着下巴,面带骄傲地说:“买的哪有家里的好吃?乡里的农技员都说我们的种子最好,肥料也都是家里的,一滴农药都没撒,安全。”
喧闹声传到隔壁小楼,一个白胖的中年妇女连忙提着几个塑料袋出来,“小河,听说你们今天回城,你大伯昨晚下塘捞了茭白和菱角,这是新下来的毛豆,这两个小公鸡我都洗干净了。”
关河摇着大伯母的胳膊撒娇,“我大妈最好了!爷爷奶奶就劳烦您和大伯了!”
大伯母满脸笑容,“放心吧,家里有我呢!你大伯让你们保重,多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老太太粗砺的手攥着孙子孙女,仰着头,一遍遍叮嘱:“都太瘦了,有空就回家,那几只鹅和老母鸡我都给你们留着。”
关河抱着奶奶的手臂,凑到老太太耳边说:“奶奶,我们走了。你和爷爷吃点好的,别太省了。”
关山上前,轻轻碰了碰奶奶手指上的创口贴,顿了一顿,“奶奶,热了开空调,不要怕花电费。”
“开,经常开!我们晓得,热病了,还要花钱买药吃,我们不给你们添麻烦。”爷爷奶奶忙不迭齐声应承。
关山眼圈发热,低下头,转身将各色物品稳妥地安置在后备箱里。
姐弟俩上了车。爷爷脸色尚好,奶奶却拿起水壶,转身浇起廊下花台里的美人蕉和栀子花。关河暗自叹了口气,下了车,笑着大声说:“奶奶!国庆节不又回来了吗?你要是想我们,就打电话,一个多钟头就到家了。”
关山也探出头说:“太热了,都进屋吧!我们有空就回。”
爷爷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走吧,快走吧!别耽误工作,慢点开,家里有我呢,放心!你们的号码我都记下来了,有什么大事我会告诉你们的。”
车子驶出好远了,老两口还立在村口的高处,遥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过了好半晌,老两口搀扶着慢慢往家里走,奶奶一边走一边念叨:“不晓得小河下次能不能带个对象回来,哎,她都三十了。”
初秋,天高云淡,长空碧蓝如洗。万顷水稻将熟,黄绿相间,一望无垠,暑气激得稻香愈发浓郁,中人欲醉。车子从平整的柏油乡道转上开阔的县道,再十几分钟上了高速,一路向北,一个多小时抵达新安省省会庐城。下高速不几分钟,就到了关山的单位。
国家理工大学是国内最著名的理工科高校之一。时值暑假,校园很安静,但大一新生明天就开始报到,校园里,随处可见五彩斑斓的迎新标语横幅随风摇曳。
停了车,见一辆120急救车停在单元门口,几个保洁员、保安和附近居民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
电梯到了八楼,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几个人七嘴八舌,
“快去按电梯!”
“把病人扶稳了!”
“小心门槛!”
中间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喊声,“我也要去!”
120医生推着推车从对门出来。关山的邻居姜平躺在推车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他的妻子杨梅扶着推车,颤声回头对女儿说:“茜茜乖,别跟着妈妈,你好好看家,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茜茜哭着追了上来,“我也要去,我要去陪着爸爸!”
关河疾走几步搂住茜茜,抬头对杨梅说:“杨梅姐,茜茜交给我吧,我这几天都在家。”
见到关河,杨梅舒了一口气,“太好了!茜茜,跟着关阿姨,妈妈很快就回来。”
关山的对门邻居是化学系的青千姜平,他平日里看着挺健康,关山还见过他把女儿扛在肩上,在楼下小花园跑步,做引体向上。为什么会躺在120的急救推车上?
“杨老师,要帮忙吗?”关山上前轻声询问。
“谢谢小关,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帮我把茜茜看好就行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没好意思再多嘴。人群离开后,关河劝茜茜进屋,茜茜睁大眼睛,默默地盯着电梯流泪,半天没挪步。
见茜茜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关河蹲下来,“茜茜,这是你家大门钥匙吧?咱们把你家大门锁了,你到我们家来,好不好?”茜茜木木地点头,眼泪却一直不断地往下流。关河帮着锁上姜家的大门,回到家,牵着她到沙发边坐下,给她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茜茜渐渐回过神来,低着头噙着泪水说:“谢谢关阿姨。”她慢慢地吃着面条,才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我爸还没吃早饭,他一定饿了。”说话间,大串的泪珠滚落下来。
饭后,关河带着茜茜去午睡,半天了,断续的哭声依旧从门后传来,关山的鼻子也有点发酸。茜茜八岁了,伶俐懂事,很招人喜欢。姐弟俩经常听到她悠扬的小提琴声,听到她的哭声,还是第一次。
略靠了一会儿,关山换了件衬衣,去参加下午的会议。今天下午是物理学院的教职工大会,预定的会议时间是从下午二点钟开始,到四点结束。下午一点五十五分,关山到了会议室,伸头一看,乌泱泱的,快坐满了。
物理学院的科研实力国内数一数二,国际上也赫赫有名。今天参会的有两百来号教职工,其中有九名科学院院士,十四个杰青和五个长江学者,另外还有八个关山这样的青年千人。这些人个个日理万机,想把他们聚在一起开会,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能占用假期时间。
远远地看到关山进了门,张博站起身,向关山招手。他肩宽腿长,眉目英挺,是关山的得力助手。关山一边向附近的老师们点头致意,一边往张博的方向挤过去,张博果然给他留了个座位。
关山坐下后,张博咧着嘴凑上来,“气色不错,胖了?”
关山忍不住笑意,抬手摸摸脸,“是,胖了好几斤。每次回家,我要是不长几斤肉,我奶奶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拼命塞我。”
“你姐呢?”
“她和我一起回来的。”
两个人闲扯了几句。微信消息提示音不住冒出来,张博看了看手机屏幕,转头继续聊天。关山好奇地问:“干嘛不回?”
“我一回她,她更是没完没了,开完会再说吧。”
“这是15号,叫陈什么婷的?”
张博大啦啦地说:“陈雨婷五月份就没戏了,就是你去欧洲那几天的事。这是第16号,张梦婉,上学期期末李会计介绍的。”
关山闷笑一声,“一个多月,破纪录了!”
说话间,会议开始了。会议由学院党组书记李明仁主持。李书记宣布了一堆院务安排、学年工作计划、考评、纪律、职称评审的结果。接着,粒子物理学泰斗,物理学院院长江继川院士开讲。他六十多的样子,中等身高,圆脸,头发花白,略有些驼背,看上去慈眉善目,温和朴素。
江院长宣布了学校第二批青千中期考评的结果,十七个被考核的青年千人里面,十二个优,三个良和两个达标,在一大堆“优”和“良”中间,这两个达标显得非常突兀。中期“达标”,说明前三年成果不理想,后面两年,能补救得过来吗?
关山非常好奇,凑到张博耳边低语:“不知道那两个得了‘达标’的是谁?”
张博一向消息灵通,其实倒也不是他天生八卦。他在这里读的本硕博,再加上两年博后和一年讲师,从十七岁起,张博已经在这个学校待了十二个年头。他是个杰出的电工;还会修电脑,拥有全套的电工设备及修电脑工具,学校的许多社团,办公室都找他帮过忙;他还喜欢运动,篮球足球都玩,球友遍布全校。
每一天,八卦消息源源不断地飞到他耳朵里,但这一次却难住他了,大概是时日还短,小道消息还没有来得及扩散。
见老板面带期待看着自己,张博尴尬一笑,扯起了相关的八卦:“你知道上一批唯一得‘达标’的姜平吗?做有机化学的。他们系中期要求非常严,至少三篇一区。他只有两篇一区和几篇二区的,勉强过关。”
“他住我对门。”关山轻声说。
“听说姜平想不开了?”左边的老师甲开始八卦,“是不是真的?”
关山低声回答,“我不太清楚。”
“三年三篇一区,的确难,很难。但如果有一个成熟的团队,也不一定达不到。”老师甲没听到劲爆的八卦,只好自己添砖加瓦,“他的学生和博后都不行。一个学生怀孕了,不能干活;另一个不出成绩,他让学生延毕,学生抑郁了,他不敢逼学生,怕出人命;两个博后基础都不行,做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他也没有招到好帮手,有个哥们说要来,让他等了大半年,后来去了美国当博后;另一个刚来,还没出成绩。我老婆实验室在他们隔壁,都说他最近两年,天天在实验室呆到两三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但还是不行。听说他已经在吃抗抑郁药了。”
右边的老师乙也开始发表见解:“大部分青千都是直接从博士后转PI,自己当老板,听起来很爽。但当PI,意味着自己建实验室、组团队、找项目、教学生,除了学术之外,还要有情商、会管理、能沟通协调。青千五年要五篇一区或者国家奖,时间的确太紧张,咱们现在根本没给年轻人学习、沉淀的机会。”
“姜平最大的问题是他太老实了,管不了学生和博后。他在伯克利,自己一个人,三年发了三篇一区的。回来以后,居然七八个人还做不出三篇。”后面的老师丙大概也了解一些内情。
听到“老实”这个词,老师甲皱眉,“伯克利是什么平台?全美化学排名第一。实验室条件全世界最好,什么都是现成的。他只要好好干活就行了,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自己当PI,一切从头开始,光组建实验室就花了大半年,买点进口药品和设备,报个关就要几个月。当然没那么容易!”
老师乙面带微笑地和稀泥:“困难当然很多很多,但说到底,还是他没有适应职业转变。从一个人单打独斗,到带团队,转变其实非常大,不是单纯会做科研就成的。PI需要领导力,现在大学里很少有这种训练,大部分人都是在工作中摸索锻炼出来的。话说回来,领导力这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锻炼出来的。另外,五年的考核周期,的确有点短,稍有不顺,就可能完不成。”
“可是美国的助理教授也一样啊!五到六年,必须拿出过硬的成绩,否则就得走人。”老师丙继续做思考状,“美国人也没有抱怨啊!”
“我们照搬发达国家的政策,可是没有考虑我们有没有同样的软硬件。”老师甲侃侃而谈:“欧美名校一般都有几百年上百年积累,平台和硬件比咱们好太多了!还有,全世界最好的人才都愿意去欧美,就像放了姜平鸽子的那位,宁愿去美国做博后,都不要我们的讲师位置。说白了,还是咱们底子太薄,人才和技术积累都不够。”
老师丙若有所思地说:“化学系已经好几年没出院士了,有点急躁也在所难免。”
“也不能这么说吧!咱们学院倒是院士一大把,最近十年每次增选都有,但咱们的青千考核要求,不也一样高吗?”张博终于按捺不住,加入了团战。
姜平是我国的第一批青千,一五年底是他们最终的考核期限。“三年一考评,五年非升即走”,青千们五年的科研成果,除了要通过严格的国际评审,还得通过学校的考核,才算过关,才能拿到正式职位。
但是这个聘用制政策到底该怎么执行,会不会真有青千因为过不了考核而被辞退,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考核不达标被辞退,那么,姜平的住房,茜茜在附小的上学资格,杨梅的工作,会不会也被取消,现在还不得而知。其实这也不能怪校领导,这种用人制度在国内是个新鲜事物,会不会水土不服,都还有待验证。
大家对姜平的事情议论纷纷,关山默默听着。窗外碧空如洗,草木葱荣,会议室空调强劲,同事们温文有礼,领导们妥帖得体,好像没什么可让人抱怨的。可是小提琴声和隐约的缀泣声交织在一起,让关山有点莫名的胸闷。
考评结果宣布完之后,江院士又开始了他每次开会必说的话题,“……事情是永远干不完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体检一定要去,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不要像彭敏章那样……”
“上星期,燕京有两个青千病逝,你们都听说了吧?一个三十九,另一个才三十五。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家里怎么过?一定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
开完会已经四点半了,关山和张博跟着散会的人流,往前出口走。江院士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他面前有保温杯、笔记本电脑、两本厚书和厚厚一大摞打印材料。
关山上前两步,想想又停住了脚。按说应该去帮老爷子一把,可又不知道院长下一步的计划。正在踌躇,张博几个大跨步,抱起打印材料和厚书,冲着江院士咧嘴一笑,扭头和关山并肩往外走。
江继川跟着后面,等他挂了电话,张博转过身问,“江老师,回办公室吗?”
江继川笑眯眯地说:“是啊,”他向关山轻轻颔首,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博,皱着眉头问:“又去踢球啦?腿上青了一大块。”
张博满不在意地说:“没事,跟上次不是一条腿。您不知道,地球物理的那帮小子,下脚特别狠。”
江院士拧眉,“那你躲着点啊!”
“哎呀!没事的,踢球吗,身体对抗免不了的。”
见他们几个出了会议室,杨光明教授从高温超导泰斗骆院士等人身边走开,紧走几步赶上江院士。“江老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您指导一下我们组的下一步工作计划。”
杨光明也是粒子物理的教授,四十左右的模样,身材高大,体型消瘦,为了迁就江老师,他微弯着腰。江院士笑容满面,“小杨,你们组做得很出色啊!今年两篇PRL了吧?我现在就有空……”杨光明满脸笑意,“那太好了!听说张博的那篇PRL被接受了?不简单呐!”
关山稍微犹豫了一下,没跟着他们回办公室,他冲着那几个人点点头,转身回了家。也不知道茜茜怎么样了。
家里很安静,南风从大窗吹进来,穿过敞亮的客厅,拂过还带着点湿意的地板,夹着绿豆南瓜粥的香味,从后窗逸出。
关河头上包着干发毛巾,在房间备课。她是庐城文理学院外语系的讲师,她们学校下星期才开学,她便住在弟弟这里。这套房子四室两厅两卫,除去主卧,还有书房和两间客卧。
“茜茜怎么样了?姜平有消息吗?”关山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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