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生林抬见新生报到处的牌子,脚步却迈得不欢,还是垂头丧气。当他看见一个人时,脸色唰一下晴空万里了。他见到了郝新卿。比他大几岁的老乡。他张口要大声喊,怕在吵杂的环境中,郝新卿听不见。但他环视了周边,话到要到嘴边又吞回去。他不敢面对齐刷刷的眼睛盯着他,当然,他更怕郝新卿已不认得黝黑的他。他脸皮薄,默默埋头,就跟郝新卿擦肩而过,拾阶而上。
突然,颜生林莫名大跳,连颜运石都给吓了一跳。不知是谁拍了颜生林的左肩?颜生林回头看了左边又看右边,却没发现什么动静。当他转过头,一张笑嘻嘻的苹果脸顷刻就出现在他面前,颜生林吓得他心惊肉跳的。原来是郝新卿故意作弄。虽吓得够呛,但颜生林还是觉得那张苹果脸是他从老家来南江大学里这段时间最好的事物。
“你是颜生林?”郝新卿指着颜生林,完全不顾女生形象,笑得东倒西歪。颜生林顾得上没反应,他看见让他陶醉的东西----郝新卿动感十足的马尾辫。这就跟他妈妈的马尾辫一样。他即刻心里暖暖的。只是他还没缓过神,呆看着,头脑却都是他母亲的样子。
“你不是?对不起,认错人了。”郝新卿的嘴巴一下子就成了箱子口的模样,她无所适从,脸色红一块紫一块。
此时,颜生林的眼珠子竟然溢出了眼泪来,鼻子酸溜溜的。他真是想他母亲了。
郝新卿连忙道歉,颜生林莫名流泪的样子吓坏了他。这个五年不见的同学莫名哭了。初中时,颜生林即使胆小也不会跟而今一样,只不过是初级的戏弄,就胆子都吓破了。
颜运石瞧见颜生林的眼泪,不高兴了,急急提醒颜生林。在老家,颜运石平时不走动,跟郝新卿家虽是同镇,年龄差得远,不认识这亭亭玉立的姑娘。但,颜生林认识,还是初中同学,只是高中都不在一起念书了。颜生林高中复读了一年,郝新卿此时已成了他的大学师姐了。
“我是颜生林。多年不见,差点不认识了。不过还是那么调皮。您好。”颜生林赶紧擦掉眼泪,还伸出手来要跟郝新卿握手。
“我不好。”郝新卿撇着嘴歪着头看着颜生林,挠了挠乌黑发亮的秀发。
颜生林心里藏着初中时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跟他母亲有关。当时郝新卿在场。所以有了“您”这个尊称,他怕郝新卿还记得那个事。
“老同学,跟我来这套?”郝新卿斜眼瞄了瞄。动作极具戏剧性。
颜生林噗嗤一下,暗想:人家早都不记得那事了。自己是想过了。
“不好意思。晕车,把脑给晕坏了。”颜生林挠了挠脑门,给自己打圆场。
“老土兼老套。欢迎来到这奇妙的南江大学。”
颜生林对“奇妙”深感诧异,认为值得追问,却没追问,反而没脱没脑地说了句话。
“天终于转晴了。”
“天?刚刚乌云密布了。”郝新卿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看着汗流浃背的颜生林父子。
“求你,,,帮,,帮,,帮,,,个,,,忙。”颜生林想起校门口的事件莫名紧张。
郝新卿又哈哈大笑,整个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颜生林即刻脸发红发热发涨。她笑话他结巴。他又恼又羞。唯一想到就是转身走。
“颜生林,对不起。为了赎罪,你的忙我一定帮。”郝新卿还在笑。
“我无福消受。”颜生林不理会,低头走路。
颜运石跟郝新卿点头示意要走,催颜生林走,以免错过报到的时间。
“这位姑娘,生林一紧张就结巴,别再戏弄他了。我们还要去报到,就这样吧。”
“颜生林,别以为事情过去七了年,我就不记得了。”
颜生林心一怔,看都没看郝新卿,也没吭声,继续走。
颜生林再次郝新卿擦肩而过时,郝新卿凑过颜生林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颜生林心里咯噔一下,即刻瞪眼看郝新卿,心中充满了仇恨似的,似乎要将郝新卿生吞活剐了。但颜生林的心是恐惧的,担忧的。他可不想大学还没开始就要走向终究了。
到了新生报到处中心区。颜生林眼界大开,中心区展示区布置得跟国庆节里的北京天安门一样隆重,五彩缤纷,大小盆栽和鲜花都欣欣向荣的,且没一束一颗是歪脖子的。稍微靠近,青草味十足,颜生林感觉肺部舒爽极了。颜生林没去过北京,更没身临天安门,但在新闻联播常见。他对微型天安门推崇至极。他完全忘记了校门口的心悸,踩着红地毯,感觉很爽,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来对了。
“同学,您好。请拿出你的录取通知书来。”
颜生林见到一个瓜子脸,细声细气的姑娘。他觉得这可爱的人儿很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此时,他脸红了。他害羞了。他不由望了几眼明眸皓齿的姑娘,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呆站着。他对她头上的蝴蝶状发髻更为倾心。他给颜运石手肘了下,才缓过神想起要拿录取通知书。
他心不在焉地掏,大脑在不断翻滚。他觉得这个姑娘似曾相识,他一定见过但他说不上来。对,在校门口见过。当时,这个姑娘跟一个男子拉扯了下。颜生林还记得那个男子因这个姑娘大喊大叫,而逃走了。具体两人发生了什么,颜生林便不清楚。他猜两个人一定不是情侣,而且是第一次见。这个姑娘惊恐看着那个男子离开,同时,那个男子还嚣张作出割脖子手势。
“同学,要不让后面的先报到?”
“给。。。。给。。。。给。”
颜生林又紧张了。
“原来,你是结。。。。”这个姑娘欲言又止。
“林子,别愣住,通知书。”颜运石反眼看了颜生林,一手肘重重打颜生林一下。
突然,那姑娘捂着嘴巴,大叫说:“不要脸。”
颜生林竟然掏出丨内丨裤来,吓得颜生林自己都大跳。
“对不起。”
颜运石难为情拽过丨内丨裤,一把塞进书包,连忙道歉。颜生林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对自己的举动没一点办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难过。他在这个美丽姑娘的面前,算是没了一点印象,还犯了笑掉人大牙的错。
颜运石终于找到通知书,急急递给那位姑娘。
此时,那位姑娘已没了一脸的惊愕和害羞,笑容满面地打着电话。
“知道了。刚刚真是吓坏我了。”
颜生林低着头像木头一样站在她的面前,不敢吭声,一动不动。他怕自己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
“你叫颜生林。你好,我叫温雅琴。刚刚郝新卿师姐跟我说了。我也是新生,给师姐抓了壮丁帮忙的。不过师姐可是大大的好人。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哈哈”
温雅琴笑了笑,在报到表上登记了下。
“欢迎,我的同学。”
颜生林没开口,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他接过登记后的录取通知书,默默转身就走,但给温雅琴喊住了。
“颜生林同学,有个校规师姐要我提醒你。”
“校规?”
“凡是偷盗者,一经查实,开除出校。好了,你的宿舍在E栋406,请慢走。”
颜生林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窟窿,这话就是郝新卿凑到他耳边说的。这冲击来得太突然了,颜生林就惊慌得转身后摔倒在地。他怕校门口事件。铁证如山呀,到时说不清楚的。自己要给大学开了。他想要是真的到了那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一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不想一家人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软骨头病犯了,给我起来。”
颜生林折腾了一天,累得够呛,却怎么也无法安稳。他一进E栋宿舍就觉得这里很奇特,发现好几个人的眼光怪怪的。刚进E栋门洞时,一个个子矮矮的人冲他莫名笑了一下;上楼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个人不单没瞪他,还为了表示歉意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四楼走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拿着水果刀晃来晃去的。
找到分配的床铺时,他一屁股坐下来摔了一跤,因为凳子断了一个脚。当擦拭床铺下的书桌时,发现一本册子,他随意翻了一下,脸色煞白,之后把册子当成定时丨炸丨弹一样,恐慌扔走。他手不由摩擦大腿处,看见抹布,又抓起抹布,来回擦拭着一尘不染的书桌。
不过一会儿,他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但他回头看了几回,又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宿舍还有鬼怪不成?怕是自己做贼心虚。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又卖力擦桌子。
此时,书桌已擦不少于十次。但他还是拼命地擦拭。这一刻,他心里的不踏实的突然袭来,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在下一刻就会陷入黑洞里。他恐惧。但找不出黑洞究竟在哪里?只是,他很清楚,他一定会在某刻陷下去。
这时,他的宿友致名进宿舍了。致名来回斜视了颜生林几次。这举动,他觉察到了也不怕。他觉得致名不可能是推自己进黑洞的人。无冤无仇的。他很不客气瞧了致名一眼。他觉得在宿舍里,必须迅速建立自信,决不能跟在报到处一样。
“同学,哪里人?”致名迎面笑脸说。
“你天生斗鸡眼?”颜生林很不客气说。
“没有。你休息下。我知道你很痛苦很不容易。但你要相信我不会跟人说的。我是有同情心的。”
颜生林心一紧,这个人还能穿透人心。
“你什么意思?”
颜生林不甘示弱,咬着牙挺着脖子,像受审的被告般。
“别紧张。同学。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难以启齿的柔弱。相信我,我不会说一句。只要你老实,别作什么危害我的事情,你把天翻了,我都没意见。”
“难以启齿的软弱?”颜生林立刻想到今天在校门口给人陷害的事情,一阵冰冷冷由心生出。
颜生林放下抹布,直直看着致名。他觉得自己没做过,就要挺直腰板。他可不想跟在校门口一样,那么窝囊。
“同学,我知道你是不自觉的。我老家就有一个亲戚得了你这样的病。”
颜生林恢复了往日的安详。
“哈哈哈。可以告诉我,你的大名?”
“致名。哦,对了,那病到了严重时,就会出现自残的。血淋淋的,还会大笑。发疯,搞不好会跳楼自杀”
“致名,是吧。你爸把你名字搞出错了。要叫莫名的。”
“不过这病,当事人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最后,我亲戚到了青山(神经病医院)。”
“神经病。”
“对,会发展成神经病。同学,我建议你早日去看看心理医生。还有,为什么叫我莫名?”
“莫名其妙。”
“心里话,我很同情你。请接受我的建议。毕竟见面是缘分。”
“致名,那你觉得我得什么病?”
颜生林气炸了。
“你,你,没病。是我多想了。”
颜生林已攥起拳头,怒气冲天。此时,他就像易爆的粉尘一样随时发作。他最恨别人说他有病。颜生林真想一泄一整天的怒气,揍致名一顿。但致名望了他几眼就出宿舍。
“对了。我觉得。。。。。”
致名又转身过来,却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颜生林脖子青筋都显出来了。他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怒气和勇气,他只知道要是致名再说一句就给他一拳。他不想再受窝囊气了。
颜生林看着致名上下打量自己,致名的眼珠子不断地转动,却始终没说话。他知道致名在思考什么问题。他找不到教训致名的理由来。颜生林的拳头放松了些。他觉得致名就是一个讨厌飞虫,真想一手就拍掉。但他又觉得莫名给人一巴掌,可不好。不符合农村人的厚道作风。他忍下了,转身看了书桌,却发现有一块水渍,他拿起抹布,又擦拭起来。
“你快醒醒,醒醒。”
颜生林还没听清致名的话,头就一阵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颜生林被一阵剧痛弄得快要倒下,颜生林扶着书桌勉强支持着。他拼命摇了摇头,保持清醒。他回头见到致名拿着扫把棍,对着自己。这时,他怒气冲天,火冒三丈。他给致名背后暗算了。此时,他明显感觉到头顶上流动发腥浓红的液体。他要跟致名拼命。他绝不能忍受这无妄之灾。他拿出天大的勇气要为自己守护一点的尊严。
“打我。”
颜生林边说边抬起脚,一手抓住致名手中的扫把抽了过来。待致名反应过来,颜生林已到了他跟前,拳头也已打到他的脸上了。致名连连往宿舍里退了几步,颜生林迅速跟进,就跟猛虎下山一样,扑过去。
“嘭”一声,致名倒地,颜生林趁机再上前,骑到致名的腰间,又举起拳头,大声吼,我颜生林也不是孬种。
“救命,救命。”
致名闭着眼,拼命喊。不过一会儿,同学们闻声跑来劝架。
“致名,我没病。以后再说我有病,你试试。”
颜生林摸了摸头顶上已凝住的血,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故意。我怕你自残,才要打醒你的。”
听后,四处奔赴过来劝架的同学们,大眼瞪小眼,肃静起来,齐刷刷盯着颜生林。不过一会儿,一阵哄堂大笑。这时,大家都明白致名和颜生林打架的原因。
“你不是有强迫症吗?不然,你怎么来擦书桌呢?我那犯强迫症的亲戚就天天都抹桌子。”
“老子,没病。致名你给老子记住了。”
“你确定你没病,还是瞧瞧您老人家的裤裆吧。” 颜生林强忍住,甩门出去。
“致名,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等着就在今晚。”
“爸,睡了吗?明天你就要回去了。我想去公寓看你。”颜生林说后就挂了电话。他心里气愤,又悲凉,想起了颜运石。他异乡唯一的亲人。
到宾馆门口,正好进电梯时,颜生林听到哭声。他张望四周,发现哭声从外面传出来。他循着哭声走出宾馆。他借着泛黄的路灯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拿着手机,坐在路灯下的石凳子上。此时,哭声小了很多,但他好奇心陡升,拍了拍周身嗡嗡作响的蚊子飞虫,找了个藏身地蹲了下来打算偷听。他觉得这里有蹊跷。
“师姐,谢谢您。我温雅琴绝不会说出去的。师姐。以后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好好做。所谓受人恩情百日记。”
颜生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因为温雅琴一手捂着嘴巴,小声说着。具体跟说讲,颜生林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嗯。这也太猖狂了吧。怎么可能?这可是大学,不讲利益不讲阴谋,只有朗朗书声的地方。我不信。”
嗓音很尖,温雅琴不仅惊讶,而且还觉得难以置信。颜生林心里有些害怕。电话里另一边一定是这里的资深学姐或学长。她或他的话肯定跟利益阴谋有关,对一个新生,他或她没必要故弄玄虚。颜生林想起温雅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不由全身打颤。他想:自己会不是不明不白就给人当成替死鬼。
“师姐,再次谢谢您。我知道你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你自己可要注意小心。我就怕那些人报复你。”
温雅琴担心地说。
颜生林不屑猜度着:什么?这不是故弄玄虚吗?骗小姑娘的伎俩。典型的小人。这个人就是郝新卿。颜生林还想起在报到处郝新卿的德性。郝新卿她竟然把他母亲的丑事作为警告颜生林的筹码。卑鄙无耻。
“我想请师姐吃个早餐,以表示我对你的感谢。”
温雅琴笑了一声,之后她整个人又跳了起来。应该是给电话里的话给吓了。
“要不是师姐提醒我,我的东西还真的就不见了。那个男子是黑社会不成。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颜生林想起温雅琴跟那个男子的争执,把“黑社会”的字眼联想到盗窃来,不由连连吐了几次口水。自己给黑社会的人陷害?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想起电影《古惑仔》系列,心里咯噔下。
“谢谢师姐提醒。从今天晚上起,我温雅琴跟你没一点关系。我也不认识你。”
温雅琴挂了电话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里真的那么凶险。我一定要谨记师姐的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颜生林等温雅琴离开后,才起身。这时,他发现脚板起了好几个红点。该死的蚊子。他伸手抓了几下。看来校门口事件还真不简单。按偷听的话推测,可能有好几个人的东西给人偷了。但是孙熙的东西就在自己的口袋。他想起来了。当时一个人撞了他一下,就在温雅琴和那个男子争执的时候。完了完了。就孙熙的东西没偷到手。接下来孙熙会不会再次给人偷盗呢?偷不了一次,还敢第二次?不可能。这可是大学,全国重点大学。但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要把自己推出去,对贼来说,也是一出好戏。一经落实,自己给开除,那么贼偷未果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月色迷人,蛙声一片,近处的湖风吹拂着刚出头的荷花,一阵幽香扑鼻。多恬静,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真是庸人自扰。他轻轻吸了一口向,伸手慵懒地抓了脚板,把偷听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后,就进入宾馆直奔颜运石的客房。他正要敲门,突然停住了。他听到里面有哭声。哭声很小。他走近一步又发现房门虚掩着。他不敢进去,怕尴尬,但又十分惊恐。父亲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才会哭。他打算敲门后,再进去。
“爸。”
颜生林边喊边敲门。这时,哭声没了,进入颜生林耳边的是越来越大的电视节目声。他没听过颜运石的哭声,更多的是颜运石的呵斥。
“进来。”
颜生林见颜运石穿着大短裤,翘着二郎腿,悠然抽着烟,一副气定神闲。
“电视声太大了,别吵到隔壁。省得被人说。”
颜生林发现颜运石眼珠子周边有些血丝,但看不出哭过的痕迹。颜运石没吭声,拿起控制器按小音量,轻轻瞥了他一眼。
“爸,对不起。”
颜生林心里很惭愧。
颜运石吐了一个烟圈,一脸愣然。
“我没用。”
颜生林急急抹了额头上的血迹。其实,他下宿舍时,血迹都干了,他还在宾馆一楼的洗手间很认真洗很认真照看了伤口。他怕颜运石得知后会担心,甚至会找致名算账。他清楚记得,颜运石说过,自己的儿子绝不能给人欺负。他知道父亲是疼爱自己的。
颜运石没作声,继续抽烟。颜生林看着父亲把一大半支烟一口气就吸到底,他又紧张了。他知道父亲心很苦。上次他没能考上县重点中学,他见过父亲愁样。
“爸,你打我吧。我会好受点。”
“臭小子,是爸的错。”
颜生林从来没听到父亲在他面前说过错字。他彻底蒙了。他想着,刚刚的哭声,心里更自责。他不知怎么安慰父亲。也不知怎么宽慰自己。他直直站着。他觉得自己像极了臭水沟的残羹冷炙,没一点用。
“爸,爸,爸。。。。”
“哭什么?你可是男子汉。别在老子面前哭哭啼啼的。”
颜生林惊慌收起眼泪。
“算了。人呀,都分三六九等的。不怪你。”
颜生林见颜运石狠狠戳灭烟头,又拿起棕红色床头柜放着双喜牌香烟,抽出最后一支。
颜生林要跟颜运石说少抽烟,却欲言又止,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明天我就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上学就行。”
颜生林心里很不舍得,眼眶都溢满了眼泪。
“你看,又来了。又不是见不着了。”颜运石抓起香烟盒揉成一团,重重往毛绒绒的地毯上扔。
颜生林狠狠擦了泪水,低下头,沉思了一番。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从小没出过远门,这是头一遭。他什么事都是听父亲的。现在父亲要抛下他了。他一下子没了依靠,明天开始他真的要掉进黑洞了。他心里没一点谱。
“爸,我觉得这个大学不好。想回去复读。”
颜生林心里空荡荡的,但又不敢说出自己害怕面对陌生的人事物,临时想了这个借口。
“老实就在这。这里没老虎,没人敢吃你。”
颜生林又用纹丝不动来回应父亲的话。他想起校门口事件,心里便惊怕了。他还发现这惊怕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颜生林暗地给自己打气,口中默念:抬起头。从这刻开始,你要抬头挺胸。但他又想到了书桌的小册子,心里变得恐惧了。他的喉咙都开始发干了,头突然痛得厉害。
“你给我欺负了。”颜运石突然提高嗓门。
颜生林给大嗓门吓得大跳。真是知子莫若父。
“爸,明天我也回去。”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颜生林不敢作声。
颜运石飞快地吸烟吐烟雾吸烟吐烟雾。烟头的红火点就跟鬼火一样,在烟雾弥漫的房内,恐吓着颜生林。颜生林多想就在这房子给烟熏死,让鬼火烧死。
“老子都替你跪了。你给老子打退堂鼓。”
“爸,别抽烟了。”
“你给老子发誓,必须在这里读到毕业。”
他也想读,校门口事件一揭发,一切都没商量。他并不想骗颜运石,也不敢。他知道诚实是他必须坚守的。
“爸,我怕。。。。。”
“怕老子给水呛死!”
“我怕校门口的事情,给人揭发。我刚刚在新生指南中看到,偷盗行为,一经发现,立即开除。”
颜生林又想起温雅琴的话来。
“你偷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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