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丘

作者: 拉锯大师

  大青山的南麓,黄河转弯处,有一个小镇,镇子依山傍水,避世而宁静。
  当浑浊的黄河水流经这里,河道骤然变宽,流速也为之一缓,河水变得清澈起来,在别的地方用河水浇地都要沉淀一天,而在这里,居然能直接喝,故此,这镇子便叫了“清河”。
  只是这河水的脾气捉摸不定,时不时便要冲过土坝,到岸上来,那时就是房倒屋塌、一片泽国了。待到河水退去,则留下了大片肥沃的土地,说来,这倒也是公平的。
  夏日七月,万里无云,亮光光的日头压在头顶上。这种日子,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人们是不出门的,即便是非要出门,也得穿上长衣、长裤,戴上草帽,女人们还会戴上口罩,打上阳伞。

  如果这时贪图凉快,出门时穿着短衣、短袖,你就会体会到,阳光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里的感觉,当然,只要跑到树下便又会凉快一些。
  可地里劳作的人们没有树荫,土壤里的水分已经被烘干,如果不浇水,庄稼只能枯死。这时,冬日里挖好渠的家户都扒在渠边,等着村里的电机井开闸放水。
  没有渠的家户就只能到河边挑水了,弯曲的扁担担起的是收获的希望,若是这个时候,家里的壮劳力南下打工了,女人们也只能望着干裂的土地发愁了,老天爷在这时候,是想不起来下雨的。
  这几日,镇里正在高考,镇子就不那么安静了,虽然天气热,但街上还是冒出了很多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街边的小贩看到了商机,一早就摆出摊子,声嘶力竭地叫卖。
  而在镇中学门口,则聚集了更多的人,或坐在台阶上聊天,或站在马路上张望,他们自然是考生的家长,你能从每个人的眼中看到期望和紧张。
  此时,在一间考场里,村里娃林峰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有一些已经流进了眼睛里,蛰得他生疼,眼泪哗哗地流,他拿袖子抹了抹,却总也擦不干净。

  在这七月的数伏天里,出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此时的汗,却不只是因为热。
  他已经对着英语试卷,发呆了很久,迟迟下不了笔。听力测试,他基本上就没有听懂,喇叭里传来的声音都似曾相识,但他却不知在讲什么。至于笔试题,大部分单词他还是认识的,但组合成一个个句子,却又拿不准了。
  努力回想着课本上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似乎是隔着一层层的薄雾,去抓身前飘过的柳絮,又像是站在碧绿的水潭边,去看潜游的小鱼,原本熟悉的单词和语法,这时却变得模糊起来,选这个不对、写那个感觉也不像。
  脑中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原本应专心致志地做题,可眼前却出现了母亲艰难站起的脊背和父亲远去的身影,耳边却又响起了凤舞那欢快的笑声。
  高考对于林峰这些村上的孩子来说,无疑是相当重要的,是他们改变命运,变成城里人的最好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自然是满载着父母、亲人的期待,如果说不紧张,那都是瞎话。
  “砰!”的一声,林峰惊醒,寻声回头望去,原来是坐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倒在地上,连带着课桌也摔在地上,哎,又是一个晕倒的,她已经是这个考场上的第三个啦!
  监考老师忙跑过去查看情况,一边扣着女生的人中,一边叫另一个老师去外面找医生。

  就在这时,一个纸团从林峰眼前飞过,一边的男生敏捷地抓住,压在胳膊底下。林峰看去,一个黑皮肤的男生正在收回手,并对林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林峰的脑中立刻意识到,他们在传纸条,这是作弊!但他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就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卷子。
  可这两个男生错误地估计了监考老师的手段,那个即将走出考场的老师,突然转向,快速奔向接纸条的男生,在那个男生惊愕的眼神中夺过纸条,然后又看向投纸条的男生,喝道:“你们俩,站起来!”
  两个男生明显被监考老师敏捷的身手吓到了,瞪着眼睛,张着嘴愣在那里。监考老师举起纸条,“居然敢作弊,把卷子放在讲台上,立即离开考场!”
  两个男生回过神来,“老师,再给次机会吧,下次不敢啦!”,他们都要哭出来了。
  这时,蹲在地上的老师,愤然道:“居然想趁乱作弊,你们的考试结束了!”说着,也不管地上的女生了,奔过来揪起投纸条的男生,就拖到了考场外。另一个男生见央求无望,也哭丧着脸收拾了东西,走出考场。
  这一切,惊得考生们目瞪口呆,原本一些心存侥幸的考生这时已经没了力气,摊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出去的监考老师领着两个医生进来,把地上的女生抬了出去。
  林峰使劲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心神回到考场,手心里全是汗,钢笔变得滑腻腻的,难以把握。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将湿漉漉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咬了咬牙,不管那么多了,再不写就答不完了,就算是蒙,也得把卷子写完。
  不要认为他是个差等生,他可是镇中学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成绩总能排在年级前列,只是英语不是他的强项,对于那些单词、语法和发音他都不甚了了,当然也不只是他,其他学生的英语成绩也不高。

  在这个地处偏僻的镇子里,老师的教学水平不高,特别是英语,那囫囵吞枣的讲解和操着乡音的口语,总让人心里没底,林峰是听过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似乎和老师讲得不一样,但因为家里穷,没有条件买录音机和磁带,偶尔用一下同学的录音机,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给人家弄坏了,自然也不敢多借,所以多数情况下,他只能死记硬背地啃课本,大致推测着读单词了,用这种方法学出的英语,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林峰在艰难地做出了很多痛苦的选择后,交了卷,心情很是低落,这次的英语成绩应该不会好了。
  前一天考的课目,他感觉还是不错的,但要是英语成绩太低,就会拉低总分,要是连专科线都上不了,就只能上县里的技校了。再补习一年,他是没想过的,时间和学费他都花不起。
  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回头看向墙角的方文山。他还在奋笔疾书,身旁的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抢卷子了,方文山满头大汗,一边央求,一边在卷子上划着,最终,卷子还是被监考老师抢走了,他一脸不舍地望着老师的背影,眼神中充满着落寞和不甘。

  方文山是林峰的同班同学,学习成绩没有林峰好,长得也没有林峰高,但却很结实,是个真正的五大三粗型。他和林峰不是一个村的,但都在镇中学读的初中和高中。两个人都是农村子弟,家里境况都差不多,相同的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让他们有着同样的梦想,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峰收拾了东西,走过来安慰道,“文山,别灰心,还有两门呢!一定会考好的!”方文山苦笑着,“卷子上有很多生词,还有两个阅读题没写完,哎!英语是考砸了!”收拾起东西,跟着林峰往出走。
  林峰扭回头,“我也是,题目倒是都没空着,但都是蒙的,一点把握也没有!”两人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就看见路边的方孝理,身上的白衬衣皱巴巴的,但还算干净,手里提着个暖水壶和一个大包袱。
  方文山看见父亲,低下头,走了过去,方孝理满脸沟壑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露出笑容,冲着林峰打招呼,“小峰啊,你爸没来吗?”林峰走过去,“方叔,我爸早上出门了,那边催他过去呢!”
  “哎,你爸是给你挣学费去了!带饭了吗?没带咱们就一块吃,文山他妈做了很多,够咱们三个吃的。”林峰忙推辞,“我带馒头咸菜啦!早上,我妈本来要做的,我没让,她昨天腿疼的厉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方孝理感叹,“你是个孝顺孩子,那也不能光吃馒头咸菜啊,下午还有一门呢,来来,咱们一块吃,还热着呢!”说着,就硬拉着林峰,来到墙根的阴凉处,搬了块石头坐了上去。
  林峰确实饿了,早上的馒头早就消化完了,他把自己带的馒头和咸菜拿出来,垫了张纸放在石头上。
  方孝理打开包袱里的小棉被,拿出筷子、铝饭盒、两个碗和七八个冒着热气的馒头,饭盒里是满满的烩菜和鸡蛋汤。“我在外面裹了被,在车上逛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凉。”说着,将鸡蛋汤倒进两个碗里,饭盒里还剩了些,“来来,林峰你那凉馒头先别吃了,先吃热的!”就把筷子、汤碗和馒头递了过来。

  三个人便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方文山嚼着馒头,“爸,你明天别送了,来回得三个小时,明天我带饭,中午到锅炉房的炉子上热一下,就行了!再说,粮库那边还催你呢!”方孝理笑着,看着儿子,“没啥,不就剩一天了,你考试得吃好喽!粮库那边有老张照应,这些事,你别管!”
  吃过饭,林峰和方文山帮方孝理,收拾了东西,就坐在石头上看书,方孝理给他们倒上水,也坐在石头上抽起烟袋,看路上来住的人。
  中午时候,天气更热了,没有一丝风,太阳似乎定格在了天空中,树上的知了拼了命地叫,空气中弥漫着煤焦油的气味,路面上的柏油已经被晒化了,鼓起了很多的大包,人走在上边软塌塌的,鞋底有时还会带起些黑色的煤焦油。行人已经很少了,路边的小贩没了生意,懒洋洋地躲在遮阳伞下打盹。
  方文山已经靠在墙上睡着了,手里还捧着本书。林峰放下书,凑到方孝理身旁,“方叔,等考完试,我想去粮库扛活,你看行不?”方孝理琢磨了一下,“回头我和村长说一下,应该能行,只是还有一个月才到收割,那时的活才多,我到时让文山和你一起去!”
  “嗯,行!方叔,今年的稻米多少钱收啊?”方孝理抽了口烟,“这收购价还没出来,估计要比去年高一些吧,听说明年会涨不少哩!”

  下午的考试科目是物理,这科对于林峰来说,还是比较拿手的,试卷上的题目都是他做过不知多少遍的,没有难度,其实他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但他还是将每道题又仔细地校验了几遍,力争做到万无一失,他要拿到高分,他要将英语落下的分数补回来,直到最后打铃了,才交了卷。
  林峰出了考场和方文山告别,方文山要坐公车回家,而林峰要去镇小学接上弟弟,一块回村里。
  林峰家兄弟两个,他是老大,弟弟今年10岁,大名叫林洋,在镇小学读四年级。弟弟没有在村里读小学,村里的小学条件简陋,现在也只有一个老师代课了,林峰坚持让弟弟读镇里的小学,自己每天和弟弟一起走。
  村子到镇里有十里路,兄弟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上中午饭摸黑去学校。农忙的时候兄弟俩起得更早,先到地里摸黑干上一会儿,再去上学。就是这样,兄弟俩一天也没有迟到过。
  自打上了高中后,林峰放学晚了,而弟弟就到哥哥教室外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等。

  林峰刚进镇小学的大门,就看见看门的张大爷打开窗户向他招手。这张大爷,是个退伍军人,今年有六十多了,一条腿有点瘸,听说是文丨革丨时被人打的,人不错,就是脾气不好,林峰每次过来接弟弟,都会帮着他打点开水、搬点煤球啊什么的,渐渐地和张大爷就熟络了。
  刚进屋,张大爷就和林峰说:“我今天看见你弟弟在教室门口站了一节课,听他们班的小孩说,你弟弟和别人打架了,说是因为玩个什么游戏机的事。”
  林峰脸上的笑容一凝,忙问道:“人伤到了吗?是别人打他,还是他打别人?”“应该没怎么伤,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头问问他们班主任吧!”林峰就没什么心情和张大爷“磨牙”了,快步向教室走去。
  林洋在四年级三班,二楼的东头,林峰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许元梅正在布置家庭作业,林峰探头看到坐在第三排的弟弟,眼眶肿着,手背上有块淤青,衣服领子上还有尘土。

  许元梅转过头看到林峰,没理他,扭回去继续说,等到完事了走出教室,对林峰说:“你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峰看了看林洋,示意他在教室里等着。
  林峰跟着许元梅,来到教师办公室,许元梅开门见山,“林峰,每次都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来,我就没见过你爸妈,你明天叫他们来一趟吧!”林峰马上解释,“我爸在外地打工,我妈腿不好,走不了远道,您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许元梅又盯着林峰看了看,“我知道你这两天高考,不想让你分心。”顿了顿又说:“你弟弟今天上午和同学抢游戏机玩,那个同学不给他玩,他就和人家打架,那边学生的家长我也谈过了,他们知道你家的情况也不用你赔,但今后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林洋最近上课注意力也不集中,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你回家好好和林洋谈谈,让他收收心!”
  林峰听后也不免有些生气,弟弟真不懂事,“许老师,您放心,我回去就问林洋,一定要他把心收回来,好好学习!”许元梅谈完正事,就换了一幅温和的笑脸,“林峰啊,这两天考得怎么样?”
  林峰苦笑,“英语看来是不行,很多题目都不会做。”许元梅叹道,“是啊,镇里英语老师的水平不高,你们班主任上次和我聊天,她早就想换英语老师了,找了学校好几回,可是没有合适的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这个穷镇子引不来金凤凰啊!”
  许元梅又道:“我们这些做老师的,都希望自己教出的学生能有出息,能考上大学,但我们的能力也很有限,你们还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主动地学习,要能从多方面吸收营养,要敢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老师很看重你,多次在我面前夸你,你自己要争气啊!”林峰听了,眼圈有点发红。
  傍晚,林峰骑着自行车,带林洋往家走,自行车是村长的,村长知道林峰这几天高考就特意借给他,只是这车骑起来呲啦呲啦响个没完。
  林峰扭回头对林洋说:“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林洋很怕这个大哥,虽说大哥从没打过他,也没怎么骂过他,但他就是怕他哥。爸爸常年不在,有时过年也未必回来,都是哥哥在管他,他也怕哥哥生气,更怕哥哥伤心。
  “张斌今天拿了个游戏机来班里玩,下课时同学们都抢着玩,我也想玩,就想过去看了看,他不让看还说我是穷光蛋,我们一家都是穷光蛋,一辈子都是穷光蛋,他说不和穷光蛋一起玩。我就有点生气了,不只是这一次,以前他每次看见我吃饭,就嘲笑我吃的是猪食。我今天也是实在气不过,就打了他。哥哥你别生气了,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打架!”
  林峰的心被扎得很疼,握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过大已经发白了,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林洋,咱家现在是穷,买不起游戏机,但以后会好的,等哥挣了钱,哥给你买,让你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但咱现在要有骨气,不玩游戏机,更也不用和他打架,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去找许老师。你要努力学习,只有学习好才能有出息,考上好大学才能出人头地,知道吗?”林洋点点头,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是,哥,我听你的!”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穿过远处山脊的凹陷处,洒向大地,路边的稻田也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气温已经降下来,微风吹到脸上很是凉爽,两兄弟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那辆旧自行车不断传来“呲啦呲啦”的声音,回荡在这寂静的村路上。
  临到家时,林峰转回头对林洋说:“回家了,别跟咱妈说你打架,就说是玩蓝球时摔的,省得她担心!”林洋点头称是。

  林峰家住在新河村,位于清河镇西南,村子不大,只有不到一百户,三百多人。村前有条小河,是条人工挖掘的河,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里学河南也要修个红旗渠,便从流经镇南边的黄河边修过来一条水渠,将黄河水引过来,形成了这条小河,故取名为新河,而这新河村也便因此得名了。
  他们家在村子西头,一个用夯土围成的院子,院里开了两垄菜,种的大葱和圆菜,门口堆了些木柴,在院子北边山墙根下是两间土坯房,墙垛上还有几个老鼠挖出的洞。这种房子在村子里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数的家户都起了砖房。
  这时,土坯房顶上已经升起了炊烟,母亲赵玉芬正在灶台边忙碌,她的腿有些风湿,赶上潮湿天气,腿就直不起来,得扶着灶沿走路。
  林峰兄弟俩推着自行车进屋,打了招呼,赵玉芬看见儿子们回来了,就乐得合不拢嘴,眼里充满着慈爱,她觉得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两个听话的儿子,每当看到他们,她就忘了一切病痛和烦恼。
  林洋刻意地回避着母亲的目光,说了声要写作业就了上坑,放下书包背对着母亲,趴在坑桌上写字。在坑桌上方,从屋顶上垂下来一盏小灯,白炽灯光线有点昏暗,赵玉芬没有注意到林洋脸上的乌青。
  林峰蹲在地上,把几根木柴塞进灶膛,赵玉芬说:“小峰啊,你也去复习吧,明天还得考试呢!”“妈,没事,我都复习好了!今天腿疼不?吃药了吗?”赵玉芬慈祥地看了看林峰,“我没事,不疼了!”转身倒了一瓢水进锅里,盖上了锅盖。然后又说:“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饭,中午得好好吃饭,不能再吃干馒头啃咸菜了!”
  林峰笑道:“今天,和方叔他们一块吃的,吃的烩菜挺好的。”“你方叔是好人呐,但也不能老是吃人家的,大家都不富裕。我明天多做一些,给他们也带上。”
  吃饭的时候,林洋脸上的乌青到底没有瞒过赵玉芬,虽然兄弟俩极力解释,赵玉芬仍然是将信将疑,给林洋敷上凉毛巾,“我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洋,你是大孩子啦,你哥要是上学走了,你自己要管好自己,要走正道!”
  第二天傍晚,林峰结束了考试,骑着自行车带林洋回家,“终于考完了!”林峰长出了一口气,这次的高考他已经尽了全力,除了英语外,其它几门自我感觉考得还可以,至于能不能考上大学,他就没把握了。

  此时,行驶在乡间小道上,林峰看着路旁的稻田和山脊边的夕阳,心情确实很不错,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不由自主哼起了歌,林洋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唱。
  此时,他们心中充满着希望,虽然现实生活还很艰苦,但只要有希望、只要有阳光,就会在他们的面前徐徐展开一副崭新的画卷,那里面是新鲜的、充满生机的,不断诱惑着他们去努力追寻。
  到了村里,林峰让林洋先回家,自己则去村长许林茂家还自行车,许林茂拉着他,问了好半天高考的事情,许林茂有个儿子在读高一,大名叫许亮,过两年也要高考,所以他挺关心这事。
  只是他儿子从小被惯坏了,贪玩,不是个读书的料,小学起就三天两头得旷课,在村里、镇子上和别人瞎混。这次考高中还差十几分,村长是花了钱,才让许亮上了高中。
  林峰和许亮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小就合不来,那时两个人还打过架,但总是林峰胜,后来大了,两个人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照林峰看,也就是村长爱子心切,瞎花钱。许亮肯定是考不上什么大学的,不过,就是混个高中毕业证罢了。

  等林峰回了家,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了,刚进屋,赵玉芬就说:“小峰,凤舞等你半天了!”只见灶台边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弯着腰,帮着母亲做饭,她便是凤舞,姓许,比林峰小一岁,两个人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
  此刻,凤舞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精致的小圆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甚是明亮,随着长长的睫毛眨动,闪动出青春的光彩。
  林峰看到凤舞有些吃惊,问,“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又不是星期六,晚上不回学校吗?”凤舞看到林峰,脸上没来由地,泛起了一丝红晕,低下头,“你今天考完,我想问问你考得怎么样?”
  “刚考完还不知道呢,得二十三号才能出分数,我估计吧,英语不会太好。”林峰放下手里的书包,顿了顿,“你爸知道你回来吗?”
  凤舞点了点头,“知道,我说我们宿舍修窗户,回家住一晚。”林峰又说:“那…那明天早上我送你!”,“嗯!”凤舞点头道,接下来两个人就面对面地站着,不说话了。
  赵玉芬看着两个人,叹了口气,对凤舞说:“凤舞哇,吃饭了吗?一起吃吧!”凤舞回过神,“我吃了,婶,你们吃吧!”,又扭回头看了看林峰,“那我先回去了!”林峰忙说:“我送送你!”说着就跟着凤舞出了院子。
  凤舞低着头走在前面,却走得很慢,两只手在身前不停地搅着裙带子,微风轻起吹动凤舞的裙摆,漏出光洁的小腿,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在凤舞身上,身影朦胧而美丽。林峰走在后面看得出神,有种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只是这是在村里,路上还有行人和他打招呼,理智没有让他得逞。
  他们俩是一起玩泥巴、打雪仗,一起游泳、抓小虾长大的,童年里的那些记忆片段,在他们俩心中渐渐变得模糊,时不时想起,总有丝丝甜意涌上心头。

  可自打上了初中以后,少男少女的表现就变得不一样了,林峰在凤舞面前变得沉默了,一个月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即便能说上一句,也是磕磕绊绊,成不了一句囫囵话;而凤舞在林峰面前却总是脸红,心脏砰砰地跳个没完,低着头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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