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流卷长安

作者: 大唐行者

  正月初五。
  财神庙内人潮汹涌,香火旺盛。
  李琇挤不进大殿,只得在院中焚香祈祷。
  毕业五年,所有同学都买了房,他还蜗居在出租屋内。
  李琇从小是孤儿,没有祖业依靠,也没有本事发大财。
  只能指望财神保佑了。

  “求财神保佑我财运亨通,早日加薪升职。”
  好像踩到别人脚了,他连忙低下头。
  咦——
  他发现自己竟然踩着一只钱袋。
  大唐开元二十二年,正月初五。
  大明宫三清观内。
  一名年轻皇子正跪在财帛星君像前祈祷。

  殿外还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宦官,目光像鹰一样盯着皇子。
  一名老宦官匆匆走到中年宦官面前。
  “牛总管,车已经准备好了。”
  “直接把他送去南院!”
  老宦官一惊,“牛总管,南院可是…..”

  “怎么,不行吗?”
  中年宦官目光冷厉得像一把刀。
  “老奴……遵命!”
  老宦官叹了口气,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上香的皇子。
  这可怜的孩子还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正在祈祷的皇三十八子李琇忽然一头栽倒在地,浑身抽搐,表情痛苦。
  周围人大惊。
  中年宦官一怔,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了?
  三清观的住持快步上前蹲下,查看皇子的情况。
  “牛总管,三十八郎有点不对,必须请御医!”
  所有目光都望向中年宦官。
  “传御医!”
  中年宦官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琇在地上痛苦挣扎,他感觉脑袋被撕裂了。
  一个陌生的灵魂正强行灌入他的头顶。

  李琇苏醒了,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谁家咸菜坛子未盖。
  “琇哥儿,你终于醒来了!”
  目光朦胧,两个相貌丑陋的家伙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洋葱脸,一个苦瓜脸。
  戴的是什么帽子?像阿三的缠头,还是绿色的。
  “琇哥儿,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琇哥儿?这个称呼好熟悉。
  这两张脸好像也有点眼熟。
  李琇又闭上眼睛,搜索脑海里最后的记忆。
  自己在财神庙内捡到一个钱袋子,眼前一黑……..

  不对,自己是大唐皇三十八子,在财神像前上香祈祷……..
  就像拉开一道小闸,无数记忆汹涌而出。
  两个相隔一千三百年的记忆在这一刻水乳交融。
  穿越!
  真相如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脑海。
  我现在……是在唐朝?

  李琇激动万分,挣扎坐起身。
  “琇哥儿小心!”两个随从连忙扶起他。
  两人穿着唐朝影视剧中襕袍,外面套一件羊皮袄,腰间束革带,还各挂一块铜牌。
  李琇咬一下手指,痛!不是在做梦。
  他急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开元二十二年啊!今天圣上才开了新年大朝。”
  真的是穿越了!

  李琇一阵眩晕,自己真的成为大唐皇子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变成了啥样?
  变成一个中年大叔,还是和原来一样?
  李琇看看手,左手掌心有个胎记,一双手细皮嫩肉,修长白皙。

  再摸摸脸,是一张长脸,嘴唇轮廓分明,鼻子高挺,眉毛细长,眼睛也不小,想必相貌英俊。
  再看看身材,高大挺拔,玉树临风。
  各方面都让他十分满意,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要将他融化了。
  哥还是一个年轻的皇子。
  还有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还是繁盛似锦的开元大唐啊!
  有独栋大别墅,屋子里堆满了钱,还可以左拥右抱。

  还有啥好处?
  还可以找李白喝酒,找杜甫下棋。
  对了!还可以去拯救杨贵妃。
  现在她还应该是个小美眉吧!
  李琇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
  “琇哥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现在非常好,不是一般的好!”
  “你是张瓶!”李琇笑眯眯指着苦瓜脸。
  “琇哥儿,我是张瓶!”
  “你是赵壶!”他又指着洋葱脸。
  他在迅速融入自己的新身份、新生活,去他的苦逼单身狗。

  两个随从欢呼一声,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琇哥儿终于正常了!”
  等一等,自己是大唐皇子,然后呢?
  李琇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阵头痛袭来。
  “我想喝水!”
  “琇哥儿稍等!”苦瓜脸张瓶飞奔而去。
  片刻,舀来一瓢水,“琇哥儿喝水!”
  李琇接过瓢,刚喝了一口水便愣住了。

  “这是啥?”他瞪着手中的水瓢。
  “这是水瓢啊!”
  “我知道它叫水瓢,但…但我为啥要用它喝水?”
  他吃惊地抬起头。
  “我不是皇子吗?唐朝的皇子都用水瓢喝水?”
  李琇环视一圈周围,房间蛮大,墙壁雪白。
  可是家具呢?
  应该有书桌书橱、箱笼屏风,帘幔拖地,刺绣铺桌…….
  还应该有博古架吧!上面摆几只官窑花瓶。
  还有,墙上也应该挂着几幅名家字画……..

  以上统统都没有,所有的皇子标配一样都没看见。
  房间内家徒四壁,连桌椅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张床。
  一种莫名的恐慌从李琇心中涌起,幸福感开始动摇。
  “张瓶赵壶,我有点忘记了,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的家具呢?我的花瓶字画到哪里去了?”
  “琇哥儿原本要出宫,因为晕倒,所以耽误了两天。”
  “我出宫干嘛?”
  张瓶和赵壶面面相觑,“琇哥儿忘记了?”
  “我不记得了。”
  “琇哥儿年满十八岁,必须出宫,可是你不愿出宫。”
  “然后呢?”

  “然后内务局就把屋子里的东西强行收走,逼琇哥儿出宫!”
  “等一等,我为啥不愿出宫?”
  提起出宫,张瓶和赵壶便一脸苦相。
  “出宫什么都没了,内务局会安排个小院,但要自己付房租,宫里的家具摆设都带不出去,得自己去买家具,每天的柴米油盐菜也要花钱,每月靠一份例钱度日。”
  皇子还要付房租?

  李琇彻底糊涂了,这和自己前世有什么区别。
  “我就问你们一句,我到底是不是皇子?”
  张瓶期期艾艾道:“琇哥儿……以前是皇子!”
  “什么叫以前是皇子,那现在呢?你们把话说清楚!”
  张瓶和赵壶吞吞吐吐把真相告诉了他,李琇彻底懵了。
  他以前确实是皇子,封爵钱塘郡王。
  一年前出了一桩大案,母亲武贤仪涉案被打入冷宫,他也被牵连贬为庶民。
  因为尚未成年,他还一直住在宫中。
  虽然名义上是庶民,但他还能享受最低的皇族待遇。
  蹭点御膳房的免费美食,在宦官面前摆摆架子,和宫女们玩玩游戏。
  更重要的是,一旦出了宫,庶民的名份就坐实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返皇族。
  皇子的幸福感彻底消失。
  李琇闭上眼睛只剩下漆黑一片,金光大道看不到了。
  “我不想出宫!”
  “我们也不想出宫!”
  张瓶和赵壶哭丧着脸。
  “琇哥儿已经拖了几个月,这次内务局要强行赶我们走。”
  “还能拖?”
  李琇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三十八郎在吗?”外面有人问道。

  张瓶和赵壶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他们来了!”
  “谁来了?”
  “琇哥儿的债主来了!”
  “我….我的债主?”李琇瞪大了眼睛。
  他转身扑到窗前,只见院门口站在一群男子,一个个正向院子里探头。
  “我欠他们…….多少钱?”李琇回头问道。
  “几万贯吧!具体多少你有账本,我们也不清楚。”
  “那我还有多少钱?”
  “琇哥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现在每个月只有十五贯钱,以后也一样。”
  五雷轰顶,李琇又被一道闪电击中,这次不再是幸福。

  “我怎么会借这么多钱?”李琇震惊万分。
  “哎!哪里是借钱,是墙倒众人推,都是以前他们孝敬你、讨好你的各种钱财,各种花费,结果…….他们就翻脸不认人,全部转化成债务,偏偏你一股脑承认了。”
  “我认了!”
  李琇瞪大眼睛,“这种烂债,我为啥要认?”
  张瓶战战兢兢道:“你是破罐子破摔,就想出宫后赖掉这些债!”
  “那你们怎么不阻拦?”李琇心中着实恼火
  张瓶和赵壶对望一眼,自己做的蠢事,现在却来责怪他们。

  “琇哥儿也是被他们缠得烦了。”
  “三十八郎,这次你再不还钱,有你好看!”
  外面有人高声威胁。
  “琇哥儿快逃,去太医局晕倒,明天咱们出宫,这笔债就赖掉了!”
  ‘出宫,赖帐!’
  李琇看看手,又摸摸脸,他上辈子都没赖过一分钱,刚当上皇子就要赖帐?
  “听说三十八郎醒了,我们特来探望!”债主们走进了院子。
  张瓶用木棍顶住房门,赵壶熟练地推开后窗。
  “琇哥儿快逃!”
  李琇无语,配合得这么熟练,不知他的前任逃过多少次了。

  自己也是倒霉,遇到这么一个窝囊无能的前任。
  而且还胆小如鼠,几个要债人就把他吓破了胆。
  为啥要逃?我欠债,我是大爷啊!
  应该是他们求我才对吧!
  李琇初来乍到,还带着穿越者的虎气。

  他像大爷一样地坐下,“带他们进来!”
  进来十几人,有宗室子弟,有侍卫,还有几个中年宦官,估计是某个宫妃的代表。
  “三十八郎,你明天要出宫了,大家都很焦虑,所以请我们为代表,和你谈一谈欠债的事情。”
  李琇翻看着厚厚一叠借据,几百贯上千贯都有,算下来应该有近百人问他要债。
  每一张借据都有他的签名指印,白纸黑字,他想不认这笔债也不行。

  “首先我先表个态吧!”
  李琇想做大爷,但他更想做个有身份的大爷。
  “我知道各位怕我出宫就不认债了,但我好歹也是皇子,也有皇子的尊严,既然有借条,这些债我认!”
  李琇的表态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李琇的大爷底色便一不小心露了出来,“其实你们也明白我还不起,对吧!”
  大爷李琇的思路很清晰。
  “你们给我钱财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还,只是在我身上进行投资,既然是投资,那就有风险,现在我破产了,作为投资者,你们应该风险自负才对!”

  李琇一番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投资,什么破产,他们听不懂,但有一句话他们听懂了:风险自负!
  说了半天,还是想赖帐啊!
  一名年长皇族子弟道:“三十八郎,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有借据,而且还有你的指印和签名,这笔债你否认不了。”
  旁边一名宦官也尖声说:“其实我们也不想逼债,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但我们得到消息,你要被送去南院,所以我们才急了。”

  南院是什么?李琇一头雾水。
  债主们没有发现李琇走神。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也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我们顶多不要利息,但本钱你得还,不可能说不要了。”
  自己送去南院是什么意思?李琇还在想这句话,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各位稍等片刻,我去一趟茅厕,保证不逃不晕。”

  李琇快步来到院子里,一把将张瓶拉过来问道:“他们说要把我送去南院,南院是什么地方?”
  张瓶和赵壶顿时脸色苍白。
  “琇哥儿,南院可去不得啊!”
  “把话说清楚,南院是什么?”李琇有点不耐烦。
  “南院是获罪皇族呆的地方,在东都洛阳,进了南院一般都活不了几年。”
  “不对吧!”
  李琇更加糊涂了,“我不是贬为庶民吗?怎么又变成有罪皇子?”

  张瓶叹了口气,“贬黜和获罪本来也差不多,就是处罚轻重的区别,去南院也是庶民,牛仙童心狠手辣啊!”
  “牛仙童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他们来了。”
  李琇回头,只见好几个债主从房里快步走出来。

  有人站在他身后,有人堵住院门。
  情况发生了变化,李琇迅速调整思路。
  无论如何他要争取留在皇宫。
  他又回到房间,大爷一般坐下。

  众债主都站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很想还各位的钱,但大家都知道,我明天下午就要去南院,恐怕以后很难再回皇宫。
  而且就算我不去南院,我一个月也就十五贯钱,还要吃饭,要付房租,要支付柴米油盐。
  可能不久还要成家生子,我估计十五贯钱都不够用。
  我想摆个摊赚钱还债,但宫里不允许!
  大家说说看,这笔债我该怎么还?”
  摆事实,讲道理,有身份的大爷讲究循循善诱。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十八郎的意思是,这笔债就算了?我们自认倒霉?”
  有身份的大爷不仅要懂得循循善诱,还要会钓鱼做窝子。
  “不!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想法,我不想损害自己的名声,我良心会不安,如果借钱不还,我母亲也不会原谅我。”
  “那你说怎么办吧!”
  “事情也简单!”李琇笑得就像一个千年狐狸大爷。

  他又抛下一块鱼饵。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或许能把这笔债在一两年内还掉。”
  众人都要绝望了,李琇这番话使众人又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你有什么办法?”
  鱼儿们终于咬钩,下面就该拉竿了,要快、要狠!
  “你们去托人情找关系,总之要求内务局不准放我出宫。
  然后我们一起努力,把原本属于我的爵位争取回来,只要我的财产拿回来,你们的债务就解决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行得通吗?
  大爷李琇又取来一个网,断掉了鱼儿们挣扎回水里的希望。
  “你们想要收回债,这是唯一的办法!”
  “琇哥儿,会有效果吗?”张瓶和赵壶担忧地问道。
  “谁知道呢?”
  他上辈子运气很渣,但愿这辈子运气能好一点。
  夜里下雨了,淅淅沥沥,债主们还在紧张串联,李琇却睡得很香甜。
  他的左手搁在床头,掌心却幽幽闪着蓝光。
  ..
  大明宫内务局。

  一名宦官从事递上一张纸条,“局令,太子殿下送来一张纸条,希望让皇三十八子暂留皇宫”
  另一名宦官也递上一张纸条,“局令,这是武妃娘娘的一点小小要求,也是希望皇三十八子暂时不要出宫!”
  内务局令王承恩要疯掉了。
  短短一个上午,二十几张纸条堆在他的桌上。
  刘华妃、赵丽妃、钱妃、韦昭仪、郯王、忠王、棣王、鄂王、光王,现在太子的纸条也来了,还有天子最得宠的武惠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混蛋三十八郎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承恩一阵抓狂。
  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必须立刻向牛总管汇报。
  ..
  大内总管牛仙童忙了一个上午,刚刚回到自己官房。
  看完了纸条,他眯起眼睛冷冷道:“不要给咱家说什么亲王求情,王妃求情,咱家也不想知道什么皇宫规矩,你就简单说,这么多人给他求情,发生了什么事?”
  牛仙童很不高兴,原本今天下午把三十八子送出皇宫,结果又出了幺蛾子。

  王承恩额头见汗,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总管,小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一个小宦官很机灵地抓住了机会。
  “你说!”
  “听说昨天很多人去找三十八郎要债,三十八郎说,还债可以,但要帮他留在宫里,否则他一出宫这债就没法还了。”
  “真是混蛋!”王承恩脸色铁青骂了一声。
  “王局令,你说怎么办?”牛仙童瞥了他一眼。
  “大总管,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卑职建议下午就送他出宫。”
  “可以!”
  牛仙童把一叠纸条扔给他,“你一个个去解释吧!”
  “这……”王承恩呆住了。
  “你这个脑袋就是榆木疙瘩做的!”
  牛仙童又把一叠纸条取了回来,“你以为那群人能请得动这么多神仙来求情?”
  “大总管的意思是说………”
  “你总算有点开窍了,有人在后面助力呢!”

  “那大总管说该怎么办?”
  牛仙童坐不住了,他也一样心烦意乱。
  摄政王殿下借皇甫太妃一案将武贤仪打入冷宫,并将她的儿子贬为庶民,这个案子就算结束了。
  但这个案子和他牛仙童有关,斩草除根最好办法就是将皇三十八子送去南院。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亲王皇妃站出来,甚至连太子也跳出来,阻止皇三十八子出宫。
  牛仙童就算是大内总管,也不得不掂一掂这里面的分量。
  尤其这背后还隐隐藏着一只手,颇令牛仙童忌惮。

  但牛仙童也不是省油的灯,亲王皇妃要求情,这次就给他们一个面子,就不信他们第二次还能再跳出来?
  “暂时宽延一个月出宫!”
  “这才像个皇子的房间嘛!”
  李琇笑眯眯打量着自己房间,桌椅书橱、箱笼屏风,博古架也有了,上面摆放着几只细颈花瓶,墙上也挂了几幅字画。

  幔帐虽然没有,但桌上铺了绣花桌布。
  但很快,李琇又有点不太满意了。
  家具太旧,桌布太粗,花瓶不是官窑,字画也和名人无关。
  很明显都只是大路货色。
  李琇也知道,他现在是庶民,好东西到不了他这里。

  不过今天的结果确实出乎李琇的意料
  他根本就不指望那些底层皇族兄弟能把他留下来。
  李琇原本只是想把事情闹大,牛仙童忌惮于形势,不敢把他送去南院。
  没想到最后结果是宽限一个月。
  有意思!居然连太子和武惠妃都出来给他说情,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琇感觉背后有推手。
  “不对啊!”
  李琇眉头一皱,现在是开元年间,皇宫里一手遮天的人应该是高力士才对,怎么变成了牛仙童?
  “琇哥儿,给你!”赵壶跑进来,递给他一张纸。

  “这是啥?”
  “这是太医局刚刚送来的帐单。”
  “什么帐单?”
  “琇哥儿郎昏迷三天,各种花费支出,需要琇哥儿确认。”
  “我来看看!”
  李琇瞟了一眼手上帐单,眼珠子都差点瞪掉。
  他没看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医药杂费三千贯,相当于他那个时代的三百万元。
  他都享受了啥待遇,要三百万?
  李琇继续看下面的明细。
  第一条就让李琇想不通,“洗体钱八十贯是啥意思?我洗澡还收钱?”
  “当时以为皇子救不回来了,开始准备后事,这个洗体钱就是清洗身体收的钱。”
  “不就是洗个澡吗?”
  李琇无法理解,他在县城泡一次大池只要五块钱,这里洗一次居然要收八万块。
  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服务?

  李琇精神一振,满怀期待问道:“具体是怎么洗的?”
  “回禀三十八郎,是请三位资深老宫女来洗的,洗了一天,保证每个部位都洗得干干净净,所以贵一点。”
  李琇听得遍体恶寒,不敢想象。
  “为啥不用年轻宫女?”
  “琇哥儿毕竟曾是皇子,资深老宫女更符合身份!”
  李琇无语了,又继续看下去。
  “寿衣钱两百贯、美容钱一百五十贯、超度钱一千五百贯、风水钱六百贯、香烛贡品钱三百贯、棺材预定金一百贯,还有挖坑钱五十贯,我去!”
  看到最后,医药费就只花了二十贯钱。
  其他两千九百八十贯都是丧葬费。
  清单的最后一行字是:‘病因尚不明确!’
  帐单右下角需要按手印确认。
  李琇用拇指蘸点朱泥,向横线一栏按下去。
  张瓶咳嗽一声,赵壶也跟着咳嗽一声。
  李琇看了看两人,“你俩有屁就放,咳嗽啥!”
  “琇哥儿,上面写了‘病因尚不明确’吗?”
  “写了,这句话有问题?”
  “现在是病因尚不明确,等琇哥儿按下手印,病因就明确了。”
  李琇感到一丝不妙,“你们把话说清楚!”

  “小病自己负担,大病内库负担九成,等琇哥儿按了手印,太医局肯定会给你添一句,‘初步诊断为小病’,那时找谁说理去?”
  李琇的手悬在空中,这个手印他无论如何按不下去了。
  “啥意思,医药费还要我负担?”
  “琇哥儿现在…..是庶民嘛!”
  哦!忘记自己是庶民了。
  李琇扯过桌布,把手上的朱泥擦掉。
  “我不按这个手印会怎样?”
  “太医局会上门来找你!”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咳嗽,“请问,三十八郎在吗?”
  张瓶看了一眼窗外,一蹦老高。
  “琇哥儿快出去迎接,太医局令来了!”
  “为啥要我迎接?”

  “我们回头再解释,琇哥儿态度要好一点,你得罪他两次了,这次千万别再得罪他,以后出宫就有得苦头吃!”
  李琇被两个随从推到院子,只见院子站着两名官员。
  前面一个长得像二师兄的中年人李琇依稀有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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