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下的证词

作者: 两巴掌

  “建新桥,到了,右侧车门打开前……”
  齐宏宇才刚出轻轨,就被大批人群包围,裹挟着往前走,身不由己的迈上扶梯。
  他很讨厌坐轻轨,尤其是高峰时期的三号线,人实在太多了。但他更讨厌打车,又贵又堵,到家比坐轻轨还晚。
  傍晚的山城,最是熙攘热闹,这座轻轨站又处在山城第二大商圈上,出站就能瞧见花枝招展的姑娘四处游走。
  白花花的大腿,舒缓了齐宏宇的神经,接连几天窝在警队加班办案的疲倦仿佛也被扫除了几分。
  这年头想当个称职的丨警丨察太累了。
  轻轨站离他家不远,七八分钟,就到了他住的小区门口,那个仿佛于上世纪末建成的老小区,连门都没封,除了停车场有人收钱,压根看不到物业存在的痕迹。
  眼睛始终盯着屏幕,靠成熟的脚自己走到14栋,上了7楼,齐宏宇才放下手机,边略略平复下呼吸,边吐槽自己体能下降的厉害,边掏出钥匙开门。

  到家的齐宏宇只想休息,直接把自己砸进沙发,继续百无聊赖的刷着短视频。
  直到十点,饥肠辘辘,他猛地反应过来,一边暗骂自己忘了时间,把责任都推到短视频上去,一边赶紧打开软件点外卖。
  正这时,他手机收到条短信。
  短信是老汉发的:下班了吗?你过来一趟。
  齐宏宇眉头一皱。
  老汉不是他的亲爹,而是继父。
  他们爷俩感情很复杂,继父从小对他视若己出,照顾的很,但偏偏总爱拈花惹草,特别花心,为此他没少为母亲出头,跟继父闹别扭。
  不久前母亲过世,为下葬的事父子俩还产生了分歧,彼此意见极大,天天吵架,要不因为自己是丨警丨察,得克制,恐怕还得动起手来。
  好在最终父亲做了让步,同意先让母亲下葬,并承诺会办好这事,让他好好工作。
  事情应该是办妥了吧?齐宏宇这样想,赶紧披上外套迅速出门,跑到小区门口,随手拦辆的士,往继父家赶。
  二十多分钟后才到达目的地。继父家也在一套又老又旧的老小区里,同样没有物业,甚至连路灯都没几盏。
  不过这小区承载着齐宏宇的童年,他十分熟悉,经车熟路的来到七栋401门口,砰砰砰的敲门。
  没人回应,他暗骂声,只好掏兜翻钥匙。幸好他带了钥匙,将门打开。
  门内漆黑一片,似乎没人在家。他反手开了灯,皱眉扫了几眼,喊了两声老汉,依旧无人应答。
  掏出手机打了电话,铃声从屋内响起。他纳闷的走进卧室,瞧见放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几眼。
  他忍不住骂了几句:“大晚上的喊我过来,人又跑了?手机也不带,麻买劈!”
  放下手机,他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卧室太干净了,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点不像继父的风格。那家伙向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自己一个人住,不把屋子糟蹋成狗窝就不错了,哪可能拾掇成这样。
  带着怀疑,他打开了衣柜、床头柜,然后又到客厅走了一圈,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和谐,与齐宏宇记忆中的“家”大相径庭,许多摆设的位置都变了。
  尤其卧室,简直焕然一新。
  那家伙,搞了个大扫除不成?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就他那点收拾能力,就是大扫除也不可能收拾的这么干净。
  除非请了家政,但向来不注重卫生的人,怎么可能掏钱请家政来搞卫生?
  地板角落还有些湿,灯光下看得见水渍,应该才拖不久。这老汉,拖完地就急慌慌的出门了?搞什么名堂?

  正这时,齐宏宇手机再次响起,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请问是齐宏宇吗?”电话那头问道:“冉秋生是你什么人?”
  齐宏宇挑眉,回答:“他是我老汉。”
  末了又补充:“继父。”

  那头顿了两秒,随后说:“你现在方便吗?”
  “方……”
  他刚想回答,门口又站了两名青年,瞧了瞧门,问:“请问,这里是冉秋生家吗?”
  齐宏宇应一声,又对电话里说句稍等,接着对门口两人问道:“有什么事么?”
  同时迅速打量二人,就见他俩运动外套下都露出一截蓝色衣领,下身穿着宽松的西裤,一人穿黑色运动鞋,另一人穿着破旧的黑皮鞋。
  这副装扮他在熟悉不过,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穿的,所以虽然不认识他们两人,但他能肯定这是自己同事。

  大晚上的有丨警丨察上门找冉秋生,偏偏他不在,手机也没拿,另一边还有人打电话到自己这……
  情况有点不对啊,他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俩青年对视了几眼,接着左边那人走进门,问道:“请问,你是冉秋生的什么人?”
  “他是我老汉。”齐宏宇再次问道,同时指了指手机:“那边也有人给我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机那边传来句话,让齐宏宇跟现场的同事沟通,就挂了电话。齐宏宇不关心这些,只看着面前的俩丨警丨察。
  俩青年丨警丨察对视几眼,然后稍矮些的民警斟酌着问:“你知道他今天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吗?”

  “不知道。”齐宏宇摇头:“半个钟前我才收到他短信,让我来一趟。”
  “半个钟前?”那民警明显一愣。
  另一人则抓住了别的重点,问:“也就是说,你才刚到?”
  “刚到五分钟吧。”齐宏宇回答。
  他接着问:“我看这里好像才刚拖过地吧?不是你拖的?”
  这回齐宏宇没再回话,只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老汉他怎么了?”
  两人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让齐宏宇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片刻后,矮个民警才开口说:“他遇害了。”

  “什么?”齐宏宇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开什么玩笑,这好端端的……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高些的民警见状犹豫两秒,才补充说:“半个钟前,冉秋生的尸体被发现在一公里外的垃圾池里,按照经验初步推断,有几个钟了。”
  “不可能!”
  齐宏宇浑身僵硬,瞳孔地震。
  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里,只有一盏大灯吐着刺目白光,正正的挂在天花板正中央。
  白光扎的人眼生疼,心情烦躁。
  齐宏宇坐在椅子上,咬着腮帮,双目无神。
  身为刑警队法医,他对审讯室自然不陌生,但坐在嫌疑人的位子上,是头一遭。
  等了好一会儿,审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又两名面生的刑警走进来,一女一男,一老一少,坐在齐宏宇对面。
  他们还带了份盒饭,放在齐宏宇面前。齐宏宇确实饿了,但他完全没有胃口,只看了盒饭一眼,没动。
  见状,老女警也没管盒饭,直接说:“齐宏宇,你也是丨警丨察,别的就不多说了,咱们开门见山吧。今天傍晚六点,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齐宏宇举起双手,亮出腕间的手铐,反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按照惯例需要对我例行询问,但……你们这架势,是拘传讯问吧?”
  年轻男警皱眉:“齐宏宇,你涉嫌杀害亲属,我们是依法对你提起拘传。刚蔡姐说的很明白了,你也是丨警丨察,明白规矩,请配合我们调查。”
  “我?杀我老汉?”齐宏宇被气笑了,接着猛地挥手把盒饭打飞出去,站起身骂道:“你们TM不会破案就别瞎哔哔,让我来!说老子杀人?你们怎么不说……”
  男警也是个暴脾气,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和齐宏宇对吼:“齐宏宇!你给老子坐下!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两人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谁也不肯让。
  “好了。”老女警开口,但二人完全不听,自顾自的吵着。
  她渐渐有些无奈,只得高声道:“齐宏宇!你还想不想搞清楚你老汉的死因真相?在这和我们闹,能闹出个结果来?”
  女子声音本就相对尖利,一下盖过了二人,齐宏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颓然坐下,看向女警,想听听她怎么说。

  “今晚十点许,指挥中心收到群众报案。”女警开始诉说:“经派出所民警确认后,我们支队也迅速派人赶到现场。
  尸体被仍在垃圾池里,被垃圾遮掩覆盖,死者身中数刀,其中致命伤在胸膛中部,一刀刺穿心脏。另外,死者十指被剁去,小臂处有几道砍痕,同时脸上也有两道划痕……”
  “嗯?”齐宏宇忽的眼前一亮,心里竟瞬间升腾起了期待:“也就是说……死者面部受创,也无法提取指纹,所以他的身份其实还存疑,未必是我老汉?”
  “原则上是这样,但死者脸上的伤痕其实并不影响辨认。”女警缓缓摇头说:“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以此确认了他的身份和住址。”
  齐宏宇脸色又沉了下来。
  男民警则皱着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提醒女民警这么说不合规,但都被女警的眼神挡了回去。
  见齐宏宇表现,女民警继续说:“经初步勘察确认,受害人应该死亡于傍晚六点到六点半左右,另外,发案的垃圾池并非凶杀现场。”
  第二次听到关于死亡时间的判断,齐宏宇本能的又要反驳,因为十点的时候继父还给他发过短信,但多年办案的经验又告诉他,短信不是电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女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齐宏宇插嘴,她就继续说:“同时,在拘传你之前,我们发现冉秋生的家,那套三居室,就是凶杀现场。经初步现场还原,认为本案系单人作案,且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熟人……”齐宏宇猛地握拳,接着又皱起眉,有些迷茫:“可他没什么熟人啊,就我知道的熟悉的几个关系都还好,近期也没听说闹矛盾,怎么会杀人?”
  “眼前这不就坐着一个?”男民警冷笑:“据我们走访调查,你最近和冉秋生矛盾不小啊!”
  齐宏宇再次爆发:“放你娘的屁!”
  “冷静!”女警柳眉倒竖,脸色冷了下来,说:“大概情况我都说了,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下面,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齐宏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后才轻轻点头,道:“问吧。”

  “今天下班后,你都在哪里,做什么?”
  “我五点下的班,坐轻轨回家。”回忆片刻,齐宏宇说:“五点四十到轻轨站,步行回家,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六点前到的家……”
  他把自己今晚的行程仔细的说了出来。
  “时间记得还真准。”男警呵呵一声:“怕不是有意为之。”
  齐宏宇右手攥拳,面无表情的说:“我申请换个记录员!”

  “你!”
  “好了!”女警呵止,斜了他一眼,之后对齐宏宇说:“能解释下吗?时间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这算是我个人疑问,你可以拒绝回答。”
  齐宏宇沉默两秒,别过头:“收能量。”
  女警:???
  “坐地铁有能量。”齐宏宇解释:“如果不加班的话,每天都差不多这个点收上一天的能量,证明我出站时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
  女民警略显茫然,男警却撇撇嘴,但这个理由他也无力反驳,只能对女警点点头,示意这个解释没问题。
  她了然,继续问:“你刚刚说,不知道受害人和谁有矛盾,是吗?”
  “是这个意思。”
  “那你呢?”女警追问:“你和他的矛盾,怎么回事?”
  “主要是因为我妈。”齐宏宇抿唇:“简单说,我妈死在医院,他闹,想让医院赔钱,导致我妈遗体一直被冻着没火化,我俩因此闹矛盾。但上周他已经松口,同意先把遗体火化了再说。”
  “吵过架?”
  “好几次,很凶,邻居可能都听到了。但都没动手。”
  女警沉思起来。
  不一会,外头有人敲门,随后又一中年民警走进来,递给她几份资料。
  她看了两眼,随后抬头看向齐宏宇,有意无意的说:“凶器上的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上边有你的指纹。”
  “凶器?指纹?”齐宏宇眸子乱颤。
  女警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两眼,继续往后翻,紧跟着脸色骤变:“什么?这不可能!冉秋生他……”
  她反应太大,惊愕交加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的齐宏宇也回过神来,身子微微前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女警缓缓收敛情绪,但依旧面色古怪的盯着齐宏宇看了半天,齐宏宇被他瞧的心里毛毛的。
  边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好奇,凑过脑袋也瞟向报告,接着猛地一缩脖子,咽口唾沫,嘀咕道:“尼玛……撞鬼了,绝对是撞鬼了!”
  齐宏宇眉心拧的更紧几分,不自觉的抖起腿,十指也拧在一块,指节被掰的发白,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也又一次升起不切实际的期待——或许他们证明了死者并不是冉秋生……
  女警终于开口:“齐宏宇,你今年几岁?”
  “28,我93年生的。”齐宏宇说,接着反问一句:“怎么?”
  “93的……”女警讷讷:“冉秋生是1968年生人,和你差了整整二十五岁。”

  “那又怎样?”
  女警解释:“法医科那边,为了证明冉秋生的身份,取了你俩的检材做亲缘关系鉴定。”
  “???”齐宏宇有点懵:“我和他?不是,你们法医科水的有点过分了吧?他是我继父!继父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我和他有锤子亲缘关系。”
  “可能是同事转述的时候出现了偏差。”
  齐宏宇则忽的想起他们刚刚的反应,身子微僵,眼神茫然:“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和他竟然检出了亲缘关系吧?”
  “不止如此。”女警将这份报告抽出来,放在桌上缓缓推向齐宏宇,同时说道:“你和他的DNA一模一样,说明你俩大概率是双胞胎。”
  “双!!!”齐宏宇眸子怒凸,仿佛后脑被人狠狠瞧了一闷棍。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喘息,听不到半点别的声音。
  还是青年男警率先打破沉默,说:“法医科搞错了吧?他们差着二十五岁,怎么可能是双胞胎?”
  接着他翻开资料瞥一眼,又说:“冉秋生年纪比齐宏宇他妈都大,这怎么生的?”
  老女警抿唇:“出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保险起见,我会建议法医科把检材送去市局,再做一次详细的鉴定,必要时建议做碱基对逐一鉴定。”
  说完,她看向齐宏宇,却见齐宏宇双目无神,仿佛已失去了灵魂。

  过了半分钟,他瞳仁才重新聚焦,跟着深吸口气,沉声说:“交给我!我要亲自做鉴定,否则我无法相信……”
  “你以为可能吗?”男警打断他,指节在桌上连叩几下,语气不耐:“要我跟你强调多少次,你现在是嫌疑人!认清你的身份,别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我也再强调一遍。”齐宏宇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再次申请换个记录员。”
  老女警眯眼:“齐宏宇。”
  “我怀疑他针对我。”齐宏宇淡淡的补充,同时也是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勉强维持自身理智思维:
  “就算我有嫌疑,但他张口闭口,明里暗里都认定我就是凶手。我需要,也有权限要求受到公正的对待,而不是倾向性极强的自我判断,这个理由是否足够?”
  “别闹了。”老女警轻叹口气,瞪了青年一眼,才盯着齐宏宇说:

  “同为刑警,我也不想看着你出事,我也想证明你与本案无关,因为,刑警杀害亲属,这对我们整个山城警队来说都是耻辱,是污点。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请克制你的情绪,配合我们调查,好吗?”
  齐宏宇沉默,又想到先前她“违规”泄露案情的事,终于轻轻点头。
  出奇的,青年男警也没吭声,表现的十分“听话”。
  “你说你下班后一直待在家里,有谁证明?”

  “没有人,我自己在客厅沙发上刷着短视频。”齐宏宇摇头。
  女警揉着太阳穴:“那……你家楼下有监控什么的吗?”
  “不知道,但我猜没有。”齐宏宇摇头:“我家连物业都没,监控什么的更别想。我老汉家也差不多情况,甚至更糟点,我家好歹还有停车场。”
  “没有不在场证明,发案时你在被明显清理洗涤过的现场,拿着死者的手机,凶器上边发现你的指纹,偏偏你最近还和死者发生矛盾,有邻居指证你和他吵了几次,每次情绪都很激动……”
  听着听着,齐宏宇脑壳隐隐作痛,情绪也愈发低落——脑壳痛是因为情况对他来说太不利了,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他;情绪低落则是因为继父遇害,他却无能为力,甚至只能作为嫌疑人坐在审讯室接受讯问。

  又十几秒,老女警接着开口:“解释一下吧,死者身上的凶器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能给我看看凶器吗?”齐宏宇反问。
  老女警迟疑片刻,又开始翻着手中的材料,片刻后从中抽出张A4纸,放在桌面上,两指用力一送,把材料推给齐宏宇。
  “这……”齐宏宇看了两眼,抬头:“这是老汉家的水果刀,我买的。”

  顿了顿,他补充说:“这把刀上有我的指纹,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一切是凶手刻意为之,那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栽赃陷害……
  对了!手机!那条短信十有八九是凶手发给我的,你们快查查手机上的指纹!”
  “查过,上边确实附有多枚指纹。”女警接话。
  齐宏宇情绪激动,正要说那可能就是凶手所留,女警就给他泼了盆冷水:“都是你的。”
  “艹!”齐宏宇怒骂一声,有些绝望。
  但他很快又硬逼自己调整心态,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他又有了思路:“艹!艹艹!有了有了!这个方向,或许就是突破口!”
  女警眼前一亮,身子立马前倾,脑袋微微向右偏,左耳朝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齐宏宇死死抓着闪过的灵光,提出要求:“我要看看尸体!”
  “只能看照片。”女警一边回答,一边又抽出几张打印纸递给他。
  齐宏宇赶紧接过,仔细观察了片刻,便长呼一口浊气,成竹在胸的说道:“果然如此!”
  与此同时,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但这帮好不容易破获大案,难得能如期下班的刑警却都纷纷从家里回到了单位,聚在一块,各个脸上都带着愁容。
  齐宏宇虽是法医科的人,但同时也是他们队的联系法医,他们手上的案子在法医鉴定这一块绝大多数都由齐宏宇负责,合作的多了,彼此的交情自然很深。

  更别说齐宏宇人缘一向不错。
  可除了发愁,他们也没什么好法子。
  沉默半晌,终于有刑警开口:“不管了!我现在就去长南支队!宏宇哥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我觉不相信他会干出杀亲的事,肯定是哪个狗日的栽赃陷害!我们不能这么干等,必须还他一个公道!”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站住!”有个中年汉子赶紧喊住他:“回避制度被你吃了?你过去能干什么?胡闹!”

  走到门口的刑警皱眉:“仇教导,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等。”这位教导员轻叹口气。
  “等?”
  仇教导侧头看向窗外,目光飘远,仿佛看到了大江对岸。
  见他不回答,刑警更急:“仇教!你知不知道现在案情对宏宇哥多不利?我兄弟……”
  “赵博!”仇教沉声打断他:“别过界!不允许违规过问案情!”
  他撇撇嘴不以为意。
  无奈之下,仇教只好再次说:“长南支队的兄弟肯定会还他公道。”
  他却听不进去这话,但他刚想开口辩驳,就被边上的同事拉了一把,对他摇摇头。

  他猛地想起来,仇教导的老婆,似乎就在长南刑侦支队?
  诧异的瞧了这位教导员一眼,他双眸微微颤动。这位老教导,嘴里说着不许过界,自己却插手……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等情绪平复了些许,他便轻轻点头,不再开口。
  审讯室。
  女警脸上划过些许期待和赞赏,同时问:“果然什么?”
  “死者手上的伤创没有肉眼可见的生活反应,应当是死后才被剁的,而且是死后好一会儿才剁的。”齐宏宇努力保持着镇定,反问道:“凶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老实”了好一阵的警员忽然撇嘴,说:“还以为你要讲什么,这还不简单?你刚自己不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无法提取指纹啊,为了遮掩受害人身份呗。”警员翻个白眼:“你最近和冉秋生闹了矛盾,只要一确认死者身份,你就会立刻进入我们的视野。”
  “遮掩?”齐宏宇呵一声,他和这警员极不对付,当即呛道:“你们长南支队的丨警丨察专业素质这么低的么?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混进来?”
  “你说什么?”警员一拍桌子站起来。
  女警这次却没阻止,反而饶有兴趣的吃瓜看戏。
  “换做是你,要遮掩死者身份,杀人后只剁手指不毁容?”齐宏宇也跟着起身,寸步不让的反问:“不毁容也就算了,身份证都不拿走,任由它留在死者口袋的钱包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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