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四大道场

作者: 蛇从革

  日期:2021-07-18 22:02:50
  一 通天殿穷奇飞升
  之一:阴阳四辩道场前话
  靖康之难后四年,南宋建炎三年二月初二,倒春寒,刚下了一场大雪,青城山山高路陡,山门前几百丈青石台阶结了冰,道路更加难行。零散的几个信徒从勉勉强强的从山下攀扶着走上来,让冷清的上清宫山门前更显得萧条。
  龙抬头的吉日,应该是香火鼎盛,去年今日就只有寥寥十几个香客上山供奉天师,今年更少。
  从靖康之难后,道家在蜀地的影响,已经式微到了尘埃,即便是张天师道陵封印八万厉鬼的青城山也已经门庭冷落,平日里,数月才有几个香客登山拜访。
  香客走到山门之前十步的台阶,遇到了几个年轻道士从山门内走出,道士背着包袱,脸色茫然,走到了山门,转身跪拜,磕了几个头,接着就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行走而去,与上山的香客打了个照面。道士中一个蓄须道士看见香客是一个虔诚的年老乡绅带着家眷家丁。
  乡绅和道士在狭窄的道山路上各自谦让,道士中年长蓄须的一个向乡绅握拳拱手行了一个俗礼,“天冷路滑,王员外走好。”
  王员外笑了笑,“师父们要下山?”从怀里拿出点细碎银两,递给蓄须道士。
  蓄须的道士摆手,让王员外先行,“我们师兄弟几个已经还俗,受不起王员外的布施。”
  “送给几个师父的盘缠,”王员外执意把银两塞给了蓄须道士,“师父们下山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蓄须道士苦笑,“回家种地,或者去山下从军,或流浪江湖行医,勉强讨口饭吃。”
  王员外拱手,“师父们一路平安。”

  道士们侧身,让王员外几家眷先行,然后萧索的走下山去。一个家丁突然赶上已经还俗的道士,交给蓄须道士一枚琥珀青龙,蓄须道士犹豫看向山门的王员外。王员外招手,示意蓄须道士收下。
  家丁对蓄须道士说:“这枚琥珀值不得钱,是我家老爷留给师父一个信物,师父还俗,闯荡江湖,若是手头紧了,凭这个琥珀,可以在我王家在蜀地的分号,领取些银子,度过难关。”
  蓄须道士感激不尽,把琥珀收下,对着家丁说:“贫道……”突然想到自己已经还俗,对着家丁说:“王老爷的恩惠,我徐清一定没齿难忘,今世我难以为报,我家后人,一定会报答蜀中王家。”说完,转身和同伴下山,不再回头。
  王员外看着家丁把信物交给了蓄须道士徐清,继续行走到上清宫山门,十二岁的小道士安世通在山门前清扫残雪,一头白鹤。远远看见北方山峦上空上飞来一头白鹤,一直飞过安世通和王员外头顶,在山门上徘徊了几圈,掠过山门,朝着后山天师洞而去。
  安世通看见白鹤飞走,继续垂头扫地,侧身避让,左掌握住右拳,向王员外做了个揖。
  王员外刚才也看到了白鹤,对着安世通说:“白鹤临幸,是吉兆。”
  安世通没有抬头,恭敬的退了一步。
  王员外走进上清宫山门,经过空荡荡的前院,到了大殿,带着家眷和随从,在大殿内的张天师神位前恭敬跪拜。一个枯槁的老道士走到王员外身前,在一旁诵经,并点燃张天师神像座下的油灯。
  当王员外起身后,取过老道双手奉上的油灯,亲自供奉在张天师雕像脚下。
  王员外问老道:“观尘子掌门在天师洞?”

  老道点头。
  王员外说:“劳烦师父带我拜见掌门。”
  老道转身,轻飘飘的走向大殿侧门,王员外招呼家眷和随从就在大殿等候,自己跟随老道走出大殿侧门。
  出了大殿,一道一俗两个老人缓慢行走在殿后的小径上,穿过一片竹林,小路朝着耸立的悬崖而去,道路到此,每一个踏步都开凿在岩石而上,两旁固定锁链。老道对道路熟悉,如履平地,而王员外只能气喘吁吁的抓着锁链跟随。老道行走片刻,就站立在岩石上静立,等待王员外。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悬崖中段,道路进入到悬崖的之字形缝隙,道路舒缓起来,走到了尽头,是一个小潭,老道和王员外登船,老道撑杆,过了小潭,王员外下船,看见前方不远的天师洞。老道没有下船,而是留在船上。
  王员外行走到天师洞洞口,对着洞口轻声唤了一声:“观尘。”
  隔了一会,一个面色煞白中年道士从洞内走出来,对着王员外说:“来了。”
  “来了。”王员外正说话,看见观尘子手里捏着一截绸布,拍了拍身边一头白鹤的头顶,白鹤旋即张开双翅,迎风原地而起,向东方而去。正是王员外在山门看见那头白鹤。
  “观内还有多少师父?”王员外问。
  “还有一老一少,都没处可去。”观尘子笑了笑,“观内养不活这么多人。”
  “二圣信了郭京,天子蒙尘北狩,天下上至朝中,下至百姓,都把这怨气迁怒到了道家门派。”王员外说,“无数的道士都投奔了官军,谋一个生活。”

  王员外提到了二圣,观尘子长叹口气,两人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四年前靖康之难,事出偶然,根基稳固的大宋,突然被金国击溃了京都,掳走了二帝,连金国完颜皇族都不敢相信如此轻易。靖康之难的起因本有多方缘故,但主要是守城宋军迅速溃败,来不及等待各地勤王军队到达,极为突然。而守军迅速溃败的根源,跟二帝轻信了冒充道家术士的郭京有关。
  郭京本是一个军中的老伙夫,在金国围困京都之时,自称是道家隐藏在民间的术士,能召唤天兵天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二帝信了他的妄语。一说是少帝焦虑之下梦到了天神指派一术士来解救京都之困,少帝在军中寻找,看见郭京与梦中的术士长的一般模样。一说是郭京自荐,在少帝面前施展了幻术,赢得了二帝的信任。归根到底,跟二帝极为信奉道家脱不了干系。
  郭京一个骗子临阵当了大将,那有什么出神入化的手段,反倒折损了守城军士的士气。郭京到了金国军队阵前,装神弄鬼一番,也就败了。守城军士本就不服郭京吹嘘的天兵天将,军心早已涣散。等康王在江淮之地组织勤王,正要解救京师,已经晚了,康王只能出海,南走到了临安,立了偏安的朝廷,勉强保住了半壁江山。
  天下追究二帝被俘,最后就认定了是郭京这个骗子导致。进而认为大宋之耻,都源自于道家作乱朝廷。官府和百姓怨望道家,以蜀地最甚,道观纷纷被毁,即便是青城山这样的名宿道派,也被灌县官府没收了山下的田产。

  两人沉默片刻,观尘子终于开口:“老爷,我有一事相求。”
  “我与你至交了几十年,”王员外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观尘子从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三条江水,三江合流的一片陆地上,重重的戳了一个圆点。
  “合川钓鱼城,是盐路上的一个小集,”王员外说,“是要去那里寻找什么东西吗?”

  “恳请老爷,在合川三江合流的山顶上,在钓鱼城的旧城,修建一座城池。”
  王员外看了看脚下的地图,“什么样的城池。”
  观尘子把掏出怀中的一张图谱,交给王员外,王员外展开看了,图谱上写着:“阴阳四辩道场”几个字。仔细画着繁复的建筑图案,图案一分为二,一黑一红,建筑中各种巧妙机关,在合川三江合流的高山上分布。
  王员外看了很久,抬头对观尘子说:“这是一座城堡,占据地势,易守难攻。”

  观尘子说:“正是。”
  “难道金国即将攻打蜀地,需要一个城池拱卫巴州?”
  观尘子点头,“此事关乎汉人天下命脉,我想来,在巴蜀之地,只有老爷有财力能够修建这个城池。”
  “钓鱼城地势险峻,这个城堡的道家机关复杂,并且有各种地道,需要开山碎石,还要在江水之下修建暗道,这工程极难,只怕等不到建成,金国就已经挥师南下……金国竟然已经强盛到能一举吞并大宋的江山的地步!”

  “老爷需要多少年建成?”观尘子没有回答王员外。
  “倾尽我王家所有财力,也需要数代人,不少于一百年。”
  “那就百二十年!”观尘子向王员外深鞠一躬,“事情隐秘,关乎汉人正统血脉,老爷不可宣扬。”
  王员外看着观尘子很久,终于点头,“如你所见,大宋的天下在百二十年后,必将遭受大劫的话,我王家也无法躲避。也罢,只要能延续汉人血脉,大宋不被金国肆虐,我王家以下,代代在所不惜。”

  观尘子看着王员外说:“王家的基业,也就为了这个城池灰飞烟灭了。”
  “此事繁复,我这就下山变卖田产和商号,去筹备。”王员外摆摆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说:“铁牛”
  观尘子说:“老爷,后会无期了。”
  “保重。”王员外说完,走向小潭边,老道撑船送王员外回到大殿,王员外带着家眷下山后。老道看到安世通仍旧在打扫前院的积雪,老道招呼安世通:“掌门要见你。”
  日期:2021-07-18 22:03:54
  安世通自行到了天师洞。看见掌门观尘子正在洞口守候。安世通向掌门跪拜。观尘子伸手扶起安世通,捏住安世通的手掌,看了看安世通的面貌,轻声问安世通:“我问你,你是愿意无忧无虑的做一个乡野村夫,避世于桃源,儿女满堂,尽享天伦,五十七岁寿终正寝,还是……”
  安世通立即再次跪下,“掌门是要赶我下山吗,我自幼无亲无故,从未下山,现在掌门赶我去了,天下之大,我能到那里去。”
  “世通,青城山已经留不下你,”观尘子说,“我再问你,如果一生颠沛流离,孤苦伶仃,无亲无友,背负极重的责任,却能有一百五十六寿数,你选哪一个?”
  “掌门说的,世通听不明白。”安世通说,“我才十二岁,哪里能想到百年之后的事情。”
  观尘子说:“我十二岁的时候,还在给王老爷放羊,遇到了先师,带我上山,做了道士……十二岁也不小了。”
  安世通:“掌门师祖,我一定要离开青城山吗?”

  观尘子点头,“上清宫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你没必要跟着青城派殉葬。”
  “那我不下山了,就跟着掌门,与掌门一起跟着青城派共进退。”安世通坚定的说。,“或者掌门带着我也下山罢了。”
  观尘子笑了笑,“我和;鲁二(即撑船老道),已经老朽,下了山,也走不动了。你年纪幼小,何苦早早断送了性命。”
  安世通茫然无措,蝼蚁尚且偷生,但是要这么一走了之,却也无法背弃师门之恩。
  观尘子招招手,走到了洞外数十步之外的小潭边,安世通跟随。
  观尘子指着天师洞说:“来,我告诉你天师洞的来历。”

  安世通立即跪下,观尘子说:“天师洞不是降魔天师尊上的修炼之地,但是我们青城派的历代掌门,都世世守护在洞内,你知道是什么缘故?”
  安世通摇头。
  “降魔天师尊上在青城山封印魔王篯铿及八万鬼兵,”观尘子说,“但是篯铿在西晋末年从城山逃了出来,率领鬼兵攻打洛阳,其时,天下所有最强术士齐聚,击败了篯铿,把篯铿的最后一丝残魂,再次封印到青城山。但仍旧无法逆转鬼治的轮回,洛阳之战,导致天下大乱,五胡入主中原,天下进入到鬼治,直到四百年后,天下无数英雄的努力,才将九州从鬼治,带回了人治。但是也付出了术士凋零的代价。”

  安世通继续听观尘子缓缓道来:“这个天师洞,就是当年篯铿被封印的洞穴。我们青城山一脉,一直在镇守篯铿的一丝残魂。现在我要把天师洞封堵起来,但是有一样东西,我舍不得销毁。你起来。”
  安世通站起,看见观尘子手里拿了一个卷轴。
  安世通看着卷轴,“这是?”
  “阴阳四辩术法,”观尘子说:“天师洞内有篯铿当年刻下的壁画,我已经将它拓印,这个术法高明,而且壁画残缺,我只能看懂图案,根据图案画出阵法道场,却不能领悟玄妙,但我知道,这个卷轴一定能让我们青城派一息连绵。”
  安世通看着观尘子,“掌门要世通做什么?”
  “你的天资平常,要领悟阴阳四辩道场,需要百年的时间,”观尘子说,“现在我问你,你是否答应我续你九十九年的寿数,但是阴阳四辩道场是篯铿留下的至阴的术法,你将被这阴阳四辩折磨一生,最后把这个术法用于对付北方来的外道术士。之后,在临死前找到传人,将阴阳四辩传递给他,让他回到青城山,延续青城山门楣。”
  安世通伸出手去,就要接过卷轴。
  观尘子厉声说:“你想好了吗?”
  安世通点头,“我想好了。”
  “你立即下山,去往终南山,替我见一个人,把他阴阳四辩术法交给观阅,他会点化于你。”
  “那人是谁?”
  “你见到了就知道。”观尘子说。
  “我见了那人之后,”安世通再问,“该去往何处修炼?”
  “然后你就去……”观尘子看了安世通很久,“合川钓鱼城。”
  ——一百二十九年后,蒙古大汗蒙哥率领二十万人马即将围困钓鱼城,蒙军在渠江和涪江集结,船只从下游方向渐渐逼近渠江。
  一个负剑术士,带着几百名族人,趁蒙军还未对钓鱼城全部封锁,偷偷度过涪江,绕过蒙军,走到了钓鱼城险峻的城墙之下,在城门下,举着火把,高呼拜见守将王坚。王坚走到城墙上,看着山下三江合流之处的陆地上,密密麻麻的蒙军正在驻扎,下游的蒙古战船已经排布在江流之上落锚,大汗蒙古的水上一路,陆上三路军队已经将钓鱼城形成了铁桶围绕。整个钓鱼城山下三江合流之处的营火、火把,连绵数十里,通明一片。

  王坚不敢开门,担忧这几百人是蒙军的诈敌的先锋,随从询问城门下的负剑术士来历。
  负剑术士拿出了一枚物事,让城门守军用绳索吊上城门,守军看见是一个檀木木盒,把木盒递给王坚,王坚用佩剑将檀木盒劈开,一枚琥珀跌落在地上,王坚拾起琥珀,看见琥珀雕琢成龙形,表面镂刻一个隶书“王”字。王坚心情震动,看向城门下的负剑术士。
  王坚还在犹豫不决,两个道童抬着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走到了王坚身边。老道看了看山下,又看了看城门下的负剑术士,对王坚说:“故人的后代来了。”
  负剑术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二百余人,在:“在下徐通明,受祖上徐清遗训,带领族人前来返还王家的琥珀青龙。”
  日期:2021-07-26 10:18:38

  之二:卧龙道场前话
  福建剑浦,端明殿学士黄裳在山间的老宅里,黄家的子侄和家丁正在忙碌,老宅院内和毗邻的黄家祠堂,摆下了百桌流水筵席,往来宾客络绎不解决。
  黄老学士八十七岁寿诞,黄家已经连续摆了四天的流水席。黄老学士自朝廷修撰《道藏》完毕之后,一直隐居在剑谱老宅,闭门不出。祝寿宾客也难以得见黄老学士。
  寿宴打算摆三天,可是三日之后,宾客仍旧陆陆续续的赶来,黄家族人只能继续杀猪宰羊,宴请宾客。
  在这第四天的正午时候,黄家老宅空中飞来一头白鹤,在老宅上盘旋。宾客纷纷指着白鹤,白鹤是黄老学士的大寿的祥瑞,齐齐向白鹤跪拜祈福。
  白鹤长唳一声,飞到了黄家老宅的后宅之中。后宅院内,只有两人,一老一少蹲在地上,仔细的盯着地面。两人正前方,是一根长长的木桩。
  当正午的日光在木杆之下的阴影刻度收缩到三寸一分的时候,黄老学士对身边的长孙黄敏说:“第一个客人到了。”
  白鹤旋即从空中落下,站立在黄老学士面前,黄老学士黄裳站起身,摘下了白鹤脖颈上的一截绸缎,看了看绸缎上的文字,把绸缎收起。黄裳让黄敏端来一杯黄酒,恭敬擎在白鹤面前,白鹤扭转头颈,探头把杯中的酒啄饮而尽。黄裳拍了拍白鹤的翅膀,“辛苦了,回吧。”

  白鹤腾空而起,朝着西北而去。
  长孙黄敏好奇看向黄裳手中的绸缎,黄裳笑了笑说:“我得走了。”
  “大翁要去哪里?”黄敏问黄裳。
  黄裳说:“我归山的地方,那里有人等着我,等了我很多年了。”

  “大翁要去做什么?”黄敏又问。
  “好几件事情,都要做了。”
  “大翁还回来吗?”
  “事情做完了,”黄裳摸了摸黄敏的头髻“就不回来了。”
  “大翁现在就要走?”
  “不,我还得等两个客人。”黄裳看着脚下的晷分阴影,到了三寸,“他们也来了。”
  黄家老宅的大门口,突然一阵锣鼓,十几个县衙开路,两个大轿被轿夫落在大宅门前。大轿之后,是两辆马车。
  黄老学士的两个儿子赶紧奔向门口,看见轿内走出剑谱县令和一个青衫书生抱着一个三岁模样的幼童。黄裳长子黄谨立即吩咐下人去往后院请老太爷出来迎接。不过老宅内的宾客已经分列两边,中间让出道路。黄老学士牵着孙子黄敏的手,从人群中走过,来到了大门。
  宾客中恭贺黄老学士大寿的祝词此起彼伏。黄裳到了门口,示意身后的宾客安静,朝着县令深鞠一躬。县令连忙走到黄裳的身前,躬身托住黄裳的胳膊,“老知州莫要折煞下官。(黄裳修撰《道藏》之前,任福州知府)”
  随机县令拿出了圣上的谕旨,加封黄老学士的官爵,并赐御酒。黄裳这次跪拜,县令宣完,衙役纷纷从马车中搬出御赐的寿礼,放到黄家老宅之内。
  宾客纷纷赞叹,黄老学士蒙受隆恩之盛。
  而抱着一个三岁小孩的青衫书生,一直在旁冷眼相看。
  黄裳与儿子领着县令和青衫书生到了宅中正厢房,给县令安排了上席。黄裳陪着县令饮了一杯酒,拱手对县令说:“身体老朽,恕不奉陪父母官了。”
  县令说:“无妨。”
  黄裳长子黄谨陪着县令,黄裳在长孙黄敏的搀扶下走向后院,黄裳回头看了青衫书生一眼,青衫书生看向县令,县令微微颔首。青衫书生立即抱着三岁孩童,跟随黄裳而去。
  青衫书生抱着小孩,走到了后院,看见黄裳扶着一根长长的木桩,木桩之下一个方圆数丈的磨盘,磨盘上刻着无数的道教符篆。其时正午已过,木桩的阴影在磨盘上并不显现。
  黄裳用手抚摸着木桩,青衫书生看见木桩上渐渐显出了一条龙纹,青色的烟雾在龙纹上旋绕,木桩隐隐传出了龙吟。整个木桩变得阴寒无比,地面上的磨盘凝结出细细的冰霜。即便是炙热的日光,也不能将龙云和寒霜融化。
  青衫书生把怀里的孩童放在了磨盘上,黄裳拉着黄敏让开,孩童蹒跚行走,扔掉了手中的拨浪鼓,紧紧把木桩抱住,木桩上的龙纹发出了耀眼的金光,烟雾升腾在孩童的脚下。
  “是他!”黄裳说完,青衫书生轻呼一声,黄裳拉着黄敏,三人同时向孩童跪拜九叩。
  随即刻分移动,日头偏离晷分一分,青龙和烟雾全部隐去,孩童背靠着木桩,朝南端坐在满是符篆的磨盘上,隐隐有了庄严的气象。
  黄裳对黄敏说:“陪真龙玩耍吧。”
  黄敏带着孩童一起看着磨盘上的刻度,用手指摸索龙纹。黄敏问孩童,“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头也不抬,低声说:“赵伯琮。”
  黄敏指着自己说:“我叫黄敏,你要记得我。”

  赵伯琮看了黄敏一眼后,继续用手触摸龙纹,“我记住你了。”
  青衫书生看着黄裳说:“太祖血脉已经偏离大统百五十年,难道正统要从太宗一脉重归太祖后嗣?”
  “文惠,”黄裳看着正在摸索龙纹的赵伯琮,轻声说,“日后你为帝师,当他登极,再把这个重器交给圣上吧。”说完,黄裳拿出了一个青黑色的小鼎,轻轻的放到青衫书生的手里。
  青衫书生谨慎的接过了小鼎,手心下沉,这小鼎远比想象的要为沉重。

  “史浩必当遵从。”青衫书生恒史浩仔细查看小鼎,材质并非金器,却是石头,可是又比石头沉重许多,比金更甚,于是询问,“有何缘故吗?”
  “不能泄露,事关天机。”黄裳说,“铜鼎是赠给大宋皇室的重器,自然有重要的作用。至于你,我倒是有一个物事要拜托于文惠你。”
  史浩问:“老师尽管吩咐。”
  黄裳把史浩带到木桩跟前,指着地下磨盘上的道家符篆和花纹,“你天资聪颖,必为帝师,你的儿子将更胜于你,登堂拜相,把持朝纲,但是我要你把这些符篆牢牢记住,传与你的孙辈。”
  “这是什么道理?”史浩茫然的问道。
  “这个木桩是道家至阳的晷分,青龙飞升,而下方的石盘,龙盘卧石,上面的符篆,就是卧龙术法,百二十年后,你的孙子要在襄阳城,根据襄城和樊城的地势,引导汉水周旋两城,布置一个道场出来,用于抵抗北方蛮夷的一个重要布局。”黄裳一口气说完,看着史浩问,“记下了吗?”

  史浩凝视着地上的磨盘,额头满是汗水,良久之后,轻呼出一口气,“记下了。”然后又问黄裳,“襄阳重镇!金国终究要大举南下,入侵大宋?”
  “再看一遍。”黄裳叮嘱。
  史浩这次看得飞快,片刻后抬头,“牢记终身,不敢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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