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没入西边的山头，晚霞把天边染得红彤彤的。连带窗户、连带栀子花，都变得血红。
　　恰在这时，斜靠在护栏上休憩的雪亮，感觉到裤兜里电话的震动，伸手进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喂，你好。”
　　雪亮并没有看来电，就接了电话。
　　“雪亮啊，现在正式通知你，党组决定了，派你去驻村。”

　　这是单位牛局长的声音，雪亮听得眼睛里一亮。
　　雪亮要去的村及其边远，叫西阳村，距离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路还不好，驾车要跑四五个小时。
　　西阳村全村总面积23.46平方公里，有一千六百余户，总计六千多人，以苗族、布依族为主，另有少数汉族和彝族。
　　西阳村还是全县三个深度贫困村之中最贫困的一个。根据要求，每个深度贫困村要派一名同步小康驻村第一书记和若干名同步小康驻村队员。雪亮所在的单位，就被要求派一名队员。
　　雪亮到西阳村的这天是周日。天一亮，他就驾车往西阳村赶，由于从来没有去过西阳村，靠着手机导航，误导了几次，直到下午三点过钟，雪亮才赶到西阳村村委会。
　　此时的西阳村村委，基本都下组工作去了，村委会只有文书小彭一个人在。

　　小彭是个二十几岁的帅小伙子，身体很棒，待人也很热情。在雪亮表明身份后，小彭就把雪亮引导去寝室，又是帮忙打扫卫生，又是招呼食堂给雪亮弄吃的，就像招待自己的兄弟一样。
　　感受着小彭身上的这份热情，雪亮在心里暗暗点头。
　　草草吃过饭后，雪亮并没有顾得上旅程的疲乏，他见村委会周边有不少人家，就向小彭知会一声后，独自去村民家走访。
　　离村委会一公里左右，有一户人家，户主叫张志和，两年前外出摔了一跤，摔得他的两腿残废，现在只能依靠拐杖勉强行走。
　　妻子吴丹在三年前就已双目失明，还患糖尿病，已基本丧失劳动能力。唯一的女儿叫张紫兰，上到高中二年级。
　　张志和一家三口人住在一栋二层楼的平房里。原本，张志和家的条件还是可以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接踵而来的灾难，让他们家的生活一落千丈，致使去年正在读高二的女儿张紫兰也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助料理家务。
　　雪亮离开村委会，沿路走来，就走到了张志和家。
　　“姑娘，这是你家吗？”

　　走到张志和家门口，雪亮一眼看见张紫兰在院子里打草，上前搭话。
　　张紫兰听得，抬起头来，见雪亮瘦得跟猴似的，个子还不高，唯有一脸微笑，仿佛带着春天的温暖。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张紫兰不认识雪亮，但这几年来，隔三差五的，总有陌生人来村里，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都有，说是来扶贫的，她见得多了，料想雪亮多半也是来扶贫的，心里情不自禁的很是反感。
　　“没有，没有。”
　　雪亮认为张紫兰是误会了，急忙摆手解释。

　　张紫兰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管干自己的活，把雪亮冷在那里。
　　雪亮站在院墙外，颇为尴尬，过了几十秒钟，才开口说：“姑娘，你看，我都到你家门口了，就不请我到你家里去坐坐吗？”
　　这话传进张紫兰耳朵里，张紫兰看也不看雪亮说：“我家院门又没有关着，你要来坐，自己不会来吗？再说了，你们这些人，还需要我们家请吗？”
　　张紫兰的话，说得有些刻薄，但仔细听来，应是话中有话。
　　雪亮是来搞扶贫工作的，遇到这种情况，他想自己更需要弄清楚其中缘由。于是，他装听不懂张紫兰的嘲讽，厚着脸皮穿过院门，进到张紫兰家院子里。
　　张紫兰家院子里没有硬化过，有许多处水洼，走在上面，如果不留心，很容易踩进水洼里。一些地方还残留有牛粪，卫生很不好。
　　张紫兰偷眼见雪亮来到院子里，眉头皱起来，心里暗骂雪亮真是厚脸皮，面上却不言不语。

　　“你们家养很多牛吧？”
　　张紫兰打的草已经有不小一堆了，怕有两百斤不止。
　　“多不多，你们不知道？”
　　张紫兰似乎更来气了，一边说话，一边去把打草的机子关上，顺便拿了撮箕去撮打好的草。
　　“看来，你对我的误会还真不浅！”
　　雪亮口里叹气，心头突然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
　　张紫兰却瞟了雪亮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我们可以谈谈吗？我是来驻村扶贫的，我叫雪亮。”
　　雪亮想想，还是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张紫兰却说：“谈谈？谈什么？我们家和你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谈的？”
　　“有谈的，有谈的呀。你看，我们就谈一谈你们家的生活呢。”
　　雪亮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张紫兰用怎样恶劣的态度对他，他也一定要搞清楚这其中的内情。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厚脸皮啊。我们家的样子，还用得着谈吗？这不都摆在这里了？楼房，庭院，电视机，洗衣机，样样都有了。又没有向你们要一分钱，你们还要怎样？”
　　张紫兰终于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来，一下子像变了个人。

　　“你们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走一走，坐一坐，说一说，天黑了，你的工作算是完成了，你的工资也有了，可是，我陪你在这里扯闲谈，我的牛谁来喂？我一家人的生活谁来管？”
　　未等雪亮有所辩说，张紫兰又噼里啪啦的继续朝雪亮砸了这一席话，把一切罪责碰在雪亮头上。雪亮听了，却还是不生气，只静静的听着，没有表示出一点不耐烦，一直等到张紫兰不再说。
　　村里每天要开研判会，据说这是上级部门前一段时间在会议上要求的，具体是什么时间、哪一个会议作的要求，雪亮却还没有搞清楚。
　　开研判会的目的，是研判每天发现的问题。参会的人员，除了村支两委班子成员，同步小康驻村第一书记和队员，还有市、县及镇派驻本村的工作员。
　　会议召开的时间，一般在每晚的八点到十一点之间。当然，根据实际情况，也可能晚一点或早一点。

　　今天的研判会在八点半召开，虽然，村里面考虑到雪亮刚刚来，没有要求雪亮必须参加今晚的会，但雪亮还是来参加了。
　　在会上，雪亮静静的听着每一个人提出的问题。
　　问题涉及方方面面，大到移山开路，小到一个人的吃喝拉撒。都能被在会议上提出来，都能被认真的研判讨论。
　　会议从八点半一直开到十一点。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原本是已经很困了，本该呼呼入睡，可是，此刻的雪亮，却怎么也睡不着。

　　车子在路上拐来拐去。雪亮一边驾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的韩谢琳聊天。
　　韩谢琳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二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的一岁。
　　原本，雪亮今天打算再去一趟张紫兰家的，因为昨天张紫兰对他的误解并没有消除。更重要的是，张紫兰为什么对作为扶贫工作人员的雪亮有那样的误解，雪亮还没有搞清楚。这如鲠在喉，让雪亮彻夜不眠。
　　只是，根据村委的安排，今天让他驾车载韩谢琳到西阳三组去调解矛盾，说这是当目前最要紧的工作。
　　来驻村，一切工作，主要听从村委的安排，这是组织的规定。
　　于是，一方面，为了服从安排；另一方面，得知去西阳三组调解的矛盾，确实很着急。雪亮想，那就回头再去张紫兰家了。雪亮就驾驶自己的车，载着韩谢琳去西阳三组。
　　雪亮开了五十分钟的车，进入通往西阳三组的路后，连转了三个弯，看见很多人集聚在那里，还用一根大树干横在路上，挡住过往的车辆。
　　前方，有一辆装满了砂石的大货车停在路面上！
　　雪亮把车驶到大货车后面靠路边停了，和韩谢琳从车上下来。人群随即围过来。

　　“你们干吗又来堵路？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好好说？”
　　韩谢琳是包保这个组的，和这些人早已熟识，一下车，迎着围上来的人群，就是一通呵责。
　　“韩书记，要是好好说管用，我们还用得着来堵路？”
　　这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的男人，五十多岁，手握一根一尺来长的竹烟杆，烟斗里还燃着旱烟。
　　独眼的男人并没有因为韩谢琳的呵责而退缩，而是据理力争。
　　“那你们在这里堵路就有用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堵路，是什么性质？不夸张的说，就是路霸，就是黑恶势力。现在全国都在扫黑除恶，难道你们想成为扫黑除恶的对象？！”
　　初见韩谢琳，见韩谢琳瘦瘦小小的，说话轻言轻语，雪亮以为，韩谢琳就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女人。
　　眼前韩谢琳这一番话，大大超出了雪亮的想象。
　　“韩书记，你别说这话来吓我们，要说路霸，要说扫黑除恶的对象，哪里能够轮得上我们？”
　　独眼的男人依然不卑不亢，其他人当即跟着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已经发怒，这让韩谢琳一时反而有些下不了台。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请听我说。”
　　眼看场面要失控，雪亮突然提高声音，大声叫起来。
　　人们并不知道雪亮是什么人，听到雪亮突然发话，声音洪亮，似乎一时被震慑下来。趁此机会，韩谢琳急忙解说：“这是雪亮同志，县里来的，大家的问题，可以和雪亮同志说呀。”
　　“哦，县里来的领导吗？正好，领导你来评评，我们该不该堵路？”
　　独眼的男人再次发话，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作声。
　　很显然，这独眼的男人，即便不是这群人的头目，在这群人中也定是极具威望的。
　　雪亮看出其中蹊跷，当时就有了主意，直接对独眼男人说：“大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到你们家去，你把情况给我好好说说，行吗？”
　　恰如雪亮料想的，这独眼的男人叫姚立，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却一点都不影响他在这些人中的威望，他犹豫了一会，手指大货车说：“可以，不过，这车不能走。”
　　“不行啊，前面正等着用这些砂呢。”
　　货车司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叫王三。听姚立不肯放行，王三十分着急。
　　雪亮看了一眼王三，对姚立说：“大叔，你看，能否让这个师傅先把车开过去？我保证，一定给你们一个说法！”
　　姚立再次犹豫起来，雪亮也不打扰他，在旁耐心等着。
　　姚立思考了差不多有三十秒钟，才叹口气说：“也罢，既然这样，我就相信你一回。”
　　接着，姚立向众人招呼一声，大伙儿一起动手，把横在路中间的大树干挪到路边，让公路重新得以畅通。
　　雪亮点点头，也不开车了，陪同姚立等人，步行朝姚立家走去。
　　姚立家在西阳三组的寨子中间，是一栋独立的一层平房，大概有一百三四十平方米，院子却比较宽敞，有两百多平方米。大伙儿一起来到姚立家，也没有把姚立家的院子塞满。
　　“姚叔，现在，请你把具体情况给我说说吧。”
　　来的路上，雪亮和姚立不停聊着，已经得知姚立的名字，和姚立也熟识了很多。
　　在姚立家院子里坐下来，雪亮迫不及待的要先解决大伙的问题。姚立却说：“雪亮同志，不着急，不着急，先喝口茶再说不迟。”
　　这时，姚立的妻子已经把一壶热茶拎来交到姚立的手里，姚立亲自倒了一大半杯茶水递给雪亮。
　　茶杯看起来不是很干净，外围边上似乎有些尘垢，可雪亮却视而不见，接茶在手，一大口喝了，感觉就像在家一样，不嫌弃也不和姚立客气。姚立见了，手捋胡须点了点头。
　　“雪亮同志啊，这事，得从去年说起......”
　　这下，不用雪亮再提，姚立主动说起来。
　　姚立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堵路，原因是政府去年修这条路的时候，施工方承诺，路修好后，要在一些必要的路段修建保坎，防止路边的土地垮塌下来。
　　可是，路修好后，施工方却没有履行承诺就走了。村民们没地方去找施工方，找村委反映多次都没有结果，这事就这样拖延下来。
　　现在，施工方因为修前头村的道路要运砂石从这里经过，所以，姚立等村民才来堵住他们的运输车辆、找施工方讨说法。
　　在这里面，雪亮注意到，施工方给姚立等村民的承诺，只是口头的，并没有书面的承诺。也就是说，倘若走法律程序，姚立等村民基本无任何胜算。
　　诚实守信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是，我们的诚实守信，只能用于诚实守信的人身上，用在那些不讲信用甚至无赖的人的身上，我们往往会很吃亏。雪亮思考着，姚立等村民就是吃这种亏了。
　　为了还姚立等村民一个公道，雪亮在听了姚立的讲述后，又一一询问了其他堵路的村民，并一一记录下来，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有利于姚立等村民的证据。这一路问下来，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再匆匆赶回村委会，已是下午七点过钟，村里的同志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吃过晚饭，大家集聚在会议室召开研判会。
　　会上，照例由各个干部把下组发现的问题先提出来，然后一一进行研判。
　　雪亮把自己遇到的问题也提出来。
　　雪亮提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姚立等村民堵路的问题；另外一个是关于张紫兰家庭院硬化的问题。

　　关于姚立等村民堵路的问题，雪亮提出来后，希望村委可以出面协调，让施工方农建集团履行承诺。
　　对此，牛支书说，这事之前就与农建集团沟通过，农建集团根本不承认有这个承诺，没有办法。
　　至于有关张紫兰家庭院硬化的问题，姚主任表示：一则，张紫兰家不是贫困户，二则，张紫兰家不配合村委的工作，先摆着以后再说。
　　这样一来，雪亮提的两个问题，就这样过了。
　　稍后，牛支书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搞小菜园。牛支书说了，市高官已经明确提出来，要让每一家农户都有一个菜园子，也就是“千家万户小菜园”工程，所以，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搞小菜园。
　　为搞好西阳村的“千家万户小菜园”工程，牛支书还把西阳村的十八个组划分在每个人的名下。

　　雪亮负责的是西阳一组，也就是村活动室一带。说的是这一带在村活动室周边，民众的思想工作比较难做，需要有能力的人去做！雪亮是县里来的，理应接这个任务。
　　对于这样的安排，雪亮没有什么意见，本来嘛，雪亮下乡来搞扶贫工作，就是来啃硬骨头的。所以，对于以牛支书为核心的村委的安排，雪亮非但没有异议，还很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雪亮草草吃了早餐，就直奔张紫兰家。
　　之前，雪亮去张紫兰家，发现在张紫兰家旁边，有一块两亩左右的地，里面种满了蔬菜、辣椒、葱蒜，很有视觉效果。
　　当时，雪亮并没有放在心上。昨晚牛支书在会上提了“千家万户小菜园”工程的事后，雪亮就想到了张紫兰家旁边的这块地，今天，他就是去找这块地的主人。
　　“张姑娘，我又来打扰你了。”
　　雪亮来到张紫兰家，见张紫兰又在打草。雪亮一边步入张紫兰家庭院，一边向张紫兰打招呼。

　　张紫兰听到话声，扭转头来，目光碰在雪亮身上，眉头就是一皱。
　　“又是你！这么早来我家干吗？”
　　张紫兰刚好把草打完，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来，顺便把打草的机子关了。
　　“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个事。”
　　“向我打听事？”
　　“是啊。那块地是谁家的？”

　　雪亮手指张紫兰家旁边的菜地。
　　菜地被简单分成四个板块，一个板块种辣椒，一个板块种茄子，一个板块种菜，最后一个板块种了葱蒜和姜。
　　“我家的。”
　　张紫兰搞不懂雪亮为什么问这个，但莫名的警惕起来，眼睛紧盯着雪亮，想要看出雪亮心里所打的算盘。
　　雪亮却没有注意到，只听张紫兰说这地是她家的，心里一喜就接着问张紫兰：“那这些菜都是你种的吗？”
　　“不是我种的，难不成是你种的？你这人，可真是奇怪！”
　　张紫兰是越发搞不懂雪亮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做我的师傅，教我种菜可以吗？。”雪亮听得乐呵，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
　　“做你的师傅？教你种菜？你不是吃饱了撑的吧？”
　　在张紫兰看来，种菜这些事，最简单不过，哪里要什么人来教？她就没让人教过，从小看父母种，长大后，自己也就懂得怎么种了。
　　再说了，雪亮一个国家干部，有着稳定的工作，来种什么菜？
　　所以，张紫兰认定，雪亮是来消遣她的。嘴里差点要骂雪亮是神经病。
　　雪亮却不以为忤，平心静气地把“千家万户小菜园”工程的事讲给张紫兰听，末了还特别强调：“我们要理解市委杨书记的苦心，杨书记提出这个事，是真的为咋们老百姓考虑了，以后我们老百姓吃菜，基本就不用上街去买了呢。”
　　张紫兰听了雪亮的解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在张紫兰的印象中，当官的，只会想着如何鱼肉乡里，如何中饱私囊，如何欺下瞒上。
　　正是这样，张紫兰对村里的、镇里的、乃至现如今从上级各部门下来的工作人员，都抱着一样的成见，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是，市委的杨书记，那么大一个官，居然想到这穷乡僻壤，想到小菜园这种小事，想到老百姓的菜米油盐，这实在有些颠覆她的世界观！
　　这一霎那，张紫兰都有点懵了。
　　“张姑娘，张姑娘。”
　　雪亮见张紫兰怔怔地站着，对于他的请求，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着急起来。
　　“哦，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不骗我？”
　　张紫兰被雪亮的叫声惊醒，回过神来。
　　“真的，真的。我发誓，要不是真的，我变成板凳每天供你坐！”
　　雪亮竖起手掌，真的发誓。
　　“真的就好，谁要你当板凳坐？”
　　张紫兰的脸有些红，却没有生气。
　　雪亮也是一时急了冲口而出，话出口，才发现不妥，却是悔之晚矣。幸亏张紫兰并没有怪罪于他。
　　雪亮察言观色，料定张紫兰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不同，得寸进尺说：“那是不是可以做我的师傅、教我种菜了？”

　　“再说吧！”
　　见雪亮一再要学种菜，张紫兰虽然还不十分肯定雪亮真会学种菜，却也改变了心中的看法，不再死钻牛角尖认为雪亮是无事找事。
　　所谓打铁成热，都到这份上了，雪亮哪里肯就这样放弃？于是逗张紫兰说：“怎么？是嫌我太笨、做不来你的徒弟？”
　　“随你怎么说吧。我得忙去了，没时间和你瞎扯，你快走了呢。”
　　张紫兰说了，转身朝屋里走去。

　　“你要忙什么？”
　　看着张紫兰的背影，雪亮心里不甘，在后面追问。张紫兰听了，竟然回过头来说：“我要去砍包谷草（玉米秆）！”
　　张紫兰这一回头，明眸皓齿，黑发飘逸，整个人宛如玫瑰初放，让人遐想联翩。
　　雪亮只看了一眼，居然不敢再多看，一时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等到雪亮重新抬起头来，张紫兰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张紫兰，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镰刀。
　　“咦！你还没走？”

　　“我等你。”
　　“等我？”
　　“是呀，我帮你砍包谷草。”
　　“你不上班了？”

　　“帮你砍包谷草就是上班！”
　　雪亮说这话，倒不是诓骗张紫兰。
　　扶贫工作，就是要解决老百姓的问题，从而让老百姓脱贫。
　　为此而做的一切，自然都是工作！
　　雪亮已经发现，张紫兰家存在问题，那么，就只有深入了解张紫兰家的情况，才能把张紫兰家的问题解决了。

　　眼下，帮助张紫兰砍包谷草，从而先博取张紫兰的信任，就是不错的途径。
　　当然，张紫兰不了解这个，自然想不到这些。
　　张紫兰只是想，像雪亮这些国家工作人员，平时定时闲得慌了，既然如此，那么这样好了。
　　于是，张紫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想整整雪亮。
　　“行，既然这样，你等等。”
　　张紫兰说了，旋风般跑进屋里，再出来，手里又多了一把镰刀。

　　“拿着。”
　　张紫兰来到雪亮面前，不客气地把一把镰刀塞到雪亮手上。
　　就在张紫兰家屋后五百米远，有一大块玉米地。玉米地里的玉米都已经被掰完了，只剩下枯槁的玉米杆子。
　　雪亮跟在张紫兰身后，两人先后进入了这块玉米地砍包谷草。

　　就见张紫兰伸出一只手抓过一根玉米杆子，另一只手挥起镰刀朝玉米杆子的根脚砍去，咔嚓一声脆响，玉米杆子就被齐根砍了下来。
　　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张紫兰砍倒了十几根玉米杆子，回头却见雪亮杵在不远处，一脸痛苦，镰刀扔在地上，手指血流如注。
　　原来，雪亮没干过这活，他见张紫兰一刀下去就砍倒一根玉米杆子，就学张紫兰也用镰刀去砍玉米杆子，却没学到其中精要，一刀下去，因为没有把玉米杆子砍断，只砍破了玉米杆子，雪亮就使劲扯玉米杆子，本想把玉米杆子扯起来，结果，由于没抓紧玉米杆子，手一滑，裂开的玉米秆子在雪亮手指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从伤口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