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滨海，早上近六点，天才蒙蒙亮。
　　位于大学路与人民路交叉口的滨海大学附属医院，是滨海最好，也是最大的综合医院。
　　这所医院，彻夜未眠，时不时有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大门……
　　叮的一声轻响，附属医院五号住院楼十七层的电梯门，缓缓的打开。
　　两扇电梯门刚开到一尺的宽度，一个消瘦的身影，就从里面挤了出来。
　　这是一位二十六七岁，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容貌秀美的女子。

　　她有着一头刚遮住耳朵的碎发，却凌乱的很。
　　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就没顾上梳理。
　　从她的衣着来判断，应该是属于后者。
　　她身上穿着格子条纹的棉睡衣，外面只是胡乱罩着一件到膝盖的素色羽绒服，脚上还是棉拖。

　　如此装束的女子，急促的呼着白气，一脸急色的跑向了十二号病房。
　　她一把推开病房门，紧接着就是浑身一震，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紧挨着病房门的那张病床上，空空如也。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不仅如此，病床上的床单，铺放的很是平整，被子也被叠成了一个方块。

　　刹那间，这名女子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头，身体瘫软在了门框上，缓缓的向下滑。
　　她的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溢了出来。
　　“非凡……非凡……”
　　眼看这名女子就要瘫坐在地上，一位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值班护士，及时扶住了她。
　　“言自若，言医生被送到了三楼的ICU……”
　　这句话如同一强心剂，注入了言自若的体内，让她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我弟还没死？”
　　“三楼ICU……”
　　言自若匆忙赶到了三楼的ICU病房区，就看到一位五十多岁，身材略有发福，留着花白短发，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站在一病房的窗户前。

　　她快步跑了过去。
　　透过宽大的窗户，言自若就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位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的瘦长男子。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是她的弟弟，言非凡。

　　看到弟弟用上了呼吸机，头上和身上也连接了不少监测仪器，言自若带着哭音问：“刘院长，非凡他的情况，怎么突然就恶化了？”
　　被喊做刘院长的医生，轻声叹道：“凌晨四点十分，仪器监测他的血氧饱和度，降低到了九十，发出了警报。”
　　“值班医生检查发现，非凡他自主呼吸微弱，当即给他做了插管。”
　　“随后进一步检查…….”
　　刘院长停顿了一下，叹道：“非凡的脑活跃度已经下降到了濒临脑死亡程度……”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言自若不相信的打断道：“非凡他昏迷的这一年多，脑电波一直很活跃。”
　　“你们不是都说，非凡的大脑活跃度比清醒的正常人都要高吗？”
　　“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脑死亡了呢？”
　　刘院长伸手点了点病房内的脑电波监视器。
　　言自若看到那显示器上显示的，是一条几乎是水平的直线。
　　这让言自若的心如坠冰窖，全身冰冷，脑袋也是懵懵的，连刘院长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缥缈。
　　“非凡的大脑，一直是异常活跃，我们都满怀希望，明天，或许是某一天，他就会苏醒。”
　　刘院长语调沉沉的说：“我们抱着这个希望，等待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直到今天，过去了一年又三个月……”
　　刘院长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言自若，痛心的说：“自若啊，我们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非凡他，灯枯油尽，不会苏醒过来了。”
　　刘院长停顿了一下，硬着心肠说：“自若，你也知道的，非凡他之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协议。”
　　“在参加医疗队去川西执行抗震救灾的任务前，非凡还在签署的协议中特意指明，你是他万一发生意外后的全权监护人。”

　　“自若，这个器官捐赠，还需要你的同意……”
　　刘院长伸手扶住了有些站立不稳的言自若，继续道：“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残忍。”
　　“但是，如今的非凡，是没有可能再苏醒了。”
　　刘院长又缓缓的劝说：“符合非凡器官移植配型条件的，全国共有二十一位病人。”
　　“这二十一人中，有知名大学的教授，有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有市十佳青年称号的才俊，有……”
　　“刘院长，别再说了……”

　　言自若捂着嘴，泣不成声的说：“非凡他曾和我谈过此事，这个器官捐赠……”
　　“我……我……”
　　言自若回忆起了当时弟弟以开玩笑的口吻，把此事告知自己的情形。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会到来。
　　“……同意。”

　　言自若嘴唇哆嗦着，说出这重若千钧的一个词，身体就无力的趴在了窗户玻璃上，有些痴痴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弟弟。
　　忽然间，她又站直了身体。
　　“刘院长，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要和弟弟好好的做一个告别……”
　　言自若走进病房，挨着言非凡的身体，坐在了病床上，握住了他那瘦骨嶙峋又有些冰凉的手。
　　“非凡，你知道吗？”
　　“虽然从小到大，我们一直打打闹闹，但在姐姐心中，你一直是我最大的骄傲。”
　　“小学三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八年学制的临床医学专业，你也只用了六年就读完了。”
　　“每每听别人夸你是天才，别提我有多骄傲……”
　　言自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你说，从川西抗震救灾回来，就能很快从住院医，升职为主治医生了……”
　　说到这，言自若忽然情绪崩溃，伏在言非凡身上大哭道：“早知道会发生意外，我就是把你的腿打断，也不会让你去的！”

　　“弟弟，求求你，快快醒过来吧。”
　　“你再不醒过来，就……”
　　窗外默默看着的刘院长，眼圈也是微微发红。
　　言非凡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被他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只是如今……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天嫉英才啊！
　　就在这时，刘院长听到了轮床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就见心外科的梁主任，领着两名助手推着一张手术轮床，急匆匆而来。
　　刘院长脸色一沉，很是不悦的说：“梁主任，你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一个小时的时间，都等不了吗？”

　　梁主任有些讪讪的说：“我那个因病毒急性感染造成心脏重度衰竭的病人，随时会发生危险。”
　　“我只是先过来，做好准备……”
　　他目光透过窗户，看到言自若哭的不能自已，也是心有戚戚然的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离远一些……”
　　刘院长朝梁主任的两位助手，摆了摆手。
　　等那两人走远一些，确定偷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刘院长盯着梁主任，异常严肃的说：“老梁，你跟我说实话……”
　　“昨晚十一点十分，上医院内网比对言非凡心脏移植配型数据的人，是不是你？”
　　梁主任就是一惊，急忙解释道：“我那时在家休息，怎么可能联上医院内网？”
　　“再说，那个时候，还有苏醒希望的非凡，他的器官移植配型数据，还处在保密状态。”
　　“我没有权限……”
　　他忽然惊醒道：“老刘，你的意思是？”
　　刘院长冷声道：“半夜刚有人比对了数据，凌晨四点，言非凡就莫名的进入了脑死亡状态！”
　　“我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梁主任的脸上浮出了怒色，“太无法无天了。”
　　“刘院长，那这例心脏移植手术？”

　　刘院长沉吟着说：“现在还无凭无据，手术又不能耽搁，只能是先做了再说。”
　　他又叹道：“只希望这个十佳青年，不辜负了非凡的天才心脏……”
　　就在这时，连墙壁都无法阻隔的惊喜喊声，传入了刘院长和梁主任的耳鼓。
　　“动了……动了……非凡的手指动了……”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病人胸口被扩胸器撑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红色心脏，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一位眉清目朗，带着手术口罩的瘦高男子，正在紧张有序的缝合左心房与肺静脉的接口。
　　他右手拿着持针钳，左手拿着手术镊，目光炯炯的盯着缝合处，手腕和手指灵动如飞，行云流水一般一针又一针的在快速缝合……
　　忽然间，有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又有穿透力十足的魔音传了过来。
　　“言非凡，醒了没？”
　　“赶紧的，起床了！”
　　随着这喊声，无影灯、手术台，连同手术台上的病人，就像被重击的钢化玻璃，刹那间破碎崩解，消散在了空气中。

　　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戴着手术帽和口罩，手中还拿着持针钳和手术镊的瘦高男。
　　他转头看向窗户，发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瘦高男又转头看向被敲的咚咚响个不停的卧室门，语带无奈的大声回道：“十分钟。”
　　这人就是从长久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言非凡。
　　如今，冬去春来，距离他苏醒，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进入了草长莺飞的三月中旬。
　　言非凡身体康健的，已是差不多。
　　今天是周一，是他回附属医院上班的日子。
　　言非凡把持针钳和手术镊轻放在书桌上，脱下手术橡胶手套，又摘下手术帽和口罩，想挪步去衣橱换衣服，却发现双腿竟然不听使唤。
　　站立太久，腿和脚都麻木的毫无知觉了。

　　言非凡扶着书桌坐在床上，一边拍打自己的双腿，一边回忆分析刚才做到一半的心脏移植手术。
　　这种3D仿真模拟手术整个过程的能力，是言非凡在长久的昏迷过程中苦炼出来的。
　　长达一年三个月又十一天的昏迷，言非凡的意识，其实一直是清醒的。
　　而且是，非常的清醒。
　　只是他的意识，如同被隔绝在了无边无际，又寂静无声的绝对黑暗牢笼中。

　　甫一开始意识到自己处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状态中，言非凡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摆脱出来。
　　这让他备受煎熬和恐惧。
　　无限惊恐中，有一丝理智和清明告诉言非凡。
　　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没有让自己寄托或分散心神的事情，很快就会崩溃发疯的。
　　作为学霸的言非凡，想到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方法，那就是……背书。
　　在接连背过了两本专业书籍后，冷静些许的言非凡就意识到了一点。
　　自己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虽然他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引以为傲，一篇千字内的文章，用心读过一两遍，就能背诵下来。

　　但如此从头到尾的背过一本书，还是专业书籍，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而且，书中的标点符号，还有那细致的专业插图，也是历历在目，如同书籍就摆放在眼前。
　　恍惚间，一点灵光闪过。
　　有研究表明，人的记忆能力十分强大。
　　可以把看过、听到、感受到的所有，丝毫不差的记录在案。

　　只是大脑的处理能力有限，海量记忆只是存储在了大脑深处，不曾再被想起。
　　如今这种状态，以意识存在的自己，可以把所有的，甚至是细枝末节的细节，都调动回忆起来？
　　为验证这一点，言非凡继续背书。
　　这一次，他不知时间流逝，没有疲倦的背过了一千二百八十一本书和专业期刊，才停了下来。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言非凡又不禁有些感慨。

　　这一千二百八十一本，如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架上，那得有多壮观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几排大书架，就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
　　这一幕，让言非凡惊喜不已！
　　这让他认识到了一点。
　　这里，可以说是他的意识世界，可以把想要的东西，通过幻想具现出来！
　　这里，他就是主宰，就是上帝，就是造物主。

　　他要这里有光！
　　他要这里有吃的！
　　他要这里有一切……
　　等言非凡苏醒过来，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昏迷了多少时间。
　　得知这个时间是一年三个月又十一天，言非凡是愣怔不已，思绪万千。
　　他在自己的意识世界，感觉可是度过了百年千年那样长久。

　　这让他深切感受到，古人所说的黄粱一梦百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言非凡洗漱完毕，在餐桌旁坐下，伸手端起身前的一碗白粥，禁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
　　“糊了！”
　　言自若瞪了他一眼，生气的道：“吃现成的，还这么挑剔？”
　　“爱吃不吃！”
　　她又愤愤的道：“这段时间，可都是你起来做饭的，怎么今早就没起来？”
　　“我不得不赶紧的淘米煮粥，又去小区外面买了你爱吃的烧麦。”

　　“回来后，我还得忙着梳洗……”
　　此时的言非凡，埋头喝粥吃烧麦，没有半点搭理言自若的意思。
　　言自若对此，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继续叨叨着解释，“煮粥的锅一时没照顾到，也是正常的。”
　　她忽的又露出了迷人的笑意，语调也变温柔了许多，“非凡啊，你今天要开始上班啦。”
　　“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
　　“我们的生活，也该恢复如初了吧？”
　　言非凡抬头迎着厚脸皮的姐姐那殷切的目光，满脸无奈的说：“还是照旧吧！”
　　言自若嘻嘻的一笑，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像今天这样赖床不起来做早饭的事情，可不许再发生了。”
　　“再有下次……”
　　她挥手对着言非凡虚拍了几下，威胁道：“我的降弟十八掌，可是沉寂许久了。”

　　“如今你的身体，也能挨得住打了。”
　　言非凡不屑搭理她，继续吃饭……
　　言家姐弟住的这套房子，是一套有些年头的两室两厅的拆迁安置房。
　　虽是拆迁户，但两人并没有多少积蓄。
　　两人的父母，在言非凡三岁时就离婚了，不久之后，他们又各自重组了家庭。
　　获得言家姐弟抚养权的妈妈，二婚后不久，就把他们丢给了父母，和新婚丈夫移民去了国外。
　　言家姐弟在外公外婆的照顾下，和只年长他们七八岁的小舅一起，还算是顺利且健康的长大。

　　只是在言非凡读高中和大学之时，外公外婆相继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和胃癌去世。
　　拆迁分到的钱和房子，因为小舅的胡作非为，还有给外公外婆治病，花的是七七八八。
　　如今，言家姐弟也只剩下这一套房子傍身了。
　　两人吃过早饭，还不到早上七点半。

　　因为他们住的小区有些偏远，不敢耽搁时间，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家门。
　　两人先坐公交，又转乘轻轨，再换乘地铁，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了滨海大学附属医院。
　　进了医院大门，言自若忽然停住脚步。
　　她转身，举手，用力拍了拍言非凡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叮嘱说：“弟弟，时隔一年半，你再次来这里上班，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报出我的名号。”

　　言非凡看着转身跑向医院综合办公楼的姐姐，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学财会专业的言自若，原本在一家企业工作。
　　后来言非凡发生了意外，附属医院就提供了言自若一个财务相关的工作岗位，方便她照顾弟弟。
　　言非凡伸手扯了一下公文包的肩带，也抬步朝眼前的综合办公楼走去……
　　大学附属医院负责医务管理工作的副院长刘锦，细细打量着前来报道上班的言非凡。
　　清爽短发，单薄身材，显得他近一米八的身材更加颀长，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

　　他那五官分明，清俊阳光的瓜子脸上，能明显看到表示身体健康的红润之色。
　　刘锦欣慰的点点头，轻笑道：“非凡啊，你的体检报告，还有苗主任出具的精神鉴定报告，我都看过了……”
　　“你要求回来工作，是没问题的。”
　　“只是……”
　　刘锦语带关切的说：“我看你的身体还是瘦弱了些，还没彻底恢复，不在家再休养一些时日？”
　　言非凡摇摇头，道：“谢谢老师关心，这段时间，在家里实在是待烦了。”
　　刘锦哈哈一笑，说：“了解，了解！”
　　“你那个姐姐不止一次的说，你在家里一直闲不住，除了积极康健外，不是看手术教学视频，就是拿手术器械练习找手感。”
　　停顿了一下，刘锦转而道：“这两天，就你的情况，我和几个科室主任商议了一下……”
　　他沉吟着说：“非凡啊，你住院医的主要科室轮转实践，还有儿科和妇科没有完成。”
　　“只是这两个科室，病人扎堆的厉害，工作强度大，我们都担心你一时难以承受……”
　　就在言非凡准备表态自己身体没有问题，能撑得住高强度工作时，就听刘锦接着道：“我们谈论了一番，决定……”

　　“先让你去诊断科。”
　　刘锦又解释道：“诊断科主要面对疑难杂症，需要动脑的工作居多，工作量相对较少。”
　　“你先适应下医院的工作节奏，身体再恢复了一些，再安排你下一阶段的工作……”
　　诊断科是一家医院的核心科室，其实力高低，可以说是一家医院医疗救治水平最直观的体现。

　　诊断科汇集了全院临床经验最为丰富的医师，会对各科室难以确诊，或者是他院转来的疑难杂症病患，进行反复的检查和试验，确诊病因，给出最终治疗方案。
　　滨海大学附属医院的诊断科，共有五名专家级别的诊断医师。
　　他们的临床工作经验都超过了三十年，在各自的擅长领域，在全国医学界都享有盛誉。
　　他们各带一个中青年医疗团队，在接诊疑难病患的同时，还同时进行教学指点工作。

　　附属医院各科室的优秀青年医生，都以进入诊断科为目标。
　　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近距离的接受诊断医疗专家的指点，大受裨益……
　　言非凡对这个安排，自然是心中欣喜。
　　他道谢一声，离开了副院长办公室，先去了行政后勤处领取了新的工作服和新工作证。
　　然后，他又去设备处领取了工作所需的听诊器、医用小手电、签字笔、笔记本、个人平板电脑等一应工具。
　　检查无误，穿戴整齐的言非凡，匆匆来到了综合诊断楼的六楼。

　　敲门走进诊断科主任祁胜的办公室，言非凡就见七名中青年医生，正围坐在头发全白，精神矍铄的祁胜医生旁，热烈的探讨病情。
　　见众人停下讨论，齐齐的看向自己，言非凡朝着祁胜欠了欠身，自我介绍说：“祁主任，我是住院医师言非凡，过来报道了。”
　　眼前这位祁胜主任，六十一岁，主任级医师，是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的医学专家。
　　至于其他七名年龄不一的医生，言非凡只觉得其中两人面相有些熟悉，其他五人就是全陌生脸。
　　附属医院作为一家集医疗、科研和教学为一体的特级综合医院，全院职工足有三四千人。
　　言非凡也不是一个爱交际的人。
　　整个医院，他如今见面能准确喊出名字的，也就寥寥四五十人。
　　祁胜打量了言非凡一眼，随手一指旁边的沙发空位，道：“坐吧！”

　　言非凡顶着其他人审视目光，安然坐了下来。
　　“我们正讨论一个病患的病情。”
　　祁胜解释了一句，又转头看向身边三十岁许的留着马尾的女医生，吩咐道：“魏欣，把病人资料传给小言一份。”
　　被喊做魏欣的女医生，应了一声，通过蓝牙，把一份病人资料传到了言非凡的平板电脑上。
　　接下来，言非凡就在平板电脑上，快速翻看病人的病历，还有检查化验等各种数据……
　　病人是一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女，从苏省转诊而来，主述症状是身体莫名的浮肿，全身刺痛。
　　这种症状的出现，是无规律的。
　　据病人自己的描述，第一次症状出现，是在去年的二月份中旬。
　　此后，有时隔两三个月；有时隔一两周，就会出现一次。
　　这突然而来的症状，持续一两天后，就会自主消失，无不良的后续影响。
　　病人还描述，浮肿和刺痛逐次增强……

　　言非凡翻看到资料后面，发现病人在其他医院，还有在附属医院最新做的各项检查和化验，均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数据和表征……
　　在言非凡翻看病人资料之际，祁胜和医疗团队中断的讨论，也重新开始……
　　讨论了几分钟后，一位大块头男医生嗓门洪亮的道：“主任，我认为是某种物质造成的过敏。”
　　“这能很好的解释，病人无规律的浮肿和刺痛，还有自愈现象。”
　　魏欣反驳说：“病人之前做过过敏源的筛选和测试，可没有发现类似的过敏反应。”
　　大块头坚持道：“过敏源千千万万，在实验室条件下做测试，有所疏漏很正常。”
　　“主任，我强烈建议去病人生活和学习的地方，做一次细致的环境调查和采样……”
　　说到这，大块头忽的注意到，祁主任的面色有些不悦，顿时心中一凛。
　　他又紧接着注意到，祁主任这脸上的不悦，不是对他，而是对刚来的那个年轻住院医。
　　大块头看向言非凡，就见他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天花板，似乎正在放空。

　　“言非凡，病人资料看完了？”
　　听到祁主任语带不满的询问，大块头正襟危坐的坐直了一些，唯恐自己被殃及池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