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很多人搬新家或店铺开业之时，会在特定方位养几条风水鱼，用来改变运势或招财。在我看来，绝大部分仅供观赏，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业内，风水鱼其实叫阴阳鱼，也叫鬼鱼。
　　不能叫买，要叫请，而且要找对专门的阴阳鱼匠。
　　一旦请对了，转运招财之快，不亚于家里养了一只小鬼。
　　请错了，也可能带来大灾祸。
　　我叫左易，家里世代经营阴阳鱼铺，但到爷爷那辈，差点断了传承。
　　九十年代末的时候，城里一个大佬，开了一辆当时少见的丰田皇冠，找到爷爷，要请一条白龙鱼，还指定要阴鱼。
　　爷爷当场拒绝，说白龙鱼是凶鱼，杀气太重，容易带来灾祸。
　　其实爷爷还有一句话没讲。

　　有个成语叫“白龙鱼服”，意思是龙穿起了鱼的衣服，寓意帝王或大官隐藏身份，低调行事，才能确保成功。爷爷给眼前那个大佬看了相，明显是个飞扬跋扈之人，既没有扛起龙的命格，行事也不可能像鱼一样低调。而且，他所指定要的白龙阴鱼，必须专门吃过腐尸的鱼，抓来放在棺材里，用残魂喂养七七四十九天，难找、难弄。
　　可大佬做了一件事，让爷爷屈服了。
　　他冷笑着，翻开我的小书包，记下了小学校名、班级、名字，还冲我脸上喷了一口酒。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八犊子摆明了打算弄我。
　　我父母去南方打工时坐大巴车，连人带车翻下山沟，尸骨无存。爷爷与我相依为命，他非常担心我安危，只得脸色铁青地答应了。
　　大佬要给一大笔钱，爷爷不收，他高兴地开车走了。
　　爷爷告诉我，这玩意儿沾承负，一旦收了钱，报应全要落到自己头上。
　　白龙鱼弄好之后，爷爷亲自给送了过去，并郑重告诫他：“白龙鱼是潜龙，潜龙在渊，务必行事低调，尽量少抛头露面，出了事别怪我。”

　　大佬如何能听得进去？
　　此后大半年，他抢地盘、收小弟，无往而不利，一时风光无限。
　　爷爷却直摇头：“白龙脱衣，他快出事了。”
　　果然。
　　一个礼拜之后，听到大佬在车上被人乱刀捅死，而且尸体被整张剥皮的新闻，轰动一时。事情出了后，他的家族企业也被查，当时电视里播放出他办公室的画面时，我看见一个诺大鱼缸，里面有一条像蝉一样脱了白皮，浑身血刺呼啦，呲牙咧嘴翻死过去的白龙鱼。
　　鱼蜕皮，千古奇观，还引来一群专家研究。
　　大佬生前请白龙鱼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他手下的耳朵。一群社会人身藏砍刀，凶神恶煞到鱼铺来找爷爷算账。
　　爷爷也不是好惹的。
　　他手里抓一包鱼食，塞嘴里慢慢地嚼，冷冰冰地讲了一句话：“老头子吃阴阳饭的，他能死，凭什么你们不能死？”
　　那帮社会人闻言，都懵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但一群乌合之众确实害怕了，他们搞不清楚爷爷的手段，担心跟大佬一个下场，骂骂咧咧地走了。
　　爷爷当时在我心目中简直是英雄。
　　可他们走后，老头子赶紧把店铺门关了，脸色煞白，哇哇往外吐鱼食。

　　他吃鱼食、撂狠话，纯粹在装逼！
　　白龙脱衣之事让我无比震撼，但爷爷却相当郁闷，他郑重地交待我，以后咱鱼铺只做阳鱼，不做阴鱼，别到时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翻着白眼反问道：“你教我了吗？”
　　爷爷毕竟不舍得让手艺失传，开始教我阴阳鱼术法。
　　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拿出来一副太极图案，问我图案看起来像什么。
　　我回答，像一黑一白两条小鱼。
　　爷爷简单地解释了阴阳鱼的来源。

　　阴阳鱼行当源于南宋，但祖师爷是谁，太爷爷没告诉爷爷。
　　《宋史异闻志》倒有一条线索：“临邛观物先生，精易，以魂养鱼，予之求者宅内，改运纳福，驱邪镇鬼，伤祸死残，奇哉。”翻译成大白话：临邛有个叫观物先生的人，他精通周易之术，用鬼魂来养鱼，把鱼放在别人家里，可以让人降福改运、辟邪驱鬼或者致死致残，太特么神奇了。
　　后来爷爷曾查过资料，南宋易学大师张行成，临邛人，别号也叫观物先生。
　　为什么要提一嘴张行成呢？
　　因为这位哥画出了历史上第一张“阴阳鱼太极图”。

　　爷爷说，不管张行成是不是第一个阴阳鱼从业者，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反正咱就拜他为祖师。
　　这简直比小偷认时迁、女娼认李师师为祖师还蛮横无理。
　　爷爷去世后，我开始经营鱼铺，专卖观赏鱼。尽管我认为自己做阴阳鱼的手段，与爷爷不遑多让，但阴鱼却一直没碰过。
　　当然，时代浪潮滚滚，如今知道阴阳鱼行当的人也寥寥无几。
　　而真正让我重新踏入这个诡异行当的，却是我女朋友马晓婉。
　　我和马晓婉是高中同学。
　　她长的非常漂亮，南方姑娘却有北方性子，直率而大气。可她大学毕业后，父亲从工地坠楼身亡，母亲突然得了肝硬化腹水，长期住院等肝源。晓婉非常坚强，白天在售楼部售楼，晚上去美甲店打工，支撑母亲的医药费。

　　我也尽自己能力，将鱼铺收入大部分给了晓婉。
　　一天傍晚，晓婉来找我，美眸噙着泪。
　　我问她咋了。
　　晓婉一下哭了，跑过来死死地抱住我：“左易，我今晚给你。”

　　我脑袋都是懵的。
　　哥们并不是伪君子，但非常珍惜晓婉，想与她厮守终身，所以一直以来都还没突破最后的防线。晓婉倒一直比较开明，有时我们亲昵，撩得她不要不要的，她也会笑着说要不她给我生个猴子。
　　可今天她哭着说要给我，必然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我抹抹她的眼泪，问：“到底怎么了？”
　　她回答：“没啥，就是想要了。”
　　被问得烦了，晓婉有些恼火，回呛道：“我今晚给你，你就说敢不敢干吧，要不给你钱，一千一次。”
　　我这爆脾气！

　　立马拉了铺子门，寻思着今晚怎么着也得赚晓婉一万块再说。
　　那天晓婉美眸迷离，显得比我还主动、急迫。我也激动得不行，压着她在墙上壁咚。晓婉脸颊泛红，格格直笑，温柔地摸着我的脸说：“左易，谢谢你的药师罗汉，我妈妈有救了，肝源真的来了。”
　　我一听这话，简直又惊又喜。
　　前面说过，晓婉妈妈肝硬化腹水严重，且体质特殊，一直在医院等肝源。肝源这玩意儿，运气好半年就有，运气不好，几年甚至十几年都等不来。之前我看晓婉每天要打两份工，很辛苦，感觉这日子不知啥时是个头，便动起了用阴阳鱼替她妈妈转运的心思。
　　阴阳鱼分阳鱼、阴鱼。
　　阳鱼比较正统，通常用罗汉鱼、金龙鱼、宝剑鱼、锦鲤等福气鱼，用寺庙道观神像前的炉香残渣，或者圆寂后僧人或道士的骨灰加拌鱼食，用阳鱼咒加以奉养。鱼请回去，相当于家中请了一尊会动的神佛，以达到转运目的，也没啥危险。
　　阴鱼则比较邪魅，要用龙鱼、魟鱼（魔鬼鱼）、水虎鱼（食人鲳）、小绿人等凶鱼，喂养的办法比较惊悚，鱼食中加腐尸、胎血、残魂、不化骨粉、残魂等，不能见光养成。效果是阳鱼的百倍，非常霸道，但也容易出事。

　　当然，我谨从爷爷交待，不碰阴鱼。
　　一个月前，我做了两条阳鱼，叫“药师罗汉”。
　　为什么要两条鱼呢？
　　孤阴双阳。阳鱼用两条，阴鱼用一条（这里给大家提个醒，即便去买普通观赏鱼，建议按双数来买）。
　　我特意到云山寺里，找到药师佛神像前的香炉，扣了炉内壁香灰残渣，又在僧人圆寂塔讨了点僧人的骨灰，阳法喂养九天，做成了两条药师罗汉鱼，按坐东朝西方位（供奉药师佛方位要与阿弥陀佛相反），摆放在了晓婉妈妈病房里。

　　期待召唤药师佛能庇佑健康，给阿姨带来好运。
　　那是我第一次做阳鱼，自己技法如何，有无效果，心里其实完全没有底。可男人都有爱吹牛的陋习，当时我信誓旦旦对晓婉说，妞，我保证肝源半年之内必来。
　　没曾想，仅一个月时间，肝源果然到了！
　　阳鱼的效果已经恐怖如斯，阴鱼那还了得？
　　这消息无异于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立马将晓婉抱到床上，紧紧搂着她，正准备推掉高地防御塔，发起进攻敌方水晶号角时，铺子门砰砰砰响了。
　　我们同时愣了。
　　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玩意儿在打门。

　　“咋办……”晓婉俏脸沱红，咬着嘴唇问道。
　　我说关键时刻离线挂机不道德。
　　本不想理，打算继续，但敲门声非常急促，似乎我再不开门，就要将铺子给掀了。这下弄得完全没心情了，我只好穿好衣服，气乎乎去开门，打开门，却见到了王勇，他抄了根铁棍，身后还带了四个光头。
　　王勇也是我们高中同学。
　　前几年他做棚户区拆迁改造生意发家致富，身边还养了一群狗，恶事做尽，势力挺大，颇有点想吃牢饭的趋势。打读书时起，他一直疯狂追求晓婉，但晓婉没搭理他。

　　王勇进门之后，怒气冲冲砸了两个鱼缸，溅的一地水，大骂道：“马晓婉你个**，给老子出来！”
　　我瞬间怒了。
　　平时我不稀招惹他也就算了，骂晓婉我能忍？立马板转他身体，怒道：“你嘴里吃饱了屎跑这儿来打嗝？再骂一个试试！”
　　王勇身后的几个光头想过来揍我。
　　莫名其妙到铺子砸东西，骂晓婉，还想动手打我，但凡是个人，都忍不了。
　　我抡起一张长凳就准备开干。
　　王勇却一摆手，拉住那几个光头，转头对我说：“卖鱼的，你跟老子不在一个阶层，摁死你就像摁死一只蚂蚁，跟你玩丢份！马晓婉拿了我九十万给她妈换肝，她答应下月六号跟老子结婚，在我面前装清纯，手都不让碰，今天却跑这破地方来打分手炮？玩他妈挺奔放啊！”
　　当时我一下懵了。
　　之前我完全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没考虑到这茬。肝源虽然到了，但阿姨体质特殊，匹配到的肝源异常昂贵，换肝需要九十万。更没想到，晓婉竟然以嫁给土鳖王勇为代价，要来了这笔换肝钱。
　　晓婉从里屋出来，表情又羞又气，说王勇，你别太过份。
　　王勇凶神恶煞：“操！我过份？老子从不开二手车，何况花了九十万！这么滴，你马上跟老子去趟医院，验一下有没被卖鱼的开封。否则，你妈就等死吧！你可别忘了，医生说肝源只保留一个礼拜！”
　　“开封”两个字，严重刺激了我。
　　那一刻，我热血冲头，怒不可遏，一脚猛踹过去。王勇惨呼一声倒地上，牙齿摔落两颗，满嘴的血，哀嚎连天。几个光头掏出铁棍，就往我头上招呼。晓婉吓得惊叫连连，但小小的身躯却一下挡在了我面前，反身护住我。
　　几光头怕打到晓婉，不敢动了。
　　王勇大嚷道：“打残这对狗男女！”
　　光头们闻言，不再客气，速度冲来。
　　我寻思打肯定打不过，但不能让他们摁着头拉屎，先干一架再说，推开晓婉，抡起凳子朝他们砸去。

　　不过，架最终没打成。
　　何八爷手掌玩转两颗铁核桃来了。
　　何八爷是当年那位被剥皮大佬的死对头。
　　白龙脱衣事件之后，他曾送给爷爷一尊贵重明代青铜关公，但爷爷没收。何八爷觉得爷爷一身大本事，却不爱财，令人敬佩，爷爷也担心吃阴阳饭难免会遇到不少麻烦事，一来二往，两人反倒成了至交好友。何八爷虽然退出江湖挺久，但淫威……余威仍在。他一出现，王勇等人全愣了，我看到几个光头腿有些打颤。
　　何八爷问：“小左爷，怎么回事？”
　　我没吭声。
　　王勇听到八爷称呼我为小左爷，脸色都变了，张嘴说：“八爷……”

　　话刚出口，何八爷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骂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鱼铺闹事！”
　　王勇当场被拍翻，我原以为他好歹社会人，至少嘴巴会倔两句，哪知他起身之后，捂住脸，带着几个光头撒丫子跑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王勇忌惮何八爷，不敢再来动我，却用了一个下三滥的招数。
　　我们班建了个同学群。

　　王勇回去后，在群里上传了几张牙齿被我打掉，满嘴血呲呼啦的照片。
　　他故意颠倒黑白，把事情描述成了另外一个版本：晓婉贪图王勇的钱财，故意发骚勾引他。他为了晓婉，倾心照顾晓婉妈妈。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关系从国外弄到了肝源，并花九十万供晓婉妈妈换肝，但晓婉却天天跟左易打炮。他前往鱼铺质问，姓左的还纠结社会人把他打得动弹不得。
　　聊天记录、医院付款截图以及他去医院看阿姨照片等证据全有。
　　王勇还在群里说：“天理何在，良心何在！我还爱着马晓婉，愿给她一次浪女回头的机会。假如马晓婉还要欺骗，我一定要将证据曝光全网。”

　　这一下，群里炸锅了。
　　除我铁杆兄弟孙大胖坚定认为不可能，其它同学纷纷指责我们，恍若我们是*夫**。
　　善良的同学劝王勇千万别曝光网络，晓婉上班的售楼公司是上市公司，一旦曝光，工作保不住。左易的鱼铺，也肯定被人肉开不成了。
　　有些家伙说话相当难听。
　　“左易，你与那群让女朋友做小姐，自己吃软饭的社会蛀虫有啥区别？是男人的话，把钱还给王勇。”
　　“他一个穷鬼，别说九十万，九万都拿不出。”

　　“马晓婉看起来清纯，没想到是绿茶中的极品，清明丫玉！”
　　王勇不敢来明的，采取网暴这招可真毒。一旦假舆论形成，我与晓婉分分钟社会性死亡。
　　晓婉见到上百条讨论，哭得梨花带雨。
　　我心疼死了，问她：“阿姨换肝需要钱，你咋不跟我说呢？”
　　晓婉没看我，抹了抹眼泪，反问道：“跟你说有用吗？”说完，她拎起包，头也不回出了门。

　　直到现在，我仍深深记得被那句话刺疼的感觉。
　　九十万确实太多了。
　　鱼铺是租的，收入仅够日常开销。我非常自责没法给晓婉未来，没法救她母亲，还让她遭受如此多诽谤和侮辱。
　　半个小时后，晓婉发来一条信息：“左易，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温柔以待，原谅我在爱情与亲情面前的抉择。你的感情付出，我下辈子弥补。你的金钱付出，我会想办法还。对不起，祝一切安好。”
　　我瞅着那条信息发了一会儿呆，回了一条：“九十万买断不了我们感情，等着我！”
　　回完信息，我立马给贾六奇打了个电话，叫他明天麻溜地送九十万过来。
　　贾六奇是爷爷以前做阴阳鱼的合作方，养阴鱼的阴货，一直都由他提供。爷爷去世后，这货常来店里转悠，揶揄我捧着金饭碗讨饭，让我重开炉灶，一起闷声发大财。
　　我一直不大搭理他。
　　一来，爷爷不让碰阴鱼。二来，爷爷曾告诫我，贾六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别招惹。
　　我这人向来没啥原则，但却有底线，唯一的底线是不能伤害我在乎的人。现在这种情况，顾不得许多。给贾六奇打完电话，我默念了一句爷爷对不起，将一直藏在神龛下面的一个小鱼缸拿了出来。鱼缸里面有一条叫不出品种的小鱼，通体血红，犹如一块游动的璀璨宝石。
　　爷爷曾说，这是家传鱼神，太爷爷开始养的。有它在，才能庇佑做阴鱼时平安。
　　点燃三根线香插上，对着它虔诚鞠了几躬，刺破中指血，滴了三滴在鱼缸里。
　　小红鱼在水中晃动身躯，贪婪地吸着血。吸完又像吐纳一样，往外吐着泡泡，泡是红色的，没一会儿，鱼缸里的水全部变得猩红，像一缸猪血，甚至看不清小红鱼的影子。
　　“尔本水中龙，入尘憩小宅。开眼相是非，张嘴吐黑白。阴阳鱼铺传人左易自今日始，开张纳福，请鱼神摆尾！”
　　祷词念完。

　　鱼缸里的红水变得清澈，小红鱼像吸饱了血，躯体更加猩红，眼睛戾气非常之重，死死瞅了我一会儿，摆动了两下尾巴。
　　它认主了。
　　正在那时，门口传来一句声音：“小左，老哥哥给你送钱来啦。”
　　贾六奇来了。
　　这货露出满口大黄牙，笑嘻嘻地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两口，咂摸几下：“去年老茶吧，小左你过得太朴素了。”
　　我收起鱼缸：“要不怎么向你借钱呢。”
　　贾六奇斜眼问我到底碰到啥难事了？
　　我开门见山说：“可别提了，哥们急需九十万救命。今后你接活，我做阴鱼，多少抽头你定，鱼款还账抵扣，成不成？”
　　贾六奇闻言，顿时眼睛放精光，猛一拍大腿：“太尼玛成了！我跟你说小左，左老爷死这么些年，我盯着这间金矿鱼铺，每天只卖些几十块钱的观赏鱼，心都在滴血。你爷爷老封建，总说会遭承负，咱注意点不就结了！老哥哥我卖了半辈子残魂，活得比阎王爷还潇洒。前阵子，我还去了趟武夷山温泉，十几个当地选美小姐给我搓澡，舒坦到每一个毛孔……”
　　我赶忙打断：“别光讲贼吃肉，贼挨打咋不说呢？听爷爷说，你有一次搞残魂碰到个漂亮女鬼，忍不住调戏，结果裤裆那玩意儿整整废了三年，是不是真的？”
　　贾六奇脸青一阵红一阵：“老左头臭嘴咋没个把门……没有的事，别听你爷爷瞎扯蛋。”

　　我问他钱呢？
　　贾六奇白我一眼：“你要九十万，不是九百块！银行都下班了，得预约，明天一早给你。”
　　翌日一早，贾六奇果然背了个破麻布袋，里面装了九十扎现金。
　　两人一起去了王勇的工地。
　　王勇负着手，剔着牙，正牛气哄哄地指挥工人拆房子，转头瞅见我拎了一块板砖突然出现，吓得他脸都白了，撒丫子在工地飞奔。我狂追不止，没一会儿就把他给逮到，拳拳入肉，先胖揍了他一顿。
　　杀人父母，夺人妻子，都属深仇大恨，不把这王八犊子教训狠了，出不了恶气。
　　王勇浑身血呲呼啦，嚎哭求饶：“左哥……怪我眼瞎，你放了我，我再不敢打晓婉主意了。”

　　我将麻袋里的九十万现金，像埋死人一样，哗啦啦埋在他身上，并让他对着镜头，把事情来龙去脉唠清楚，贾六奇将整个过程录了视频。
　　回去后，我未配任何说明，直接将视频发了到了同学群里。
　　舆论迅速反转。
　　王勇成了众矢之的，同学们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骂他借做恶事赚来的钱，乘人之危，没有对晓婉妈妈生命一丝尊重，反而以此横刀夺爱，每个毛孔都流淌着罪恶。

　　有的人私聊问我：“左易，不怕报复吗，怎么敢打王勇这流氓头子？”
　　有的同学非常好奇，在群里问：“左易穷得像个鬼，哪来这么多钱，不会去抢银行了吧？”
　　孙大胖跳出来：“你们这帮没格局的大傻帽，左哥做阴阳鱼生意的，钱对他来讲，狗屁都不是！”
　　我寻思，反正已踏上这行了，干脆发了一条宣传语：鱼游阴阳乾坤，人聚四方八运。招财转运、镇邪纳福，有需要请联系我，确保效果。

　　顺便把微信、QQ改成前缀A打头，备注也改了。
　　孙大胖见我打广告，立马接茬：“卧槽，左大师摊牌了！实话告诉你们，昨天我给晓婉打电话确认过，她妈妈的肝源是左哥用阴阳鱼招来的，是不是亮瞎你们的18K钛合金狗眼？！”
　　默默为孙大胖点上一百个赞。
　　此言一出，再次炸群。
　　我不理他们的纷纷艾特，退聊。
　　晓婉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又惊又喜，问我突然哪来这么多钱。
　　我笑着说你就别管了，全合法来的。
　　晓婉闻言，在电话那头哭了，直说对不起：“前段时间实在没办法，又不想让你难过，才找王勇借。我除了自己，没别的东西可以救妈妈。”
　　我安慰了好一阵子。

　　贾六奇直翻白眼：“逼也装完了，咱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我与贾六奇商定，他负责提供阴料和客源，我确保效果，收入我六他四。实际上，我欠着他九十万，只有钱全还完，我才能正入账，估计要为他打几年长工。
　　贾六奇临走前告诉我，今晚会来位客人，女的。我觉得非常好奇，怎么这么快就有客源？老贾回答，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阴阳行当合作规矩，互不问道。
　　老贾的客源我不便多问，也不能要联系方式。客人遭啥事、咋处理，他也不能多问。防止互相拆台，砸对方饭碗。
　　当晚八点，果然来了个三十来岁少丨妇丨。女人面容姣好，身材修长，穿着挺有品味。她一见到我，表情显露出一丝慌乱，转身出了铺子。

　　我觉得她面熟，追出铺子一看，少丨妇丨正准备骑共享单车走呢。
　　“晴姐！”我叫道。
　　少丨妇丨叫刘晴。
　　前些年我4S店打暑期工时的店长，女强人，当时勾搭上了区域销售总监老张，老张为了她，还逼发妻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了，与她结了婚，小三上位成功典范。
　　刘晴见已被我发现，尴尬地说，小左啊，你怎么开了个鱼铺呢？

　　我无法确定她就是老贾介绍来的客人，礼貌地打着招呼。
　　刘晴重新进店，有点心不在焉，假装看了一会儿鱼，试探地问道，小左，你这儿只卖观赏鱼吗？
　　我有了谱，直截了当问：“晴姐，老贾介绍你来的吧？咱这行守规矩，与医生和患者关系一样，有话你直说。”
　　第一单生意，必须确保开门红。
　　刘晴眼神中信任感明显增多，顿了会儿，低声问：“阴阳鱼是不是真有改运驱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