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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就是大人物,只是暂时受点苦
作者:
方雄
“小北,爸对不起你,别治了,咱们已经倾家荡产..”
病房里,伍世豪脸色惨白的呢喃。
伍北禁不住一颤。
随即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爸,钱的事情你别管!”
老爷子怔了几秒钟,苦笑着叹气。
盯着爸爸被病魔折磨的瘦骨伶仃的身影,伍北借口上厕所,迅速跑出病房,背靠墙壁,忍不住捂嘴呜咽。
他不敢哭出声,唯恐老爷子听到有想法。
去年十一月,伍北刚刚从部队退伍回来,而他爸又正好检查出肺癌中期。
这一年,他把家里能卖的全卖掉了,可面对巨额的救治费,仍旧杯水车薪。
如果可以,他情愿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伍北是个单亲家庭,上初中时候母亲因病过世,是他爸一手将他拉扯长大。
生怕孩子受委屈,直到他当兵以后,老头儿才再婚。
“罗雪!她,一定可以帮我!”
猛然间,伍北想到一个人,慌忙奔向电梯。
一个多小时后,伍北来到崇市最大的地产开发公司“傲雪集团”门前。
这里过去叫“世豪公司”,是他爸伍世豪一手创立,犹豫几秒后,他拨通罗雪的号码。
电话响了半天,那头才有人接起:“谁呀?”
“雪姨,我是伍北,我爸的病情..”
伍北硬着头皮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钟后,罗雪说道:“来我办公室谈吧!”
怀揣着复杂无比的心情,伍北走进公司。
罗雪是他的后妈,在他当兵那几年,跟他爸伍世豪领证结婚。
接着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把公司的股份一点一点转到了她自己名下,最后一脚把老伍踢出局。
这些事情,伍北也是退伍后才知道。
伍世豪从来不让儿子联系罗雪,即便最困难的时候,可现在伍北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多会儿,伍北在秘书的带领下推开罗雪的屋门。
二百多平的豪华办公室里,此刻聚集了十多个人,一个个衣装华贵,精神抖擞。
罗雪神情倨傲,坐在老板椅上,目光中透着玩味。
虽说是后妈,但罗雪其实比伍北大不了多少,今年也就三十四五,瓜子脸、丹凤眼,配上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神似年轻版的章子怡。
今天她穿一件纱质的白色低胸套装,粉白的肩胛分外吸人眼球。
同时被二十多双眼睛上下扫量,伍北多少有点不自然。
“雪姨,我..”
伍北吞了口唾沫,微微低头。
“借钱是吧?”
罗雪昂起尖尖的下巴,语气中充满戏谑。
来之前,伍北就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紧咬牙关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希望雪姨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爸。”
“小杂种,不会说话就闭嘴!谁和那老废物是夫妻!”
话音未落,一个剃着寸头的魁梧大汉,一巴掌扇向伍北。
多年的军营生涯,练就了伍北过人的反应速度,不等对方贴近,伍北左手直接扣住大汉的手腕,右手抬起,就要砸他的脑门。
“你敢!!”
罗雪猛然低吼。
伍北条件反射的顿了一下,寸头男趁机“嘭”的一膝盖磕出去。
伍北吃痛的蹲在地上,剧烈咳嗽几下。
“咯咯咯,就这两下子还用当五年兵?!小北啊,我当长辈的真得替你爸说一句,你对不住他的栽培..”
见到伍北吃瘪,罗雪立马兴奋的站起来,摇晃着曼妙的水蛇腰走到伍北面前。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在伍北身体里穿梭,可求人毕竟矮三分,他继续低声下气道:“雪姨,帮帮我吧,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牛马就不需要啦,当儿子的给妈磕几个响头,天经地义吧?”
罗雪嫌弃的向后一步,好像生怕伍北的手指会触碰到自己一般,颐指气使的扬起嘴角。
“雪姨,救救我爸!!求您了!!”
伍北楞了几秒,随即毫不犹豫的匍匐在罗雪的脚边,额头撞地,咣咣直响。
在生命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哈哈哈...”
“老子怂包儿傻蛋!!”
他的卑躬屈膝,并没有换来分文,反而惹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啪嚓!”
罗雪抓起桌上的高脚杯扔在地上,指着犬牙交错的玻璃碎片病态的说:“好儿子,你跪着爬到我面前,你爸的治疗费妈全包了。”
锋利的玻璃碴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
伍北深呼吸一口,膝盖朝前慢慢蠕动。
一块碎玻璃瞬间划破他的膝盖,浸红的鲜血染湿他的牛仔裤。
腿疼!心更疼!
可为了老爷子,他别无选择!
“嘎嘣!嘎嘣!”
膝盖碾压在玻璃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伍北的脸颊滚落,此刻他的双腿间已经被磨出两条刺目的血道子。
“擦,真狠!”
“要钱不要命呐。”
旁边不少人开始倒抽凉气。
“行啦!别演了!”
罗雪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拿出一个信封,随手扔在地上,撇嘴驱赶:“这是五千块,施舍你的,快滚!”
盯着地上的信封,伍北两眼充血似的泛红,拳头握的紧紧的,掌心的肉都被指甲抓破。
可最后还是咬牙拿起信封,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他太需要钱了!即便当个小丑!
“哈哈哈,真像一条吃屎狗!”
“什么像,根本就是!”
办公室里,衣冠禽兽们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声。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抬头,但是余光却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办公室到门口,总共不到十几步,但却是伍北这辈子走过最煎熬的路。
他恨罗雪的薄情寡义,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走出“傲雪公司”,伍北马不停蹄的跑去医院缴费,现在每一分钱都是老爷子的续命稻草。
眼瞅着一沓崭新大票换成收费单,伍北无力的叹了口气。
明明只有巴掌大小的收费口,却像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休息片刻,伍北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电梯。
电梯门就要合上时,一个年轻女孩毛毛躁躁的跑进来,一头撞在伍北身上。
女孩天生一张网红小脸蛋,杏壳眼、樱桃嘴。
大概二十岁出头,白T恤、紧身的牛仔裤,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扫视几眼,伍北的目光便从她身上滑走。
“咦?”
女孩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伍北。
伍北忙不迭往旁边靠了靠。
他现在很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全是汗臭味,裤子上又沾染着血迹,生怕碰脏对方。
“那个..”
女孩红唇蠕动,指了指伍北。
伍北礼貌的笑了笑,有事吗?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不过他在帝都当兵。”
女孩摇摇脑袋。
“叮!”
电梯门打开,女孩擦着伍北的身子走过,小声嘀咕,侧脸更像!
“小念夏,来哥哥抱!”
电梯门外,几个西装笔挺的汉子笑盈盈的招呼女孩,一看就和伍北是两个世界的人。
“朗哥老不正经,难怪得痔疮..”
女孩笑盈盈的躲到一边,再次回头看了眼伍北。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伍北也没当回事,毕竟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
“叮铃铃..”
嘈杂的手机铃声把伍北拉回现实,看清楚号码后,伍北赶紧接起。
“伍哥,新口子、秒下款,贷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贷!”
伍北毫不犹豫的回应。
这一年多,伍北几乎把能叫上名字的贷款软件全借了个遍,当然,这一切是瞒着父亲进行的。
对方利索的说道:“OK,待会我帮你操作!”
犹豫几秒后,男人又轻声道:不过伍哥,我说句良心话,老爷子的病是个无底洞,再这么搞下去,早晚把你也拖垮。”
伍北苦笑着说:“谢了兄弟,我心里有数。”
结束通话,伍北的心情愈发沉重。
从高朋满座到寡人一个,伍北只用了不到一年,周围的亲朋好友现在看到他全跟躲瘟疫似的绕着走。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可老爸只有一个。
走出电梯,伍北用力揉搓两下僵硬的脸颊,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轻松。
“你们干什么!滚出去!”
老爷子嘶哑的吼叫声从病房里传出。
伍北楞了一下,拔腿就跑。
病房里,六七个社会青年围簇在老爷子旁边。
一个个身上雕龙纹凤,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病床前方竟摆着一个祭奠用的花圈。
“你儿子在我们快乐贷借了两千块钱,现在利滚利,总共八千,算上今天这俩花圈,正好一万..”
一个染绿毛的青年叼着烟卷冲老头吐白雾。
“滚开!”
伍北一把推开绿毛,气冲冲的大吼:“有什么冲我来,别难为我爸!”
“哟呵,动手是吧?信不信我往地上一躺,你得家破人亡!”
绿毛踉跄一步,挑眉冷笑。
“大哥,有什么咱去外面说!”
伍北的怒火瞬间消散,面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盲流子,低头恳求。
“你特么还要脸呐?!”
绿毛一口唾沫吐在伍北脸上,混合着烟臭味的唾液缓缓滑落。
伍北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再攥紧,可最终一动没动。
“想打我是吧?来啊,往这儿!窝囊废,借你俩胆子,你敢么?”
“哈哈哈..”
绿毛满脸讽刺的歪起脑袋,旁边几个混混也纷纷起哄。
“啪!”
老爷子伍世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抡圆胳膊就是一耳光,用自己枯瘦如柴的身躯挡在伍北的前面。
“卧槽,老不死的,你敢打我!”
绿毛原地晃了两下,嚎叫着朝伍世豪扑去。
“唰!”
伍北一步跨出,单手掐住绿毛的脖领,眼神锐利的低吼:“你敢碰我爸,我杀你全家!”
这一刻,他仿佛凶兽附体,锃亮的眸子里不挂一丝感情。
病房里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全都呆呆的看着伍北。
“吱嘎..”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护士走了进来。
伍北顺势松开绿毛,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身搀伍世豪上床。
当看到屋里的一切时,护士很有正义感的提高嗓门:“出去!不然我马上报警!”
“欠债还钱,说到哪老子都有理!下个礼拜是最后期限!”
绿毛也趁着有台阶下,匆忙丢下一句狠话,招呼几个手下离开。
“伍叔叔,他们要是再来捣乱,你就报警,我舅舅是派出所的!”
小护士跑过来替伍世豪盖好被子,后一句话明显是吓唬几个流氓。
“谢谢你了青青,我没事。”
伍世豪笑着摆摆手。
伍北也感激的冲对方连声道谢。
护士名叫苏青,主要负责他爸病房,人很不错,经常会陪老头聊天。
帮忙整理好床铺后,苏青转身出门:“伍叔叔,你准备一下,待会要开始输液了哦。”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再配上洁白的护士装,像极了天使。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伍世豪爷俩。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默!!
伍北不自然的笑了笑,抓起床头的花圈就要往外走。
“儿啊,你受委屈了..”
老爷子声音不大的呢喃。
伍北身体骤然一僵,眼眶变得酸涩。
四处求人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跪地匍匐的时候,他也无所畏惧。
可老爸的一句话却让他差点控制不住。
真正能让男人痛哭流涕的,从来不是什么大江大浪,往往就是一抹突如其来的温暖。
这一年,他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可说到底他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定!!!”
伍北不敢回头,迅速拿手背擦拭一下眼角,拎起花圈走出病房。
刚拽开屋门,一个香喷喷的身体趔趄的摔了进来,正好跟伍北撞了个满怀,竟是刚才在电梯里遇上的那个女孩。
女孩忙不迭站稳,小脸绯红一片:“咳,不好意思啊,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在帝都当过兵?你真的很像我朋友。”
“没有!”
伍北表情僵硬的摇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给曾经“军人”的身份抹黑。
“哦..”
女孩明亮的眸子顿时黯淡,失望的挤出一抹笑容。
伍北上下打量几眼对方,“还有别的事么?”
女孩轻咬红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那..那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伍北再次摇摇头。
“打扰了!”女孩叹了口气,转身朝电梯方向离去。
盯着女孩的背影,伍北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他确实在帝都当过兵,而且兵种很特殊,参与过不少机密任务,也的罪过很多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眼下这个女孩说不准真见过他,只是他拿捏不稳她的目的。
“伍先生!”
冷不丁,一道女声在脑后响起。
看到是护士苏青,伍北赶忙应声,他不在医院的时候,全凭苏青照料老爸。
苏青径直过来询问,你现在有工作吗?
伍北迟疑几秒,苦涩的摇摇头。
对于他家的情况,医院的很多护士和医生都了解。
苏青想了想后又说:“我家是开菜店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干送货工,累是累点,但不欠工资,工作时间也短,就每天早上一两个钟头,不耽误你照顾叔叔。”
“愿意!太愿意了!”
伍北满脸希冀的狂点脑袋。
之前他也找过不少工作,可因为需要伺候老爷子,总也干不长。
交代好一切后,苏青又和伍北聊了几句才离开。
对于这个天使一般的护士,伍北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自恋的认为对方看上了自己,他知道苏青只是可怜他,或者说心疼他爸。
医院大门口,伍北再一次见到电梯里的那个女孩。
亲眼目睹她坐进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里,开道车也全是奔驰、宝马这类的豪华座驾。
随便拎出一辆车都值上百万,伍北不敢想象那女孩的家世有多庞大,愈发开始迷糊,她为什么执意要找自己?!
“哒哒哒!”
一阵嘈杂的皮鞋声泛起,八九个黑西装急匆匆的从住院大厅里跑出来。
“罗总,我们晚了一步,念夏小姐已经离开了!是是是,我马上赶过去..”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伍北脑后响起,竟是在罗雪公司给自己动手的那个寸头壮汉。
伍北下意识的背过去身子,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
“臭娘们,在床上时候骚的跟什么似的,今晚上给我等着!”
挂断电话,壮汉骂骂咧咧的嘟囔。
“哟,这不是小杂种嘛!”
真是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人。
眼看他们从自己旁边走过,壮汉猛不丁转头,一眼看到伍北,立马狞笑着围了过来。
面对壮汉一伙人,伍北咬着嘴皮没吭声。
“你爸那只老王八什么时候死啊!我好随礼!”
壮汉抬手一巴掌推在伍北的脑门上。
伍北皱了皱眉头,仍旧没理他,拔腿就往反方向走。
几个西装青年全都爆发出令人作呕的大笑。
“跟特么你说话没听到?!”
壮汉左手揪住伍北的衣领,右手在他脑袋上拨拉几下,继续挑衅。
“唰!”
伍北猛然抬头,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招惹罗雪和罗雪公司的任何人,尽管不知道原因,但伍北拿脚指头想也猜得出来,老爸肯定有把柄捏在罗雪的手中。
壮汉楞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松开手,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凌厉的目光。
“瞪什么眼,在威哥面前装牛逼,你够资格不!!”
一个跟班青年走上前,一拳砸在伍北的肩膀头上。
伍北岿然不动,两脚仿佛长在地上一般,反倒是那个跟班被震的往后倒退两步。
壮汉可能也觉得有点卡脸,呲牙再次走向伍北。
“别惹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伍北嘴唇蠕动,声音不大,但足够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幕瞬间让壮汉震颤,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毒蛇似的阴狠。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如果再敢往前走半步,就会被对方轻易撕碎。
伍北头也没回的擦着壮汉身体走过。
“妈的,要不是老子今天有事,肯定好好消遣他一顿!”
走出去老远,壮汉自我圆场的声音传入伍北耳中。
伍北眯眼冷笑,全然一副没听到的模样。
鸿鹄不屑雀为伍,猛虎不与犬同行!
如果伍北愿意,最多二分钟,壮汉那帮人全都得躺在地上,可现实不允许他剑拔弩张。
回到病房,父亲已经沉沉睡去。
看着病床上瘦的脱相的老爷子,伍北心底五味杂陈。
记得三年前,父亲去部队探望他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伍北的心中他爸就是个了不起的神话。
从货车司机到白手起家,老头只用了不到十年。
巅峰时期,家里挂满了他爸和各种政客要员的合影,甚至于医院门口的马路,都是他爸出资修建的。
伍北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突然一落千丈,又为什么落得如此田地!
“起起落落才叫人生,跌跌撞撞才能成长!”
猛然间,父亲发出一声叹息。
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眼紧闭,仿佛是在梦呓。
伍北愕然的睁大眼睛。
沉默片刻,伍北凑到病床边询问:“我想知道罗雪到底是怎么从你手中偷走的公司!”
“呼噜噜..”
老头侧翻身子,发出响亮的鼾声。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涉及到罗雪和公司过去的事情,老爷子总是装聋作哑,要么不回答,要么就插混打科!
“爸!”
伍北有些愤怒的提高嗓门,可回应他的只有老头没心没肺的呼噜声。
“叮铃铃..”
手机铃声将伍北的思绪拉回现实,见到是房东的号码,他赶紧出门接起。
来到走廊,伍北捂着手机,小声恳求:“王姐,您再缓我两天,我马上交房租..”
电话里,房东冷冰冰的打断:“房子我已经租出去了,你的东西我给你扔门口,别怪姐无情,我也得吃饭,就这样吧!”
“王姐!王姐!”
可对方已然挂断。
盯着黑屏的手机,伍北愤怒一脚踹出去,脚尖即将碰到垃圾桶时,他又慌忙改变方向,“嘭”的一下蹬在墙面上,疼的“嘶嘶”直抽气。
他现在太穷了,穷到没有资格发脾气。
“我回去一趟!”
几分钟后,伍北冷静下来,推开房门朝床上的伍世豪说道。
老头儿不声不响,就仿佛真的睡着一般。
随着木门合上,伍世豪蜷缩的身体哆嗦一下,缓缓爬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一部手机。
如果伍北在现场,一定会震惊无比!因为那部价值六七万的“威图”他早就卖给了典当行!
化肥厂公寓,是伍北租房的地方。
整个小区总共四五栋楼,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外墙早已经被岁月侵蚀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外来打工者,要么就是上岁数的大爷大妈。
刚走到楼口,伍北就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像垃圾似的仍在那里。
伍北苦笑着摇摇脑袋,提上箱子往外走。
“出差去啊小伍?”
路过门岗时,看门的任叔叼着烟卷笑呵呵的打招呼。
任叔是小区里唯一的保安,之前他收音机老出毛病,伍北恰好懂点电器维修,就帮着收拾了一下,俩人还算熟悉。
“嗯。”
伍北尴尬的点点脑袋。
任叔呲着焦黄的大牙摆手:“行,早去早回,我那破收音机这两天又出毛病了,你有空帮我拾掇拾掇!”
迟疑几秒后,伍北放下行李箱说,我还是现在帮你弄吧,下次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半米来长的老式收音机,年龄估计都比伍北大半圈。
伍北边拆边说:“这东西有年头了吧?漆面都掉光了。”
“人老念旧情,鸟老覊旧林。”
任叔左手夹着烟,右手摇晃着蒲扇,笑呵呵的说,漆面就是脸面,脸面其实最不值钱,眼看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端架子,那不叫傲气,叫傻逼!
伍北顿了一下,感觉任叔话里带话。
任叔吐了口白雾,满脸挂笑的又说:“我家里最近事情多,小区晚上没人值夜班,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替我上几天夜班?”
“啊?”
伍北瞬间反应过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你慢慢修,我先回去了!”
任叔拍了拍伍北的肩膀,随即双手后背走出门岗室。
望着任叔的背影,伍北心情复杂到极点。
他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叔是用自己的方式替自己保全了最后的尊严。
门岗室不大,总共就五六平,除去一张单人床,唯一的家具就是摆收音机的木桌。
环视四周,伍北看到床上扔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桌底的暖壶瓶旁堆着几袋方便面。
“任叔,谢谢!”
伍北忙不迭跑了出去。
任叔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臂摆动几下。
一个男人最落魄的时候,可以不吃饭,但必须点根烟,任叔懂他的一切所想。
这天晚上,给老爷子送完饭,伍北就睡在了门岗室。
而这间简陋的门岗室,也让伍北从父亲生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度,即便很多年后想起来,他仍旧会热泪盈眶。
天还没亮,伍北就爬起来。
不光将房间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通,还把任叔的鞋袜、衣服全洗干净,此时他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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