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古怪事——午夜更夫

作者: 乃蛮子

  “深山五鼓鸡吹角,落月一窗鹅打更。”
  对于时间的判断,古代和现代是大不相同,那时的人没有可随身携带的手机,也没有钟表这类计时设备,老百姓判断时间靠的几乎都是太阳,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可一到了夜间,这时间的判断就出了问题,一是没了太阳,二是人睡得熟了,这时间意识就没了,睡了多久,什么时候天亮,根本不清楚,由此打更人这个职业便应运而生。
  打更人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以更漏计时,然后在五更五个关键时间点,提着灯笼,带着铜锣,游走于夜幕下的大街小巷,敲锣报时,顺带嘱咐两句防火防盗的话。

  一更念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念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三更念道:“平安无事。”
  四更念道:“天寒地冻。”
  五更念道:“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如此一个平静的夜便过去了。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对打更人的印象,即便是没亲身经历过,也在各大影视作品中司空见惯,而我要说的是,真实的打更人并非如此。
  打更人这个职业非常特殊,首先他的工作时间是在夜间,其次他需要长时间的在外游走。
  自古便有这么一句老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而打更人的工作就是走夜路,条件好点的地方打更人可能会有两三个,他们在夜间结伴而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但也有很多的地方,打更人就是一个人单独夜行,按照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道理,他们早该让鬼给掐死了。
  但事实上打更人死于灵异事件的记载几乎不存在,少有的意外也是由于碰上了盗贼或是劫匪导致的。
  那么问题来了,打更人是如何逃出那句老话的呢?
  这便得从它的起源说起,事实上,打更人这种特殊职业起源于一种巫术,当时主要是为了驱邪驱鬼的。
  所以打更人的存在,除了明面上的报时嘱言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便是驱邪驱鬼,保一方安宁。
  红楼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吴贵横死家中床上,街坊邻里都以为他老婆是山精鬼魅,所以他的母亲还专门请了打更人在门外巡逻。
  打更人在暗地里驱鬼,这一点我不能说得太绝对,毕竟年代更替,世事变迁,什么行业中都有滥竽充数的。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真资格的打更人,多多少少都是懂得一些驱邪法子的,不说保一方平安,至少能保证自己晚上走夜路时候的安全。
  而一些由古时一脉相传下来的职业打更人,那就是真的身负奇门之术,在驱邪驱鬼的门道上,甚至强过很多茅山道士。
  但是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打更人的一个隐藏技能,因为在一般其况下,他们都不会随意向外透露自己懂得驱鬼的事情,这类人活得可以说是非常的低调。
  传说打更在夜间巡夜之时经常会遇上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而他们完全是见怪不怪,会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跟阴司打招呼。

  如果时间允许,双方都不忙,指不定还得请那勾魂阴差喝上两盅。
  时至近代,打更人报时的作用早已被钟表和各种先进的电子产品替代,但他们驱邪的作用,却是没有任何一种高科技能替代得了。
  因此,如今打更人这个行当看似已经绝迹,实则并没有消失。
  我叫陈宇,高中文凭,普通人一个,早年间阴差阳错踏入了这个行当。
  多年后,很多人都会问,你为什么会干上这个职业?
  我总是长叹一声,这可说来话长了。 
  我家住在西南地区的农村,属于特别贫困的地界。
  全世界的人都有这个特点,那就是越是穷越是没文化地区的人就越是喜欢生孩子,老一辈的就不多说了,一家养个七八个孩子都是常事儿。
  到了近些年,这个风气算是有所改善,但是我家那个地方实在太过封闭,一方面是避孕知识没得到普及,另一方面是受到养儿防老思想的影响,一家生个四五个也都还是家常便饭。
  我父亲受到这个思想的影响,觉得一辈子生不出个带把的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做人,因而在和我妈结婚以后是加班加点的造人。
  结婚的前三年,一年一个,可是老天爷就是不给面子,我的大姐二姐三姐相继出生,他想要个儿子的梦却是没能实现。

  家里三年多了三张嘴,这生活压力可想而知,那时候真的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没能断绝我父亲想生儿子的念头,于是第四年我妈又生了一胎,可惜还是个闺女儿。
  我父亲心里清楚,再这么生下去,家里人就要吃土了,一来二去,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把闺女送人吧。
  其实在那个年代,把生的孩子送人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这同样有个潜规则,儿子好送闺女不好送。
  不过也不知道我父亲是用了什么法子,我的四姐总归还是被他送出去了,很快我妈怀了第五胎,我出世了。
  我父亲生儿子的梦想如愿以偿,终于不用再忙活着造娃了,此后我成了家里的宝,爹妈是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的条件不算好,但我也勉强过了个娇生惯养的童年。

  我成年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嫁人了,嫁姐姐收的彩礼,足够我在当地体面的娶个媳妇。
  我是村子里少数几个念过高中的后生,我的这种条件,在现在看来或许屁都不是,但在当时的我们村,那却是让很多同龄人都羡慕不已的。
  如此我本应该是能有个大好前程,娶个老婆,在村里混几年,至少能搞个村官来当当。
  可是这人呀,有的时候真的得看命,我那些所谓的优越条件一方面是由源于爹妈的疼爱,一方面是因为三个成年的姐姐,但我此后的人生却也是毁在了爹妈和姐姐的手里。

  我刚满十八岁的时候爹妈就开始给我张罗婚事,不过这婚事却是几年下来也没谈成。
  其主要原因是由于我在县城里念了几年书,虽然只是高中,但还是受到现代文化的熏陶,我也倡导自由恋爱。
  村里那些土妹子我实在是看不上,但县城里的那些漂亮女孩我又高攀不起。
  如此一来,我是一直熬到二十岁也没结婚。
  有的人可能会说,二十岁没结婚这不很正常的事吗,当今这个社会,二十八九没结婚的光棍都是一抓一大把。

  我只能说这是现在的社会现象,而在我那时候的农村,一般还没满十八岁爹妈就会开始张罗婚事了,我认识的一个哥们,二十岁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至于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在我们那穷山沟沟里基本上是形同虚设,默认的规矩就是先上车,等年纪到了再补票。
  因此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爹妈已经是急得不行了,成天找人给我说媒,让我去相亲。
  我能猜到媒婆给我找的是些什么姑娘,全都是些没念过书,从小下地干农活,脸蛋晒得跟荞面馍馍一样的。
  在爹妈看来,姑娘长得漂不漂亮根本不重要,只要勤快肯干活,腚大能生儿子就成。

  而我嘛,由于在城里念了两年书,见过一些世面,眼光高了,便有了自己的花花肠子。
  我这不是说歧视谁,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些勤劳朴实的农村姑娘至少比城市里那些靠脸吃饭的小妖精要强。
  只不过当时正值青春期,眼光就是这么肤浅,喜欢的就是外表光鲜的小妖精,成天幻想着要娶个美娇妻。
  所以每次爹妈安排我去相亲,我总是故意把事情搅黄。
  也就在这之后,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我那早些年被爹妈送出去的四姐回来了。 
  那一天,一个带着狗皮帽的男人赶着一辆驴车来到我们村口。

  这男人穿着一身富丽堂皇的民国风格的衣裳,如此的装扮在现在看来或许有些扎眼,但在当时,那就是一般富人的打扮。
  抛开穿着,这男人长得实在是有些奇怪,尖嘴猴腮,皮肤比水灵的姑娘都白,这样的长相不能说是俊俏,但也不能说是丑。
  总之看上去就是很不自然的感觉,另外,这人不管说不说话,他的脸上总带着笑,那样的笑脸,也是在常人的脸上很难看到的。
  我四姐坐在他的车后,除了人之外,车上还拉着几袋大米,几批花布,以及一些糖果点心之类的礼品。
  四姐告诉村里人,当年收养她的养父养母都已经去世,她现在是专门回来看望亲生父母,认祖归宗的,而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村里人一听这话,忙去找到我爹妈跟他们报喜。
  当时我和爹妈正在玉米地里除草,一听到这个消息,两口子都惊住了。
  我当时还是个愣头青,也不懂事,便笑嘻嘻地说道:“四姐回来了,我就多了个姐姐,这是好事呀。”
  于是我忙跑到村口去迎接四姐,我和她从没见过面,但四姐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先是揉了揉我的脸蛋,然后把几包糖果点心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这时候已经成年了,但糖果点心这类东西在村里还都是稀罕物,过年过节都未必能吃得上,我剥开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脸上笑开了花。
  我拉着四姐的手说道:“姐,我带你回家,爹妈见了你肯定高兴。”

  这时我爹妈收拾好除草的农具,也从地里跑到了村口。
  我四姐比我前三个姐姐长得都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像爹,樱桃小嘴像妈。
  所以尽管她是婴儿时期就被送出了家门,但这时爹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我们陈家的姑娘没错。
  可是在见面之后,他们老两口居然齐刷刷朝着我四姐跪下了。
  我和旁边一些凑热闹的村民看的都呆了,这闹的是哪一出呀?
  我知道,当年爹妈不顾血肉情分,为了生儿子把我四姐送了人,心里对她肯定是有所亏欠。
  可即便是这样,这爹妈给亲生女儿下跪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周围几个和我爹妈同辈的庄稼人连忙把他们扶了起来。
  “陈大哥陈大嫂你们这是干啥呀,姑娘回来了是好事,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去想了。”
  我当时也以为爹妈是因为心里有愧才对我四姐下跪,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下跪那完全是因为被吓得腿软了。
  原来,当年我爹根本就没把我四姐送人,而是直接将她丢在村外的野地里。
  当初,我爹背着我四姐走遍了十里八乡,都找不到一户愿意要她的人家,因为这送孩子和生孩子一样,都乐意要小子,不乐意要丫头。

  一天,村里有人告诉我爹,黄谷村有个姓张的茶农愿意要我四姐。
  这个张茶农是我们村长的亲戚,结婚已经八年了,可他老婆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两口子也不知是谁的身体有问题,反正现在是着急要个孩子,本来也是想要领个儿子来养,可当时生儿子的都舍不得送人,所以他们无奈之下只能是要个丫头了。
  当时张茶农两口子正在我们村走亲戚,通过村长的搭线,这事儿很快就谈妥了。

  我爹当时高兴得呀,直接把家里唯一的一袋子白面送给了他们。
  在当时,平常人家的的饮食都是以粗粮为主,这白面都是留着过年过节时候吃的,由此可见这袋白面是有多宝贵。
  可是在我爹看来,人家愿意要我四姐,搭上一袋白面不亏。
  于是爹妈收拾了四姐的一些东西,打算把她交到张茶农手里。

  可是这张茶农是个讲究人,说是领姑娘回家得选个良辰吉日,这样一来以后姑娘才好养活。
  看了看老黄历,这个月的十五是个好日子。
  我爹当时急着把四姐送出去,便没有二话,完全照着人家的意思来,说是十五那天他亲自把我四姐送去黄谷村。
  于是张茶农这天走完亲戚之后,只是把我爹的那袋白面拎回家了。 
  很快,十五的吉日到了,我爹用个背篼背着我四姐打算给张茶农送去,为了讨个吉利,他还特意让我妈扎了一朵大红花困在背篓上。

  黄谷村离我们村不近,足有二十多里路,两村之间的来往主要是靠驴车,但我爹当时为了省下路费,硬是腿儿着过去的。
  等到张茶农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摆着笑脸去敲张家的门。
  可之后他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就在那天张茶农从我们村回去之后不久,又有另外一户要送孩子的人家找到了他,而且人家要送的还是个儿子。
  这结果也就不用多说了,我爹辛辛苦苦走了二十里路把孩子送过去,人家不要了。
  我爹当时心想,成,不要就不要吧,毕竟这种事情强求不得,但你张茶农得把那一包白面还给我吧。
  谁知这张茶农却是不认账了,说是白面已经蒸馒头吃了,还不了。
  我爹顿时大怒,跟张茶农吵了起来,可这张茶农却威胁我爹说。
  他是我们村村长的外甥,我爹要是得罪了他,他就让村长舅舅给我爹穿小鞋。
  等来年开春儿,地里的庄稼等着浇水的时候,村里的抽水机你恐怕就借不到了。
  无奈之下,我爹只得是忍了这口窝囊气,灰土着脸往回走,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在张家是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

  这天傍晚,他走到村外的一片荒地,当时是身上累,心里也累。
  加之心里那口窝囊气实在憋得难受,便把今天打算送给张茶农的一瓶白酒一口气全喝了。
  我爹是早上出的门,一天的来回走了四十多里路,本以为把我四姐送到之后张茶农能管顿中午饭,身上便也没带干粮。
  所以到这时候他已经是整整饿了一天,肚子里没有一点吃食,如此空腹吹了一瓶白酒,喝完之后,那胃里是烧得火辣辣的疼,酒劲也很快就上来了。
  我爹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脑子里也胡思乱想起来。
  “我陈昌柏一辈子窝囊,被人看不起,好不容易讨了婆娘又生不出儿子,老天爷你这是故意玩我呢!不行,老子非得生个儿子出来让村里人长长眼!”
  随即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闺女,两眼变得呆愣起来。

  想着这丫头片子如果处理不掉,我这辈子就甭想能生出个儿子了,于是脑袋一热,直接把我四姐扔在了野地里。
  这片野地平时很少有人路过,而且马上天也要黑了,他知道我四姐被人捡走的几率为零,所以把她扔在这里就等同于把她杀了。
  当时正值隆冬腊月,野地里的寒风呼呼的刮着,我四姐被丢下之后就哇哇哭了起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四姐终归还是我爹的血肉,他听着我四姐的哭声心里也是难受,便加快步子跑了起来,终于我四姐的哭声一点点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每年清明节,我爹都要带着我给逝去的亲人烧纸,按我们当地的习惯是要分堆烧。
  我爹每点燃一堆纸钱就让我磕三个头,让先辈们保佑我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这堆是给你阿婆的,这堆是给你阿公的,这堆是给你三叔公的……
  每次烧到最后,我爹总会留一堆,既不说话,也不让我磕头。

  我就问:“爹,这堆是烧给谁的?”
  我爹总是面色难看的对我说:“这堆是烧给陈家老祖宗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爹妈见到我四姐之后才会有那样的表现,他们以为这是见了鬼了,但后来细细一想,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
  想来这声称是我四姐的姑娘应该是个骗子,可骗子都是骗人家的钱财,她这怎么还主动送礼上门了?
  就那驴车上拉着的东西,变卖之后都能抵得上我们一家人辛苦种一年地的收成了。

  最重要的第一点是,我四姐那眼睛和嘴巴长得和爹妈实在是太像了,这走在大街上都不用说什么,旁人都能认出这是我爹妈的闺女儿。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我爹妈产生了一种侥幸的心理。
  或许闺女被扔在野地里之后很快又有人路过那里,或许那人是个好心的菩萨,或许他把我闺女捡回了家然后抚养成人。
  当然,我爹妈当时要是稍微有点理智,就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或许,他们的愚蠢,也成了我家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导火索。 
  不过相比于爹妈,我当时可能是还要蠢一些,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爹当年把我四姐丢在野地里的事。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将以我当时不知内情的角度进行讲述。
  农村人就是热情,在一众人的起哄之下,戴狗皮帽的男人把驴车赶到了我家门口,将车上的大米布匹之类的礼物全都卸下了车,又将糖果点心分了一些给村里人,凑热闹的才欢笑的渐渐散去。
  至于这个戴狗皮帽的男人,我后来才知道他名字叫做于玉文。
  据我四姐的说法,当初收养她的养父母在当地是很有钱的生意人,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爹妈给她定了亲,对方就是这门当户对的于家。
  要说这于家,那可真是家大业大,民国时期就是就是当地有名的财主,后来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于家都一直没有倒下,富贵一直延续到了当代。
  四姐和我这姐夫回家之后,似乎完全没有要责怪爹妈的意思,四姐甚至都完全没提当年的事情。
  我和爹妈以为四姐已经完全原谅了他们,于是也都不再去提那些旧事。
  所以在我四姐回家之后,我们陈家一时间是大团圆了,加之四姐和姐夫的帮扶,我家的经济状况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这个穷小子的兜里第一次有了零花钱,可以跟着城里的那些同学出去疯玩了。
  对此,我对我这四姐是敬若神明,我从小没少跟爹妈顶嘴,吵得急了也闹过离家出走,可唯独在我这四姐面前,我是言听计从,她的话就是圣旨。
  不为的别的,就为四姐每个月给我那一百块的零花。
  四姐告诉爹妈,她这次回来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她打算在下个月和我那准姐夫结婚了,这有爹妈参加的婚礼自然是不同的。
  也是因为爹妈心里觉得当年对我四姐有所亏欠,所以这婚事他们是十分的重视,当时他们甚至都抛下地里的庄稼不管了,一心一意张罗四姐的婚事。
  我当时已经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也在家里帮着忙活。

  本来这只是四姐的婚事,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我的身上。
  爹妈告诉四姐,这四个女儿的婚事都解决了,唯独这个小儿子实在是让人恼火,你这姑娘现在是有钱有势了,得为你弟弟多操心。
  说来说去,他们的心还是在我这个儿子身上,现在回想起,我对爹妈和四姐都是有愧的。
  四姐很快就给了爹妈一个答复,说是于家有个小女儿叫于舒瑶,也就是我姐夫于玉文的妹妹,她今年刚满十八,婚事未定,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和,很适合我这弟弟。
  爹妈当即大喜,说道:“这可是件好事呀,如果这婚事真的谈成了,那咱们陈家和于家就是亲上加亲。”
  于是当即安排我和于舒瑶相亲。
  介于之前几次的相亲经历,我是早就不对相亲这事儿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他们提出这事儿之后,我是第一个反对。
  这时我爹突然一拍桌子。
  “屁大点东西,想翻天不成,家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的去,不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爹的心思我是很清楚的,无非就是想让我早点结婚,给陈家延续香火。
  这也正是那个时代的悲哀,活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成天想着自己生儿子,等老了,又惦记着让儿子生儿子。
  要是活得长点的,最后还得惦记孙子生儿子。
  这次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态度实在强烈,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事儿是我四姐提出来的,她最近是又给我买新衣服又给我零花钱,我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 
  由此我便去了我人生最后一次的相亲。

  当时的我已经产生了一个固有思维,那就是城里的姑娘都是仙女,而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土山沟沟永远长不出一朵花,所以我并没有对这次相亲抱有任何的希望。
  可直到我看到了于舒瑶本人,整个人的魂儿瞬间都飞了。
  她的个子不高,皮肤嫩白,身材娇好,妥妥的小家碧玉,属于中国古典美的那类姑娘。
  但她的美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种尖锐,也没有封建礼教约束下的含蓄,因为我在她的眉眼间能看到少女的活泼,眼神中也带着一种灵动,这种感觉,恰好戳在了我对完美女朋友的每一个幻象点上。
  相亲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劝退这于舒瑶的套路,怎么让她难堪,怎么让她讨厌我,从而搅黄这件婚事。
  可这时我的脑子顿时像是被铁锤猛敲了一下,所有的想法都被敲散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两句话。

  其一,美,实在是太美了。
  其二,我配不上她,就是下辈子我陈宇也配不上这样的女孩。
  我之前也说了,由于我的家室和文凭,我在村里是属于拔尖的后生了。
  所以平时我见到村里人同龄人的时候往往都是趾高气昂,从不正眼看人。(现在看来是有些欠揍,但当时就是那么二逼。)
  每次相亲我也都是给人家姑娘摆脸色,唯独这次我感觉到了自卑,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自卑。
  我们见面的地方是村外一处观景的亭子,姐夫于玉文领我们见面之后就草草的离开了,要给我们留点私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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