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鬼道、生人江湖,茫茫尘世,沉浮莫测——尘道

作者: PN_一杯淡味热茶

  日期:2021-09-26 16:47:41
  前语:
  莫要问是谁,莫要问哪里;有念就看,有空就更,莫催莫骂;若留粉,即尘缘;若无缘,出门拐。
  尘道
  第一章 幡断
  这是一个南方的小山村,四面环着此起彼伏的小山坡。有一条小河从南到北蜿蜒的从村口淌过,顺着小河的是一条村道,伏在金黄色的稻田边。
  已是黄昏时分,袅袅炊烟夹杂在阵阵鞭炮迷雾里。鞭炮一过,锤锣、广钵带着独特的节奏响起,在道班高吭的法咒中,一条条白幡在路边立起随晚风摆舞。天色暗淡,诡异莫名,不管逝者年龄大小,白事对于村民心理来说终是个害怕的事情;更何况这次去世的老人是传说中的阴时人,农历七月十四鬼日鬼时出生,偏偏又在七月十四鬼节时断气,大凶。
  村里几乎都是姓章的同族,上下溯源都是同一个老堂屋宗亲,所以虽然心怀忐忑,但去世老人已八十高龄,且碍于宗族,所以在家的青壮劳力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过来帮忙。
  法事分内外场。内场在大堂屋里,老人换了寿衣干干净净的躺在棺材里,家属披麻戴孝在棺前跪了一片,按时辰烧着纸钱不时哭唱。法事要做三天,还没到盖棺时候,棺材板置在堂屋外面的天井中间,用两条长凳子搭着。外场在屋子外面不远的路边,外场的法事主要是招幡引路,为鬼魂指引葬坟之路。
  初时一切顺利,道班循规做法,亲朋吊唁,流水吃席,心绷但无异。但就在第二天傍晚,出事了。盖棺仪式前,外场要进行最后一次立幡。就在立最后一根白幡时,竹竿徐徐立起,突然却刮起一阵渗人的山风,长长的白幡飘到一半,居然从中间戛然而断,幡尾不偏不倚掉落在去世老者邻居家的稻田里,就伏在稻杆上疯狂诡异的抖动。人群一片哗乱,法咒声生生的被顿了下来。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带着道冠穿着一身宽大法袍的掌事和他旁边年纪最大的道师,掌事左手捏起三清指,右手腾出道班压箱底的铜钱剑,抄起一张符箓、前跨步罡,快步走到到了的幡尾前;老道师紧随其后,丹田一吸,念力骤起,首先续起清亮的喃鬼咒,其余道师在老道师的引领下清复心神锣钵法咒随之恢复。掌事铜钱剑一抖,大喝一声“敕”,随之符箓出手,幡尾一下子点燃起来,瞬间成为灰沫,山风好像一下子收了许多,其他的白幡都恢复了正常,轻轻的在竹竿上摆摇。

  老掌事已经八十高龄了,他旁边的老道师也七十五了,其实都已经准备交班,新掌门也跳了法凳,渡了仪式了。只是这次的白事比较凶险,害怕镇不住,所以两老才重新临时出山。
  老掌事把早就吓破胆的主家老大叫了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幡随魂意,幡断鬼怨!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家老爷子生前跟章猛家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以至于要上路了还不肯罢休!”
  主家老大磕磕巴巴的哆嗦:“三爷,我哪敢骗您老人家呢,这事六爷也知道。就是以前我们两家这水田交界,章猛叔锄田埂草时往我家田上削,削了草又不复原,年久了田埂便吃进我家田里。老爷子觉得吃了亏就跟章猛叔吵过几次狠的,听说差点还动了手,我们那时候还小。后面听说公社调解,都恢复了原样,这事过来这么久了,就、就是幡飘的那块田角……”
  话音未落,被唤作六爷的老道师和老掌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好!”两位老者丢下人群,转身就往内场走,道班、家属和村里帮工都面面相觑,紧跟脚步,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日期:2021-09-26 17:04:17

  第二章 剑诀
  这是八十年代的一个夏末的傍晚,天有些许闷热。村里还没通电,道场堂屋内外都点起了长长的煤油灯。这间屋子背靠着山坡,光线黑的比外面早。
  堂屋里,四五个留守的家属在往棺材前的长凳子上的煤油灯添油,老大家媳妇把煤油灯芯往下拧巴,然后抽出灯头;老二家媳妇就提起罐子把煤油轻轻的往里倒,她们抬头时冷不丁的瞄到了棺材里的老人,蜡黄瘦削的脸、紧闭的眼睛,嘴巴里塞了一块铜钱;这一瞧不打紧,一个冷颤哆嗦,老二家媳妇煤油罐一偏煤油流了一地,吓得老大家媳妇也是一激灵。两人匆匆添了油,调亮灯盏,慌忙往纸盘烧了几张纸钱,再加上几个大磕头,然后往后退了几大步,跟其他亲属挨在一起跪着,心里还止不住蹦蹦跳个不停。

  堂屋外面的天井围旁边,大门入口的右边,道场固位便设在这里。墙上整整齐齐挂了三幅古老的三清祖师爷画像,画像下一方坛桌,上面香炉三个,两侧摆了两行凳子。左边有一个30岁左右的汉子在叠着一溜的白色大海碗,这是一名坛面,就是场工;右边太师椅下手坐了一个小孩,七岁左右,吧嗒着在吃饭,把碗里的肉吃完吃饱了就抹抹嘴,静静的看着三清祖师爷的像以及那三根缓缓点燃长香。还有一些村里的帮工,厨房内外不时穿插,收碗洗刷、搬凳移桌,其他的道师、事者家属、帮工、村民都到外场去了,准备最后一次起幡。

  日期:2021-09-26 17:08:44
  莫名的一阵山风呼过,就刹那间,先是堂屋里棺材头小油碟里的小灯芯秒黑,接着盖着灯罩的两盏油灯居然也噗的全灭了!伴随着几声撕碎嚎叫,一阵无比恶心的腥臭味从棺材中快速蔓延到整个院落。留守家属绊着软腿连滚带爬的从堂屋跑出来,瞬间堂屋门口的灯也闪灭,院子里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只剩下道场坛桌上的油灯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坚持,留下最后的一道光。那做坛面的汉子猛的起身抓起小孩的手就想往外走,大门却哐当一声被风紧紧的闭了起来怎么都推不开。大家都挤到道场这边,哭喊的、无助的,还有两个妇人当场就脚下一软昏了过去。在奇臭中,堂屋里传来了噶擦的尖锐的声音,道场的灯随时感觉也要被吹灭。就在这时,小孩静静的站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无名指及小指压住大指,扬起道家剑诀,快速的把长手指蘸到爷爷写符咒的朱砂里,接着左手也捏起剑诀搭在右手弯上;他清澈的眼神望着三清像,弯腰一个头磕了下去,然后起身转向堂屋方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小小的剑诀所指,居然突然风阻气缓,眼看油灯就要稳稳的亮将下来,但只是顿了约莫小半刻钟不到,众人还没缓过神时,又一阵腥臭袭来,大门被紧扣得蹦蹦作响,油灯芯噗噗闪动随时就要黑灭。

  就在大家都魂飞魄散时,清脆的三声铜钱剑摇铃响起,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位老者脚踏七星稳步的走了进来……

  日期:2021-09-27 10:13:09
  三-1
  第三章 破狱
  坛桌上的仙香,弹下了一抹香灰,彤彤的见红,油灯芯噗闪一下重新亮出长光。三爷站定,往事者家属和村民挥了挥手,大伙散出大门,只留下道班。六爷第一时间往小孩方向瞧定,小孩赶紧跑过去抱着爷爷的大腿,六爷看着他手指上的朱砂红,亲切的摸了下他的小脑袋。
  大门在次被一阵急促慌张的敲门声打开:“不好了,三爷,章猛叔他……”
  老掌事只轻轻的摇起了左手打断了来者的话,背起身,唤过新掌门。新掌门是老掌事的大儿子,今年也将近六十年纪了,村里小辈都叫他福爷。掌门主事,一般是家传子也可外传,但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把衣钵传承。福爷打开坛桌下的包裹,抽出一把黝黑发亮的桃木剑,双手托剑,弯下驼背,恭恭敬敬的在祖师爷挂像前打了一个稽首,然后带了一个道师和一个坛面匆匆的出了门。

  就在断幡的田边,围了一圈的村民。一个黑须老汉滑稽的穿了一身妇人的花衣,就在泥泞的稻田里打着圈圈;双目紧闭、拳头握紧,就像牛耕田似的在那个田角一步步的转圈,嘴里还不时的哼嘿。有几个胆子大的汉子下田去拉拽,被那老汉轻易的就甩在泥巴里,其他人也就在外面围着,没人敢再动,都惊恐的看着。
  一张小四方桌在田边支了起来,坛面快速的点香,烧纸。桌上放了三只白海碗,一只放了半碗白米,一只盛了半碗米酒,还有一只装了半碗朱砂。福爷面朝北方、踏起罡步—“恭请玉清大帝元始天尊、上清大帝灵宝天尊、太清大帝道德天尊。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起时,双手印打起稽首,但感一股念力从丹田缓缓升起,通过巨阙、华盖到印堂,点亮印堂后再下沉至双臂天府、太渊。福爷右手提起桃木剑,左手两指抄起一叠符纸,沾了朱砂从剑身一抹而过。但见一团符火在田角处瞬间燃起,田里的老汉便茫然的停了下来,接着哐当的就仰面倒到了田里不省人事。几个大汉赶紧把老汉抬了起来,放在坛前的沙地上。福爷端起白碗里的米酒,扭起剑诀,一把符火闪过,然后含了一口的酒转身往地上的老汉一喷。旁边的道师,马上半蹲,双手在老汉的印堂、厥阴、气海、涌泉依序按下,老汉张开嘴巴呼出一口腥臭的黑气,紧接着便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坛面将仙香移至田边烧起纸钱,那老汉的家属马上便挥舞锄头将田埂下移,丝毫不顾已经快熟了的稻谷……

  日期:2021-09-27 12:55:30

  三-2
  大门内道场,两位老者安安静静的并排站着。坛桌上,已经多了两只白海碗。一只盛了半碗清水,一只是空的。老掌事面向祖师像庄重的打了三个稽首,右手抽出铜钱剑,面向堂屋方向移了七步,踏向天枢位站住。老道师接着来到祖师像前,接过坛面递过来的两枝柚子叶,恭恭敬敬的打了三个稽首放到碗中,然后搭起请神指再燃起一把符火。老道师,捧起海碗,也往前跨了六步,站在了天璇位。其他道师依着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落位。随着老掌事一声“起锣”,锣声、钵声相继响起;但见老掌事右手铜钱剑一摇,左手两把符火闪过,堂屋门口的油灯再次点亮。

  昏黄的灯影下,隐隐约约有一排满脸纸白、扎着羊角、两颊涂红,浑身白衣白裤的小童,在堂屋门口走廊跑来跑去的在拨弄灯芯,开始发出肆无忌惮的邪笑!直到听到锣钵和铜钱剑摇铃顿时吓得缩了一团,堆在角落里发出渗人的哇叫。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铜钱剑再次摇起,坛面快速的将一只雄鸡按在地上抹了脖子将鸡血接在碗里,老掌事迅速从道袍中取出一只小布袋,往鸡血碗里过了一遍,放到台阶油灯前。一阵烟雾过处,袋子咕咕噜噜的响动,掌事一把收紧袋口,封上符纸,白童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灯,起!”老掌事话音一落,众道师跨步堂屋,伴随铜钱剑铃,符火划过,棺材前的灯油芯、侧面的长颈灯重新燃起。

  屋内秽气很重,棺材内老者的脸已漆黑,嘴巴里的铜钱已不见踪影,喉咙内还不时发出咕噜的响声。只见老道师快步上前,捧起手里的海碗,抽出右手扬起柚子叶,泡过枝叶的法水撒在老者的尸身上。“尘归尘、土归土,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老掌事法咒响起,锣钵同声。老道师再次挥洒柚子叶,轻轻将一枝放在尸身上,然后接过坛面递过的另一个空碗,随动法咒,以最快的速度将空碗盖住还剩一枝柚子叶、小半碗清水的海碗上,最后挥出灵符一张—“起符除秽,封!”

  不一会,屋内外的臭气慢慢消散,掌事从口袋里掂出一小枚铜钱,再次弹入逝者的嘴中,一切恢复了平静。但老掌事和老道师却不敢怠慢,一面吩咐两个大汉,赶紧将鸡血小布袋和柚枝清水碗拿到山神庙对面的山头挖深坑埋了,一面吩咐坛面赶紧在堂屋外天井起坛,准备为死者破狱引路。
  日期:2021-09-28 15:51:45
  三-3
  天井正中,棺材盖还架在两条长凳上。一名坛面大汉拎过半袋子生石灰,在老掌事的指引下,石灰在棺材盖前画了一个半大的太极图。图眼位置分别放了两叠白海碗,每边一十八只。

  随着锣钵声响起,三太爷握紧铜钱剑、六太爷手持一根小引魂幡开始围着棺材盖起咒,家属排了一排,由逝者长子捧着牌位跟在法师后面打着圈子。一共转了一十八圈,老掌事停下唱道“破狱引魂,魂归天,生道轮回,过狱怜”,唱罢一把符火划过,点燃地上的元宝。接着两名坛面大汉挥起长棍,将两叠海碗砸个稀烂。在家属的嚎哭声中,棺材盖被抬到堂屋,稳稳的盖在棺材上,所有人都松出了一口长气。

  平安封棺后,帮工们逐渐散去,道场里只剩下道师、坛面、守夜的家属。一张大桌上,茶雾缭绕,三太爷和六太爷默然的并排坐在上首看不出表情,旁边福爷等道师、坛面静静的坐着,几个家属主事眉头紧锁。
  “阴时人,路上棺不能落,这个一定要注意!”
  “明天送山,如果山那边硬是阻拦怎么办?”
  “你说石家同门这次会不会来帮忙?”
  ……
  “这次,该武堂出手了!”三太爷终于张了口,看了一眼六太爷。
  六太爷轻轻的点头,将一名坛面大汉怀里趴着,瞪着大眼睛的小孙儿唤来:“问儿,跟你安叔去,把你爸和你凌伯、云伯叫过来。”
  日期:2021-09-28 16:34:32
  三-4
  屋子里,人已坐满。两位太爷扫了一圈,法家、儒门、武堂三个门主都已坐定。
  “明早走完渡河仪式,章禄的棺就要送山了。这次与往常不一样,山那边等这个时机等了好多年了。阴日阴时生,阴日阴时死。如果他们把这阴魂勾了去,那女巫头还不定弄出什么手段,我们两个老不死一旦去了,你们就很难制得住他们了。这么多年恩恩怨怨,石家以前相互援手都是看我们老脸上,以后还不知道哪跟哪咧!”
  “阿福,你们法家一定要注意,明天渡河的鲤鱼一定要保证活的!还要注意山巫下手段!石家那边不管来不来,今晚再下一个帖子,这次拿我的符令。”
  “不识,你们武堂提前把路线和地势看好,抬棺至少要三组人,底子要好的;一旦双方动手,要提前做好准备!”
  “阿凌,你们儒门,要仔细的查看金童玉女、扎屋、金山银山、元宝纸钱里面所有的文墨。这几天山巫那边这么平静,我总觉着不放心。”
  三太爷疲态的站起踱着步,同时望向六太爷像是征询,两人多年的默契。
  “阿云,晚上你带几个武堂,外围巡查,不要出了岔子”,六太爷也站了起来,三太爷是道法老掌事,武堂却一向是六太爷负责的。
  座下被点名的章福、章不识、章凌、章云几人纷纷起步,各去准备。
  日期:2021-09-29 09:48:00
  4-1

  第四章 送山
  传说人死之后,魂魄离体,需要翻火山、渡冰河,才能到达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踏上往生道轮回。所以人临死之前会一阵热一阵冷,这是魂魄离体前的应激反应。
  渡冰河时必须有船,同时飞鸟引、活鲤带路,否则魂魄迷路就很有可能沦进地狱门受尽凌苦,或者彻底变成幽魂野鬼,怨害人间。
  巳时,半阴,云阳交现。
  河道边沙丘,坛桌一方,旁边坐着两位老者。一位发须皆白,微驼,微胖的圆脸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宽大的长衫下一双长手稳搭在盘起的膝盖上,露出长长的指甲尖,显然这就是老当家。旁边的这位清瘦高个,精神矍铄而慈祥,一身干练布衣的老者就是六太爷。
  坛桌前,法家新掌事福爷头戴道冠,整齐的一身道袍,他恭恭敬敬的把了三根长香,打了三个稽首,插到香炉里。
  这是两条长河横竖交叉汇流的地方,河水冲出一方沙丘,旁边有一座木桥。度河仪式就要开始,桥上渐渐围了一群老少,甚至好些路过或邻村的陌生人。
  鞭炮一点,锣声响起,接着广钵带起特殊的道场节奏。只见福爷打起请神指,扬起桃木剑,符火飞起落到河面上。一个坛面大汉提过一个笼子,把着笼口。福爷随即起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特起飞禽,度引阴魂,茫茫黄泉,入正道。”
  咒停,笼开,飞出一只大山雀。初时山雀恢复自由,一翅高飞,但不一刻却折了回来,停在沙丘上,瞪大眼睛慌乱的吱叫。
  座上的两位老者静静的往桥上看着。坛前,福爷捻起一张符纸,轻轻的念了几句,紧接着大指掐无名指根部,其余四个手指握拳收甲;五雷诀出,符火飞起,东边不远的那颗桑树上缓缓的飘落一只纸鸦,碰到符火,瞬间灰灭。

  山雀定了定神,双爪一撑,飞得无影无踪。
  “白童、纸鸦,好、好、好,该来的都会来的”,三太爷像在自言自语的呢喃。
  日期:2021-09-29 14:06:59
  4-2

  桥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那名叫章安的坛面大汉,提了一只木脚盘子过来,盘子里半吊水,蹦着一条大鲤鱼。
  一名年轻的道师开始点燃元宝,福爷抖擞精神,围着木盘转了一圈,度河咒响起。只见福爷停了下来,拿起坛桌的供酒含了一口,倾而弯下驼腰一手轻轻托起鲤鱼头,一喷而下。鲤鱼初时挣扎,被其手指捏住却动弹不得。
  “今诸路大神、河神,得魂过河去,引船登奈何;不管彼岸花,莫贪往凡尘。仙雀已前引,鲤鱼伴游魂……”

  但见章安与旁边年轻道师,开始将木盘置于河水之上,来回的拉动盘子,正当准备将鲤鱼放出之时,桥上围观人群哗乱,突然冲下一人。
  这老人满脸黑锁,双目无神,更诡异的是,上身套着一件妇人的花衣,正是昨天突然抽疯的章猛。
  都没法想象这个七十多的病恹老头怎么突然如此敏捷,他一下子就冲到了木盘跟前,木然提起双手不由分说的向盘里的鲤鱼掐去。章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横格,年轻的道师也赶紧的出手。瞠目结舌的是,两壮汉居然被这个老头像木偶似的一手一个甩到沙滩上。
  旁边负责护法的章云飞起一脚,直击他的膝盖,章猛仿佛受痛,放过了木盘,双膝一挺,双方抓起,嘶牙咧嘴的转了方向望向章云。
  就在这个空隙,福爷的脚一勾一点,将木盘子拖了过来,同时右手的桃木剑挑着一张符纸狠狠的击在章猛的背上。
  章猛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踉踉跄跄的跌了几步,痛得哼哧的张开大口,放过章云,转过身来,慢慢的提起双手,又要开始向鲤鱼扑来。
  三太爷终于站了起来,来到坛桌前,翻起手指捏起金刚伏魔印,接着开印取符,左手在碗中抓起一把白米,右手捻起印符。
  只见符火飞起,白米扬洒,符米落到章猛身上,腾起一片烟雾,他的身子像失去了支撑慢慢的软倒下来。桥上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交头接耳;福爷迅速倒过木盘,鲤鱼入水,顷刻没了影踪。
  此时,村东边一个深山里,一间黑森森的茅屋,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一盏煤油灯、一个大簸箕,簸箕里铺了一层白米,还有一个贴了白纸的小木头人。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的老婆子,拿了两根筷子,筷子上各挂了一根红线牵引着小人;小人随着她的筷子在米上僵硬的一折一勾的划动。
  突然一把符火闪过,小木头人身上的纸片成了飞灰,老婆子的筷子断折成了两半,她呆呆的停了下来,恶狠狠的抬起头,长长的头发下,露出了那双根本看不清的邃瞳……

  日期:2021-09-29 16:26:49
  4-3
  度河的同时,堂屋道场内,法事也在继续。儒门的门主正带着小徒弟在调教金童玉女,金童玉女就是纸扎的小人,送山后随纸屋一起烧了,为死者到阴间轮回前服务。
  “金童挑水、玉女做饭,若遇野鬼,双童护主……”
  调教完在双童背上贴上了死者的姓名,名字都用毛笔蘸朱砂写上,笔迹苍劲有力,一看就是章凌的手笔。章凌是章福的亲弟,也就是三太爷的小儿子,五十余岁,看来也深得真传,道场所有古韵对联、字帖皆出其手。
  终于,到了送山的时辰。从事主家到坟山路上的所有三岔路口、房屋边,村民都点燃了烟堆。传言,棺材路过,避烟行路,防止怨鬼停留。

  武堂的章不识已经带了七八个功夫底子好的堂汉提前到了山地里,居高瞭望,防止村东边那帮伙人在最后紧要关头挑事。护法章云带了几名大汉,留在屋内天井道场,与两位太爷一起护着坛根。
  两位太爷对望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这次那老太婆肯定会出手,阴时人死魂对她太重要了,我们上次联合石家废了她们师徒整整四十年功夫。我们年纪也大了,这次要为阿福他们再留一些时间!”
  “嗯,你说千百年来,我们祖祖辈辈守在这里,护着这个法眼,到底为了什么?”
  鞭炮声接连响起,一名坛面在最前面边走边撒着谷米,另一名坛面撒着纸钱。紧接着,扛幡布的、纸屋、金山银山、金童玉女开道。锣钵声起,福爷背着那把桃木剑,提着一根小引魂幡起步,家属的长子捧着牌位跟着,接着八人一组,一共三组人接力抬着棺材正式出发了;家属披麻戴孝跟在寿棺后面,一名道师在一遍遍的叮嘱,切莫回头看、切莫回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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