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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妄书:源自真实警察日志的奇诡迷案,凝聚30年铁血警魂的硬核往事
作者:
向庸
日期:2021-12-07 18:30:16
据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我不知道那双眼睛算是什么东西的窗口,我想我宁愿不要知道。但是世界确实还有另外一种景象,有另外一类眼睛看得到世界的另一面,我要说的事情就是在那个世界发生的。
——科马克·麦卡锡《老无所依》
楔子
我大伯打完自卫反击战,回来后进派出所,当了一辈子丨警丨察。退休了,他坐在阳台上给我讲他经手的案子。这样坐在夕阳下讲故事不是头一次,这次他不轻松,说因为DNA技术运用,他30年前定的一个案子不牢靠,我掐指一算,那时候应该在搞严打。
大伯还想得起来自己去看行刑的场面,还想得起那个人倒下去的样子。讲完他发痴,在我的打扰下才醒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日记本交给我。他知道这个对写文字的我或许用得上。
我这个跑政法口的记者坐不住了,去找堂哥说事儿。堂哥不是大伯的儿子,他是缉毒警,四十出头了,离婚后就不肯再婚,一直单身。我见到他时,他正在江滩公园石桌旁谈事,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卡白的女孩。他事后说是同事,我看她不像一般的丨警丨察。
等女孩走了,堂哥也掏出一个日记本,我才发这本跟大伯给我的封面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一个拿笔杆子,一个拿枪,他给我们来个一式两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里面的内容会不会不同。
大伯是个老***员,1979年攻打老街时就入了党。他的老家是查吴岗。清末,从汉阳天主堂来了一个传教士给全村人祈福,全村人就这么信了天主教,后面一代代人信下来,他外出搞革命工作漏掉了。落叶归根,他的骨灰下葬在查吴岗家族墓地,做告解的神甫给他主持的葬礼。
在葬礼上,我又见到了堂哥,他说大伯的死不一般。
(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日期:2021-12-07 19:26:13
一、铁路
焖锅一样的水塔里,电风扇嗡嗡响着,李明杰坐在椅子上,身子尽量往后仰,让风吹着下巴以下,他一只手反复抚摸另一只手小指根上的疤痕,微笑着问:“像么样?这里还吃得消?”
“这有什么吃不消!”刘浩说着,鼻子呼隆一下,似热伤风。他笑着看李队,像他的粉丝。
“有两次,我们追几个嫌犯,到这一带就消失了,出奇巧了!还有几批白货,我一直觉得是从这个关口进来的。”李明杰一脸细汗望着窗外。
好像李队说的嫌犯马上要出现了,刘浩俯身把眼睛凑到望远镜上。
这里是个高点,地势不高,塔高。许多水塔都拆掉了,心安渡仅存这一座,在烈日里蒸腾如锅。
刘浩伏在取景框上,眯上一只眼睛,半按快门,再用力全按下去,快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下垂相机,从液晶屏回溯刚拍的几张照片:一辆翻斗车由远及近,车牌清晰可见。
对面堆沙场形似帝王冢,两面环河,一面接铁路,一面是无尽的河滩,须柳和芦苇丛生。
刘浩站直身体,望了一眼眯眼沉思的李队,拿起望远镜,从水塔口居高临下扫视平原。
汉丹铁路像一道褐色拉链,把西边的平原切成南北两块,沦河再斜着来一刀,大地上出现了一个不易觉察的“X”。
沦河以西属云中和汉流两县所辖,沦河以东则属临西区心安渡街道,曾经叫心安渡农场。
李明杰派警校毕业生刘浩在“X”交汇处蹲点,既是实习也是某种实战演练,他一直强调不可小看蹲点,这是个动静等观的活儿,人没动,脑子必须飞转。
铁路与沦河的交汇点是一座钢梁大桥,蓝灰色防腐漆上点缀着随时间钻出的锈迹,拼贴出这座老桥的肤色。巨大的蘑菇状螺钉在铁桥刚强的骨架边缘整齐排列,如同牛仔裤缝粗犷的线脚。
记忆防腐,打李明杰记事起,桥就是这样子。
从水塔下来,两人走在桥上,热浪让人感觉有股力量升腾。
“我只有这么点高,跟我爸上街,刚走到桥中间,火车来了,赶紧跑到这个凹槽里站着,眼睛朝外,不敢看。火车到桥上,山摇地动,震得牙齿打架,胳膊抱住铁栏杆一动不动,像在等死。”
李明杰扭头用手齐腰比划小时候自己的身高。
刘浩始终笑着,仰头,四处看。他挺拔,脸上带粉刺,一名新丨警丨察的鲜劲。
铁轨上始终有爆米花开锅后的那股气味,诱人,虚幻。
正走着,火车来了,一辆红皮客车,生气般发出一声长啸,疯牛冲过来,两人赶紧跨进凹槽里。
铁兽携风碾过,头发铁屑追赶磁石一样倒伏。刘浩面朝火车,坚持了几秒,转身脸朝外冲沦河,一心一意煎熬时间。
李明杰直面火车,眼半眯着,脸皮随机震颤,那种带有儿时印记的痛苦或享受,只有他知道。
火车过后,耳朵失聪,四周一片死寂,有声音也是失真的。两人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左前方是个货运站,里面堆满待运走的南北物资。李明杰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借货运站里一个废弃的水塔做观察点,这是附近最高视点。
李队说堆沙场是个监控盲点,需要踏踏实实盯一段时间,记录进出的人和车,车要看清车牌,人要看清单双眼皮。
李队还说百分之九十的案子,都是笨办法破的,挨家挨户摸排,看一个月的监控录像,沿街翻垃圾桶,这都是家常便饭。
刘浩笃信警校毕业生正确的打开方式,就是从扎实的基本功开始,蹲点对自己再好不过了。他每天写一篇蹲点日志,有疑则长无疑则短。每个从堆沙场进出的人,他都偷偷拍下了他们的肖像照。长焦可以抵达货车司机驾驶室里,看清驾驶台上放的烟是什么牌子。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他们和毫不相干的人有了合影。有些人拎的包包被拍了特写。这些照片都传到李队可以查看的一个网盘,密码是131466,希望一生顺利。
晚上刘浩就住镇上一家快捷酒店,他这条单身狗正悉心体会一名丨警丨察为了工作有家不归的感觉。
李明杰办案顺道就过来,今天是第二次,对于一个新人,他多少有些不放心。好在刘浩只需像个摄像头钉在这里,没有多余动作。
蹲监狱蹲点都是苦活儿,晚上李明杰犒劳刘浩。街边小店,荆州炒菜,大青花瓷盆牛杂占了桌面一半,麻小花生毛豆,还要了银龙泉啤酒,上书“含微量元素锶。”
李明杰啜了一大口金黄泡沫,开腔道:“有什么异常吗?”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刘浩想了想,微笑着,有点拿不准的样子。
“没异常是好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个人安全,我最看重的是安全作业。”
刘浩目光水分足,亮度高,专注看着李队。
“蹲点,是磨耐心,练眼力的好机会。看似你在暗处,敌人在明处,这个关系随时转换,所以时刻需要注意安全!”李明杰着重说。
“敌人”是从辛叔那儿借来的词,“作业”是自己发明的。李明杰曾经做过卧底,怕说漏嘴,后来把处理所有警情统一叫作业,作业是个万能词汇,覆盖各类工种,包括学生。
刘浩点着头,笑容有些生。
他是嫌自己念念碎,年轻人都这样。见这个脸部进入青春痘晚期,一米八的帅小伙有一丝紧张,李队端起酒杯来。
“这都是经验之谈,你没有经验,所以我就直说了。”
“多谢李队!”
“玩摄影多久了?”
“有个两三年吧,大二就开始了。毕业前忙,就放了放。”
“拍什么?”
“什么都拍!”
“有没有拍美女图鉴?警校附近凯德广场可是繁华地段咧!”
“嘿嘿!”刘浩捏了下鼻翼,低头一笑,他没料到李队会来这么一句。
李明杰目光专注,等着答案。
“也拍吧,不敢多拍,要是被她们发现,骂得挺难听!”刘浩说完又摸了下鼻头。
“有没有觉得,拍照和打枪是一个感觉?瞄准,射击!”
“没怎么打过枪!”
“警校没练过?”李队倒酒,刘浩意识到,起身抢,李队坚持倒,刘浩坐下。李队倒了一半,歪停杯口等刘浩话。刘浩望了李队一眼,李队的提问不好躲。
“练得不多,还没找到感觉。”刘浩回答完,不好意思补了个笑。
两人碰了一下,各进半杯。
“你为什么选择当丨警丨察?”
分配来后,李明杰还没有机会好好跟刘浩聊过。他带出来的干警,好多升到市局去了。每个深聊不过关的,他都不爱带,怎么才算过关,全凭感觉。
刘浩还是笑,像所有新丨警丨察一样谦卑,他还多些腼腆。
李明杰从刘浩的羞怯中看出了名堂,仰下巴鼓励说:“照直说,千万别给我打折。”
刘浩端起酒杯来,摸了下鼻头。李明杰觉得这个小伙有点逗乐,也故意打破问题的严肃性,说:“该不是看了《福尔摩斯探案集》吧?”
刘浩没被他的笑话打断,举杯说:“李队,我干了这杯酒,说了实话您别笑我。”
“说,莫滴哆!”李明杰爽快干了杯中酒。
“我想合法地拥有一把枪!”说完,小伙子还是郑重其事的样子,眉眼间看不出稚嫩,而是执拗。
李明杰喜欢上这个小伙了。他知道枪对丨警丨察意味着什么,如果丨警丨察一人揣一根擀面杖执勤,哪里还有执法的威严。沿着枪说下去,警队规定什么情况下配枪,枪弹如何分离,怎样使用保管,那就太复杂了。但枪这个话题躲不过去,说到这儿了,捡要紧的给小伙子说两句。
“欲思其利 必虑其害。简单说,刀子小时候咱们都玩过,反正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小巧可爱的刀子,白天揣兜里,晚上压枕头底下,时刻准备着坏人来。坏人一直没来,可总有时候,刀子就伤到手了。如果不是兜里总揣把刀子,肯定永远不会伤到自己的手!”
说到这里,李明杰专注望着刘浩。刘浩始终保持着微笑,点头在听。
“枪总会有的,只要你是个合格的丨警丨察!认识枪,可能比用枪更加要紧。”李明杰完整表述自己的想法后,喝光杯中酒,刘浩也跟着干掉,这回他掌握好时机,一把抓住酒瓶脖子,起身给李队斟。
“不多喝了,最近身体淤了,不想多喝,我得赶回去了。你一个人,没事儿尽量少去不熟悉的地方!”
李明杰该叮嘱完,叫服务员来结账,刘浩要抢,被李明杰挡回去。
开了门,两人走进夜色里,刘浩回酒店,李明杰开车回市区家里,空气灼热,月光浩荡。
杨局长打来电话时,李明杰正在理发,他让师傅三下五去二收尾,扯了黑围布,开车直奔铁路桥。
到达时,围观人群散得差不多。刑警队周副队长向他点头。警车和法医车停在不远处,警灯刻板闪着。刘浩的遗体,谈不上遗体,各部分已经被现场勘查人员收集完毕。
警戒线拉了一个椭圆形,围着地上血迹最浓重的一片,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有。轨道枕石缝隙间,不忍细看。
李明杰憋回去打圈的眼泪,还是不放心,又蹲下来仔仔细细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证。
“李队,火车来了!”小戴亮嗓门大喊。
李明杰不慌不忙退进凹槽里躲避。剧烈的气浪,震天价响,五腹六脏撕扯,他扭身冲向河面,抖抖索索打理眼泪。
收拾好情绪,他往法医厢车走去。车里有几个长条状白色的保温密封盒子,他知道是什么,没打开看。
“谁先看见的?”他望着戴蓓蕾,内勤的她出来练手练眼,拿着笔录本,肩带上别着录音笔。
“一个赶集的爹爹!”
“他怎么知道往派出所报案?”
“他只告诉了铁道口那个小卖部,小卖部的人就拨打了110。”
“他们怎么知道是刘浩?”
“他们不知道,只说有人被火车撞死了,我们从现场捡到了刘浩的身份证和丨警丨察证。”
“火车呢?”
“走了,开到邻站西辛店机车场了。”
“司机看见了什么?”
“看见一个影子,就撞上了,来不及刹车。”
“还有人看见吗?”
“只有爹爹!”
被阳光染褐的老人一直站在离警车十多米的地方,他显得疲倦,没了目击之初的兴奋。
“您看见的?”李明杰尽量平静,还掏出一颗烟给他。
“个杂,我从铁道口过,火车来了,个杂,一阵红雾,飞出来血糊糊的东西,个杂,我莫敢走近,腥得捂鼻子,看到一截胳膊,个杂,看得人发慌!”老人说着,又激动起来,不停眨眼睛。
“周围还有其他人看见吗?”
“知不倒!”
“火车呢?”
“冲蛮远才停”老人大部分牙没了,瘪嘴反复咀嚼空气。
李明杰望了望小戴,问:”记了老人家电话号码没有?”
“记了。”戴蓓蕾晃了一下手上的笔记本。
“你拨打一下!”李明杰说。
戴蓓蕾拨打老人留下的号码,老人机发出震耳的铃声,是一首《你的承诺》。
李明杰对老人说:“那好,您可以走了,还有不清楚的,会给您打电话。”
老人眨了下眼,沿着铁路开始走,几步后扭头望,又回头继续走。过了铁路桥,那边就是汉流地界。
水塔里电风扇还在转,望远镜和相机都在该有的位置。
李明杰在瞭望口往四周看,从这个角度只能够看见一半铁路桥,堆沙场则尽收眼底。
他走出水塔,俯瞰着货栈,里面堆放着原木、螺纹钢、沙子、不同标号的水泥,甚至还有西瓜。
一个矮胖的男人走出房间,把衣服卷到肚脐上散热,肚皮白得耀眼。
“褚老板,你上来一下!”
“么事?”
“你上来再说!”李明杰用力挥手。
褚老板沿着铁锈斑斑的楼梯爬上来,嘴里还喘着气,问:“么样了?”
李明杰没有马上回答,转头望了一眼塔内。褚老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水塔内部,问:“咦!今天小刘不上班?”
“他今天上来过没有?”李明杰反问。
“我没注意咧,联系车皮,只顾忙了,怎么了?”褚老板瞪大眼睛看着他。
“让你保密,你保密了没有?”李明杰板着脸。
“我冇跟任何人说!”褚老板摊手叫屈。
“好了,你去忙吧!”李明杰说。
褚老板屁股朝外下楼,手紧紧抓扶手,每一步楼梯都震动一下。
李明杰扔掉烟蒂,俯身开始收拾。他将相机镜头和机身分开,盖好盖子,小心放进器材包里,望远镜用外罩套好,塞进一个腰子形黑包里,像收拾遗体。然后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白亮亮的瞭望口愣神,手捂在额头上,缓慢往下抹,扫过脸,抹到下巴再到脖子。
回到所里,李明杰像被一根线牵着,线的另一端是分局杨忠平局长的办公室门。他径直走进去,忘了敲门。
杨局长看着他走进来,他一直等着李明杰来给个说法。
“一个新人,交给你不到一个月,化作一阵红雾,你怎么交待?”杨忠平中气十足,声调不高却似闷雷,足以让李明杰感到震怒。
李明杰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吁出来,目光微垂不说话。
“坐下来说!”杨局伸了手。
“没什么好说的,您怎么处分我吧!”李明杰努力保持平视,头却又下落。
杨局长声音短快:“车祸!怎么处分?”
“我不认为是车祸,我一定要查清楚!”李明杰望着杨局长,目光闪亮。
"谁这么大胆,敢这么大动静杀丨警丨察?"杨局长盯着李明杰问话,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
李明杰沉默了一会儿说:“您还是给我个处分吧!”
“处分能随便给的?”
“这样释放一个车祸意外的信号,让嫌疑人放松警惕!”
“那是后话,处分不能随便给的!火车撞死了一个丨警丨察,我先只能认为是车祸!你最近怎么变得毛毛躁躁,派小刘一个人蹲点?”杨忠平言辞刚硬,目光却松了。
李明杰缓慢低下头,他觉得杨局长的话说在点上。
场面沉默,空气窒息。杨局掏出一颗烟,缓慢点燃,轻声问:“你的嘴怎么乌米黑紫?”
“不要紧,没休息好!”李明杰低着头回。
“那你休息几天,刘浩这个事情,我会派人去好好查!”杨局长平静地说。
李明杰缓慢起身,望了一眼杨忠平,什么也不再说,从办公室往外走,到门口,他觉得眼前一抹黑,人似一根木头扑倒在地上。
日期:2021-12-08 07:39:28
二、深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前面弯腰走着的中等个,细瘦,背一长形袋,上面写着“黑无情钓具”。另一人方脸浓眉,身材魁梧,头发卷曲,似从事某种创意工作,或干脆是艺术家。
蝉噪无风,林子里幽静,构树马尾松以及荆条,七弯八曲遮挡着大片墓碑。他们往深处走。
时有鸟鸣,尖利婉转,像发问,亦自答。规律浑浊的“咕咕”声,由颈珠鸠发出,宣示游人已进入冥界,肃静回避。
穿过密林,前方有一团光,是一处洼地,盛满清泉。
细瘦个继续走。艺术家蹲下来,左右往后撩了一下白色燕尾衬衣下摆,意大利款尖头皮鞋站定,蹲下身用双手捧水洗脸。
细瘦个听见水声,转身走回来,把钓具往后背推,也蹲下来洗脸,动作比艺术家急。
“皮筋,还有多远?”艺术家埋头问,不看他。
“超哥,翻过前面这个山包就到了,放心,那地方鬼都不会去。”
走进清泉边一片杉树林,腐殖层已可没脚背,踩上去松软飘忽,仿佛离开人间。头顶是墨绿色大锅盖,没有阳光漏进来,皮肤丝丝凉。
两人走上一道隆坡,下去后消失,一直没再翻上来。
坡下是一条自然成形的沟,细杂灌木满沟满坡,他们选择走沟底。
沟形规整,像某种历史遗迹,或是古人村寨防卫盗匪的壕沟,亦或引泉生活的明渠。
落叶里没有一张废纸,也没有用过的避丨孕丨套,干净如初。
“这里就是落豹沟?”超哥把手插在白裤口袋里,警觉两头看。
“嗯!估计过去猎人用这条深沟下套,抓老虎豹子。”皮筋一脸没精打采,好像他经常来这里。
超哥绕圈子踱步,好像有张无形的笼子罩着他。
皮筋从肩上拿下“黑无情钓具”袋,手头发沉,袋子一头抵在地上。他拉开钓具袋拉链,掏出一把结构简易的长枪,像从课文“三元里抗英”那一节直接扒下来的。
“别看着不起眼,这个打钢珠,以面带点,火力蛮猛。”皮筋说着把枪口冲天递给超哥,十分小心。超哥专注接过枪,平端着来回打量,又用一只手和肋窝夹着枪,另一只手拉动铁栓,回位,问,“这个多少钱?”
“六千!还砍了一千!”皮筋说。
“认识人吗?”超哥目光逼看皮筋。
“不认识,网上约的,就一次**易。”皮筋故意说得轻巧。
“干这种事,应该找熟人。”
超哥把枪递给皮筋,皮筋熟练套上钓具外套。超哥双手扑打手上尘土的功夫,皮筋从左屁股后掏出一把手枪,看上去比例怪异,手握的枪柄偏大,枪管很快变细。
超哥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拉枪栓,扣动扳机,枪发出哒的一声,虽无子丨弹丨,感觉有后坐力顶来。
“这个用什么子丨弹丨?”
“自制的,不是正规制式。”皮筋脸皮笑着,有点歉意。
“弹药呢?”
“黑火药,丨雷丨管用的,好找!”
超哥垂眼继续看枪,又拉了枪栓说:“吓唬人还行,还有别的吗?”
皮筋整理了下皮带,从右腰窝掏出一把乌黑的家伙,枪管方头方脑。超哥接在手里掂了掂,熟练地拉动枪栓,发出镗镗的声音,在林中放大回响。
超哥用手指头穿在扳机孔里说:“玩具枪也算?”
“不可能!”皮筋一抖擞,连忙从超哥手里抽过枪来,来回拉了几次拴,扣动了扳机,发出咔哒声。
“这个仿92式仿得很到位,不过除了长得像,其他感觉都不对,颜色都不对。92式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我玩得多。”
“不可能啊!”皮筋纳闷起来,又翻来覆去看枪。
超哥拽过枪来,说:“你看,真枪拉开这个,全部可以拆卸,这里是通的。这个都拉不动,这个连镗线都没有,完全打不了子丨弹丨。”
皮筋脸上发热,心里发凉,头上还冒出了汗。
“枪还要抓紧,最近会有大动作。”超哥说着又拿过92式,举起来对准树杈上一只蘑菇,扣动扳机。
“在国外玩这些玩得多,什么枪什么脾气,我熟得很。”
超哥闭着一只眼睛瞄准。
“超哥,你在德国读博士学什么?”皮筋谨慎地问,眼睛专注看超哥耍枪。
“什么都学!”说完,超哥把枪抬起来对着皮筋。皮筋歪头躲着,说:“超哥!超哥!”
“假枪你怕什么?”超哥握枪随皮筋移动瞄准。
皮筋满头出汗,还是不相信那把枪是假的,开始左右碎步躲起来,尽管他知道里面没有子丨弹丨。
超哥放下枪问:“打火机呢?”
皮筋掏出一个塑料打火机来。
“我问的不是这个,别给我装马虎!”
“超哥,那个我拿到了,又弄丢了!”皮筋一脸惭愧,不敢正眼看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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