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葬门

作者: 玉花

  我是一名葬师,一个即将消失的神秘职业。
  葬师这个职业,从古到今,饱受诟病。
  古有‘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意思是山川如果能说话,葬师将会没有饭吃,用以讽刺葬师基本都是骗子,没有真才实学。
  而今,葬师基本被贴上了封建迷信的标签,被很多人钉在了神棍的耻辱柱上。
  其实不然,真正的葬师,看风水,择时日,辨吉凶,相地相人,寻龙点穴,无所不能。
  在此基础上,才能挂葬师之名,行葬师之职,享葬师之荣,入葬师五门。
  所谓五门,便是赶尸,抬棺,捡骨,迁坟,入灵。
  在古代,葬师分工明确,五门各有所尊,同一个葬师,只能入其中一门,到了现代,因为丧葬文化的没落,从业者锐减,已经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近现代的葬师行业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葬师五门,首数迁坟。
  意思是从事葬师行业,最好选择迁坟一门,原因很简单,因为很多农村还保留着‘二次葬’的习俗,市场大。
  二次葬,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葬俗,意思是将死者的尸骨进行两次和两次以上的埋葬,多数是易地安葬。

  我最擅长的,便是迁坟一门。
  我迁过的坟很多,知道的葬法层出不穷。
  最常见的是土葬,火葬。
  不常见的有天葬,海葬。
  少见的塔葬,墙葬,悬棺葬,瞻葬等等。
  还有近现代为了环保才出现的环境葬,包括树葬,草葬,花葬,甚至还有让常人难以接受的‘解葬’。
  所谓解葬,便是将遗体用专业的手法进行分割,只葬五官和五脏,其他的部位经过密封处理,把分割的部位留给亲属和前来吊唁的人,以作纪念。
  我生平经历的第一场葬理,便是一年前的‘解葬’,而解葬的对象,是我的爷爷。

  解葬有难易,难易分‘一棺葬’到‘五棺葬’五个葬法,其中最凶险的便是五棺葬,又名‘五棺葬龙’!
  一旦处理的不够好,对葬师的负面影响不可计量。
  我在一年前给爷爷主持了解葬之后,到现在依旧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虽然爷爷临死前和我说过我一定会长命百岁,可我还是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
  我叫死十三,没错,我姓死,不过在姓氏中,死要念第四声,不能念第三声,否则会有灾祸。

  因为这个名字,我从小没少被别人取各种外号,什么四十三,403,十三幺,死B,撕逼……
  这些外号曾经逼得我一度想改姓,但是我爷爷说,我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薄,不能改姓,而且只能叫十三,才能保得住我这条命,因为十二是轮回之数,死十三便是重生。
  我的爷爷名叫死南,生前经营着一家寿材店,他是现代南派葬师中的代表人物,在葬师界威望甚高,号‘镇南先生’,行内人无论年纪和辈分,都会尊称他一声‘南爷’。
  爷爷去世之前,来请他葬灵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可即便是这样,我们家的日子依旧过的穷困潦倒,时常揭不开锅。
  爷爷说葬师窥探天机,吃阴间饭,每个葬师都会五弊犯二。
  所谓五弊,便是鳏(guan一声),贫,孤,独,残。
  爷爷犯的就是五弊中的鳏和贫,所以他中年丧妻,一生赤贫,不留余财。
  而我犯的是孤和残,孤的释义为孤儿,所以我从小失去双亲。
  残,是指残疾,身体机能有所缺陷,但我耳清目明,四肢健全,也不知道哪里有残疾。
  我曾经问过爷爷,爷爷告诉我等我结婚之后就知道了。

  说回一年前我爷爷的解葬,很夸张。
  但爷爷的死,更为离奇。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去年的金边日食。
  那次天狗食日,日夜颠倒,狂风大作,月球在白天带来了黑夜,也带走了我爷爷的性命。
  6月21日,是我的生日,也是我爷爷的忌日。
  其实早在天狗食日的一个月前,爷爷原本硬朗的身体突然一病不起,病况很糟糕,连起身都困难。
  但是,一到晚上十二点,爷爷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准时爬起床,来到院子里仰天大喊三声:“终于要来了,终于要来了,终于要来了!”

  喊完之后就把我拉起床,然后开始打棺材,病态全无。
  当时棺材铺里还有现货,也没有客人下定,我问爷爷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打棺材,爷爷告诉我这棺材是打给他自己的,他,时日无多了。
  农村的老人通常都会提前给自己备好棺材,叫做寿木,寿木一般都摆在房子外面,用草垛盖着,而且不能着地,得放在长凳上,寓意后代能够升官发财。
  当然,这是习俗,我也没再追问,可是他这一打,就像是上瘾了一样,打完一副又一副,而且都是晚上十二点准时开工,清晨第一声鸡叫了就马上停工,回到房间又是一脸的病态。
  打棺材的时候爷爷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中了邪一样,白天我问他,他也闭口不谈。

  一个月的时间,我和爷爷足足打了五副棺材。
  直到第五副棺材打完,爷爷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打好了。”
  我放下手中的钉棺材用的铆钉,开口问道:“爷爷,您这五副棺材都是给自己打的啊?睡得过来吗您?”
  爷爷一边用砂纸擦拭着棺材板上的木屑,一边回答:“这五副棺材虽然是用来葬我的,但也是为你准备的。”
  “啥?”我顿时一愣,非常疑惑的看着爷爷。
  爷爷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星空,像是完全确认了什么一样,嘴里说道:“嗯,后天,就是后天。”

  “后天怎么了?”我疑惑的问道。
  “后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必须得给你借命了,不能再拖了。”爷爷说着盖上棺盖。
  “借命?”
  爷爷点了点头:“对,原本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该借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我怕你身体吃不消,后天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日全食,阴阳两极转化,成功率很高。”
  我听得一头雾水,弱弱的问道:“和谁借?”
  爷爷伸手指着西边的一座山,脸色沉重的说道:“和她们借。”
  爷爷所指的山,名叫万安山,是周围几个村子公用的坟场,方圆十里,无论谁家死了人,基本都会葬在那万安山上,爷爷口中的他们,便是那山上成百上千的尸骸。

  “借…借阴命吗?”我哆哆嗦嗦的问道。
  爷爷摇头:“不是,借阳命。”
  “爷爷,那山上都是坟,坟里都是阴人,哪有阳命可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爷爷说着转头看着我:“只要能成功,你就能长命百岁,而且五弊中的残弊也能痊愈,先睡觉,中午起来去买油漆,记住,黄,红,青,黑,白,五种颜色,下午把那五口棺材都刷一下。”
  “五色棺?”我惊讶的问道。
  爷爷点了点头,返回房间,倒在床上,又是一脸的病态,身体不断的抽搐着,就好像随时就要咽气了一样,比之前还要严重很多。
  看着爷爷的样子,我赶紧说道:“爷爷,我去叫王医生。”
  “别去!”爷爷突然大吼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赶紧回头看着爷爷,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
  “天命…到到了,我…我…该走了。”爷爷咳嗽几声,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过身体的抽搐已经停了下来。
  “什么时辰?”我红着眼眶,爷爷的本事我很清楚,他说天命到了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后天,辰时,明晚,我们上山,去休息吧。”爷爷的话断断续续的,然后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我没有走,坐在爷爷的床边,趴在床沿上舍不得走。

  中午,爷爷把我推醒,有气无力的说道:“去买油漆,天黑之前,把棺材刷完。”
  “爷爷,真的要用五色棺吗?”我开口问道,语气沉重。
  爷爷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对,必须得用五色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摇了摇头:“不,爷爷,我不同意。”
  见我这么坚定,爷爷疑惑的看着我:“难道你知道五色棺的深意?”
  精通葬理的葬师都知道,五色棺葬五种人。
  意思是不同年龄段和不同死法的人要用不同颜色的棺材。
  白发送黑发,青棺仍为家。
  八旬自然亡,红棺冲喜丧。

  自杀或病逝,黑棺寄哀思。
  夭折未成年,白棺护其灵。
  富贵皇家人,金棺自天成。
  这是五色棺的最基础含义,但是爷爷正在准备的五色棺,显然不是这种常规的葬理,这五色棺是为我借命准备的,但葬的是他自己。
  “我在问你话呢,你知道五色棺的深意?”爷爷继续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死氏葬书》中第七十二章有记载,一个人,五口棺,亡者魂魄散,生者自安安。”
  爷爷呵呵一笑说道:“我就说嘛,后面那一页我都撕掉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早知道把前面那一页也撕掉了。”
  “爷爷,我不要你魂飞魄散。”我摇头说道。
  爷爷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去吧,我自有分寸,我不会魂飞魄散,而且会走的很安然,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最好的归宿。”
  爷爷的话,底气十足,语气庄重,再加上他的本事,容不得半点怀疑。
  我点了点头,起身洗了个脸,然后火急火燎的去镇上买了五罐油漆回来。
  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起床,气色看上去还行,正靠在神龛边剪花布,纳鞋底。
  “爷爷,先吃饭吧,我怕不够时间做饭,就买了盒饭回来。”我说着把东西往桌上一放。

  爷爷摆了摆手的说道:“我就不浪费粮食了,你赶紧吃,吃完了去刷漆,晚上和我上一趟万安山。”
  “去万安山干嘛?”我随口问道。
  “给你找几个女魂侍,当你的替死鬼。”
  爷爷说着咬断了线头,又一双绣花鞋完成,在他的面前,已经摆了两双不同颜色的绣花鞋。
  我点点头,打开饭盒开始吃了起来。
  爷爷继续做着绣花鞋:“明天晚上会有鬼戏班子过来唱鬼戏,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走了,该怎么做,你听戏班班主的。”

  “爷爷,《死氏葬书》七十二种葬门,你为何独独撕掉五色棺葬门,是因为太凶吗?”我一边吃一边问道,语气哽咽,几滴眼泪掉在饭菜里。
  “这点出息。”爷爷看了我一眼,嘴里说道:“五色棺葬门不凶,相反是大吉之葬,你听说过五棺葬龙吗?”
  “没,您教教我呗。”我放下碗筷,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这饭没法吃,都成眼泪泡饭了。
  爷爷笑了笑说道:“五棺葬龙,是为最高深的葬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我也教不了你,得去实践。”
  “拿您去实践吗?”我认真的看着他。
  爷爷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看着我说道:“小兔崽子,我死氏没有孬种,如此哭哭啼啼的,不配为我死氏后代。”
  “我去刷漆。”我站起身来。
  一转身,强忍下来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知道,爷爷的意志不可违抗,而我,更加不是孬种。
  一下午的时间,我刷完了五色棺,爷爷也做完了五双绣花鞋。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爷爷开口说道:“把棺材都用棺布盖上,我去休息一下,子时你来叫我,无论谁来了,都不要让他进门。”
  爷爷说完之后就回房了,我点了点头,门口放着谢绝见客牌子,谁会来?
  刚用棺布盖好五色棺,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爷爷的房间,然后走到院门口说道:“不好意思,闭门谢客。”
  门外的人依旧在敲门,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有病吗?”我一边骂一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满脸凶相,光着膀子,浑身皮肤黝黑,肌肉轮廓清晰可见,背着一个发黄的双肩帆布包,穿着一条黑色的麻裤。
  男人留着寸头,眉心命宫处有一条笔直的蜈蚣疤,一直从天灵盖到鼻根,看上去凶相更甚。
  他的头上缠着一条粗粗的麻绳,左手的手臂上,还缠着一块白布。

  白布在农村相对比较忌讳,只有葬礼才用的上,一般死者的亲戚会把白布戴在头上,其他来吊唁的人会把白布绑在手臂上。
  “你谁啊?”我皱眉问道,这种打扮很晦气,我家又没死人。
  至少现在还没有死人。
  “我叫铁牛,是来给南爷戴孝的。”男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比牙膏广告里的还要白。
  不过此人面相凶狠,命宫全部被蜈蚣疤盖住,所谓命宫盖疤,嗜血肃杀,不是大盗,便是大家。

  这里的大家,指的是军事大家,就是古代的大将军。
  到了现在的太平年代,已经没有了战火,这句口诀就变成了:命宫盖疤,嗜血肃杀,不是屠夫,便是傻叉。
  这并不是一句无厘头的玩笑话,就是说这种人生性暴戾,如果不当屠夫去平衡命理,就会被命理冲撞,变成一个弱智。
  “戴什么孝!我爷爷还活着,赶紧滚蛋。”我没好气的说道,抬手就准备关门。
  铁牛一巴掌拍在门上,嘴里说道:“南爷怎么能还活着呢?不是应该在一个月前就死了吗?”

  “你他妈的是不是找事?”我咬着牙,拳头握的嘎吱作响。
  “别别别,别生气。”铁牛赶紧后退几步,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四公子,是南爷叫我来的。”
  ‘四公子’这个称号,是很多尊重爷爷的人对我的称呼,因为死姓念‘四声’,和‘四’同音,而公子二字,是行内对名门大家后代才俊的统称。
  “滚蛋,我爷爷正在休息,不让任何人进门。”我说着一用力,把门直接关了起来。
  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看来真的是个弱智。
  刚关上门,往回走了没两步,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声音更大,像是在用巴掌在用力拍门。
  “靠!”我暗骂一声,随手操起门边的一根扁担,气呼呼的打开门:“你特么的……”

  话没说完,我停了下来,正在砸门的不是铁牛,因为铁牛还跪在三米开外的地方,而我刚才开门的时候,这门还在响,他不可能在一瞬间回到三米外跪着。
  我探头四处看了看,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怎么了四公子?”铁牛看着我疑惑的问道。
  我皱眉问他:“你刚才看到有人拍门吗?”
  铁牛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没有任何人来过。”

  “你也没听到敲门声?”
  铁牛继续摇着头,试探性的问道:“四公子,您是不是听错了?”
  “听错了?难道是最近太累出幻觉了吗?”我拍了拍脑门,伸手再次关门,在门动的那一刻,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了门上的异样。
  我赶紧转头看向门,五个大小不一的血手印出现在泛黄的木门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铁牛显然也看到了这五个血手印,他赶紧走了过来,盯着门上的血手印问道:“四公子,这是什么?我发誓,我刚才真没有看到人。”
  “鬼敲门…可是为什么会有五个?”我沉声说道,谨慎的四处看了看,心中很是疑惑。
  《死氏葬书》中有介绍过,鬼敲门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有冤魂想进屋索命,二是有阴差想进门锁魂。无论是冤魂还是阴差,都不可能有五个才对。
  铁牛疑惑的问道:“鬼敲门?刚才你听到的声音是鬼干的?可我为什么没有听到?”
  “因为是冲屋子里面的人来的,你在门外自然听不到。”我眯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那血手印,粘稠冰冷的血迹在我的指尖快速的挥发着,瞬间就变成了浓浓的黑气。
  铁牛紧紧的盯着我指尖上的异样,皱眉问道:“四公子,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鬼敲门哪有好事?而且一下就来五个,我……”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铁牛问道:“好事坏事关你屁事?你赶紧走。”
  铁牛没有走,而是取下背包,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杀猪刀,朝着空气挥了挥,表情凶狠的说道:“牛鬼蛇神!你牛爷这杀猪刀杀了上千牲畜,再敢骚扰我家四公子,牛爷剁了你们。”
  说完,他转头看着我说道:“四公子,您放心,我这条命是南爷给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我有些无语,不过不得不说,铁牛这一出还管用,刚一说完,那些血手印就纷纷化成了黑烟,彻底的消失在了门板上。
  身后突然传来了爷爷的声音:“十三,过来。”
  一听到爷爷的声音,门外的铁牛突然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就像小鬼见了阎王爷一样。
  我转头看去,爷爷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中装着那五双颜色各异的绣花鞋。
  爷爷这次起来,明显老了很多,身形更加佝偻,身体更加消瘦,头上那原本灰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好。”我答应着,赶紧朝着爷爷走去。
  门口跪着的铁牛也大声说道:“南爷,铁牛报恩来了。”
  爷爷对着铁牛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我赶紧开口说道:“爷爷,刚才……”

  “鬼敲门,五个血手印,对吗?”爷爷问道。
  我嗯了一声:“不过被铁牛用杀猪刀给吓退了。”
  “他能吓退个屁,不管它了,挑上担子,我们上山。”爷爷说着咳嗽几声。
  “爷爷,这不还没到子时么?”我疑惑的问道。
  爷爷叹了口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解释,只是拿起门边的一根木棍当拐杖,步履蹒跚的朝着门口走去。
  我看了看旁边的箢箕,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丧葬用品,牛角卦,铜锣,红烛,贡香,黄纸钱,冥衣,糍粑,还有一把小锉刀和一把小锄头。

  我拿扁担挑起箢箕,赶紧跟在了爷爷身后。
  门口的铁牛见爷爷走路都困难,赶紧站起身来准备搀扶。
  爷爷冷声说道:“跪下!”
  铁牛二话没说,再次跪在了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爷爷。
  “替我看好门,别让任何人进去。”爷爷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没有正眼看铁牛一眼。
  “好,南爷您放心!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蚊子我也不放进去。”铁牛很认真的说道。
  我挑着担子跟在爷爷后面,慢慢朝着万安山走去。
  爷爷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一边走一边咳,咳得严重的时候,就好像喘不上气来一样。
  “爷爷,要不我自己去吧?您教我怎么做就行。”我走到爷爷身边开口问道。
  爷爷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自己做,但我也得去,你放心,我撑得住。”
  “我背您吧。”
  爷爷摆手说道:“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段路了,我想自己走完,十三啊,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能发问,不要打断。”
  爷爷说话很吃力,这不算长的一句话,他却足足说了三分钟。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连一个‘嗯’字都不敢说。

  “一会儿到了山上,遇到女人坟,你就看碑文上的年纪,只要是阳寿在三十岁以下的,你就点一根红烛,拿一张黄纸,滴一滴中指血在黄纸上面,然后把黄纸烧了,烧完就去找下一个。”
  “找到十八个,全部点上红烛,然后找一个高点,用你最大的力气敲锣,自己数着,一共敲十八下,每敲一下,嘴里都要喊一句:拜堂咯。”
  “敲完锣之后,有些红烛会灭,也有的不会灭,不灭的就是愿意帮咱的,你得挨个去三跪九叩,每个都要烧一件冥衣,贡一个糍粑。”
  “我们只要六个,如果没熄灭的红烛超过六个,你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吹灭你不想要的。”
  六个?我心中很是疑惑,但也不敢打断爷爷。
  爷爷继续说道:“剩下的六个,给其中五个每人发一双绣花鞋,颜色没有忌讳,剩下的一个,把她的碑给挖出来了。”
  “啥?”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刚一发问,爷爷就停下脚步,咳嗽不止,我赶紧闭上嘴巴,伸手拍着他的背,再不敢说话了。
  爷爷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刨坟是大损阴德的事情,但这坟你必须刨,一直以来,我都把你保护的很好,你这一辈子还没有什么大灾祸,借命需要以灾祸为引,而灾祸需要因果,刨坟就是因。”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有因必有果,种下这种因,以后肯定会很难搞。
  爷爷继续往前走:“我就在山下等你,你要记住,在山上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分心,任何人叫你,你都不要回头,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做完就赶紧下来,记住,那红烛只能燃五个小时。”
  我点点头,把爷爷所说的牢记在心里。
  来到万安山山脚下,扶着爷爷坐在一块石头上,爷爷对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自己上山。
  我点点头,挑起担子,检查了一下头灯,抬脚朝着山上走去。
  因为下午下过雨,山上道路泥泞,万安山是聚阴之地,晚上常年雾气笼罩。
  一座座坟墓像是一座座房子一样分布在山上,互相之间都相隔着一段距离。
  这里的坟很多,有被修葺的很好的大墓,有很少打理的小墓,有花圈盖满的新坟,也有杂草丛生的老坟,甚至还有没有碑文的野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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