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精朋友们

作者: 啄木

  梅里溪白云山上香烟袅袅,雾气腾腾。山的四周包裹着一片晃动的绿帐,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墙,绵延千里,各种树木在风中摇曳着、婆娑着、舞动着。
  在青山绿水和姹紫嫣红的花枝之间,奔跑着一头白色的九色鹿,这头鹿浑身雪白,白的好似一匹漂白的缎,皮毛晶晶闪闪,柔柔发亮,白鹿滑亮的皮毛上点缀着梅花大小的九色斑点,灿若霓虹,把青山绿水都染成了无彩色。
  偶然一日,鹿妖在林中小憩,透过重重的枝叶,听见砍柴的樵夫的嬉笑玩语:“白云山的观音庙,香火旺盛,观音大士有求必应,灵验极了。”鹿妖暗暗把‘有求必应’记在心里,等砍柴的樵夫远去了,显出人形,腾云而去。
  九色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二十七八的冷艳女子,号称‘九色鹿仙’。她在梅里溪白云山修行了数千年,能腾云驾雾,能呼风唤雨,通晓阴阳变化之术,她的变幻之术精妙绝伦,能够变幻成形形色色的面孔,各种各样的动物,但是无论她怎么变,都改变不了她四蹄、两角、毛身的本相。
  为此,鹿妖很苦恼,她想成人,跳出畜牲道,鬼妖道,做真真正正的人。她多年苦修,只为一朝成人,成人是她的初级目标,终极目的是成仙,不过眼下她只想成人。怀着“成人”的初级目标,她忐忑不安、难掩兴奋的走进香火鼎盛观音庙。
  “大慈大悲观音大士在上,小妖虔诚叩拜。”她嘴里振振有词,学着下界凡人的样子,双手合十的跪在绣着莲花纹样的团蒲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慈祥宁和、面目含笑的观音相。
  鹿妖冰冷空洞、寂寥的心就好像掉进去了香烟腾腾的温泉里,又软又暖,连她自己似乎都感到了胸前那块冰冷冷的九色玲珑心在欢快的跳跃。

  这样慈和的菩萨,带给她安宁的感觉,她盯着高贵、慈眉善目的菩萨,看的呆了。
  “何方孽畜,来此何干?”手持玉净瓶的观音菩萨,目光含笑看着来来往往的香众,慈和威严的声音从不露齿的嘴里清楚传进鹿妖的耳中。
  “菩萨,小妖是梅里溪白云山上的鹿精。”鹿妖回神,又惊又喜,虔诚、急促的说。
  “你不在山中修行,到此何干?”菩萨问。
  鹿妖晶晶闪闪的眼睛看着观音菩萨,渴求的说:
  “小妖在山中修炼了数千年,可以变幻人形,兽身始终去不掉,小妖偶然间听下界凡人讲观音大士法力无边,有求必应,小妖来此,就是为了问一问菩萨,小妖何日何时脱兽骨,何年何月得人身。”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萨,尊敬、敬仰、激动、欢喜,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反复闪现。
  她内心渴望的就是受万人供养,见到了偶像似的目标,怎么不激动,虽然她知道她一辈子都做不到观音菩萨那样,可是她只要做到观音菩萨的万分之一就够了,做她光芒下最小最小的小仙。
  鹿妖急切的心情可以理解,她毕生追求的就是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佛家或者道家的仙班体系。就像是现在学生拼的头破血流的去争公务员一样。
  菩萨静默不语,用洞若通明、慈悲可亲的眼睛看了看她,温柔一笑。
  “菩萨。”鹿妖急切地再喊:“恳请菩萨告诉小妖。”
  “三界内人神鬼妖魔各有各的生存法则,你何苦逆天而行?你虽是妖,只要走正道,强过做人。”

  “菩萨说的,小妖明白,可是小妖也听过有妖精苦后修脱胎换骨得到人身的,梅里溪的‘梅花鹿仙’就是,她摒弃七情六欲,勤奋苦修,最终成人成仙。小妖也渴望像她一样,先得人身,后成仙。”
  “她的修行之路很艰苦,你当真要学她。”菩萨叹息。
  “是,不管多难,我都不会放弃。”鹿妖坚定地说。
  菩萨摇头:“你的时候未到,你回去修炼吧!”
  “什么,菩萨.......”鹿妖一愣,菩萨这是什么意思,敷衍我,赶我走吗?不行,她好不容易见到真容,不能浪费了。“小妖还要再等多久?一年,二年,一千年,二千年?观音大士说的时候到了,又是哪年哪月哪日......”
  她的语气变得急速了,目光也更加焦灼,想想,改变说话的内容:“小妖愿在音菩萨跟前做一个焚香扫炉的侍女,求菩萨收下我。”
  “你的人身不在我这里,你的仙路也不在我这里,你留下我身边也无用,你可知“梅花鹿妖”是投了送子娘娘的仙缘,在她的相助下,她才能脱胎换骨,成人成仙的?”
  鹿妖一怔,清澄晶莹的眼睛盛满了迷惑,睁的大大的。
  她不知道观音菩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引要找送子娘娘。
  菩萨叹息了一声:

  “也罢!你如此急切,我告诉你一个快法,能不能做到,愿不愿意做全在你自己。”
  “菩萨请说,小妖万死不辞。”鹿妖急的心的都快跳出来了,脸孔发亮发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在菩萨面前她就像一个眼巴巴急切渴望结果,单纯到极致的孩子。
  “你去汝州找一心感十里、耳听百里、梦观千里的奇异女子,她会是你得道成仙的贵人。你去找她吧!”菩萨微微一笑,忽然说。
  “奇异女子?”鹿妖嘀咕,抬头问:“她能帮我脱胎换骨,成人成仙吗?”
  “她不能。”菩萨干脆的回答。
  鹿妖一震,眼睛又是吃惊、又是疑惑。
  “她是地藏王菩萨选定修‘山海妖怪簿’的有缘人。地藏王菩萨要她肃清阴司冤案,你前去,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鹿妖摇头,不情愿这趟差事,这件事与她的目标差太远了,她没有去过阴司,但她见识鬼魂,一到晚上,满山遍野到处都是游荡的冤魂饿鬼,要她做牛头马面做的事,确实有点难为她。
  观音菩萨见鹿妖面露为难,犹豫不决,笑着解释:
  “我佛如来发了法旨,下了法令,令地藏王菩萨肃清地府冤案。地藏王接了佛祖的法旨,势要扫清妖魔,地藏王要镇守阴司地府,不方便事事出面,便物色了一个奇异之人,授予她佛祖赐下的‘金箔山海妖怪簿’,‘地藏王法力牌’。你若助她完成这一无量功德,‘山海妖怪簿上’自会记上你的功德,佛祖自会赐你人身正果。

  鹿妖听得心动了,她没法不心动,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让她忘记她下山和人鬼打交道。
  “菩萨此言可当真么?”鹿妖难掩心里的涌出口的欢笑声,半信半疑的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一个证物。”
  鹿妖依言伸出右手,只见一道灿烂的金光晃得她眼花,她扭头避金光,左眼余光却发现右手手心里印上了一朵金莲花,莲花中央印着‘南海观音’四个小字。鹿妖呆呆痴痴看看手里的金莲花,又看看头顶上慈祥华丽的菩萨,激动的泪花闪闪,最后像孩子般天真的笑了。
  “小妖,小妖若有朝一日得尝所愿,必定不忘菩萨的恩德。”鹿妖灿烂的笑容里洋溢着泪,激动的口齿清晰的舌头也打了结。
  “你只需记得,你手心里的金莲,印着我南海观音的名号,切记,只准行善,切莫作恶,你敢为非作歹,坏我名声,我定不饶你。”
  “不会,不会的。”鹿妖急迫的说:“我不会的,我,小妖,小妖绝不不敢坏大士的名声,请菩萨放心。”鹿妖再三表明形态。
  “你去吧!去吧!.........”

  菩萨轻柔而慈和的言语伴随着袅袅香烟飘进鹿妖的耳朵里,思想里,意识里,她下意识地打定主意,去,一定要去。
  鹿妖深深地吸一口了,深深凝视菩萨面无表情的、庄严肃穆、安然端坐的泥塑菩萨,看了看虔诚的拜泥塑菩萨的香众,她跟着不由自主地拜了拜,悄无声息的起身,悄然声息的离去。
  鹿妖心里一直在想,观音菩萨指点她找的奇异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对这个奇异女子充满了好奇。但她不会想到,她们口里的‘奇异女子’竟然是个自卑、胆小、懦弱的瞎子。
  “阿渡,出去啊!”
  “是的,婶婶。”安渡扭过身笑容可鞠的对着那些她看不见的,最熟悉的声音打招呼,一边说,一边伸手摸门,把两扇破旧的篱笆门拉在一起,笑着说:“我要上山采蘑菇,随便看看有没有药材可采。婶婶我走了。”
  安渡背着竹篓,手握竹竿,敲击着用凸凹不平的石块拼成的石板路,那咚咚咚的规律、齐整的声音,把那村妇的‘小心点’的叮嘱抛淹没了。
  “阿渡,又梦见什么好事没?跟婆婆说说?”
  “什么好事啊!白婆婆。”安渡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做的怪梦,脸上灿烂的笑容僵住了,略微放慢了脚步,冲着树荫下坐着的白发婆婆慌慌一笑,舌头打结了:“没,没有啊!最近都没有做梦呢?”
  “好孩子,来,坐坐。跟婆婆讲一讲,有没有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婆婆爱听你说,来,坐坐。”
  安渡小巧的脑袋上那对小巧精致的耳朵,像钩子似立刻竖了起来,耳膜里激荡着老人拍击木凳发出的梆梆声:“我不坐了,我要上山,婆婆,你等着我回来给你送蘑菇吃。”
  “婆婆爱听你说故事,阿渡,记得回来,讲故事给我听。”

  “知道了!”安渡一边摆手,一边熟练的敲击地板,跟着石头发出声音,有规律的走。
  “阿渡啊,我的眼皮老跳,你来给我听听,是福是祸。”安渡被到突如其来的山丘挡住了路,耳朵里听到的,尽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的粗喘声。安渡听声辨人,拍着虚惊一场的心脏,说:“胖大娘,你没有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眼皮跳得厉害啊,哪能没有事呢?给你听听我才放心,你,你听听。”胖大娘把肥胖的身子往安渡身上一贴,大喊:“听听,听出什么没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我身上没有。”
  “没有,没有。”安渡也跟着大声说:“大娘你身子骨硬朗,没有邪物敢入你的体。”
  “真的。”胖大娘不放心地问。

  “真的。”安渡干脆地喊。
  “你还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你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声音。”安渡耐心解释。
  “用你的心给我感受感受,怎么样,你的跳不跳。”胖大娘又不放心的继续问。
  “来,大娘,你听,我的心跳很正常。”
  胖大娘趴在安渡胸前听了听,听到安渡的心跳很规律地在跳动,没有发出敲鼓似的突突声,也没有发出巨大落差的跳动声,凭着她对安渡的了解,她知道安渡的心跳发出这么规律的心跳,就是没有事,放心了,一拍大腿,憨憨大笑:“我也想着没什么事,不就是不放心嘛?给你这个‘活神仙’看了,才能安心不是。”
  安渡傻傻一笑,提提下滑的背篓,刚要走。
  “哎,渡丫头,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也没事吧!你有没有梦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啊!”安渡笑脸又僵住了,她其实是做了梦了的,而且是一个怪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怕吓到他们,想想,还是不要说了,把到嘴的话咽下喉咙:“我最近做梦都没有梦到不好的,大娘你出门,一定发大财。”
  “哈哈,借你吉言。哈哈。”胖大娘乐呵呵的走了。
  胖大娘的话,让安渡郁闷极了,她做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梦,梦境很恐怖,好些人都被割了舌头,血淋淋的。可是她不敢说,宁愿自己想多了。

  做梦吗,不是真的,都是假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因为她清楚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的梦境没有一次是假的,只要她梦到一定会发生。她实在很讨厌自己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因为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她不敢想象的可怕事。
  安渡的好心情被那个可拍的梦搅乱了,她心事重重的迈进葱葱绿绿的大山,无精打采的在山里乱转,连脚下的蘑菇也忘记采摘了。
  “安渡,安渡,快跑了啊!有人抓你来了。”
  “谁,谁叫我。”安渡正蹲在地上捡被她踩碎的蘑菇,听到喊叫,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快跑啊,快跑啊!”
  安渡小巧秀气的耳朵灵捕捉到发声的物体,惊呼:“小黄莺,是你在叫我吗?”
  “你快跑,快跑,血舌要来割你的舌头了。”黄莺鸟停在安渡的背篓上,扑闪着一对五彩缤纷的肉翅膀。
  “血舌是谁?她为什么要割我的舌头?”安渡问。
  “都怪那个可恶的臭八哥,她在血舌面前夸耀你,说你说话可灵可灵了。血舌才要割你舌头,吃了,也要像你一样,说话可灵可灵。”小黄莺急的跳起来,跳到安渡的头上,尖锐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入安渡的耳膜。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哪!”安渡急了,怕了,慌张地问。

  “当然是跑了,快跑,跑得远远的,让她找不到你。”
  “好,我跑.....”安渡提起背篓,背到肩上,跌跌撞撞慌不择路的跑。
  “呀!安渡,血舌来了,我不陪你了。”小黄莺看到杀气腾越的黑云,吓的婉转的嗓音变了音调,扑棱一闪,飞走了。
  “小黄莺,小黄莺!”安渡心慌意乱地喊,耳朵里听到隐隐哇哇的叫声,根据她的判断,那叫声很远,远离百里之外。跑,她还有机会跑,不行,我跑了,村里的人怎么办,我要通知她们一块跑。
  安渡焦急地跑去通风报信,赶着,赶着,黑云压境了。
  鹿妖驾云朝汝州十里村而来,一阵阴风嗖嗖的冷风从她面前刮过。好大的血腥味,鹿妖心道:“哪里来的血风。”
  鹿妖顺着‘血腥风’走走停停,大约走了三里地,闻到云端下面的血味甚重,她踩云落地,见前方高坡上树一块高高的刻着“石竭镇十里村”的石碑。
  这里是十里村,难道这里就是观音菩萨说的地方,鹿妖盯着石碑发愣。
  “啊啊啊!”接连几声惨叫把愣在石碑前的鹿妖吓了一跳,她警觉回身,条件反射的似的问:“谁?”
  鹿妖一声警觉、犀利的喊声,把发出声音的东西吓坏了,那的不清不楚、凄厉、痛苦的“啊啊啊”声,断断续续回荡在荒荒凉凉的枯草林里。
  鹿妖随着声音,快步走进,见外面的枯草随着里面剧烈抖动声发出颤颤的沙沙声,鹿妖隔着高高低低、杂杂密密的荒草,感受里面东西的惊恐气息,她的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忙拔出发髻上的青骨双钗,变幻成一把锋利的宝剑,横在胸前,小心翼翼,警惕的扒开走在跟前的荒草堆。
  呀!怎么是人,还是血淋淋的人。鹿妖紧绷的细胞松懈了,放心的走向抖动不像话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瞪着眼,哆嗦着向后退,惊恐的望着鹿妖,双手做哀求、求饶的姿势,嘴里‘啊啊啊’的乱喊,殷红的鲜血顺着他张开的嘴里流个不停,血液染红了他跟前的枯草。

  “你怎么了,你的舌头呢?”鹿妖见张着嘴,嘴里只有半截舌头,惊愕张大了眼睛。
  那男子惊恐的躲开鹿妖想要搀扶他的手,滚到草堆,连连求饶。
  鹿妖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哀叹了一声,怜悯看了那可怜人一眼,追踪血腥味而去。
  鹿妖一路追来,路上、街头、草堆里、树林里躺着的都是没有舌头的男男女女。鹿妖狐疑的走进十里村,村子里雅雀无声,户户门厅紧闭。
  鹿妖踏上石板路,脚掌被凸凹不平、坑坑洼洼的石板路磨的痒痒麻麻,好似免费做了按摩一样,舒服极了。
  她的眼睛以长长的石板路为中心,放射似的看向四周,进入她视野的除了清一色的绿萝、绿藤,绿草,还有树荫下的石凳旁的白发婆婆。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鹿妖看到人影,欢喜的奔过去,把昏厥过去的白发婆婆救醒,焦急、关切地问。

  “啊!妖精,你是妖。”白发婆婆惊恐的推开的鹿妖,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朝石凳后面的茅草屋跑。
  鹿妖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神志清楚、口齿清楚,完整的人,怎会轻易放过,她从容跟着白发婆婆走,伸手握住白发婆婆拽门的皮包骨头的枯黄褶皱的手:“婆婆,你不要怕。我,我是好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白发婆婆使劲挣扎,挣不开,用她昏黄的、惊恐、急怒的眼睛瞪鹿妖。
  “这里有没有一个奇异女子,她有一本山海妖怪簿,还有一个地藏王令牌。”鹿妖挡在门前,急切地问。
  “你说安渡呐!”白发婆婆惊恐的脸上,慌乱的脑袋里根据鹿妖的问题,第一时间筛选到了安渡,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安渡,安渡是谁?”鹿妖一愣,急切问。
  “安渡就是安渡,她是活神仙,她有一本金光灿灿的帐子,还有一块金灿灿的牌牌。汝州方圆几百里都知道她,她能知道别不知道的事,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梦到别人梦不到的事。”白发婆婆的话匣子打开了,忘记了害怕,叨叨不休的说着。
  是她,一定是她,我终于找到她了。
  “她在哪里?你告诉。”鹿妖欣喜若狂的问。
  “去后山了,说什么采蘑菇。”白发婆婆仔细打量了鹿妖的面像,见鹿妖实在不像坏人,胆子渐渐大了,不怕她了,请她屋里坐:“呦呦!糟了,糟了,刚才村里闹妖怪,杀人,割舌头,就是来抓安渡的,哎哟,安渡........”
  鹿妖急不可耐,哪里肯等白发婆婆唠叨完,呼哨一闪,腾云而走,急急赶往后山。
  鹿妖前脚驾云飞在半空中,还没有来的及踏云去后山寻找安渡,后脚就看到比她高一层的云端铺天盖地飞来黑压压的一团乌鸦,数万只训练有素的乌鸦一起飞,遮天蔽日的阵仗鹿妖还是第一次见,她的头发、衣带被黑乌闪动翅膀刮起的冷冷嗖嗖的阴风吹得飘飘乱摆。
  她秀美的脸颊也因躲避犀利、熏臭、腐酸的而微微转了脸,她实在不想一向闻惯花香、蔬果香味的鼻子去闻那种刺鼻的难闻味道。
  鹿妖半眯着眼睛听风中的动静,她的耳蜗随着蝗虫似的、叽叽喳喳的声音而起伏震动,她以手挡风,眼睛从手指缝隙的余光望上看,看到那群被训练的极其听话的乌鸦上面,似乎托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但是此刻,鹿妖视线全被十只外形漂亮的大乌鸦金脚吸引。只见金脚乌脖子上挂着几根金丝,金丝连着金网,金网里兜着两个黑色的衣料包裹下的小巧躯体。
  那两个小巧躯体的上面分别支撑着一张挂着金丝面纱和银色面纱的脸,坐在前面的金色面纱女子的腿,提溜在金网外面,鹿妖隐约看见她的纤纤细足上套着银光晃眼的皮靴。
  “哇哇!”领头乌鸦挨了银丝面纱女子一鞭子,发出沙哑而哀怨的叫声,凄凉的声音未落,那脸披银丝面纱的女子又甩来两鞭子,打的惶惶不安的乌鸦,更加惊慌无措,哆嗦哆嗦躲闪,使得原本平平稳稳的金网向左倾斜,那女子猛地身子一歪,扬手又是一鞭子,打的乌鸦扑扑闪闪,振翅高飞。
  鹿妖的目光随着被抽打掉的油亮羽毛的滑落,向下,看着黑色羽毛飘飘荡荡、软弱无力的跌落尘埃,像极了奴役的乌鸦,无辜、无助。
  脸裹银丝面纱的女子收了鞭子,俯身撇看鹿妖,那匆匆一撇,满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鹿妖感受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急抬头看她时,那薄情、冷漠的目光早被黑压压的乌鸦群遮住了。
  一直等乌鸦群走远了,腐酸似的臭味才渐渐散去。

  鹿妖避开臭味,腾云去后山寻安渡。她落云进山,山前山后寻找了一遍,依旧没有安渡的影子。甚至连人的影子都没有。
  鹿妖走到空旷平坦的山坡上,举目远眺,脑海中浮现出男男女女血淋淋模样、乌鸦群飞过的种种的景象、银丝裹脸女子冰冷、犀利、嘲讽意味的眼神。越想越觉得不同寻常,尤其是,脑袋中捕捉到乌鸦群中惊慌的女子的眼神,这个信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是她,是她吗?哎,关心则乱,当时就应该向白发婆婆问清楚她的模样。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查查那群乌鸦的来历,说不定这里村民的遭遇,和那群乌鸦有关,那个奇异女子的消失,也和乌鸦有关。
  鹿妖打定主意,便开始捕寻着空中熏臭、腐酸的气味,她想跟着那种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的气味,寻找线索。
  一群黑色乌鸦飞过千山万水,飞到目的地鹊金山乌灵洞停了下来。两个脸带金丝面纱和银丝面纱的女子登阶高坐,喝令小的们把安渡捆绑了,推上来。

  “大公主,二公主,人带来了。”左右小妖把捆绑成粽子一般的安渡推到高高上坐的乌鸦精跟前,安渡站不稳,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
  那身穿黑衣银甲的女子撤掉脸上的银丝面纱,向前探了探身子,嗅嗅:“哎哟!真臭。”二公主一皱额头捂住了鼻子,扭头对大公主道:“姐姐,你来闻闻,怎么会有人比我们臭。”
  大公主站起身,顺着碧玉阶梯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把脸上的金丝面纱取下,随手递给立在一旁的小妖,她停在安渡面前,盯着安渡看,只见安渡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补着大大小小旧补丁的粗布麻衣,头上乱糟糟,蓬蓬松松的好似鸡窝,身材矮小,身高和十三四岁女童差不多高,与她十五六年龄不相符合,瘦的皮包骨头,好似贫瘠土壤里的瘦竹竿,营养不良。眼窝深陷,显得脸颊两边的颧骨立体又突兀,凸起的颧骨上贴着一点点肉皮,其他的地方都是紧绷的皱巴巴的皮。

  这样可怜兮兮的安渡,让大公主不禁心生同情。

  “妹妹,她........挺可怜的,要不,放,放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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