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是怎么离开学校的都不记得了，两条腿像是麻木了一样，在人行道上沿着一个方向机械的往前走。回到家，我趴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烟灰缸就摆在地上，旁边放着一盒刚刚拆开的红塔山，烟灰缸里面密密麻麻的烟头，空气中充斥着烟雾的味道。
　　听到门外传来开门声，接着就是苏羽冰的大叫，“秋寒你要死啊？下午都不去上班，你就趴在家里抽烟么？”
　　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头转向沙发靠背的一侧，手里的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什么都不想说。
　　苏羽冰换上拖鞋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阳台开窗子，溜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家居服，再次来到客厅的时候，我还保持着装死的状态，倒不如真的就这么死了。我能感觉到，她来到我身边把地上的烟灰缸捡起来放在茶几上，坐在我身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王勇又欺负你了？”
　　“没有。”我翻个身由趴着变成躺着，瞪眼看着天花板，把身体往沙发靠背的方向挪了挪。

　　苏羽冰坐在我肚子附近的位置，又往里面靠了靠，看着我的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感觉你很不开心呢！为了缓解你的心情，我说点开心的事给你听吧，你这个广告财务部那边已经核算出来了，因为占用的资源都是公司顶尖的广告资源，成本相应的也高一些，最后你可以拿到手的提成有六千块钱，这六千块钱谁都不能剥夺走了，怎么样？高兴了吧？你说过要请我吃大餐的，我绝不客气。”

　　“好。”说完这个字，我又不想吭气了。
　　苏羽冰十分不满，用她的手捏了捏我的脸问道：“至于么？这是受到什么打击了？打击的你一点精神都没有呢？你今天没请假旷工都是我帮你扛下来的，王勇问你去哪了，我说让你去办事，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起来下厨呗。”
　　“今天我没心情做饭，你自己弄点吃吧，我出去抽根烟。”说完，我从沙发上起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苏羽冰大声问道：“秋寒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理她，一个人走出小区沿着马路游荡，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艾米的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几个店员正在打扫卫生，我来角落的位置趴在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艾米忙完来到我对面坐下，笑着问道：“我的弟弟啊，你这是怎么了？受打击了？”
　　“嗯。”我趴在桌面上对艾米说道：“想死。”
　　艾米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还开玩笑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来和姐说说，我看这件事值不值得我弟弟去死。”

　　“卓岚和你说了么？她下周一准备开业的咖啡店被人威胁了，要把她告上法庭。”
　　“为什么啊？”艾米吃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学校威胁了……”我把3Dmax老师的话和艾米说了一遍，还有就是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我看着艾米委屈的说道：“我真的不能没有毕业证，对于我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毕业证，更是我妈对我的期待，她苦苦支撑着这个家，要是被她知道我上了三年大学都没拿回去个毕业证，她……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不敢去想。我也不希望卓岚无缘无故的就被扣一个剽窃创意的名声，她什么都没做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米姐我该怎么办？”

　　“先别急。”艾米安慰我说道：“我再和卓岚沟通一下吧，实在不行就私了赔偿一点钱给你们学校，几万块钱对于卓岚来说不算什么。”
　　“不要这样。”我阻止艾米说道：“卓岚有钱不代表我可以让她为我的过失买单，你也不要和卓岚说这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天我再去学校和传媒系主任沟通一下，只要他放话了，什么都好说。”
　　“那行吧。”艾米劝我说道：“解决不了千万不要硬扛着，把卓岚约出来一起聊聊，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我哪好意思厚着脸皮和卓岚说这事？要是开口这不就等于明摆着变相要钱嘛，虽然几万、十几万对卓岚来说丝毫不在意，但是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艾米请我喝酒，喝到微醉的状态独自离开，路过小区门口便利店的时候又买了一瓶二锅头，或许醉了才能更清楚的认识自己。回到家苏羽冰仍旧是和往常一样，电视打开着，她却窝在沙发上看书，每次问她为什么一边看电视一边看书？到底在看啥？苏羽冰给出的解释是想看书，但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有些孤独，所以就打开电视营造一下气氛。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就睡，迷糊中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好像是我们传媒系主任打来的，就是教我们3Dmax的老师，说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第二天早上回想起来忙翻通话记录，结果还真有这么回事，趴在床上又拨了过去，电话中，他高傲的问道：“秋寒啊，你想清楚了么？昨天我和你说的你都记得么？”
　　“不记得了。”有点惭愧，挠着头说道：“老师麻烦您在说一遍吧。”
　　“我上午在办公室等你，你过来找我吧。”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我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赶紧起床洗漱，告诉苏羽冰我今天上午不能上班了，有大事。

　　苏羽冰也没问我为什么请假，反正是很爽快的就给批假了，有这样的领导挺爽的。
　　九点一刻，我已经回到学校，在办公室见到了传媒系主任，见面之后他还对我挺客气，递给我一根烟说道：“随便坐。”
　　我接过烟说道：“谢谢朱老师，昨天我喝多了，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急着说这些。”朱主任试探着问道：“秋寒你和我说实话，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和你是什么关系？很重要么？”
　　“认识还不到一个月，要说重要也算不上多重要。”

　　“嗯。”朱主任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继续对我说道：“昨天我也查了你的资料，你这三年来算不上品学兼优，但是毕业没问题，而且你这份毕业作品做的非常好，现在有人剽窃了你的创意，她理应做出赔偿……”
　　“朱老师您错了，不是她剽窃我的创意，而是……”
　　朱主任打断我的话说道：“先不要在意这些，我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维权所获得的资金赔偿，学院可以分给你50%，至少有几万呢，怎么样？三年的学费都出来了，而且是凭借你自己的努力赚回来的，高不高兴？”
　　“朱老师……”我停顿了一下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些，还请您不要起诉了。”
　　“不起诉。”朱老师笑着说道：“我们本着私了的原则，如果对方实在不愿意赔偿，那我们再走法律途径。”
　　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看着他问道：“没得商量了？”
　　“没有。”朱主任的语气十分肯定，“这件事本来我们就占理，你应该认清现状，只要你肯站在学校这一边，一口咬定毕业作品是你独立完成的，那么，即使走法律程序也不要怕，学校是你坚实的后盾。”

　　我轻叹一口气，问道：“如果……我……坚持不承认作品是我独立完成的呢？”
　　朱主任抬起头盯着我，脸色逐渐变的由喜悦变成不理解，最后变成了愤怒，狰狞的脸盯着我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良心。”我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回答他。
　　“良心？”朱主任看着我问道：“你有良心？你配和我谈良心？学校教育了你三年，最后你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毕业作品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你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和你的母校谈条件，你觉得你对的起学校这三年来对你的培养么？你有回馈给学校什么吗？和我谈良心？你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良心。”
　　“我不知道。”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对的起母校，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不能坑一个无辜的人，卓岚只是欣赏我的创意，在做这份毕业作品的时候，她给了我很多建议，最后决定把我的设想变成现实，也是经过我的同意，如果此时我站出来指责她侵权……对不起……我做不到。”
　　朱主任对我都无语了，拍着桌子说道：“秋寒我郑重的提醒你一句，你想一想自己的前途，想一想你自己的处境，你是来上学的，交一份抄袭的毕业作品，你这不仅仅是没完成，而是道德品质败坏。”
　　“随便吧。”我起身说道：“您认为我道德品质败坏是您的事，我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我会重新完成一份毕业作品交给您。”
　　“站住。”朱老师在我背后厉声呵斥道：“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说话。”

　　“不用了。”我背对着朱主任说道：“昨天我想了几个小时，后来把自己灌醉了我都过不了良心这道坎儿，毕业证对我来说固然重要，我家人也是十分看重这一张纸，在我眼里，有固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可以没有毕业证，但是我不能没有做人的良心，如果你愿意起诉卓岚就去吧，在法庭上我不会站在学校这一边。”说完这段话，我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朱主任的怒吼：“你会后悔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走出办公楼竟然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那种轻松是源于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昨晚还在纠结，我拒绝了朱主任之后会不会陷入无尽的烦乱中？在来学校的路上我还动摇不定，究竟去找卓岚沟通还是和朱主任撕破脸，最后我遵从了自己内心最原始的初衷，我可以没有一张毕业证，但是我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坐上公交车给苏羽冰打了个电话，调戏她说道：“漂亮的女上司，中午有没有时间，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呦？怎么回事？”苏羽冰特别好奇的问道：“昨天你还对我爱答不理的，怎么一上午不见就要主动清我吃饭？说实话，是不是还想请假？”
　　“不是，我下午就回公司上班，一切照旧，我请你吃饭是因为我要表示一下歉意，昨天下午心情不好，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请你吃个午饭赔礼道歉，黄焖鸡米饭怎么样？等5月7号发了这个月的薪水，我再请你去昆明逼格最高的餐厅吃饭。”
　　“好吧。”苏羽冰高兴的说道：“那本姑娘就给你这个面子，你什么时候到？”
　　“你下班就过来吧，看看巴掌在不在公司，他要是在公司叫着他一起过来，不在就算了。”
　　“好的，中午见。”
　　我十一点四十就到了公司楼下，在黄焖鸡米饭的小店里面占了一张桌，给苏羽冰发个微信，告诉她我已经到了。苏羽冰回复：可以点餐了，我要微辣小份的，巴掌去跑客户了不在公司。
　　几分钟之后，我看到苏羽冰从写字楼里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情好的原因，我觉得这女妖精今天特别漂亮，上身是一件短袖小西装，下身是一步裙，小西装只扣了最下面的一个口子，因为……她的胸发育的太好了，感觉像两个吹到爆的气球，走起路还一颤一颤的，缓步走进店里，我招呼她来这边坐。
　　苏羽冰把自己的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着说道：“心情好啦？愿意搭理我拉？现在能问问你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么？”
　　“选择。”我故作神秘的对苏羽冰说道：“你能想到么？一个选择让我难受了一晚上，甚至外出买醉，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因为我选择好了。”
　　“怎么回事？”苏羽冰喝了一口汤问道：“什么样的选择？”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张专科毕业证有用么？意义大么？”
　　苏羽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完全懵逼了，问道：“你又摇头又点头的到底啥意思？”
　　“摇头是因为我觉得专科毕业证真的没啥用，现在满大街都是专科毕业生，稍微好一点的公司招聘都要求本科学历，甚至研究生、硕士！专科毕业证说白了真的没什么价值，都不如职校的从业证书含金量高。我点头是觉得作为一个学生，如果连毕业证都拿不到，那还上什么学呢？”
　　好吧，她的一席话又让我郁闷了，低下头大口吃了两块黄焖鸡，对苏羽冰说道：“我可能拿不到毕业证了。”
　　“为什么？”苏羽冰特别惊讶，“为什么好好的你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因为我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接下来，我把这几天纠结的事和苏羽冰说了一遍，苏羽冰听的很认真，看着我都忘记吃东西了，最后，我看着苏羽冰的眼睛说道：“做完最后的选择从学校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我不后悔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听我说完这些，苏羽冰沉默了几秒钟，再次抬起头看着我说道：“秋寒我支持你，我觉得你做的对。”
　　“做这样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解释了，瞒一天算一天吧，反正距离毕业还有两个多月呢。”
　　“嗯。”苏羽冰安慰我说道：“想开点，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故作轻松的说道：“顺其自然不强求了，但愿坏消息慢一点传来吧。”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班主任的名字，我们班主任姓孙，一个刚刚读完博士的女老师，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平时和我们玩的也不错，彼此相处的像朋友一样，看到她给我打电话我就预感到坏消息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孙老师你好。”
　　“秋寒怎么回事？”孙婷婷特别激动的问道：“你用抄袭来的毕业作品糊弄朱主任？有这回事么？”
　　“我……”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我要向每一个人解释一遍博取别人的同情么？不如顺其自然好了，开口说道：“孙老师我不想解释什么，关于这件事我问心无愧，朱主任找你说什么了吧？”
　　苏羽冰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电话里的内容，我知道她是关心我，所以我并不吝啬让她听到，按了免提。
　　孙婷婷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朱主任没找我，我是看到学校给你的处分了，刚刚公布出来的，因为前段时间你和播音主持班的冉静有一段不雅视频，再加上你抄袭毕业作品的事，最终学校给你的处分是开除学籍……”后面她说的什么我都听不见了，整个人完全懵了，我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时间可能过了好几秒，甚至是十几秒。
　　见我没回应，孙婷婷问道：“你在听么？秋寒你在听么？”
　　我回过神，把手机的免提关了，拿在耳边对孙婷婷说道：“我在听，孙老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孙婷婷对我也挺关心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学院给你的处分太突然、太重了，就算视频里的内容是真的，或者是抄袭毕业作品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苦笑道：“视频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都无所谓，我没有能力去向每个人解释，至于毕业作品抄袭这件事，是我亲自告诉朱主任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多说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好吧。”孙婷婷轻声叹息说道：“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抽空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吧，对于你的处分公告已经张贴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学生。”
　　“谢谢。”说完我把电话挂断放在桌上，肘腕支着桌面，双手伸进自己的头发里面，强忍着眼眶的泪，这就是我三年大学最后所得到的……一个开除学籍的处分。
　　坐在我对面的苏羽冰也吃不下去了，低声说道：“秋寒对不起……我没想到一段视频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如果可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挽回。”
　　“不用了。”我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微笑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解不解释又能怎么样呢？”
　　苏羽冰落寞的低下头，机械的用手里的筷子把米粒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接下来的气氛特别压抑，为了让苏羽冰没有那么深的愧疚感，我主动逗她说道：“接下来，我要做一件很开心的事，你要帮我见证，我是真的很开心。”

　　苏羽冰抬起头，用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看着我问道：“什么事？”
　　我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卓岚的电话，很快，电话被卓岚接通，我客气的问道：“卓岚你在忙什么？有空接电话么？”
　　“在店里亲自监工，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校那边我协调好了，‘轻刻年轮’的事已经搞定，可以放心的开业了。”

　　“真的啊。”卓岚特别高兴，说道：“虽说二十万不算什么钱，但是无缘无故被人家勒索还是不太开心，秋寒谢谢你的创意，这家店越来越有味道了，下周一开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喜欢就好，提前预祝你生意红火。”
　　“不要。”卓岚任性的说道：“太火红也不好，差不多就好，开业你一定要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没问题，开业当天我一定到，无论工作多忙我都来。”
　　“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我对苏羽冰说道：“你看，这件事我做的多开心，帮卓岚解决了麻烦，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个选择我无怨无悔，人生不就是有得有失么？如果我选择支持学校，让学校去起诉卓岚，最后拿到赔偿金分给我一半，虽然是多了几万块钱，可是我会快乐么？我是穷，但我不会因为贫穷就把自己变成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苏羽冰咬着筷子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低声说道：“你真傻，你为卓岚做这些她知道么？”
　　“不需要她知道，我也不求她感谢我什么，如果下午你能帮我找个借口让我回家睡觉，我会更感谢你。”
　　“回去吧。”苏羽冰说道：“吃了饭你就回去吧，公司这边我帮你应付。”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当着苏羽冰的面把它关掉，对苏羽冰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一下，回家了，晚上见。”说完我起身走向外面，在转身那一刻，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要怎么办？
　　我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我不敢去想我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我害怕听到她失望的咒骂，以及她心碎的声音。
　　那天下午我没回家，而是坐在浅水湾附近的小广场发呆，我固执的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直到夜幕降临……我身手去摸烟盒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没有烟了，那一刻，心情又跌落到了一个新的低谷。
　　面前有人悄无声息的把一根烟递到了我面前，我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瘸腿乞丐”站在我面前，他仍旧是那么不修边幅，唏嘘的胡茬给人一种很沧桑的感觉，他的身上背着吉他包，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说道：“我看你坐在这很久了。”

　　我接过烟，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把吉他包取下抱在怀里，坐在我身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么？”
　　我郁闷的说道：“我被学校开除了，还有两个多月就可以毕业了，我却在这个时候被学校开除学籍，我的大学完了，我的人生完了。”
　　“错。”他叼着烟翘着二郎腿说道：“大学完了不等于人生完了，我被中央音乐学院开除，哈哈，现在不也照样过的洒脱么？”
　　我转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是中央音乐学院的？”
　　“以前是。”说起这些，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哀伤，“后来我被学院开除了。”
　　“为什么？”我看着他问道：“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全世界有多少人想去中央音乐学院上学？如果我没说错，中央音乐学院可是中国最牛逼的音乐学府，你竟然没混到毕业，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没什么值得惋惜的。”他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口烟说道：“八年前我大三，和导师吵了一架，因为他说我创作的作品狗屁不通，登不上大雅之堂。我说他不懂音乐，在中央音乐学院当个教授也是浪得虚名……我俩吵的比较凶，后来我冲动了，将他创作的作品撕成碎片，他打我，我还手……就这样被开除了。”说到这，他特别强调了一句，“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认为那老头已经没办法继续教我了，事后我想了很久，他有他的风格，我有我的追求，我们之间没有对与错的说法，但是我继续跟着他学习只能是把我的个性磨灭，所以我被开除也挺好的。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要做很多选择，而有些选择与对错无关，只要事后回想起来不后悔就够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啊，总是有取舍，有选择。”
　　“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被学校开除学籍，你就问一问自己，你后悔走到这一步么？”
　　“不后悔。”
　　“对了嘛！”他推了我一把说道：“人生难得洒脱，只要不后悔就行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一把吉他，拿出来今晚咱俩好好嗨一下，就在这个小广场，把内心的郁闷释放出来，敢不敢？”
　　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敢？今晚谁不唱嗨皮谁就是孙子，你他妈的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我撒腿就跑，小广场距离浅水湾小区很近，几分钟后我便回到家，苏羽冰正在擦地板，我也顾不上换鞋子了，直接冲向自己的房间。身后，苏羽冰大声喊道：“秋寒你去哪了？怎么一直不开机，你……”

　　她说到这的时候，我已经抱着吉他从自己的卧室冲出来，头也不回的对苏羽冰说道：“别担心我，我很好。”说完我又跑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