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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最初的你
作者:
开心笑
北市
北郊外,有一座山。
山脚下有一处养老院。
这处规模颇为壮观的长青养老院究竟是何人投资所建,除了几位屈指可数的知情者,在外界一直是个谜。
与往常一样。
一早,年迈却依然健朗的徐长卿先从后门沿着一条蜿蜒台阶到了山间,不同的是回程时,她半道停留了。
一处凉亭,听着山间鸟儿唧唧喳喳的徐长卿放缓了脚步倚靠在原色的木柱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不语。
时间悄悄过去……
一旁静守着老太太的护工秦丽再次瞟了眼腕表,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她不得不上前一步提醒该回房。
太阳要出来?
要保养?
像她这种年过八十的老人,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算是长寿。一辈子风风火火的,也算是尝尽人生百态,但就算活够本,她依旧不愿意入土为安。
因为她一直在等。
等解了恨。
等大仇得报。
等了了遗憾一世的事儿。
多少年了,她等啊盼啊,就一直盼着小人得志如愿攀高,等着小人有朝一日众叛亲离,骨肉相残。
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徐奶奶,今天是农历初二吧?徐先生该要来电话了。他要是没能及时听到您的声音,您说他该多着急。”
徐长卿听到心宽体胖的小姑娘提到自己大侄子,不由地乐了。那孩子,何止是每月初二来一个电话。
自从前两年连老妹儿都走后,那孩子就更是来电话来得勤,不似老妹儿家几个,逢年过节能打个电话就不错了。
也是,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她们这些老一辈走了,后面的孩子还能记得她一个穷老太婆已经够有心。
这世上啊,凡事不能强求。如强求有用,她就无须眼巴巴看着家人、亲人,一个个的先早她一步登上极乐世界。
“您可甭忘了去年那一回,徐先生就是没听到您声音,吓得他当时就买机票赶回国。还有上半年那次……”
“好了,好了,我还没老糊涂。”徐长卿笑言着摆手谢绝小姑娘搀扶,“听你的就是了,你个小管家婆。”
“人家才不是管家婆。”小姑娘不悦噘嘴,又爽朗笑出声,“徐先生说了您要是不听话就不让您一个人待这边。”
徐先生,徐先生,你要是多提几次小徐先生,我老太婆倒是可以倚老卖老帮你牵红线,毕竟好姑娘已极少见。
一时,徐长卿倒是未语,笑眯眯的缓缓下了最后几步台阶,停下脚步再转头回望了山间某一个方向后转身直走。
快了,快了,真快了。很快了,爹、娘、老幺,老妹儿,还有卫民哥……你们再等等,等凡间事了,等我团聚。
说是热,太阳出来这气温还真是上升了不少,但还未到必须开空调的时刻,用过早餐回房的徐长卿拒绝了。
倒不是她年老不喜开空调,而是已经习惯成自然。去年这个时节,这位秦丽小姑娘还未来上班。
年轻姑娘好啊,虽处事不是样样稳妥,却有颗热忱的心。怕就怕一年两年过去,时间长了,心态又不一样。
护理老人的活儿是真不轻松。这一点,晚点还得要亲自叮嘱沈家小子才行,当初开创长青的宗旨绝不能给忘了。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
沉思中的徐长卿愣了下伸手拿起一旁小圆桌上的手机,手指点了接通之后屏幕上就出现一张熟悉的笑脸。
“大姑?”
听到大侄子的声音,徐长卿先笑了,“可不就是你大姑?放心,你大姑我好着呢,你只管安心赚钱就行了。”
“哎,好嘞。姑,我昨天刚转了一笔钱到账上,想买啥就买啊,甭给您侄子省着,您大侄子有钱着呢。”
臭小子,还你有钱着呢?!徐长卿更是乐得哈哈大笑,“行!我正好看中一帅老头,你买吧!”
“哟,铁树终于开花了,大喜事啊。大姑,我下周要回国一趟,您这两天合计合计看我要带啥回家没?”
“下周?”
徐长卿略一沉吟,倒是未如同往常一般先拒绝大侄子百忙之中抽空归来探望,正好有些东西也该让孩子接手。
再与大侄子逗乐子似的聊了会儿,徐长卿先关了视屏结束通话,放下手机之后她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窗口。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突然由轻到重缓缓响起。
“进来。”
门开,门口站在的可不就是护工秦丽?小姑娘吐舌头,“徐奶奶,那位常来的凶巴巴的沈律师想要见您。”
正寻思着沈家小子应该要到的徐长卿了然一笑,示意自己要见对方。目送小姑娘离开,她从椅子上站起身。
年过四十的沈文浩远远就看到他深为钦佩的老太太居然亲自等在门口,顾不上与人多言半句,他赶紧疾步而上。
这位可不单单是有钱的徐家老太太那般简单,她老人家还是将他沈某人从那淤泥里一手拉拔出来的大恩人。
“姨,您咋跑出来了?快,咱先进屋,外头热着呢。”语未落,沈文浩先扭头隐晦地瞪了眼身后急匆匆赶来的院长。
其他人心里没数,你难道心里没底儿?忘了谁救了你一家子,还是忘了谁信任你让你掌管这处疗养院?!
徐长卿拍了拍虚扶着自己的沈文浩手,笑眯眯地挥起另只手朝身后渐渐要走近的众人摇了摇示意无须进来。
“他们都非常尽心,是我老太婆急着见你,放心好了。”一时,徐长卿倒是不急着先将话题转入正题。
“您就是太心善,太好说话。大哥下周要回来了,他有跟您提了没?我看他就是怕您脾气好被人欺负!”
“……”谁说她脾气好?年轻那会儿,脾气那个爆哟,只不过经多了事儿……此时徐长卿倒是想先言归正传。
落座。
徐长卿果断戴上老花眼接过沈律师的资料袋,至于这傻小子?他爱瞅房间条件就瞅吧,想检查就检查吧。
她还能亏待自个不成?
“还行,先凑乎吧。没法子,让您搬又不搬。”见老太太目光瞪来,沈文浩讪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姑,那死老头活不过这个七月了。”
活不过这个七月?
七月啊……
七月,正是一年中暑气最盛的时节。
又逢一年麦收时,连学校也放了麦收假。天未破晓,长兴公社白子沟生产大队已经男女老少齐上阵忙着抢收小麦。
麦地里,社员们挥汗如雨地闷头挥舞着镰刀,最前面一排老手们下手利落,动作迅速,走过去身后已放着码成一垛一垛连着麦穗的麦秆。
后面,闷头挥舞着镰刀的徐长青眼见她前面的大叔大爷已离远,可不敢松懈半分,这活儿还是她强求得来的。
今年,她家的情况不同往年,爹在煤矿上上班看似收入不错,但娘时隔十来年有了身子,去医院检查据说还是双胎。
就娘即将四十的身子骨又如何能下地干重活?趁着这个麦收假,她多干些活,多攒些工分绝不会有错。
起码年底分粮时不会让一人支撑起整个家的爹又要费尽心思,不会让身为大队书记的大舅左右为难。
再有,大姐再不省心,她还是大姐,真要到开春绝粮时,当爹的能狠下心,当娘的又如何忍心看着闺女挨饿。
还有奶奶,嘴上嘀咕着就那丢人现眼的货儿,搭理她干啥,可一手拉扯大的大孙女何曾不是她手心的宝,心疼着呢。
还有自己,这学上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半途休学。她敢休学,爹就不绝不会同意,他如今心里正憋着一把火呢。
到如今未算上娘怀着的孩子,家里就她和大姐两姐妹,哪怕家丑不可外扬,可该知道的不会看不出这当老大的丢尽脸。
好在外甥女会赶着日子出生,好歹遮羞一二,要不然更丢脸,可正因为此事,事先只好顺了女儿意的爹是更为恼火。
心念到此,徐长青更是不敢松口气,更是咬紧了牙关,闷头拼劲全力继续挥舞起手中镰刀,只盼着自己别落人太多。
东边太阳渐渐升起,麦地里更是犹如蒸笼般又闷又热,闷得人透不过气,热得人汗流浃背,衣裤湿了干,干了又湿。
远处,安排好今天接下来工作之后,大队书记白新生这下子可算是有空先去瞅瞅他家那个死犟死犟的外甥女。
这心里寻思着就瞅一眼,还真是只能瞅一眼。想走到近处,又有事儿找他来着了,他只好先收回目光,一脸淡定离开。
没法子,事关整个大队一年口粮大计。麦子抢收就是龙口夺粮,不单是他家死犟的外甥女,就连他也得亲自下地。
好在这孩子随她爹,是块读书的料。熬吧,先熬个两三年,等毕业了要是在城里有工作就不用再受这种罪。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炙烤大地,太阳晒在背上也是热辣辣的。好容易割到地头,徐长青慢慢地直起腰来。
这一站直,汗水就一下子流进眼里,煞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一时,汗水和泪水流进嘴角,更是又苦又咸。
不远处,同排一起割麦的白家老五终于发现他家憨表妹知道要喝一口水缓口气,喜得他赶紧第一时间先递水壶。
“快喝。”
徐长青顾不上先开口道谢,接过水壶,开了盖子就先咕咚咕咚喝下水,边摘掉草帽,寻找起自己的水壶。
“甭找了,远了,我喝桶里的水就行。”尽瞎讲究,白老五斜倪着徐长青,懒得说她几句。这性子,绝了。
当姐的想法子偷懒,她倒好,不知像谁,就怕活干少。从小到大就见她处处吃亏,得亏她学习成绩好,不然?
就这脑子,还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瞅瞅你姐,老大一个人了还和小孩子一块捡麦穗,你说你图啥?”
图啥?图个心安,图个女儿不会输于男儿,更图个……徐长青疲惫地笑了笑,眯眼看了看前方,她再次拿起镰刀。
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他们无法理解的。在众多亲戚里就她家无男丁唯有两女儿,哪怕她爹根本不在意?
可到底是不一样,舅舅们再好,表哥再多,他们姓白。就算大伯二伯的儿子再多,也不是同一根藤结出来的果。
何况,她爹和大伯二伯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逢年过节他们拜祭的是他们亲娘,连孩子也是拜祭他们自个的亲祖母。
小时候,她听得最多的闲言碎语就是绝户如何如何,如今就算终于迎来亲弟弟或是亲妹妹,他们也还小着呢。
姐弟/姐妹之间有着十五年的差距,她不努力,让大姐去努力吗?大姐到现在眼里还是只有她那位白斩鸡“如意郎君”。
“方俊那小子最近是不是趁你爹不在家赖你家吃了?要我说,就大姑死脑筋,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管那么多干啥……”
听听!就连你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要是你大姑怀着的双胎全是姑娘,我爹岂不是要泼出去四盆水?
白老五前后左右看了看,立即窜到她身边,“哥教你个法子要不?保管让那小子再也不敢上你家骗吃骗喝。”
“不要!”热都快热死了,你可真精神!“快干活,大舅要来了。这两天麦收他在家吃,过了我会撵人。”
“你会?”
这是什么口气,瞧不起人是吧?她又不是她奶。徐长青利索摇头,见白老五直翻白眼儿,乐得她抿嘴而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娘还未生产之前,还真不敢为了赶走那位白斩鸡去刺激娘,熬吧,熬过这个月就好。
一想到这儿,徐长青这个气的。她姐妹俩明明是同父同母而生,怎么老大的脑子就时不时地抽一下。
就那白斩鸡的心思,谁不心知肚明。对方何曾是单单看中她家口粮,人家可是图谋甚大,筹谋的是回城罢了。
可惜啊,就她大舅?就她大舅那人,对方想走捷径想她大舅这位大队书记徇私?甭说不可能,是绝无可能!
偏偏,最最气人的是,还有个傻瓜跟着做白日梦,做着随夫当城里人的梦,为此还偷东西寄给未见一面的夫家。
蠢的!
一想起这些事儿就犯恶心……徐长青用力咬了咬嘴唇,刚一放下手中麦秆,脚步往前,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
“砰”的一声……
“啊!……啊!……”白成刚惊慌失措之下拼命往一侧跑去,“大爷,救命啊,快来啊,长青昏倒了!……”
看着社员热火朝天忙碌着的大队长徐三多正要举起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开口鼓励大家加把劲抢收,前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干啥呢,干啥呢……”
“队长,是三柱家的长青昏倒了!”不远处记分员举胳膊挥舞起手中本子,“白叔!……谁看到白叔了没?快喊人……”
“喊个P,喊铁柱子过来干啥,他是大夫还是啥?正忙着呢,先把人抬到树下,那丫头就是中了暑气,,谁给掐掐。”
“我早就说了那丫头有读书的脑子没干活的力,瞅瞅,三柱子回来非得跟你们急,我就说这么大的丫头干不了那活儿……”
“就你会瞎掰掰,咱这方圆百里哪家孩子不用天天去学校还能次次考第一,干活又利落,顶上棒小伙子拿十工分?”
“你能,就你能!你这么能咋不上天?你当那孩子是男娃儿?人家是闺女,闺女!闺女还能真当小子使唤?”
“那你说咋整?三柱子婆娘就是这回能生儿子,等儿子大了他自个两口子都多大年纪了,这闺女懂事可不得多寻思些……”
“行了,甭争了。对,使劲掐人中,没事儿了,眼皮子会动了,孩子缓过来了。要我说啊,这闺女要是养的好,比儿子还顶用……”
“嗤!……那是你家儿子孙子多,还不当年非要你婆娘快生了还去河边?还真忘了你家老大生在哪儿了?”
“行了,少扯几句!谁谁谁,那个谁?就是你,白老三家的三小子,喊的就是你!实在不行先送你妹儿回家歇会儿。”
“可算说了句人话,咱队里大老爷们都在还让个孩子干重活儿,像啥话!三狗子,甭瞎嚷嚷了,你大姑眼看快要生了……”
“不说了,不说了,这孩子啊……”随着一声年迈的叹息,低不可闻的嘟囔道,“随她爹,运气不好,投错了胎。”
可这人的命啊,那么出息的后生他就是不走运,这当闺女的更是,还摊上那么一个姐。
“长青啊,快醒醒……狗剩儿又死到哪儿去了?不是让他和三狗子一起多看着点?那死孩子,又出去野了……”
听到书记家的老嫂子、也是他堂姐的喊声,徐三多可不敢大声出言呵斥,却又见围观的人群一直不散,他只好再次提醒对方先带孩子回家。
不然?就这么一个个光瞅着不干活,多耽误麦收啊。“……干活干活!不干吃P?先背回去,灌碗红糖水就没事儿了。”
对于大队长“草菅人命”的语气,白大嫂徐大花倒是没放心上。哪年麦收秋收没昏倒个把人,她反而更感激能带孩子先回去歇会儿。
就她大姑子家的这个丫头,甭瞅话少,主意正着呢,她还怕这死丫头醒了死活都拉不走。要是非要接着干,那才糟糕。
白大嫂给跪在地上掐人中的侄子使了个眼色,自家先避开一旁麦秆,二话不说蹲下背起在侄子帮助下软瘫在麦地上的外甥女就跑。
至于她家那个爱较真的老头子是不是嫌弃她不顾影响?怕他个熊!不说大姑子马上要生会不会吓早产,就说大姑爷就这么两根苗,大的已经废了,肚子里没生出来还不知咋样,这孩子出了事谁敢担当?
三狗子白老五白成刚边跑边护着在自家大娘背上的表妹不会掉下来还不忘高喊着他立马就回来接着干活。
跑了小段路,可算能说几句掏心话,他赶紧先提醒自家性情直爽的大娘,“怪不了我三哥,连我大爷劝了也不管用。”
闻言,气喘咻咻的白大嫂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有心说大姑子眼瞎偏了大的,亏了小的才让小的不懂爱惜自个。
当奶的又死要面子,不然一手拉扯大俩继子,要点养老粮有啥?可这话,她当长辈的又如何能在小辈面前道是非?
外人只夸许徐大娘这个当后娘是个慈悲人,可谁知这慈悲人祸害的全是她自个亲儿子,不然……白大嫂暗自叹了口气。
“大娘,往那边走……往那边……听说徐奶奶和我大姑今儿在麦场那边干活……甭让我大姑瞅见了,一惊一乍的出……事儿……”
无须白成刚气喘咻咻出言提醒,白大嫂的脚步已经拐进右侧小道,“呼……呼……等会儿甭忘了先去麦场……”
白成刚连忙点头,“知道……”就他大姑那性子,甭说马上就要生了,就那身子骨,早前又不是只有生了俩。“我知道咋说……说完了我就去上工,家里有红糖,回头我让老七送过去……”
“不用……你大姑马上要生,你姑父有准备……家里不差红糖……瞅瞅长青好点没,醒了没…快点!”
“没吐了,眉头还皱着,脸没那么白了,就是没睁开眼。”一直关注表妹脸色的白成刚连忙回话,“哟,睁不开缝了吧?”
“醒啦?”
“估摸是……还稀里糊涂着,就她那个别扭的性子……要是清醒了她早就要下来,瞅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
“难受了?”
“……”
“该,让你瞎逞能!遭罪了吧?不对,你咋会难受?你是谁,你徐长青就是一时忘了带把的徐铁人,徐铁憨!”
“……”
“铁憨憨,你要下次再敢昏倒,哥二话不说就把你扔到百子河醒醒脑子,就你这憨脑子反正要了也没用。”
“……”
“你说你从小起就瞎逞能个啥劲儿,你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还真拿你自个当老爷们使唤?”
“……”
“打从你小时候撒尿非要站着不可起,哥就知道你缺心眼儿,好了吧,湿了裤子不敢了,结果又闹着非要学哥几个剪头发。”
“……”
“你说你咋就老想不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你瞅瞅谁像你个憨货一样,好好的姑娘家整成啥埋汰样儿了?”
“……”
“头发不是头发,脸不是脸,黑的哟,寒碜死了。从小到大有同学问我你弟呢,哥都不敢说那是我妹儿,是女的。”
“……”
“怪事儿!大娘,这虎丫头咋还没反应?”
要不是时机不对,正急得背孩子先回去,白大嫂听了差点要乐出声,“……没事儿,就到山脚,上炕睡会儿就好。”
白子沟的北边就是连绵的山峦,山脚还好,中间多是些果树和灌木的山丘。过这座山丘再往里走就会凶险无比。
平日里除了方圆十里老猎手,基本上是无人敢独自擅闯进入深山。就连一年一次的围猎,也是由老猎手带路。
而白子沟的西边则是一条河。据说只要快临产的妇人诚心去河边祈祷就会生男儿,当地人都爱称之为百子河。
是否如传说所言,这点查无实据,倒是此河养育了一方水土和一方人,看似穷山恶水的白子沟在荒年也未见死人。
随着生产日期接近,白秀兰最近就盯上了此河。倒不是信了此等传说,要是当真,她早就生有儿子,而不是次次失望。
但……虽说婆婆从不埋怨她这个当儿媳妇的生不出一个孙子,但老人嘛,尤其是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亲儿子的婆婆。
在屯子里,她老人家就这么看着上面两个继子是一家又一家的生了一个又一个孙子,要说心里没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自己,就连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心里也不是没点想法,何曾不是在心里也盼着生个能撑门户的男丁。
倒不是女儿不好,姑娘再好,终究要嫁人。好男儿谁乐意入赘当姑爷,何况大的已经不听话,她也舍不得委屈了小的。
就她家长青,样样出色,连孩子师公也说了高中毕业就让孩子去上班。真要找个倒插门,孩子爹不憋得慌,她也受不了。
好在老天开眼。时隔十几年,她这个当娘的又有了身子,而且还是双胎,总算不用委屈孩子一心想要留在家里撑起门户。
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一个儿子……白秀兰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瞟了眼麦场上背着曾孙女正干活的婆婆。
看看天色,太阳升老高,今儿一准不会下雨,就是她一人先离开一会儿好像也说得过去,路上再避开点人,先去一趟河边吧。
打麦场上徐老太看似双手举着一把耙子在干活,还时不时抽空蹲下给边上老姐妹搭把手,心神一直全在儿媳妇身上。
眼见儿媳目光又一次瞟来,她岂能不知是何意,要不然她干啥一大把年纪了还倚老卖老非要和儿媳妇凑在一起干活不可。
去吧,想去就去吧。早了不好意思,晚了河边两头全是干了一天活泡水的爷们娘们,还是那些毛小子,可甭又被几句话给气着了。
碍于麦场人来人往,徐老太只好先给儿媳打眼色,示意再等儿她会一起离开。就儿媳挺着个大肚子一人靠近河边,她还真不放心。
白秀兰心喜之下误解了婆婆的意思,见婆婆又是眨眼又是点头,心喜之下未走时她就先声夺人高喊起。
“娘,我先去趟茅楼,你帮我多盯会儿,完了我立马回来。甭过来,我自个去就行了,会小心的。”说着,她挥起右手转身就走。
正想要放好耙子抬腿跟上的徐老太愣了。话都让你这么说了,她还咋跟上?没瞅边上又不是没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在干活儿。
场里人来人往,又是抢收时节恨不得一人当成俩人用,她还真不能扔下活就走。“……这孩子,走慢些啊,多看着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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