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一间空荡的房间中，回荡着摩擦声。
　　一名身着蓝色风衣，右手画笔，左手画板的青年，正在认真地作画。
　　原本应该是充满艺术气息，赏心悦目的场景。
　　此刻，却因为青年的作画素材，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在青年的身旁，摆着一副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穿戴整齐，妆容完善的尸体。
　　而他画板上画的，正是这具尸体的肖像。
　　青年名叫易言，今年25岁，至于职业嘛……
　　正如现在所看到的，是一名专门为死人画遗像的画师——遗像师。

　　此时，画板上已经到了收尾部分，只剩下最后的眼睛，还差一丝神韵。
　　而易言却在这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
　　转身将画板和画笔，放在一旁的画架上。
　　接着，他走近棺材，打量着棺材中的尸体。

　　那是一具老人的尸体，看容貌，起码也有七十好几。
　　将老人的生平在脑中过了一遍。
　　易言伸出右手食指，在老人尸体的眉心处，轻轻敲了三下。
　　“轻轻敲醒沉睡的残灵
　　慢慢现出你的灵形。”

　　易言闭着眼睛，哼唱出一段歌曲，随着歌声响起，房间里的灯光，开始微微闪烁。
　　等到歌声结束，他睁开双眼，眼前的视野，已经变得完全不同，显得有些昏暗。
　　同时，棺材中的尸体表面，升起一层灰色的雾气。
　　待到雾气将尸体完全笼罩，人形雾气直接脱离尸体，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慢慢飘到了易言的面前。
　　“王家福——”
　　易言轻轻开口，人形雾气一阵晃动。
　　然后迅速收缩，化作一道透明的虚影。
　　容貌正是棺材里躺着的那具尸体。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
　　易言对面前的虚影道道说道。
　　虚影再次晃动了几下，身上溢出丝丝黑气。
　　“我还想见家人最后一面。”
　　略微低沉空洞的声音，在易言的耳边响起。
　　后者盯着虚影身上的黑气，缓缓点头。
　　“三天后，我会来接你。”
　　易言缓缓开口，随即转身拿起画笔，轻轻点在虚影的眉心。
　　虚影直接化作雾气，缩进画笔中。
　　接着，易言快步来到画架前，一笔点在画板上，画像的眉心处。
　　原本还差一丝神韵的眼睛，顿时神采奕奕，宛若真人。

　　看着灵动的画像，易言轻轻点头，将画板上的画像取下，放进画筒中。
　　然后收拾好所有的工具，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早已有一人在门外等候。
　　易言将画筒直接递给了对方，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外走去。

　　这里是易顺来殡葬服务有限公司，T市城中区殡仪馆。
　　易言正是这家公司的兼职遗像师。
　　由于现代打印技术先进，已经很少有人单独找遗像师画遗像了。
　　所以易言只能通过殡葬一条龙的套餐服务，为死者画像。
　　之所以不放弃这个职业，是因为，遗像师是易言家族传承的职业，有着悠久的历史。
　　同时，也是因为，易言还是一名寄灵者。
　　所谓的寄灵者，就是将灵引渡到冥界之门的人。
　　而所谓的灵，则是人死后，留下的精神体残留。

　　当然，这并不是鬼。
　　人们常说的鬼，只不过是生人的精神，受到灵的干扰后，产生的幻觉。
　　而能够影响生人的灵，往往都是生前心愿未见，死后产生了执念的灵。
　　寄灵者的作用，就是消除执念，引渡灵进入冥界之门。
　　寄灵者的能力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感应灵的存在。
　　易言便是其中之一。
　　而他的家族，传承已久。
　　早已琢磨出能力的使用方法。
　　正是易言所传承的这个职业，遗像师。
　　通过画像寄托灵，完成灵的执念，从而引渡灵。
　　就在这时，易言衣服里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易天成（二叔）”。
　　“喂，小言。”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中年声音。

　　“嗯，说事。”
　　易言淡淡地说道。
　　对方似乎对易言的态度习以为常，继续说道。
　　“来一趟总部。”
　　“好！”
　　易言应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朝着殡仪馆大门口走去。

　　长期与灵打交道，使得易言的性格有些孤僻，行为举止有些特立独行。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庄园前。
　　付过钱后，司机对易言说了句“节哀”，便扬长而去。
　　好在，易言都习惯了，也不在意。
　　这座庄园，正是易言二叔说的总部。
　　“易顺来殡葬服务有限公司”总部。
　　没错，易顺来殡葬服务有限公司，其实是易言家族的产业，为的就是更好地给寄灵者提供条件。
　　至于为什么要如此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庄园大门十分复古，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其上是三个大字。
　　“易顺来”。
　　轻车熟路地走进大门，易言进到了大厅。
　　前台一名身穿黑色旗袍的女子，看到易言进来，赶忙拨通了电话。
　　“易总，易大师到了。”
　　等到易言走到大厅的另一端的出口时，一名身穿黑色练功服的中年人，从身后追来。
　　中年大概50岁左右，眉宇之间，跟易言有几分相似。
　　正是易言的二叔，易天成。

　　“易顺来”的总经理。
　　“小言来啦。”
　　易天城微笑着拍了拍易言的肩膀。
　　“嗯。”
　　后者转身，眉头微皱，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易天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跟在其身后。
　　他倒是忘了，这个侄儿不喜欢别人碰他。
　　不过，他也不怪易言。
　　毕竟，易言的情况，比较特殊。
　　一边朝礼堂方向走去，易天成一边开口。
　　“今天送来的，刚放进礼堂，警报就响了。”
　　“什么死因。”
　　易言头也不回地问道。
　　“猝死。”
　　“嗯，报告给我。”

　　听到易天城的话，易言停下脚步，伸出右手。
　　一份死亡报告被易天成递给了他。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了礼堂的门口。
　　礼堂，正是用来举行告别仪式的地方。

　　易言简单浏览了一遍，递还给易天成，转身推开了礼堂的大门。
　　“等我出来。”
　　留下一句话，他走进礼堂，缓缓关上了大门。
　　礼堂很大，差不多有一千平左右，完全可以举行上千人的告别仪式。
　　布置十分简单，最里面的平台上，两排花圈整齐摆放，中间是一口棺材，棺材朝里的那头，摆着死者的遗像。

　　此时的礼堂除了易言，空无一人。
　　走到棺材前，易言先是朝着棺材鞠躬行礼，以示尊重。
　　然后才缓步走到棺材旁，看向棺材里的死者。
　　里面是个青年，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全套的寿衣，妆容已经被处理过。

　　“刘理，28岁，H市人，今日早上9点40，被发现猝死在出租房，死亡时间凌晨2：15……”
　　将死者的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易言拿出作画的工具，开始给死者画起了遗像。
　　大概二十分钟后，遗像便画好了，跟之前一样，眼睛没有神韵。
　　接着，易言伸出右手，在死者的额头轻轻敲了三下。

　　轻轻敲醒沉睡的残灵
　　慢慢现出你的灵形
　　熟悉的歌声在空荡的礼堂回荡，显得有些瘆人。
　　易言睁开双眼，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棺材中升起一层灰白色的雾气，接着雾气覆盖尸体，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然后缓缓飘到易言的面前，形成了一道透明的身影，跟棺材里躺着的刘理，长得一模一样。

　　“刘理——”
　　易言轻轻喊了一声，虚影晃荡了两下，似乎回神。
　　“这…这是哪里？”
　　有些茫然地环顾一周，刘理的虚影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是你的告别仪式。”
　　易言开口。

　　“这是哪里？”
　　刘理再次发声。
　　易言没有回答，而是皱起眉头。
　　这刘理的灵有点傻，感觉还没彻底苏醒的样子。
　　“加藤惠——”
　　易言开口，叫出一个名字。
　　刘理虚影又晃动了两下，清晰了几分。
　　“阿尔托莉雅——”
　　又叫了一个名字。
　　虚影再次晃荡，这次晃得更厉害了一些，清晰度更高了。
　　虚影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低下头看了看棺材里的尸体。
　　“那…那是我？我…我死了？”
　　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刘理的灵彻底苏醒过来。
　　“没错，你已经死了，我是你的引路人，送你最后一程，该上路了。”
　　易言适时开口，打断了刘理灵的思考，避免他陷入死亡循环。

　　一旦灵苏醒，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死亡经历，然后反复重复这个过程，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循环。
　　“引路人？意思是我现在变成了鬼魂，你是地府派来抓我去投胎的？”
　　易言：……

　　“你姑且这么认为吧。”
　　易言有些无语，也懒得解释什么，习惯了。
　　“我不可以死…我死了，我的老婆们怎么办？”
　　刘理灵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变得有些暴躁。
　　身上开始散发出黑气，黑气十分浓郁，几乎瞬间占据虚影的一半身躯。

　　这是灵产生的执念。
　　易言没想到这么直接，一上来就这么猛。
　　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画笔，上前一步，一笔点向刘理灵的眉心。
　　结果，一股阻力将笔尖挡住，使得画笔无法触碰到刘理灵的眉心。

　　没想到，居然已经形成了自我保护意识。
　　易言不敢耽搁，左手抓起画板，狠狠地拍向面前一半黑，一半透明的灵。
　　同时，口中喊道：
　　“冷静一点，我可以帮你。”
　　易言的声音透着一股安抚之力，刘理的灵明显顿了一下。
　　阻力一滞，易言的笔成功点在了灵的眉心。

　　刘理的灵仿佛被定身一般，一下子静止不动。
　　同时，画板直接拍在他的脑袋上，将其拍散，吸入笔中。
　　接着，易言将笔点在遗像的眉心。
　　两眼无神的遗像，一下子变得灵动起来。
　　“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画像上传来刘理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易言手中的画笔一引，一根透明的丝线被拉了出来。
　　手持画笔，临空作画，很快便将刘理的灵给凭空画了出来。
　　这次，是已经恢复了透明状的灵。
　　“当然，我既然是你的引路人，自然会让你走得毫无遗憾。”
　　易言收起画笔，看着眼前的灵，缓缓点头。
　　“现在说一下，你的老婆们，都有谁？”
　　“有加藤惠，阿尔托莉雅，狂三……”
　　刘理灵开始说出一些名字。
　　“那她们都在哪里？”
　　“我出租房里有一个展示柜，是专门用来放她们的。”
　　“你说的这些，不会都是手办模型吧？”
　　“不，她们是我的老婆。”
　　易言没再说话，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手持画板，朝刘理灵一拍，后者便被拍没了。
　　很显然，再次被拍进了遗像中。
　　处理完眼前的问题，易言将遗像放在棺材里，转身朝着礼堂外走去。
　　易天成此时依然守在门口，看到易言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言，怎么样了？”
　　“基本确定，他的遗物在哪里？”
　　易言淡淡开口。
　　“已经搬到了公司的储存室，等着死者的家属来认领。”
　　易天城闻言，开口答道。

　　“嗯，带我过去，有需要的东西。”
　　易言点点头，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
　　“家属？报告上不是写的孤儿吗？福利院的？”
　　听到易言的疑惑，易天成哭笑不得地说道：
　　“是死者之前来T市的时候，跟家里闹别扭，断绝关系，然后就在个人履历上写的孤儿。
　　这边公丨安丨局死亡人口归档，才联系到家属的。”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90后，都在想些什么。”
　　易天成笑着摇摇头，却见易言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顿时有些尴尬地摆摆手。
　　“小言啊，我可没说你啊，你不一样。”
　　“知道了，先找到东西吧。”
　　易言没有接话，而是催促易天成带路。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储存室。
　　储存室不大，也就两百平左右。
　　刘理的东西都被放在进门左手的角落。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玻璃展示柜。
　　里面摆着各种手办模型。
　　其中一层，就是刘理提到的“老婆们”。
　　“没错，就这个了。”
　　易言点点头，打开了展示柜的门，将里面的“刘理老婆”，一个个地拿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执念？”
　　易天成有些无语地问道。
　　易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找了个袋子，将手办一一装了起来。
　　当两人走出储物室时，正好碰到一个工作人员引着一对中年夫妇走来。
　　“易总，这两人是刘理的家属，前来认领遗物的。”
　　听到工作人员的话，易言眼神微动。
　　半小时后，易言再次回到礼堂。
　　将口袋里的手办，一一放进棺材中。
　　然后再次将刘理的灵画了出来。
　　“你的老婆们，我都给你带来了。”

　　易言指了指棺材里的手办。
　　刘理灵闻言，急忙看向棺材。
　　只见自己最爱的几个手办，正躺在自己的遗体旁边。
　　“对，就是她们，这下，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刘理灵的身躯，散发出淡淡白光，开始慢慢地变淡，一点点地消散。
　　在他的身后，一道古铜色的门户出现，其上雕刻着各种图案，有人形，飞禽走兽，各种植物……
　　冥界之门开启。
　　眼见刘理灵就要彻底消散，融入冥界之门中。
　　突然，画面仿佛停顿倒放。
　　刘理的灵再次恢复，并且不停晃动，朝着黑色转变。

　　见到这一幕的易言丝毫不慌，似乎早有预料。
　　果断地掏出手机，点开了视频，送到刘理灵的眼前。
　　视频中出现的，正是之前在储物室门口碰到的中年夫妇。
　　“小理——”
　　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呼唤，刘理灵立马停止了晃动，静静地看着屏幕。
　　“小理，爸爸妈妈来看你了。”
　　视频中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声音透着悲伤。

　　“爸…妈…”
　　刘理的灵有些迟钝地说出两个字，紧接着，晃动得更加厉害。
　　身上的黑色更加浓郁且深沉。
　　这对夫妇，也就是刘理的父母，给刘理带来的不仅仅是执念，更有怨念。
　　对此，易言早有准备。
　　只见他手中画笔转动，无数的丝线从遗像中拉出，瞬间缠绕而上，将刘理即将暴走的灵，紧紧束缚。
　　刘理灵剧烈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但是这些丝线与他息息相关，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得。

　　“小理，爸爸错了，对不起。”
　　这时，视频中的刘父突然双手合十，直接趴在了茶几之上。
　　身躯不住地颤抖，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哭。
　　而原本挣扎不已的刘理灵，居然一下子平静下来。
　　紧接着，身躯上的黑色，全都朝着身上的透明丝线涌入。
　　丝线瞬间变成黑色。
　　易言见状，长长呼出一口气。

　　手中画笔再次转动。
　　连接丝线的笔尖产生一股吸力，将黑色丝线通通吸了进去。
　　原本红色的画笔，直接变成黑色。
　　而刘理的灵已经恢复了透明，不再暴躁。

　　“爸——”
　　这一次，这一声“爸”，所流露出的情绪，不再是怨气，而是委屈，悔恨。
　　刘理灵想要触碰屏幕，但是却直接穿过。
　　灵尽管存在于现实，却属于另一个纬度，根本无法触碰现实的东西。
　　他很着急，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易言。
　　“哎——”
　　易言轻叹一声。
　　手中黑色的画笔，直接点在刘理灵的右手上。
　　一瞬间，透明的右手一片漆黑，并且开始膨胀。
　　刘理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手机给你，就一下。”
　　易言低喝一声，整个人汗如雨下。
　　刘理灵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平静下来。
　　尽管表情依然可怕，但是不再发出暴躁的吼声。
　　漆黑变形的右手，颤抖着捏起手机，轻轻抚摸着屏幕上的两人。
　　他想要哭，想要流泪，却什么也没有。
　　灵，很纯粹。
　　“收——”
　　易言一声大喝，手中画笔狂闪。
　　刘理灵右手上的黑色开始化作黑线，被吸入画笔中。

　　这一次，黑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扭曲挣扎。
　　不过，最终还是挣脱不了画笔的吸力，乖乖被吸干。
　　“谢谢——”
　　就在易言大口喘气的时候，一旁的刘理灵突然开口。
　　同时，身上再次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慢慢消散。
　　在其身后，古铜色的冥界之门，再次出现。

　　其上，人形图案开始亮起。
　　等到刘理灵彻底消散，冥界之门上的人形图案已是彻底亮起。
　　一道光球激射而出，朝着易言而来。
　　易言赶忙抓住画笔，挡在身前。
　　画笔第一时间被罩住，其上的黑色迅速消散，下次变回红色。
　　光束透过画笔，照在易言的眉心。

　　其双眼瞳孔中，瞬间出现一朵莲花虚影。
　　其中已经有5片变得清晰，其他的还是轮廓。
　　光束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才彻底消散。
　　随着光束消失，易言瞳孔中的莲花隐去，冥界之门消失在了礼堂之中。
　　总算完成了引渡。
　　易言嘴角微翘，将遗像从画板上拆下，放入画筒中。
　　然后收拾好工具，朝着礼堂外走去。
　　在那里，还有焦急等待的刘理父母，等着送儿子最后一程。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当易言得知刘理的父母到来时，就已经想到了后续的情况。

　　准确地说是，在得知刘理不是孤儿时，他就知道。
　　所谓的“老婆们”，只不过是刘理表面的执念而已。
　　为的是掩盖内心深处，真正的执念。
　　果不其然，随着与刘理父母的交流，易言总算是找到了真正的执念所在。

　　跟大多数少年经历一样。
　　叛逆期的刘理，跟父母之间产生了对抗情绪。
　　父母不想让他做的，他偏要去做。
　　而刘父则是一个强硬之人，自然动不动就打刘理。
　　而且从来不会去管前因后果。
　　哪怕是他错怪了刘理，也不会道歉，反而会更加严厉。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而刘理的执念正是来自于高二时期。
　　叛逆期的刘理，因为打架，被叫家长。
　　刘父非常生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他，并且让他写了保证书。
　　后来，学校将事情调查清楚，告诉刘父，说错不在刘理，他只是被动还手。
　　然而刘父却不以为然，指着刘理说：“我打你是希望你能长记性，无则加勉。”
　　至此，刘理变得沉默寡言，对于自己的父亲也是越发地深恶痛绝。
　　然而他越是这样，刘父反而对他更严厉。
　　这就更加加深了刘理某个决定。
　　于是，在考上T市大学后，刘理留下一封断绝关系的信，彻底消失。
　　刘父本就是强硬的性格，儿子断绝关系，那还得了。
　　勒令刘理的母亲不准找刘理，他还不信，刘理生活不下去的时候，还不给他打电话。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接近十年。
　　刘父也一开始的倔强，要强。
　　到后来的悔恨，期盼。
　　他不止一次想要对刘理说一声对不起。

　　他甚至写满了，整整一本笔记本的“对不起”。
　　原本，他已经想好，今年过年就来T市找刘理，挽回这段父子情。
　　谁成想，一通签收遗物，认领遗体的电话，破碎了他的幻想。
　　听完讲述的易言，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刘理真正的执念。
　　父亲的一句道歉，父母的重新认可。
　　于是，他以制成视频烧给刘理为由，为刘理父母录制了那段视频。

　　这才有了之后礼堂里，视频化解执念怨气，引渡刘理灵进入冥界之门的一幕。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干干净净来，明明白白走。
　　纵然有数不尽的委屈和怨恨。

　　所求，不过是一句迟来的道歉。
　　“对不起”！
　　易言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合上笔记本，看着封面上的那座门户，陷入沉思。
　　15年前，易家老宅。
　　那天，下着大雨，天很暗。
　　易家老宅灯火通明。
　　各个分支的家主，都从各地赶了回来。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白家人，易家算得上名门望族。

　　所谓的白家人，是指做白事的人。
　　而易家，是罕见的全族白家人。
　　哪怕是分支，分出去后，也没有换行当。
　　此时的易家祖祠，各分支的家主均身穿白事服，齐齐跪在祖祠中。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群同样白事服的十岁孩童。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摆着一座灵堂，正中放着一口黑棺。
　　棺材里面躺着一名三十七八的男子。
　　穿的不是传统的寿衣，而是一套特质的礼服。

　　这名男子，并不是易家什么长辈。
　　相反，跪着的众多家主，都是他的叔父辈，甚至还有他的父亲。
　　然而，男子的身份却十分特殊。
　　他是易家这一代的寄灵者。
　　正值壮年，却意外身亡。
　　“拜——”
　　位于众人中间的那名老者，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