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官

作者: 欧阳升

  “臭小子,你有种就别回来!”一个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再和一个已经跑出去的年轻人生气。
  那年轻人身体矫健,反应迅速,躲过老人执来的茶杯,老人见这一下没有砸中,便又要操起桌案上的花瓶。
  “爹那是汉代的古董。”那年轻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已经让他气糊涂的老爹说道。
  老人一听,立刻看向那手中的花瓶,他满头的瀑布汗,这可是他的宝贝啊。他又十分小心的把那古董放回去,然后刚要再飞一个茶杯这时,却看不到人影了。
  “老爷,您息怒,息怒。”身旁的美少丨妇丨,关切的说道。
  “逆子!逆子啊!”老人捶胸顿足。

  那人比兔子跑得还快,转眼间已经跑出了府苑。要问他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的老子气成那个样子。
  因为是家里逼婚,而他还不想早早的继承家族的传宗接代的使命,他还有自己的追求。怎么会让家庭的枷锁绊住了自己。
  时为咸平之治后,景德元年,他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在旁人的眼里实属大逆不道。
  他便成了这样的人。他就是沈家“不着调”的公子——沈谭。
  “公子?公子等等我。”追上来的是他的一个小书童。
  “你来作甚?”他有些嫌恶的说道,这个小书童是老爷子安排他身边的眼线。
  “我和公子走,也是为了照顾一下公子的起居,一起也有一个照应的。”小书童说道。
  “也是,也是。”他点头称是。

  可他们没走几步,他便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惊呼一声,把身边的小书童吓了一跳。
  “我忘记带包裹了,那可是我们全部的盘缠。”他较为懊恼的说道。
  “那,那怎么办?”小书童挠着头说道。
  “你能不能帮我取来,我放在…”
  几句话之后,小书童是千般不愿意的离开了。沈谭看着他的背后,嘴角上扬一抹坏坏的笑容便爬上了脸。
  “傻孩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用真金白银的,不是有银票吗?”
  他没有半点迟疑的便离开了是非地,怀里还喘着三百两的银票,大通银号全国可以兑换,这些钱可不是沈家老爷子的,实属是沈谭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而且还有几百两,让他给了一些穷人了。
  要问他是怎么挣来这么多银子?他是靠给人判案破案,给的酬劳,这个就是他的爱好,并一直乐此不疲。
  这回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离自己住的城有几百里的偏远山区,那里叫泰安县。
  泰安县可不是如它的名字那么的安逸。那里发生了一件非常离奇而又诡异的事情。
  邦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隔壁街上的更声已经连续敲了四次,陈老汉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停下车费力地了喘了口气。
  “已经四更天了啊——”他嘟囔了一句,努力压住背后板车的双辕,嘴里喷出的热气在深秋夜半的月光中,被呵成一片惨白的薄雾。

  吱—扭—!
  蓦然,一声尖细的门枢转动声响起,在他身后不远处,尽管这声音并不大,但陈老汉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不过转念想到今天的日子,他就明白过来,应该有人同他的想法一样,打算早起去集市上占个好位置。
  于是他并未多想,吃力地拉起小车,车上的各种菜货堆得比他人头还要高,又重新起步。在满月拉长到变形的影子中继续吱吱嘎嘎地向前行去。
  然而才走了三十多步,他便颤抖着身子再次停了下来,双眼带着莫大的恐惧,死死地盯在右前方的青石路上。
  清冷的月光下,两道狭长的影子在他脚下一左一右延伸出去。左边的仿佛一座山包的影子是拉车的自己,右边那道……右边那道却是个什么东西?
  “城…隍…娶……”
  无声的恐惧紧紧攥住了他的心口,他想叫出来,然而不仅手脚四肢,就连他的牙齿此刻都一块儿颤抖了起来。本欲脱口而出的那几个字就仿佛烧炭搬卡在了喉咙里,与他那因为惊吓而发出的牙齿碰撞声,混合成了不明意义的音节。
  寒风乍起,似乎有云遮挡了月亮。那道影子在明暗不定的冷光中微微晃了晃,尽头的模样反倒更清晰了些。
  那是一顶凤冠,一顶垂下无数流苏的头冠!
  “咕咕——”
  或许是寒风让人恢复了少许的理智,陈老汉努力抑制住再看一眼的冲动,喉头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唾沫,猛地将车辕向右打出,自己放开车子猫着腰俯身向前一滚。
  失去控制的车子兀自向右横去,车上各种菜蔬连带所有的器具,顿时顺着巨大的惯性倾洒飞出,寂静的街道上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连绵不绝……

  他车斗上那一盒墨汁被打翻在地,瞬间把地面染成了墨色。
  “汪汪…”
  这巨大的嘈杂声引起了街道两旁的狗吠叫起来,伴随着愤怒的喝骂几家店铺的门板终于有了响动。
  然而这难得的喧闹,却不能让陈老汉感到一丝的安全。
  “救命啊,城隍娶妻——城隍娶妻了——”

  这一瞬间陈老汉恢复了年轻时的气力和勇气,他从地上翻身爬起,一边向前跑着一边破开喉咙大声哭嚎起来。
  但是随着“城隍娶妻”这四个字出口,仿佛定身符一般,原本已经要打开的门板再次落位,吠叫的家犬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哀嚎,也再次陷入了沉寂。月光流转,就连渐起的风声竟然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转眼间,整条街再没了一丝声息……除了那杂乱、奔逃的脚步声!
  “救命……救命!”
  陈老汉无助而绝望地呼号着,他的呼救声,在寒风中,渐渐的消弭。他在逃着,但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能逃得多快。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地掉头向右看去。
  一道影子,头顶凤冠,无数流苏垂下,在月光中影影绰绰,就那样静静地映照在他身旁……
  戴着凤冠的女人的脸色苍白,像纸人一般。陈老汉失声,声音无法从他那喉咙里发出来,女人从他的身边经过,陈老汉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还能听到那女人嘴中唱诵的低吟曲调,是那么的诡异和凄凉。
  “有女出嫁兮,魂命归西……”
  他只是感觉头一阵的昏眩,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了,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女人飘向了水井那里。
  泰安县迎来了一个大集市,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的纷纷聚集而来。小贩们的叫卖声,询价声、讨价还价声……熙熙攘攘的乱作了一团,倒是成了这里的主要旋律。这便有清明上河图一番的景象。只是一个缩小版的。
  人群中一公子,长衫似雪,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象牙白发簪束着,再一看这少年的脸庞,皮肤竟也白皙如雪。还有就是他那双清澈的明眸,好似能洞悉天下之事。他手拿折扇,风度翩翩。虽然书生气质,却又不失一种灵动的睿智,那就是沈谭。昨日他才来到了这个小城中。
  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却犹如鹤立鸡群,一眼便能识得他的不凡。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声尖叫,引来了周围不少路人的关注。沈谭也在其中。
  他看到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发丝干净利落的梳在了脑后,衣衫整洁而平整。只是脸上显出了一种焦急的神态。
  “我的钱,我的钱,找不到了。”老人翻遍了身上所有能放钱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你好好找一找,看看是不是还在身上。”身边有好心人提醒。

  “没有了,没有了。我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从三里外的地方赶过来,就是想要买药。给我家的老头子,怎么让我给弄丢了呢?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不是要我老婆子的命了吗?”说着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忙不跌的用手帕去掩面拭泪。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的同情。
  “哎,我们都是穷人,这老大娘,不容易啊。大娘您别哭了,我这里有五文钱,虽然不多,但也不急的用,你先拿着,买药救人吧。”
  身旁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先是慷慨的拿出了五分钱,随后就有人纷纷开始塞给大娘钱。
  “大娘,你看病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有二十两,你看够不够?”
  人群中一个青色衣服的公子,拿出了一锭白银。那老人看到之后,眼中显出了惊讶的神情。她连忙伸手去接,突然,有一道白色的影子,轻轻一挥挡住了老人的手。他们二人这才看到那是一把白色的折扇,青色流苏上挂一刻墨绿的玉珠,那扇子看着就不凡。
  “慢着!”二人都迷茫的看着身边站定的这位白衣翩翩公子。
  “大娘,这三里路,对您来说很远啊,丑时您就得从家走了吧?”沈谭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却是自信满满。

  “啊,是啊。”那个老妇人眼神躲闪,惴惴的样子。
  “那真是不易啊,您衣着整洁,发髻齐整,而且鞋没有半块泥污,这又是作何解释?”
  “我,我根本不是今天来的,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县城里了。谁说是昨天不可以过来了。”老太太的眼珠又迅速的转动了,又把话给改了,她倒显得理直气壮。
  众人也觉得这很符合逻辑,都纷纷的扭过头来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白衣公子。只见沈谭一点都不慌张,似乎已经料到她会如此说。

  “是吗,这泰安县有一个高档的客栈,叫锦祥楼,老人家可是从那里住宿出来的?”
  “你,你胡说!我哪有钱住得起一宿10两银子的客栈啊?”说着她便捂上了嘴,自觉已经说漏了。
  “是吗,大娘不是本县城的,却知道这个锦祥楼,就连具体的一晚多少银两,都了解,没想到这个客栈还这么有名气啊。”沈谭的话语中含着讽刺的味道。
  周围的人也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刚才第一个给钱的男子,这时低着头,就要偷偷的挤出人群,却不料被青衣公子一下子抓住了肩头,这一发力,那粗布男子,嘴中发出了惨叫。
  那老太太也欲要逃,同样被周围的人抓住了,大家原本是同情的样子,现在也变得气愤不已,对这种江湖骗子非常的痛恨。

  原来这个老妇人是一个骗子,她的同伙就是第一个动员大家给募捐的男子。这一对一唱一和的,不知行骗了多少人。
  周围的群众,把这两个人扭送到了官府,这倒不必细说。
  青衣公子,拿回了自己被骗的钱,也是为了报答沈谭,便要请他去吃酒。
  两人约在了酒楼,谈天熟络之后,白衣公子,自报家门,他名叫沈谭。青衣公子,叫宋子怀。两人倒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都是外乡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却因这件事偶遇了,这就是机缘。
  “沈兄,我有一事不明?当时你是怎么一眼便看出了那个老妇人去过锦祥楼的?”
  “就是她擦眼泪的手帕啊?”
  “那帕子上有什么玄机?”宋子怀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

  “帕子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它上面沾着一片龙涎青的茶叶沫和帕子上的味道。这龙涎青可是被锦祥楼统一配货了,听说那种茶叶在别的地方没有销售。”
  “哦,原来如此。沈兄好眼力,好推理啊,佩服,佩服!”宋子怀很敬佩的说道。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倒是宋兄这体魄,敢问宋兄是不是有功夫?”沈谭连忙把话头引到了对方的身上。
  “年幼时,身体弱,就让家父逼去习武。”
  “宋兄师承何处?”
  “我师父是一个游历的僧人。”

  “哦,一看就是高人所授。”
  “嗯,师父确实是一个高人,可惜我天资愚钝,连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未及,惭愧、惭愧啊!”
  “谦虚!”
  “哪里!听沈兄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怎么会来这……”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楼下的街道上的人群中就传出来了吵闹的杂音。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楼下,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汉,他横冲直撞的,竟打翻了几家的菜摊和百货,引得周围的商家和行人的不满。

  而那个老汉,却不管周围人对他有什么看法,还是我行我素,根本什么都不管不顾。他疯狂的手舞足蹈,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
  “城隍娶妻,城隍娶妻……”呜呜泱泱的,只听到这些。
  沈谭正端着酒杯的手,立刻放了下来,他停止了一切动作,朝楼下看去。
  “什么叫,城隍娶妻?”
  宋子怀疑惑的问向了沈谭,但是沈谭没有注意他的问话,只是皱着眉头往下看。沈谭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老汉的身上。
  “这个人怕是疯了吧?”在另一桌上的两个人也转过头,也朝下看着热闹。
  “是的,昨天他碰上了城隍娶妻了,他现在还没死都是命大了。”
  “啊?你怎么知道?”那人吃惊的问道。
  “昨天,他就在我住的那条东街古井巷子,出了事。”他像吊人胃口一样,停顿了下来。
  “是吗,快讲讲什么事?”对方真的上套了,不仅是他,连沈谭也竖起耳朵开始听起来。
  “昨晚,我起夜上茅房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唢呐锣鼓的声音,那是四更天,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呢,感觉很奇怪。于是我就悄悄的把大门开了一道缝。这一看,可了不得,外面是城隍娶妻,生人勿扰啊。我这吓得连忙把门给关上,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老汉的惨叫声,估计就是他了。也是该着这人倒霉了,冲犯了城隍爷,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是啊,是啊。好险啊。”说着两个人一同端起了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都喝到了肚子里,好像要借此压惊一般。
  “东街古井巷?”沈谭在心中默默念起这个名字。
  “宋兄,一会儿可还有其他的事情?”沈谭问的时候,宋子怀的头还望向了窗外,看着热闹,听到了有人问他立刻就把头回了过来。
  “啊,没有什么事,来这里也是游玩的。”宋子怀不经意的说道。
  “那就好,一会儿我们也过去看看热闹吧。”沈谭神秘的一笑。
  “看热闹?”宋子怀没有明白沈谭的意思。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却看沈谭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楼下。
  两人走出酒楼的时候,下面的那个老汉,还是在那疯疯癫癫的乱叫、乱挥舞着,他被一群人围着。沈谭他们向那老汉看了一眼就要往前走,那老汉冲破人群,上来就要抓住沈谭,宋子怀手疾眼快,上来就一把抓住了疯子的手。
  “鬼,鬼啊。放,放开我。他们,他们要来了。”
  沈谭只感觉身边闪出一个影子,他不自觉的回过头去,只看到那人穿着粗布长衫,袖口宽大,袖边为黑色,头上戴着一顶方桶型的帽子,名为东坡巾。虽然那帽子有些破旧,上面还打着补丁,但是他仍是倔强的戴着,一副秀才文人的打扮。相貌没来得及看清楚,就那么一转眼的时间,他便匆匆的隐没在人群之中。
  “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家?”沈谭没有过多的理会,他回过头来温柔的安慰这个老人。
  老汉一个劲儿的摇头,他奋力的甩开了宋子怀的手,一下子就跑走了。沈谭看了看那老人远去的背影发呆。

  “那老人认识你?”宋子怀看到刚才的情形,立刻不解的问道。
  “不认识,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沈谭仍是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
  “啊?那他兴许是真的疯了。”宋子怀不经意的回复道。
  沈谭没有发表意见,他感觉事情不是那么单纯的,那个疯老头,刚才是他真的要抓自己吗?
  两人一起来到了古井巷,这里相对大集的热闹,却冷清了很多。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和集市的热闹场面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们走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那辆翻倒的拉货的车,在车旁还有一块八仙桌大小的黑色污渍,把青石板染黑了一片,那应该墨汁。
  地上还横七竖八凌乱的放置滚落的商品。一般好一些的小百货已经被人捡走了,剩下的东西都已经让人踩烂了。
  看到这种情形,沈谭能想象到昨天那个疯癫的老人,就是推着这车子忐忑的走在这条黝黑的巷子里。但是那老人遭遇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般疯癫的,难道真的是城隍娶妻?沈谭猜测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个男人,好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双眼半眯着,伸着懒腰,懒洋洋的从门里出来,他手里拎着空木桶要去井边打水。男人走到了井边,把空桶扔到了井中。木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却不似往日拍击井水的声音。他疑惑那睡眼这才睁开,定睛往井中看去。
  沈谭他们还在这里观察,就在这时,听井边传出了一道男人杀猪般的尖叫声。
  沈谭和宋子怀立刻就警觉了起来,他们朝那道惊叫声,望了过去。两人的目光落在了那里,他们看到一个三尺高的大汉双手撑在地上,胆战心惊的望着那口井,好像那口井里会爬出什么恐怖的东西来。
  沈谭他们都意识到了,那口井里可能有什么问题,便急急忙忙的赶过去。探头一看,竟把两个人也吓得一怔。那井水中有异物飘在了上面,好像是一个人的模样。

  “好像,好像是一个人?”宋子怀惊讶的看着那井里的异物。
  “去,叫人吧,把这个给捞出来。”
  沈谭皱着眉头,他刚才的惊讶神情稍纵即逝。宋子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沈谭独自一个人在井旁,他观察了一下井口,又看了看那边倒掉的独轮车。
  倒地的独轮车离这口井能有10丈远,沈谭发现在这井边上有一些黑色的墨迹,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和周围的青石板形成了对比,依稀能看得出来。这墨迹倒是和车子旁那块墨迹如出一辙。

  这时,宋子怀已经找来了附近的壮丁,五六个青年人。他们准备奋力的打捞井下的东西,沈谭全部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那滩黑墨上面了。打捞工作就全由宋子怀指挥。
  从这口井到那滩墨汁之间,唯一联系的就是这十丈的距离里,都有着这些模模糊糊的印记,看着这样的痕迹,倒有些像走路时印出的轨迹,但很奇怪,那样子却不像人的足迹,因为太小了。印在地上的样子,是一个半圆形状的。
  沈谭沿着这些印记一直往下追寻着,直到他来到了那滩墨汁处。他蹲下身子,第一眼看到了那团污渍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记,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那里。这个印记就是和刚才在地面上印出的影子差不多的形状,大概这个就是源头了。
  正在他观察这边的时候,那边听到了人们合力喊出号子的声音。沈谭一抬眼,看到了惊恐的一幕,这些人从水井中捞出了一具红衣女尸。捞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身体还不停地流着水,把地面都给弄湿了。身上穿的红色衣服,成了深红色。头发遮住了整张脸,都分不清哪里是脸、哪里是脑后。
  沈谭的心中一惊,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常态,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沈谭也过来查看这个刚刚从井中打捞出来的女尸。
  随着人被打捞了上来。这里开始聚集了一些人,填满了刚才还冷清的街道。沈谭小心的把女人脸上的头发给拨开。
  随着他手的拨弄,女尸的脸开始慢慢的浮现出来。宋子怀凑了过来,看到了刚才他们全力打捞上来的尸体。

  “这女子是投井的?”宋子怀看向了沈谭,不由的问道。
  沈谭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低头一边娴熟的检查,一边幽幽的说道:
  “尸体面无血色,双眼圆睁,口鼻处见到了淡红色的泡沫。观其皮肤,皱缩层鸡皮疙瘩状,应该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但这些现象,不足以说明这女人就是投井的。”
  “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一看便看出了是溺水而亡。”
  “因为,人在死后不久投尸于冷水中,亦可出现,虽非生前溺死独有的特征。”沈谭紧锁眉头,在眉心处显出了一个“川”字。
  “啊?那么沈兄的意思是说,她未必是投井自杀吗?”
  沈谭没有回答,他抓起了女尸的手,手掌很干净。沈谭掰开女尸的嘴,里面也干净,他希望看到的都没有。

  沈谭这个时候,“咦”了一声。他的视线看向了尸体的脚,那双三寸金莲上穿着的是一双绣着龙凤的红色绣花鞋。不是这双鞋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双鞋的鞋帮包括鞋底都很干净的。
  这投井的人,尸体会慢慢沉入水底,这井水难免不会有常年沉积的淤泥,如果她沉入井底的话,一定会在鞋底染上垢污,可是那一双鞋,还是很干净,几乎是不染尘埃,这就感觉有些蹊跷了。
  他又发现了这双鞋子的底部,就是那种半圆形的花纹。瞬间联想到了那墨汁上面的痕迹,鞋底的花纹确实和墨汁上面的印记一模一样。不过现在鞋底没有墨汁的污迹,这倒是好解释,这墨汁可能已经完全溶解在水中了。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个问题。从尸体上观察她不像在这里溺水,那么就是在她跳井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是死人又怎么会自己走到了井里,而且还能唱着歌?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根本也不符合逻辑。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又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太切合实际的另一种超自然的想法。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人群的外围就开始响起了很多吵杂声音。不大的功夫,人群朝两旁分开,中间留出了一条道路,一队身穿衙役服侍的人,他们过来,强行把沈谭拉走,把尸体用草席裹住带走了。
  这会儿功夫,说是慢,他们行动起来倒是很利落,丝毫不介意尸体会不会被弄坏,证据会不会被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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