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是一种色彩吗?

作者: 大河海秋云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走进一家咖啡馆。
  这家坐落在罗素街的咖啡馆面积不大却价值不菲,会员制的消费挡住了大多数消费者,馆内人并不多,老板也不着急,他就是要给会员营造一个安静惬意的氛围。临街的门面由一块巨型的水晶玻璃切割而成,一尘不染,可以当镜子用了,为了这块玻璃,老板专门从芬兰定制空运过来,内层夹了单向膜,坐在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情景,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里面淡淡的样子。
  白天外面阳光灿烂的时候,几乎看不见里面的,很多人都会把它当成镜子,让里面的人看笑话。
  女人有些慌神的她想伸手开门,全然忘了咖啡厅的门是自动的。
  手落在空中,门悄无声息的滑开,却像在她心头上也划了一道,传来心悸般的紧张,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前天看到的照片。

  想到那些照片,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
  “不!”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呐喊:“绝不能让这些照片流出去!”
  死都不能!
  事关重大,她只告诉了她最亲密的朋友赵颍雅。
  “有个人拿了我以前的照片来勒索我,我又不能报警,怎么办?”
  女人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真的!什么照片?色色的那种?你什么时候拍的?快说快说!”
  “你先别问这些,我都烦死了,我该怎么办?”

  “那个人要多少?少的话就破财消灾呗,你现在可红了。”
  郑芷珀,当红女明星,上世纪90年代最红的几个明星之一。
  当时的媒体还是纸媒的天下,一份销售量百万的报纸就能轻易毁掉一个明星。花钱买负面照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狗仔拍到有价值的照片通常也会私下交易,不会错过发横财的机会。不然谁愿意贪早摸黑的当狗仔?
  赵颍雅以为就这么回事。
  郑芷珀不想报警,也不能报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商量后决定让郑芷珀带一个保镖同行,其他保镖随时待命,必要是要用武力解决也在所不惜,而赵颍雅先一步到约定的地方,拍下整个过程,如果需要将来还能作为证据。
  一顶黑色圆点盖帽,一双超大墨镜和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是郑芷珀的气质还是让她马上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诶,诶,你看,那个人像不像郑芷珀?”
  “嗯,有点像耶!听说她喜欢来这家咖啡馆,是真的!是真的!我好幸福可以看到她本人!”
  有的影迷双眼冒光,用鼻子就能肯定眼前的女人就是最近拿下最佳女主角的郑芷珀。
  “她是来喝咖啡的?啊,她和人约会。啊!那人看上去很挫耶!是谁啊?我的女神啊!”
  “那是谁啊?!穿得太土了吧!”
  “土老帽也敢和我们的女神说活!”

  “他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非会员不接待的嘛!”
  咖啡厅里因为郑芷珀的到来响起一片低沉的嗡嗡声,郑芷珀并不在意,这里的消费者有一定素质,她来过多次都没有碰到被骚扰的情况。她一进咖啡厅就看见了一个男子在跟她招手。
  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然就定了,不管怎样,她今天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真是老土到掉渣!”郑芷珀心里想着,走近了桌子。
  “坐。”男子指了指身前的椅子,语气从容的说。他同样带着口罩黑镜帽子,看不出任何特征。
  只有声音听起来有点稚嫩的感觉。
  莫非对方是个小孩?郑芷珀内心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又觉得这样猜测实在太滑稽。
  她是演员,自己就可以变声,想临时改个声音并不难。
  “他是故意的。如果真是个小孩,那更好办。”郑芷珀边想边坐了下去。
  “你想怎样?”她故作镇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别以为可以勒索我!我不会怕你这种人的。”

  “你没报警,很好。”男子轻松的说:“我帮你点了摩卡,听说你比较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谢,”郑芷珀的职业习惯使得她再公共场合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男子打开公文箱,除了几份文件,还有个黑色的仪器。他拿出文件,从中抽出一张放大了的照片,只有局部的皮肤,递给郑芷珀。“为了表示诚意,之前发给你的照片都是PS过的,这张呢,很有意思,你看,妊娠纹是很难消除的。你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郑芷珀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羞愤,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想要多少?”
  “很好,你明白就好说了。”男子停了一下,仔细的端详起郑芷珀来,“你把墨镜摘了。”

  “干什么?”
  “不要这么凶嘛,我还是第一次和大明星喝咖啡呢,不见见真容岂不是对不起这杯咖啡?”男子用期待的语气说:“这都不给面子啊!真是可惜。”
  郑芷珀一愣,心想,难不成还要用美人计?
  她摘下眼镜,侧头一想,把口罩也脱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样可以吗?”
  男子明显呆了,这下轮到他有点不知所措,郑芷珀的美貌的确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思维,他感到脑袋当机。
  “你还真是漂亮!我认输了,你带回去吧。”

  “是吗,谢谢啰,你不是要和我谈条件吗?”
  男子本来有点迷离的眼神清澈起来,盯着郑芷珀的脸,吸了一口气,直达丹田,把心头的火热压了下去。
  靠!红颜祸水!
  “好,你这么给面子,我也就直说了。”男子拿出一份合同交给郑芷珀,“我有个信息安全公司,专门给像你这样的贵人保护重要信息的。当然收费也不便宜,不过对与郑小姐你这样的身家来说,相信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什么!每月25万!二十年!每年提升10%!你太过分了!”郑芷珀脸上大变,这是要榨干她!
  虽然她的片酬不低,但是扣除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的费用,日常开销,豪宅贷款,也没剩余多少。如果按照这个合同,她得节约用度了。
  “郑小姐,我们做信息安全的,设备都是非常昂贵的。你既然要把这么多宝贵的‘照片’交给我们保管,还要保护这么长时间,这费用真不高的。我保证,信息交给我保护之后,世界上就只有这一份了。”
  “你太无耻了!”签了这份合同,郑芷珀她可就是委托他们保管信息了,被勒索还合理合法了。事实上,在江城这样的信息服务还真挺常见的。除非郑芷珀可以证明她是被迫的情况下签署的。可是,照片一直在对方手上,她不想支付也不行,岂不是一直被当成长期饭票?而且,照片随时都有泄露的危险。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可以提高价格。
  “我不可能相信你!一口价,你要多少?你得把照片给我彻底清除。”
  “呵呵,唉,可惜了你的美貌啊!就算是一口价,你又怎能保证我不会保留副本呢?你以为拿到照片之后,就可以报警抓我吗?”
  “那我更加不能相信你这份合同。”

  “你想想,我为什么要你分期付款?跟一大笔钱摆在面前相比,我宁愿冒险赌你还能红二十年?为什么不赚一大笔然后逍遥快活?这恰恰更能表达我的诚意。”男子看着郑芷珀因为生气而红彤彤的脸,可以想象摸在这张脸上是多么的富有弹性和光滑。
  郑芷珀年纪并不大,刚满26而已。证实最好的年龄之一。
  “万一哪一年你退圈了,这些照片也不重要了,对你来说又有多大威胁?我不过在堵你对演绎事业的热爱,赌你以后可以赚更多钱,我更想要一个长期投资。以后你身上发生这种事,我会比你还紧张,你说,不是好事吗?”
  男子身体向前倾了倾,“再说了,你的信息不受保护,灾难马上就降临了,还谈什么以后?”
  郑芷珀被击中要害,一想到照片被公开的情形,有种万念俱灰的即时感。身体一松,靠着椅子背上,她无力的摇摇头,陷入沉思。一丝疲惫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生怜。

  男子身体不由自主的热乎起来,这种级别的美女还真不好应付。
  郑芷珀猛地抬眼看着男子,把手深入包里,摸到对讲机,按了下去。
  男子看着郑芷珀,似乎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视线半分都离不开的样子。
  郑芷珀又按了几次,可是,门外的保镖依然没有动静。
  男子笑了,在口罩下看不到笑容,细细的笑声传到郑芷珀的耳朵里,她转瞬就明白了。
  “我只和你谈一次,如果今天不签,也就放弃了最后机会。我离开之后。每月一份,绝对不会延迟,够你看一年的。”
  郑芷珀脸上一红,低声说:“我没这么多钱。”

  “呵呵!”
  “唉,我开销很大的。”
  “呵呵!”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好吧,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就给你5分钟好了。”
  “不行,这么大的事,我需要几天时间。”

  “还有4分55秒。”
  “你不能这样!”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还有4分50秒。”
  “首付款我真的拿不出来。你给我三天时间。”
  “我知道你有一套首饰,好几年没戴了吧,把不要的首饰变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有4分30秒。”

  “你!我直接把它给你好了。”
  “不行。付款时间只有24小时。”
  郑芷珀悲愤的看着男子,脸上的血色越来越白。她不敢赌,一旦她转身离开,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可收拾。她很后悔没有让保镖一起进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赵颍雅,相隔了两三个桌子,她不知道她们两人一起动手,是不是可以把眼前的男子制服。
  可是抓住了又能怎样呢?
  私刑逼问?
  交给丨警丨察?
  想到这,她看了一眼包里的录音机,不知道是否已经把他们的对话都录了下来。
  郑芷珀回忆了两人聊天内容,男子说活的内容一直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你拿我的照片威胁我,要我签订这个信息安全合同,每月付钱保安全,你知道这可是敲诈勒索的刑事重罪。”

  “郑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不是我需要你,是你需要我,你不签这个合同,我完全没意见的。”
  男子冷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没诚意,也就不用时间考虑了。就这样,拜拜啦!”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不!”郑芷珀伸手拉着男子的袖子,脸色潮红,说道:“我签!”
  男子重新回到座位上,递上一支笔,三份合同,“都签了。”等郑芷珀签完,一起收了起来。
  “你不用给我一份吗?我怎么付钱?”
  “这是账户信息,我会按照合同上的信息给你开发票的。”男子把文件箱合上,给郑芷珀一张卡片,提醒道,“首笔必须在明天一点前到帐,每个月3号前记得付款,哪怕过了一秒钟,程序都会自动启动。嗯,你现在可以呼叫你的保镖了。”
  男子说完,提起公文箱,朝咖啡馆门口走去。
  赵颍雅看着男子离开,总有种错觉,似乎男子已经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的目光曾经扫过她的脸。
  她到之前,男子已经坐在那里。不过他一直都在一个角落里,穿着普通,又低着头,所以没有过多留意,直到他对郑芷珀招手。
  郑芷珀摇摇头,低声把刚才的情况简单的说了。
  “哼,他这是找死,只要查一查这家公司和账户,总能找到人的,到时候我们报警,加上你的录音和我的录像,他跑不了。”
  “万一他真的公开了照片,我损失更大。”郑芷珀幽幽的说道,另一个人的形象冒了出来,她心里暗恨,把他骂了个遍,可现在也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

  “他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才这么嚣张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不要怕,我找人调查一下先,你的保镖阿森不也有一些关系嘛,你把账户给我。”
  郑芷珀把卡片交给赵颍雅,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你还记得前几星期,周娜娜的疑似走光照事件吗?”
  “自然记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啊?”
  赵颍雅一激灵,张大了嘴巴,用一手捂着,否者恐怕已经叫出声来。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郑芷珀掏出手机,给她圈中的一个好姐妹打了过去,“秀秀,你是不是和娜娜熟悉。”
  “嗯,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有什么计划,我可以给你们搭线。”
  “没有啦,前阵子看到她好像有个负面 新闻,后来一直没露面,她现在好点了没?”
  “唉,你说那个疑似裸照?十有八九是那个阴阳人,把PS过的照片来刺激娜娜好让自己顺利上位的,不过,她现在没事了。你怎么关心这个?”
  “那之前就没什么征兆吗?线索啊?有没有人敲诈勒索?”

  “没有耶,那些天我一直陪着她,你还记得,有次你约我都被我推掉了。”秀秀想了一下,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可能。娜娜虽然没说,但是后来,她跟我说签了一个什么安全公司,保护信息安全。自从签了合同后,她好像也好了。”
  郑芷珀听着,心脏疯狂跳动,脑袋嗡嗡直响。
  合同!合同!
  “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恐吓你了?要不要我让娜娜介绍安全公司给你?芷珀?嗯?你还在吗?”

  郑芷珀举起手机的手颓然放下,又拿起来,低声说:“不用了,秀秀,就这样,下次再聊。拜拜。”
  “喂?喂!”
  郑芷珀把手机扔到包里,好像所有厄运都跟它有关似的。
  “果然是她,果然是他!”

  “你说什么啊?是不是吓傻了,我们先回家。再好好想办法对付这个混蛋。”
  “不,”郑芷珀拿出录音机,倒带,播放,只有嘶嘶嘶的杂音。
  郑芷珀的脸色越来越白,神情越来也严肃,要不是在公共场合,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支撑不住。
  “你能不能借我100个。”
  “芷芷,你疯了,他就是个骗子!”赵颍雅拿出摄像机,回播,画面上只有雪花点点。

  “咦,为什么会这样?”
  “阿雅,你别说了,你就当借给我,我会尽快还你的。”郑芷珀停了一下,脸色白得吓人:“这件事不能让阿丰知道,我爸妈和公公婆婆也得瞒着。我慢慢把股票放掉,也能撑一段时间。”
  她紧紧抓住赵颍雅的手,“你一定要帮我!”
  男子离开咖啡馆,转身到一个小巷,穿过一家店铺,进入商场,跟着人流快速通行,边走边换下外套,闪身进了厕所。
  在厕所里换好衣服,男子换了一顶棒球帽和一个蓝色医学口罩,没戴眼镜,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身高175左右,骨架不大,看上去甚至有点弱小,跟刚才进去时判若两人。
  陈丹嘴角微微上翘,透过郑芷珀的眼神,他知道她跑不了的。
  这些照片不仅能让她身败名裂,更能让她家庭支离破碎,她好不容易才从混乱的娱乐圈里找到一个可以嫁的人,还生了一个白胖儿子,她的今天已经太容易。
  真是因为不容易,她才需要发泄。
  讲真,她还真舍不得。
  她更不敢赌!
  陈丹重新来到咖啡馆,找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在这里总是可以看到有人对着玻璃龇牙咧嘴,观看自己的脸,这让陈丹有种病态的安全感。
  他来到时,郑芷珀和赵颍雅已经离开,连同她的保镖。
  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拿出笔记本和笔,在上面把关止白(郑芷珀)的名字划掉,写上100+25的字样。在关止白前面还有五个名字,口女女(周娜娜)赫然就在其中,不过她后面出现的文字是80+18。
  “70+80+100+100+90+100,一共540,下个月收入是,18+18+20+25+20+25,一共是126,马马虎啦。”
  陈丹合上笔记本,这个月就这样,他有些累了。
  为了今天,他准备了六年。
  他的身体只有18岁,灵魂却已经过了半个世纪的洗礼。
  时光倒流至今已有六年,他还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时光倒流之前,他一直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
  黑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每天亮4小时,其他时候都是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陈丹没几天就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每天的光明都让他倍感期待,要是没了这几个小时的光芒,他可能早就自杀了。
  为什么会被关进黑屋,陈丹早有已猜到原因。
  他这么大也就得罪了这么一个人。

  在黑屋里关了十年后,陈丹已经绝望了,不管他怎么折腾,外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当他自杀,自残的时候,才会一次次在昏迷的时候被治好。
  让他活着,备受折磨。
  有时候,墙上厚厚的玻璃后面,会有显示器亮起,只有一个短短的视频,他恨之入骨的人就会出现,说了一句话,一段歌曲中的一句,活该!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发疯似的冲上去,对着有机玻璃板又敲又打,又撞又砸,直到头破血流。
  失去知觉之前,他都会深深的愤恨和后悔。
  十年后的一天,陈丹已经学会了认命,学会了接受这间黑屋的一切,哪怕没有任何灯光,他也能够来去自如,为了不让自己发疯,他创造了几个不同的自己,时有时无的交流。
  他走到有机玻璃前,等着显示器亮起。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发泄一腔的怒火。
  与十年前相比,他的拳头更有力,也更硬。
  就在这天,他的拳头第一次打破了有机玻璃,玻璃没有飞溅,裂成了一块块,厚达5厘米的有机玻璃在这十年不停的击中中,终于碎了一地。
  陈丹感到一阵兴奋,有变化就好!
  他拿起有机玻璃碎片,砸向显示器。显示器的玻璃碎了一地,露出后面的金属骨架。
  这里的异常很快就会被发现,陈丹拼命踢打金属板,直到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脚上,膝盖,手腕上到处到时伤口,他却浑然未觉。
  金属板后面是冰冷的水泥墙。
  房屋四周都是这样的水泥墙。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棱角,不管他怎么努力都难以从墙上抠下一颗石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凸起的东西,就只有蹲坑。

  一个不锈钢的蹲坑。
  焊死在地板上。
  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冬天寒冷,只有一张毛毯,夏天炎热,偶尔淋点水下来。
  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陈丹知道,马上有毒气进来,把他迷晕,治疗好再送进来。

  一颗小石头从砸碎的有机玻璃后面掉了下来,大概是他踢显示器时震松了上方的水泥墙。
  通常水泥内部的结构没有表面的均匀一致。
  小石球掉到地上,一路翻滚,跳过前面的小片玻璃,掉入陈丹的手中。
  大量的鲜血顺着伤口疯狂的涌向小石球,小石球呈现出淡淡的红色,慢慢变成暗红色,金红色,最后变成一一个光球,越来越亮。
  亮到刺眼的光芒使迷迷糊糊的陈丹清醒了过来。
  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心头,耳边想起古老相传的死亡预告:人死的时候,平生的事迹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回播,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丹的意识仿佛被抽离出身体,又好像在飘在空中,眼前的一幕幕都在倒退。
  他看到自己在黑屋里的每个日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每一天的动作,直到十年前第一天进来的时候,才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些既不是回忆,也不是做梦,更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实实的感受,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被抓进来时那种愤恨和后悔。
  变化还没停止,时光的流逝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五年前,最后停留在了三十年前。
  陈丹以为他要死了。
  这一年,他12岁。
  时光停止了倒流,陈丹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或者回到黑屋的时候,一切都停止了。
  这一年,他刚读完小六。
  这一年,他的爸爸出了车祸去世。
  这一年,他的叔叔霸占了他爸爸的房子。

  这一年,他由于爸爸的车祸沉迷于游戏,成绩越来越差,最后上了一间职校,混了十几年,每天都在为生活忙碌。
  陈丹拍拍自己的脸,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实,又那么的真实!
  周围的东西是多么的熟悉!
  他站在排楼前面,回到这里,尘封多年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想起这些,尤其是这一年,他的生活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排楼,就是一排一排的楼房连在一起,为了节约空间,做成回字形或三字形。每一排都有上百户人家,紧紧挨在一起。楼道内到处都是挂晾的衣服,杂物,虽然很乱,每家门前倒还干净,不管怎么说,也是每个人心里的家。
  陈丹的住所在5楼,当年他爸妈花了所有积蓄且东拼西凑才买下这里的一个单元。要不是公司有补贴,他们还买不起。房间虽小,总算有瓦遮头,陈丹父母很满意,不久后就比陈丹爸爸年轻七岁的妈妈就怀孕了。
  走上楼梯,陈丹在门前蹲了下来,他在球形门把手下面点了一点油。
  没有动过。
  陈丹打开门,伸手接住门缝里的纸片,满意的笑笑。
  门后有一只小凳子,对面是个斜插式的鞋柜,陈丹坐下来换了鞋,把脏鞋放好才往里屋走去。
  房间布局很是简单,进门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浴室,前面是饭厅也是客厅,狭长型,一侧是两间卧室,朝南的一间采光还不错,中间的一间就是个小黑屋,面积小,没窗户。
  陈丹回到卧室,小间已经被打通和卧室连在一起,靠北做了一个大衣柜和书架。
  他走到书架前,打开玻璃门,在一本书后面的拉了一下,打开锁头,同时手上用力把书架往外拉,慢慢的书架从中间打开,露出一个门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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