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外人

作者: 水梅

  半夜,苏苒正迷迷糊糊地做着梦。
  一双滚烫的手轻轻一用力,便把熟睡中的她拉到了怀中。
  “嘶……”
  苏苒睡得浅,顿时惊醒过来,在这个瞬间,面前的男人已经低头找准她的唇瓣,狠狠地吻了下来。

  “等等……你……”
  她不知道今天的厉擎深是怎么了,结婚一年多,他很少回家。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两个人相敬如宾,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温度愈来愈火热。
  苏苒终于嗅到一股酒味。
  原来是喝醉了……
  这时,厉擎深埋头在她的脖颈里,重重地吮吸了一下,随即是一声轻微的呢喃:“微微……”
  微微?

  苏苒浑身甚至都颤抖了一下,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眼尾一下子坠落。
  第二天清晨,苏苒很早就醒了,她浑身酸痛,几乎无法下床。
  可她扭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男人,又看了眼他怀抱着她的姿势,没出息地鼻酸了。
  这是结婚以来,他们在床上睡觉最亲密的一晚,却是因为他把她认错了。
  微微。
  不就是那个,躺在病房里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一样的、需要她献血的女人吗?
  苏苒扶着腰下床,又忍着疼痛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最后苦涩地笑了笑。
  大概是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厉擎深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
  他揉了揉额角,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眼前一室的凌乱。
  苏苒此时穿戴整齐地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脸色微白,目光有些空茫地不知道在望向何处。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厉擎深的目光落到她脖颈上的红印以及手腕处的青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醒了?”苏苒听到动静,抬起头,嗓音平静地问道。

  “嗯。”他翻身下床,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冷淡地说:“昨晚喝醉了,我可以补偿,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他话还没说完,苏苒已经站起身,唇边带着微微的笑,目光冷静而笔直地望向他:“厉擎深,我们离婚吧。”
  “什么?”
  他以为是昨晚的事到底伤到了她,于是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嗓音已有些沉冷:“我会补偿你,别闹了。”
  总的来说,虽然是被迫娶她,但苏苒这一年多来不吵闹不作妖,让他生活过得还算舒心。

  昨天晚上,只是个意外。
  “我说,我们离婚吧。”苏苒把嘴唇都咬破了,才僵着嗓子,再度平静无波地说出这句话。
  同时,她拿起茶几上的纸笔,直直地递到了厉擎深的面前。
  “签完了就去民政局吧。”
  厉擎深沉沉地望着她,忽的掀起唇角,略有些讽刺地笑了:“呵,行,你不后悔就行。”
  工作人员开了绿灯,流程办得很快。

  苏苒拿着两本离婚证走出来的时候,是自己都没料到的平静。
  就这么结束婚姻了,好像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苏苒站在路边拦车,却看见厉擎深的车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神色有些冷岑,“微微又下病危通知书了,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微微’,‘微微’,又是这个名字!
  苏苒攥起了拳,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面无表情地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去医院的路上,厉擎深车开得飞快,足以昭示着车主心情的急切。
  直到车子停在了医院大门,她摔门下车,在抬眸对上厉霆深的那一刻,吐出了她憋了很久的四个字,“最后一次。”
  厉霆深的眉头皱起,睨着她逃似的娇小背影,就像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猫咪忽然多了爪牙, 有些意外。
  抽完血,苏苒脸色苍白地捂着胳膊。

  她贫血并且晕血,但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当初厉霆深找到她,说她和时微都是熊猫血,只要她愿意在人病危的时候来输血,就同意娶她。
  这个条件对于她来说太诱人了,她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原因很简单,她爱他。

  402病房上写了病人的名字,“时微。”
  厉擎深不知道去了哪里,并不在病房内。
  而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时微此刻竟然笑容满面地看着电视,见到苏苒打开门,她笑容一收,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
  呵,演戏,也不知道演个全套。
  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下病危的人?
  苏苒唇角紧绷,眸底是翻天的怒火与冷意。
  “你怎么来了?”时微不想看到她,语气很不好,“阿深呢?”
  “我不知道你的阿深在哪里。”苏苒走近几步,语气冰冷,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时微,竟有些危险之意,“我也告诉你,时微,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献血,以后再也不会,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时微眨了眨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之前不是答应好了,你想嫁给阿深,就得一直当我的血罐子吗,你怎么能反悔呢?阿深知道了不会开心的。”
  苏苒被她的话伤得不是一次两次,以前觉得难过,觉得心痛,现在却只觉得可笑。
  这一年多,她真的活得像个笑话。
  她冷冷地勾起唇:“唯一让我想反悔的,就是嫁给厉擎深。”
  ”你……”时微觉得今天的苏苒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这时,她看见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瞬间变了口气,“阿深!”
  厉擎深一身西装,笔直颀长的双腿站在门外,他只是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了苏苒的那句话,就好像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又响又疼。
  苏苒知道厉擎深来了,但却甚至连转身都没转,语气淡的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我们已经离婚了。”
  时微猛的一愣,下意识地呢喃:“真的吗?”
  随即她反应过来,眼眶顿时红了:“难道是因为我吗?苒苒,别这样,阿深他只是……”
  厉擎深却皱起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并没有病发,这次是故意的闹脾气,于是在心里对苏苒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苏苒此刻转身,淡淡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们。后会无期。”
  说完,她就错身走过,离开了病房。
  厉擎深下意识地回头看她。
  她的背很单薄,两片蝴蝶骨突出的明显。
  瘦骨嶙峋的,厉家虐待她了吗?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莫名腾起一股烦躁。

  苏苒离开病房后,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医生护士。
  “苏医生今天上班呐?”
  苏苒没回答,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见对方小声议论的声音:
  “今天苏医生好像没有班,估计是来献血的。”
  “诶,也不知道她和VIP病房里的那位是什么关系?她一来咱们医院就当上了副主任医师,估计背后也有人吧。”
  苏苒耳朵挺尖,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地全飘进她的耳朵,可她根本不想理会,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她原本确实不在这个医院上班,是为了方便给时微输血,她才被厉擎深调来这个医院。
  她跟这边同事关系一般,也不太相熟,而且嘴长人家身上,让他们说去就是。
  出了医院,苏苒打车回了厉家,准备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
  她东西不多,没多久就收好了。
  见她拎着行李箱,佣人们纷纷问她去哪里。
  苏苒平时跟佣人们关系很好,也不想骗她们,只是一笑带过:“我跟你们先生离婚了。”

  “离婚?!夫人您……”
  苏苒把钥匙放到玄关处,站到门外,回头对她们笑:“别再喊我夫人了。有机会我们再见。”
  佣人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人已经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小声说:“先生真是不懂得珍惜啊……”
  苏苒拖着行李箱,一开始还准备回家,但脑海里想起父母得知自己离婚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就立即丢掉了这个想法。
  她离婚离得突然,房子什么的也还没有租,最后她想了想,只能暂时去医院分配的宿舍楼了。
  她没住过宿舍,此刻,房间里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进去,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苏苒叹了口气,到楼下小超市买了抹布,给宿舍来了一个大扫除。
  最后躺到床上的时候已到了傍晚,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也都不想下楼买晚饭。
  刚打开手机准备点个外卖,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
  是苏母打来的。
  “死丫头你现在在哪呢?!”尖锐刺耳的女声几乎要穿透耳膜。
  苏苒头皮一炸,有些头疼:“医院宿舍。”
  “你现在就给我滚下楼等着,我们马上到!”
  苏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无奈地下楼。

  苏父苏母来得很快,几乎是看见苏苒了就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死丫头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离什么婚?嫌日子过得太好了?”
  “离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们说,要不是我们有事去厉家找你,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苏母骂得什么,苏苒都左耳进右耳出,只听见她说他们去厉家。
  她瞬间皱起眉,只问:“你们去厉家了?去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有些急了,嗓音也沉冷下来。
  “苏苒,跟妈妈说话你什么态度?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懂不懂什么是尊重?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对我们?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在街边冻死了!”苏父皱起眉,不悦地对苏苒喊着。
  关于自己是被收养的这件事,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苏父苏母不断强调这件事,好像他们就是她的救世主一样。

  苏苒以前还知道感恩,不管怎么骂怎么打,她都忍受着。
  可苏父苏母越来越过分,甚至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如果当初不被他们收养就好了,不如就让她死在那年冬天。
  “你个小白眼狼!!”
  苏苒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这时候该下班的医生都回来了,虽说没人站在旁边看戏,但路过总能听个一知半解。
  她冷淡地皱起眉,侧过身,准备离开:“已经很晚了,现在还是公共场合,不要在这撒泼了。”
  “你这死丫头,还反了你了!”苏父面子挂不住,气急了,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苏苒一下没站稳,被推倒在地上。
  胳膊在水泥地上狠狠地擦过去,她疼得“嘶”了一声,脸色也白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呼:“苏医生!”
  宿舍楼外有一片篮球场,总有下了班的实习生和医生护士聚在一起打球。
  然而场子中欢呼声最高的一个打篮球的小伙目光一直聚在苏苒这儿,这会儿看她跌倒,干脆把手里的篮球随意一扔,冲了过来,轻轻就把她拎了起来。
  “谢谢。”

  苏苒踉跄了几下,抓着男生的小臂才站稳。
  “你们干什么?”男生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对苏父苏母厉声质问着,保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苏父苏母见有人来了,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瞪了苏苒一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见麻烦终于走了,苏苒才舒了口气。
  身子一放松,她这才感到胳膊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苏医生,你没事吧?”江裕站在她面前,垂头担心地看着她。

  他是苏苒带的实习生,跟着她小半年了。
  苏苒摇了摇头,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
  江裕眼尖地看见,一把把她的胳膊拉到面前,看着上面斑驳的伤痕,眉皱得死紧:“我带你去消毒。”
  苏苒想把胳膊抽回来,但对方握得很紧。
  “没事......”
  江裕的目光落到苏苒的手上,突然注意到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婚戒不见了,他愣了下:“老师,你的戒指......”
  苏苒顿了下,风轻云淡地说:“离婚了。”
  随即抽出手,一巴掌拍到江裕后脑勺,训斥道:“这是你一个小屁孩该打听的吗?”
  虽说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但苏苒根本没用力,江裕还故作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
  苏苒笑了,觉得虽然江裕人高马大,帅气十足,但还真的是个小孩啊。
  看见苏苒笑了,江裕才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小孩了,我也是个男人。”
  他说的声音太小,像蚊子哼哼,苏苒一个字都没听清:“你说什么呢?”
  江裕把背后的背包放到苏苒手上,笑吟吟的:“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带你去包扎。”

  说着,他就直接拎起苏苒的两个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轻轻一用力就将她背了起来。
  “喂......”
  “别动了,再动你就掉下去了。”江裕故意恐吓她,稍稍松了劲。
  苏苒立刻感觉到下坠失重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己狼狈摔在地上,她赶紧勒住江裕的脖子:“臭小子!”
  她下意识用的力差点把他勒窒息,声音有些嘶哑地喊道:“老师!老师!”
  苏苒见他脸都红了,连忙松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随即哼了一声:“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
  江裕咳了几声,把苏苒往上掂了掂,让她安稳地待在背后。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
  “老板,这......”助理兼司机沈泽看看窗外,有些欲言又止。
  厉擎深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人,没注意到自己的眉早已紧锁。
  他们的动作很亲密,而且,苏苒对面的男孩,很年轻,虽然在极度收敛,可他一眼看出,他喜欢苏苒。
  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他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苏苒这样子……还真的很刺眼。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乖顺的,温柔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一潭死水。
  他从没见过这样生动活泼,会嬉笑打闹的她。
  厉擎深薄唇紧抿。
  原来,苏苒喜欢年轻的?
  可他们才刚刚离婚......
  难道他们之前就......
  所以才跟他离婚的吧。

  厉擎深眸光极暗,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坐在前面的沈泽都抖了抖。
  第二天苏苒再到医院时,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对她议论纷纷了。
  她不高兴搭理这些人,直接回办公室写报告。
  然而她整理好的资料却找不到了。
  “放哪去了?”她把所有抽屉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疑惑地嘀咕,“难道在行李箱里?”
  苏苒又回宿舍,把整个宿舍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不会落在厉家了吧……
  啧,好像真是的,她睡前还放床头看的呢。

  苏苒坐在床边,咬着指甲思索了一会,还是给厉擎深打了电话,准备告诉他她要回去一趟。
  但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苏苒也就作罢,直接打车回了厉家。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外面的时候,她竟然觉得住了一年多的这个地方好陌生。
  她垂着头摇了摇,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来开门的是佣人,看见苏苒,顿时惊喜地叫了起来:“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苏苒笑了笑:“我回来拿个东西,好像落在这儿了。”
  她朝主卧走去。
  倏然间,主卧的门从里打开,时微一脸笑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苒苒,你怎么来了呀?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时微看见她,很是温柔地笑了笑,在二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那笑容语气,俨然。
  苏苒压下心中的那股烦躁,走上楼梯:“我东西忘在这儿了,回来拿一下。”说完,她站到时微面前,半眯起眸,“而且,你难道已经成为这儿的女主人了吗?那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的呢?”
  时微脸色一僵,很快嘴角又挂上笑意:“苒苒呀,一年多自欺欺人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再看到这个房子,你不觉得心痛吗?”
  她声音不大,甚至柔弱,却像把利刃刺进苏苒心中。
  虽说已经放下,可伤疤再揭开,还是鲜血淋漓。

  “苒苒……”
  见她表情不对了,时微朝她伸出手。
  苏苒回过神,皱起眉,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腕。
  下一个瞬间,时微却突然委屈兮兮地喊着:“我知道你只是回来拿东西的……啊!”
  再下一秒,她已经就这苏苒扣着她手腕的手,使了个巧劲,哐当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胳膊不知划到了哪儿,剌开了一个深长的口子,汩汩冒着血。
  时微顿时哭喊起来。
  “微微!”门口传来一声惊喝。
  苏苒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厉擎深飞速奔到时微的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她停住呼吸,就这么看着他们。

  此刻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就像一个外人。
  哪怕苏苒告诉自己,没事,这没事,总能捱过去的,可心里还是像破了个洞一般,呼呼地吹着凉风。
  时微的计划里完全没有流血这一项,此刻被吓着也是真心实意,脸色雪白,哭得梨花带雨:“阿深,好疼,我好疼啊……”
  厉擎深公主抱起她,柔声安慰:“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站在楼上的苏苒。

  苏苒往下走了两个台阶,下意识地朝他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
  然而还没说完,在看到厉擎深投过来的眼神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神很冷,带着一股戾气。
  “既然离婚了,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他的嗓音也很冷,是苏苒从没听过的语气,一时竟让她不住地发起了抖。
  苏苒不自觉地摇着头,被不信任刺的眼眶微红,下意识地捏起了手,指尖掐的手心全是指甲印。
  她缓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头的那股酸涩感。
  半晌,她才低喃着出声:“错了......”
  抱着时微即将出门的厉擎深停下脚步:“什么错了。”
  苏苒脊背挺直,再不似刚刚的脆弱。
  脆弱和柔软只会被看不起,只有坚硬和理性,才能无坚不摧。

  她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冷淡,她随意地指了指楼梯:“这个方向,角度,摔下来能摔成这样,也是苦了你了。”
  苏苒比划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而且,作为医生,我必须要夸你很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摔下来没骨折,说明你......”
  说着,她冲时微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厉擎深蹙眉看她。
  苏苒也瞥了他一眼,目光很冷。
  她现在想通了,她压根不需要他的信任。
  他的信任值什么呢?
  她想要他的信任,可那样只会丢弃她的自尊。
  “不过运气有点不好,没想到以这个方式摔下来会被划伤吧。”
  苏苒收回目光,看向时微还在冒血的胳膊,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可怜死了。”
  时微感受到抱着她的厉擎深手一紧,她脸色惨白,嗓音还带着哭腔地说:“你,你在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苏苒慢悠悠从他们身边走过,扔下最后一句话,“只是在想,我下次准备自费给你打造一个奥斯卡小金人送给你。”
  自从上次在厉家发了一次言,苏苒的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甚至在医院都没见到过时微和厉擎深。
  这天傍晚,苏苒刚下班,从诊室里出来,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回了办公室,拿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厉母打来的。
  苏苒接起来:“喂,妈。”

  “苒苒啊,今天下班了回老宅一趟吧。”厉夫人嗓音一如既往的优雅温柔。
  厉夫人对她的好是没话说的,平常苏苒也会回去看看她,她从不拒绝厉夫人的任何要求,于是应了下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进了厉家老宅的门,却看见了厉擎深坐在厉夫人旁边的沙发上。
  厉擎深薄唇紧抿,脸色谈不上有多难看,但绝对不好看,那一双眼,黑沉黑沉的。
  厉夫人也神色紧绷,完全不是温婉可人的模样。

  苏苒以为是厉擎深惹厉夫人生气了,于是收回视线,换了拖鞋,直接蹭到厉夫人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妈,怎么了?别生气,生气要长皱纹的啊,长皱纹就不漂亮了。”
  厉夫人憋不住,嗔怪一样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学坏了,跟厉擎深这小子一起瞒着我!离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说?!”
  呃......
  苏苒没想到厉夫人已经知道了,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厉擎深,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轻声说:“妈,不怪厉擎深,是我提的。”
  厉夫人举起手,止住了她的话头,转眼看向自家儿子:“你说。”
  突然被点名,厉擎深压根没准备说话,见厉夫人眉目间隐约浮上的怒气,他嗓音低沉,情绪没什么波动:“妈,你身体不好,别生气。”
  “生气?”厉夫人被气笑了,“我是因为谁生气的你不知道?”
  厉擎深没接话,准备好沉默地接受厉夫人再一次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
  苏苒见厉夫人又要骂他,连忙又凑上去哄。
  “你!”厉夫人舍不得骂她,眼睛瞪了瞪,又叹了口气,“是你们有缘无分啊......”
  “妈!”苏苒见她情绪突然低落,忙又凑上去安慰,“妈,虽然离婚了,但你可以把女儿看啊,你一直都是我的妈妈。”
  这话显然让厉夫人心情好了点,但看向厉擎深时,神色又是一变:“浑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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