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不知处

作者: zhaoyanhui1949

  日期:2022-04-09 06:22:21
  小说内容简介:
  修浔很想得到父爱,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却依然换来父亲的厌烦、嫌恶。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而且父亲不同意他的婚事,让他恼羞成怒负气而走,等他终于想明白,父亲却……
  大学毕业后,有段时间他住在最好的朋友席仁杰家。仁杰的妻子罗梦秋却慢慢地喜欢上了他。梦秋气质高雅、脱俗不凡,长得又异常漂亮,一举一动间都有难以抵挡的魅力,可她是仁杰的妻子,他以为他绝不会乱想,可是他却越来越难以自拔的爱上了她,而此时他已经有了深爱他的未婚妻文秀。
  他该怎么办?

  壹
  白色的蒸汽,任由风的支配,在空中骤然淡漠。
  父亲病了三天了,还是不见好,但修浔却很高兴。他端下蜂窝煤炉子上的药锅,垫着抹布的手微颤着、小心地把药水倒进屋门口油渍渍的木桌上的洋瓷碗里。第一次煎药,而且是为父亲,所以从药店拿药的时候一再问过药房老头煎药的各项事宜,他听得非常仔细,不时的问东问西,走了半路又折回去问老头几个想到的问题,等到反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又放心地回家去。回来按照老头教的,一点不差地、一丝不苟地操作着,生怕有什么差池。

  药房老头说父亲的病没事,但要静养一阵子时,他就暗自高兴起来。

  他静静地耐心地等着,盯着洋瓷碗里冒着的白色蒸汽,摸摸碗边,又把筷子伸进碗里蘸了蘸放进嘴里吮了吮。可以了。于是他小心地慢慢地端起洋瓷碗,用脚掀起竹帘,慢慢走到父亲身前。
  房里一股中药味,他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因为在这种味道的陪伴下,这三天来他再也不是独自吃饭了,而是跟父亲一起,而且父亲对他说了好多话。
  他望着父亲安睡的脸,不知该不该叫醒父亲喝药。嘴巴张了两次,又合了起来。父亲额上敷的毛巾掉在枕边,他拿起毛巾,轻轻摸摸父亲的额,还是有点烫,他连忙用热水烫了烫毛巾,小心、轻轻地敷在父亲额上。
  父亲醒了,他忙拿掉毛巾,小心扶起父亲,把枕头竖放在床头,搀扶父亲慢慢靠好,双手端起药,递给父亲。
  父亲皱着眉一饮而尽,他忙剥好一块糖递给父亲,父亲塞进嘴里。

  “爸,想吃啥?”修浔问。
  “你又不会做面食,还是熬糁子吧!”父亲说。
  “我这几天趁你睡的时候,跟张姨学了几回,不行今个晌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宽片片面?”
  父亲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他高兴地站起来,把电视开开,扭到父亲爱看的中央五,声音调到父亲习惯的音量。
  父亲不是三更半夜回来,就是几天不回来,回来都是醉醺醺的。早上去上学时,父亲还在呼呼大睡,几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他揉着面心里想着,要过多久才能跟父亲这样相处呢?

  他揉着面看着屋对面的房子,那是他以前住的,后来,父亲输的没钱了,就租给了张姨。他就住到现在这屋,这屋是个套间,父亲住里面,他住外面。他高兴地几乎蹦起来,终于可以跟父亲住一起了,但看到父亲唉声叹气不时揪起自己的头发时,他又为父亲担忧起来,但没担忧多久,他又不担忧了,输了些钱,父亲总会赢回来的。他藏着喜悦,学着父亲皱着眉的样子,也担忧起来。
  他已经做过四、五年饭了,十岁那年他就开始做饭,人还没有灶台高,就站在凳子上趴到灶台上开始了他的厨艺。后来连厨房都租出去了,只能在屋前的台沿上简单的弄个炉子、厨具等。只有咱两个人,够了,父亲说。
  那时由于力气太小还不能揉面,所以一直未学,只是做些简单的饭菜。父亲特别爱喝糁子,所以他苦练熬糁子。父亲说熬得美得很时,他便低了头,不好意思,绯红的脸上带着微笑的酒窝,眼光里绽放着稚气的闪闪的光泽。
  他刀功不错,但从来没切过面,而且是为父亲,他就紧张起来,他颤颤的拿着刀颤颤地切着擀好的面。终于面都切好也下进了锅里,他已汗流满面,头发都粘在额头上了。他长出一口气,手背锤了锤有点疼痛的腰。
  他端着面进了屋。父亲让他把面放到床边的小桌上依旧认真的看着电视。他又拿来一轱辘蒜,一瓣瓣剥好,一瓣瓣轻轻放进父亲碗里。

  他出去为自己调面,搭起竹帘,朝父亲探了一眼,父亲还是没吃。他给自己调好面后端进屋里坐在父亲旁边的长条沙发上,父亲还是没吃。他忙端起父亲的面又搅了搅,说:“爸快吃,都快坨了。”
  父亲嗯了一声,端起碗,拿起筷。修浔喉咙抖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心脏在胸膛里快速地跳起来,他紧张地盯着父亲的脸。
  父亲吃了一口,皱起了眉,“唉!”了一声,不说话。
  修浔慌忙站了起来。父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把卖盐的打死了?这么咸!”
  “我尝......尝过了,”修浔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不咸呀。”
  “还不咸?”父亲把碗摔在小桌上说,“你自己尝!”
  修浔尝了一口,不咸啊,他心里说。但他突然想到,父亲生病了,嘴里肯定跟平时不一样,他还是按着父亲平时的口味来调的,他为自己现在才想到这点而懊恼不已,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他对这几天来自己的各种表现非常失望,好不容易跟父亲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机会,可他却一件事都没有让父亲满意。
  打记事起,他似乎没有一件事让父亲满意过,小时候看到人家都有妈妈,他就问父亲妈妈呢?父亲每次大发雷霆,让他不要再问,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让父亲大发雷霆。后来,他就再也没问过父亲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
  他小时候常被欺负,父亲叫他还手,他总是不敢。有一次,父亲接他时,捏住那个正抢他书包孩子的手腕,让他回他几拳。他把书包都还给我了,还打吗?他边后退边胆怯地问父亲。父亲脸色煞白,扬起胳膊要打他,最终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大步向家走去,他慌慌地一路哭着跑着跟着父亲。

  过年了,父亲逮住鸡让他杀,他哆嗦地拿着刀,久久不敢下手。父亲夺过刀来一刀就砍掉鸡脖子,一股鲜血溅到他脸上,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摸到脸上的血,顿时嚎啕大哭,边哭边往门外跑,边跑边在巷子里失声大喊:“杀鸡呢!杀鸡呢!我爸杀鸡呢!”后来巷子里的人经常打趣他,他脸红的低下头。父亲厌烦地看他一眼,蹲在地上,不说话。
  屋里经常闹老鼠,父亲让他守在屋门口的蛇皮袋子旁。父亲用竹棍把老鼠赶到门口时,他迟疑是否把老鼠套进袋子里,就这么犹豫的一下,老鼠从门边哧溜一跃,不见踪影。父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来,他不再迟疑,死死盯紧老鼠的跑动方向,等到老鼠露出尖尖的通红的小鼻子,圆睁着惊慌的小眼睛逃到门口的一瞬,他迅敏地调整袋口的方位,对准老鼠,嗖的一下提起袋子。他攥紧袋口,老鼠在袋里胡蹿,吱吱地叫着。

  踏死它,父亲说。他看了父亲一眼,又看看扭动的蛇皮袋子,犹豫地说,把它扔外面吧。踏死它,父亲白了他一眼,睁大眼睛不容置疑地说。他把袋子放到地上,袋子里沙沙作响。一会儿,老鼠在袋子里一动不动,只听它咻咻地急促地喘气声。他攥紧袋口的手抖着,抬起的右腿也抖着,踏不下去。
  父亲咿呀咿呀大叫,脸色发青,几步夺到他身前,一把抢走袋子,瞄准老鼠的方位,一脚踏下去。只听一声惨烈的吱的叫声和挣扎在袋子里的翻腾声响后,一切都死寂了。再回头时,袋子底部的些微细隙,渗出鲜红的斑斑驳驳的血。
  他已不记得发动过多少回人鼠大战,大多数时候胜利的都是人,他虽然是协同作战,也算有些功劳,可他从来都踏不下去,所以胜利的只有父亲。老鼠和他都是失败者,只是一个再没有失败的机会,一个被父亲一次次的厌烦。他恨自己,更恨老鼠,老鼠给了他一次次让父亲、让自己见证自己无能的机会。他恨老鼠,气得直跺脚,可等到下一次,他的腿依旧在空中发颤......

  后来,他几乎胜利了。那一次,人与鼠不期而遇,在院子里,一场雪战。老鼠蹿来蹿去,白白的雪上,一道道满是老鼠仓皇的微小的爪印。父亲、修浔前追后赶、跑前忙后,不知几个回合,老鼠忽而不见,所有路口皆已封死,父亲剜了修浔一眼,责怪他又放走了老鼠。修浔惊慌地连忙摆手摇头,恨不能掘地三尺找着老鼠。后来,老鼠藏匿之处果被修浔寻见。他长出一口气悄悄给父亲指了指。原来老鼠竟藏在院里的烂柜子后头,它竟铤而走险爬在二米多高的墙上。在柜子和墙之间微小的空隙之间哆嗦着,红色的爪子紧抓着墙,惊慌地圆睁着小眼睛,双耳向后,竖起的胡须也哆嗦着。修浔悄悄地拿来煤夹子,父亲赞许地点点头。

  他捏着煤夹子,沿着红砖墙,慢慢、轻轻地从老鼠的后面挺进。这次,一定不让父亲失望,他想。
  老鼠在煤夹子里疯了般地挣扎、扭动,疯了似地叫着。他紧张又兴奋,捏紧煤夹子的双手随着老鼠的劲儿来回抖动着。他让父亲拿蛇皮袋子,父亲却提来蜂窝煤炉子,提走上面的水壶,让他把老鼠伸进炉子里烧。
  他喉咙抖了上去,久久下不来。终于随着咽下的一口唾沫下来了。父亲盯着他,于是他连忙定了定脸,把脸像用煤夹子似的死死地夹在平静的格子里。他定定的把哆嗦着的挣扎着的老鼠慢慢伸进炉子里,眼睛一眨不眨,表情依旧定定的,只有捏着煤夹子的双手微微发颤。
  噌的一声火起,伴着一股黑烟,老鼠惨烈地吱吱地叫着。炉子里噼里啪啦直响,一股烧焦的肉味向空中飘散。

  父亲又指了指旁边的雪。他双手紧紧地捏着煤夹子,又把老鼠塞进雪里。他拼命克制着抖动的双手。老鼠吱吱乱叫,四肢在雪地里乱刨。不久,四周的白雪也黑了起来。老鼠没了声息。父亲又让他把老鼠伸进炉子里。于是又是一声火起,一股黑烟,一股烧焦的肉味。炉子里依旧像放炮似的噼里啪啦,只是老鼠的蹬腿渐渐无力,吱吱叫声也渐渐虚空。不过捏着夹子的手不再发颤,他甚至熟练的只是用一只手捏着煤夹子。

  不知又过了几个回合,老鼠在雪与火之间,终归于宁寂。成了一具已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焦炭似的黑东西。父亲满意的点点头,竟尔对他笑了。他忽然觉得风冷,回过神来,才觉一身冷汗。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憨憨地带着受宠若惊,似乎有点自觉不配父亲满意的笑意。
  过会儿,父亲被叫去打牌了。他长出一口气,额头冒着热气,背上的汗水却已冰凉。他看着雪地里躺着的焦
  日期:2022-04-11 12:20:11

  贰
  第七天,修浔中午放学回来做好饭,父亲挣扎着,第一次下地吃饭了。
  晚饭,父亲要喝酒,修浔劝了几下,就不敢再执拗。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喝,病了这七天憋坏了。 他连忙为父亲拍了一盘凉拌黄瓜,炸了花生米,又加了一勺糖搅匀,父亲爱吃糖。
  父亲可以慢慢活动了。晚上正吃饭,竹帘一动,探出一颗头颅,对着父亲笑。是驰叔,他又来叫父亲打牌。

  驰叔自己找来板凳、筷子、酒杯,边吃边与父亲碰杯,询问父亲病情。
  “我爸还没好呢!”修浔白了驰叔一眼。
  驰叔笑嘻嘻地看着修浔。父亲瞪了修浔一眼。修浔狠狠地扒饭,碗筷声鞭炮似的响。
  “走不?”驰叔对父亲说。
  “走。”父亲说,一面要站起来。
  “爸!你还没好呢!”修浔连忙扶父亲。
  “弄你事去。”父亲推开修浔,边说边慢慢往屋外挪。
  修浔瞪了驰叔一眼,驰叔耸着肩膀笑着往外走。他望着父亲,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帘背后。他真希望父亲的病还没有好。随即,又责怪自己。
  他枯坐在凳子上,拿着筷子在空中愣了半天。

  他把碗筷碟子酒杯放进锅里,水龙头的水哗哗往锅里流。他站在水槽前的青石上发愣,等回过神来,水早已溢出锅边,顺着水槽接着墙根的红皮管子,溢过塄坎,浸了半扇院子。他连忙关了水龙头,清扫院子,草草洗刷完进了屋。
  他从床头柜上抓来一本书,小说也好,历史也罢,反正都一样。不知看了多少页,却什么都不记得,脑子糊糊的,耳朵却很灵,似乎能听到头门外的一切声音,特别是脚步声。“他恨那特别像父亲脚步声的张叔的脚步声,他恨那不像父亲脚步声的张叔七岁儿子的脚步声。”他恨他们伴着轻松脚步声隔着墙都能穿过来的嬉笑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烦躁,手里的书随手扔到了床上。直到张叔和儿子上了二楼,渐无他们一家三口的动静时,他才发觉断线珠子似的泪水已浸湿了整个胸膛。他扑到床上,掀开被子蒙着头,两手紧攥枕巾,泣不成声。一只苍蝇落在脚上,他也一动不动。

  他哭得喘不过气来,爬起来用干裂粗糙的手擤擤鼻子。嫩白稚气的脸上双眼红肿,回头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由于经常翻阅,右下角已经卷起来的封皮粘了好几道透明胶布的欧阳询字帖。
  那是几年前去席仁杰家,父亲看到他家金碧辉煌的客厅正中央靠墙的玻璃门的实木展柜里展放着每年期中、期末考试第一名的奖状,还有钢琴、画画、书法等第一名的奖状以及各类黄灿灿银闪闪的奖杯。放不下了,红木柜子的顶部还露出一排奖杯。父亲大嘴一张,圆眼一睁,啧啧称赞。席仁杰的父亲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话也不说,只是偶尔微微地动动脸部肌肉,似笑非笑的。

  “浔也可以的!”仁杰搂着修浔的肩膀笑着说。
  “咱羞先人呢!”父亲指着书法一等奖的奖状说。“他娃能把字练得不指望得奖,只要不像蝌蚪就行。”
  第二天他就买了这本欧阳询字帖。每天做完作业,按照仁杰嘱咐的,读帖,描红,临帖。读帖时,他经常看着看着就打起盹来。描红临帖时,经常练不了几个字就一边叹气,一边把毛笔一摔,皱着眉摇摇头。不久,又用拳头敲敲自己的额,责怪自己不用心,又急急拿起毛笔。父亲喜欢,一定要练好,他暗暗对自己说。
  父亲偶尔也嘱咐他好好练。他总是及时的嗯一声。父亲说字帖里某某字某某笔画怎么好,他总是对对对的微笑着似乎也懂的点着头。父亲“唉!”的一声叹口气,盯着他,似乎看穿了他,他浑身就哆嗦起来。
  半年后的一天,他坐在屋外的饭桌上正练着字。父亲醉醺醺地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写的蝌蚪字,一把抓过欧阳询字帖摔到地上,指着他鼻子大喊:“你糊弄谁呢?”
  他大哭,拽父亲的胳膊。父亲甩开他紧拉的双手,摔了竹帘进了屋,重重地关了里屋的门......
  擤完鼻子,躺在床上。父亲的气味从被子里散发出来。父亲病的几天,经常拉肚子,外屋离厕所进,他让父亲睡他床上。他睡在床边的长条沙发上,以便及时照顾。怕父亲无聊,电视也搬到了外屋。
  楼上不时传来张叔儿子的嬉笑声、撒娇声。他不耻的哼了一声,一会儿又羡慕起来了......

  圆月已升中天,屋外静极。偶尔从屋里传出来辗转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稚气的叹息声......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来,父亲依旧没在家。他失望的瘫倒在沙发上,饭也不想做了。一会儿,捏块冷馍就着洋葱一口一口慢慢地完任务似的吃起来。下午的比赛父亲会不会来看?他不住地想。
  几年前父亲竟不赌了,每晚里屋聚了一大堆人,床上,沙发上,地上。他们光着膀子喝着酒大喊大叫:一会儿大骂;一会儿叫好......后来他们支持的球队决赛输了,一个卷发的矮矮胖胖的外国男人伤心的哭了。父亲好长时间都很不高兴。
  父亲说那人叫马拉多拉。父亲提起那天的球赛总是唉声叹气,半天不说话。
  后来,修浔大概踟蹰了五十六次之后,终于没再踟蹰了,畏畏缩缩的站在一堆踢球的孩子旁边。
  他张了几次口,却不知怎么说,对谁说。他看到一个被人推倒也不生气,拍拍屁股就又踢起来的孩子。
  修浔等在他跑动路线的附近,终于等到他慢慢跑着,刚好望向他这边时。我可以踢吗?修浔低着头颤颤地说。
  “好啊好啊。”那孩子笑着,向他挥手。“你踢我们这边!”
  那孩子叫席仁杰,是隔壁三三班的。
  后来,席仁杰经常叫他踢球。新鲜了几回之后,他就不想去了。他不明白一堆人围着一个皮球抢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拿一本书,坐在树荫下,阳光洒在身后,微风掠过头顶,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云,多有意思?
  他还是去了,每次席仁杰叫他的时候。因为这时,父亲看他的眼里便有了光。后来,与其说他经常主动去踢球,不如说他想看到父亲射在他脸上的光。他一定要踢,而且要踢出个样来,他暗下决心。
  到了初中,席仁杰被选进校足球队。初一下半学期席仁杰任队长,不久,他也进入球队。那天,他一路往家跑,从来没觉得家那么远过,他想立刻见到父亲,告诉父亲。
  今年全市各县初中足球比赛他们一路杀进决赛。为了下午四点的比赛全校已经停掉了下午的课。校长开大会要求全校师生务必全部去县体育场观看比赛,届时市长、县委书记、县长等重要领导将亲临现场。

  校长说这是他们学校的荣誉,建校三十年来从未赢得过市级以上的任何荣誉,这次闯入决赛是创历史的,要求务必用冠军来为本次的创历史划上完美的句号。
  下午三点半,体育场过道、走廊满是黑压压的人头。
  修浔不时望向给参赛选手家长留的区域,不见父亲,急得满头汗。你爸会来的,仁杰搂着他的肩说。
  快四点时,仁杰父亲向儿子呼喊挥手时,父亲也来了,走在仁杰父亲身后。他顿时兴奋起来,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他不再焦躁,却又紧张起来,手心骤然渗出汗水。

  对手开场十分钟就进了一球,下半场过半,他们队依然未进球。他脸色发青,眉头紧皱。很少跟人主动身体接触的他,连推带挤,连拉带拽地去抢球,甚至铲倒了对方,裁判给他出示了黄牌。
  冷静,冷静!仁杰喊。
  补时的牌子亮出来了,只有三分钟了。远远望去,父亲抱着头,很失望。他转过头,咬牙发狠使出最后力气抢到了球,他拼命往对方球门前推进。快进禁区时,三个人拦在他面前。
  “传给我!”仁杰朝他挥手大喊。
  仁杰接到球准备射门时被拼命赶过来的对方队员踢倒。
  一声哨响。点球。

  日期:2022-04-12 08:39:54
  叁
  修浔不会忘记,他们队进入四强的晚上。银色的月光透过墙角的梧桐树的间隙,斑斑驳驳的洒在地上,桌上,人上。
  父亲很高兴,喝着酒,竟也给他倒了一杯。他皱眉痛苦的喝酒表情惹得父亲畅怀大笑。

  “你们能进决赛。”父亲喝了一口酒说。“我觉得你们能得冠军,你能进球。你觉得呢?”
  他连忙拿起酒杯喝了口,努力地笑着看着父亲。父亲的身上洒满了月光,笑着,样子非常的慈祥。他想抱紧父亲,躺在他怀里,撒娇。
  他感觉浑身颤瑟充满力量,他要冠军!冠军!获胜!获胜!进球!进球!......
  他要把冠军奖杯拿给父亲看;他要把冠军奖牌戴在父亲的脖子上;他要骑在父亲脖子上撒野......再也不是独自吃饭。父亲会对他有说有笑。父亲会带他去书店,跟他一起喝酒......
  父亲双肘撑在桌上,说话打颤,脖子上系着红绳的观音玉坠晃来晃去。修浔又喝了一杯酒,盯着玉坠说:“爸,给我吧!”

  父亲取下玉坠递给修浔说:“这是当初你妈送我的,你可戴好了。过几天你是不是过十二岁生日?当爸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已经十四岁了,而且生日是上上个月的。父亲从来没给他过过生日,也从未给他送过任何礼物。他把玉坠套在脖子上,捏在手里,发颤地抚摸着。
  他把玉坠塞进衣服里,胸膛凉凉的硬硬的。他一边同父亲说话,一边不时的按按胸膛,凉凉的硬硬的还在,心就又踏实了,热热的。
  他要冠军!冠军!获胜!获胜!进球!进球!
  仁杰把球放到罚球点上,他急急地跑了过去。“让我踢吧!”他喘着粗气说。
  仁杰愣了一下,望了望看台上的父亲席振业,父亲正盯着自己,他摇了摇头。
  修浔拽着席仁杰,说:“让我踢!”
  仁杰有些恼火,推开他,修浔坐倒在地。
  仁杰早看见,父亲身后不远处,母亲和刘叔坐在一起。他们一来就喊他,给他招手,他没理。
  “我把曲老师辞了!”仁杰那天一进家门父亲就对他说。
  仁杰靠着门,蹲在地上双手揪着头发。
  母亲来扶仁杰,他一动不动。摸他的头,他推开母亲的手,对父亲说:“学音乐到底怎么了?”
  刘叔说:“曲老师说杰是个好苗子......”
  席振业冷笑道:“儿子你也要抢?”
  老刘蹲到墙角,不住的叹气。
  母亲拉起老刘坐到沙发上,说:“你不想掏钱,我给。”
  父亲冷笑道:“你给?不还是我的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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