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在要掉入废井的那一刻，一只手紧紧抓住于莉。于莉惊愕转头，恍然以为和她握手的人是赵宝良。
　　可是已经不可能了，宝良死了，就被掩埋在塌方的金矿里。工友马建东说，金矿里的塌方来得都很突然，一般人是来不及跑的，要她别伤心；警方说，根据收集到的物证和证词，不排除他杀，凶嫌虽然已经逃走，但警方发布了通缉令，迟早会捉拿归案，也要她节哀顺变。
　　可怎么节哀呢，连尸体都没看到。

　　会不会宝良根本没有死？
　　一定是这样。
　　他说过，挖金矿很赚钱，他很能吃苦，一定会赚钱回来找她，这是两人的约定，他们可是亲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这种事情上，宝良无论如何不会骗她的。
　　地面震颤，挖矿的机器轰隆隆作响，像是要将神经每一根都炸开，于莉在矿地找了一遍又一遍，也动手自己挖过坍塌的矿洞，可矿洞在地下三千米，就算她挖断十根手指也只能挖开薄薄一层。
　　二十五岁的于莉执拗得很，又在矿地住了一年，随着采矿人员的离开，她开始去记忆里赵宝良提及的地方寻找。四年间，去了许多城市，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娃，别找了，找不到了。是宝良没有福气，你就忘了他吧，你还年轻，日子要过下去。”
　　苍凉的声音钻入于莉的耳朵，在泪眼婆娑之中，她看到了赵宝良父母衰老了十多岁的脸。
　　“赵叔……”
　　“答应赵叔，日子要向前看，千万别回头，别回头。”赵父赵母将蹲在地上哭的于莉扶起来，苦口婆心，“就将宝良忘了吧，往后啊，好好过日子。”
　　于莉更咽地说不出话，靠在赵母身上，嚎啕大哭，至此才真正接受了赵宝良已经死了的事实。
　　从这以后，于莉只要时间允许，就会去看赵父赵母，赵宝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不想二老孤苦无依，这也是她唯一能履行给赵宝良的承诺了。
　　如今一晃六年过去，当时开采金矿的地方已经全部废弃，如今全数被划入了开发区。迎合沥城市寻找新经济点的需要，开发区正筹划着发展新的支柱产业。什么都是新的，记忆里的人和物在灼热的阳光下，已然找不到容身的地方。
　　手被人拉了拉，于莉回过神，脸上露出微笑，看向牵着自己的手的五岁女儿晴晴。
　　“晴晴怎么了？”
　　晴晴看着于莉没说话。
　　“想回家了？”于莉含笑着捏了捏女儿红扑扑的小脸。
　　晴晴露出灿烂的笑容，白色的小牙齿十足可爱，滴溜溜的眼睛充满灵气，小丫头看着于莉，小脑袋摇了摇，小手又示意她看新开业的商场在放气球。
　　无数的气球被放飞，彩虹色遍布整个蓝色的天空，于莉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走，咱们回家。”

　　晴晴笑着乖巧点头。
　　于莉带着晴晴坐车回到家，已经将近傍晚，太阳西沉。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丈夫马建东和公公马化民父子争执的声音。
　　“爸，您别走啊，你要不想住养老院，可以住家里，干嘛要回去。回去你就自己一个人，要出事怎么办？”
　　“住了几十年，能出什么事，我回去了。”马化民淡淡闷声道。
　　马化民一身朴素，背着用布简单包裹的行李，就站在门口。要不是马建东喊“爸”的话，谁也想不到这个穿衣朴素到甚至有些落魄的老人，会是福康养老院综治办主任马建东的父亲。马化民微微躬着因为常年劳作而站不直的背，浑浊的眼睛不肯与马建东对视。

　　马建东伸手就拿马化民背上的行李，马化民死死拽着，就是不松手。
　　马建东着急，“你孙女都要五岁了，你再不陪陪她，她以后都不认你当爷爷！”
　　马化民听到这话，神情一顿，“你照顾好于莉和晴晴……”
　　“爸！”
　　于莉就在这个当口推门进来。
　　马建东看到于莉回来，神色微缓，但想到她是去看赵宝良的父母，脸色又难看了一层，强忍着道：“于莉，你快劝劝爸，他非要回去，来一趟不容易，回去做什么！”
　　于莉：“爸，干嘛着急回去……来，晴晴，这是爷爷，快叫爷爷。”
　　晴晴看了眼马化民，怯生生躲到于莉身后，这孙女跟爷爷不亲已经是事实。从晴晴出生到现在，爷孙俩见的面两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马化民局促道：“孩子不想喊就别让她喊了。我走了。”
　　马化民将行李往背上一背，人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爸！”马建东大步追上去，但碍于在门外，刻意压低声音，却更显得激动，“现在日子都好了，于莉也在，您就安心住下，别再折腾了！听我一句劝行不行，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日子是好了，但我不安生。”马化民闷声说完，见马建东脸色微变，又改口道，“是不习惯。你跟于莉好好过日子，照顾好晴晴，我走了。”
　　马化民转头看了怯生生的晴晴一眼，小小的人儿水灵可爱，却生了不会说话的病，这就是报应。马化民转身离开，黑漆漆的夜晚，他就自己背着行李，慢慢踱步走出了小区，也不让人送。
　　“爸！”
　　马建东站在高楼看着马化民渐渐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强烈的挫败，他转头看到站在门内的于莉，她的目光似乎带着怜悯，可分明淡漠。

　　都不得安生……
　　马建东压抑的话冲口而出，“你说说你，爸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却带孩子去看别人的父母，你让爸怎么想？”
　　于莉知道马建东心里不舒服，解释道：“我不知道爸要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到地方了。要知道爸这么快回去，我肯定回来，是我不对。”
　　“就算车子已经到了，你就不会立刻回来吗？一趟也就三小时，你要赶回来，还能让晴晴跟爸待会儿，说到底，你心里就没有我……爸！”
　　于莉不想跟马建东吵，她心情也不好，便克制道：“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下次休假，我们一起带着晴晴回马家村，把爸接回来。”
　　马建东听到这话，脸色并没有好转，结婚五年，他从没有带于莉回过马家村，对他来说，那是个不值得回的地方。这件事于莉是知道的，他说过很多次，偏偏还要这么说，更说明问题。

　　马建东沉着脸，“我看你更想喊别人爸……是我不对，你或许确实根本不知道。”
　　“马建东，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的事你记不住也正常。”
　　“你有什么话就说，我没心情和你吵！”于莉气得有些手抖，抓着晴晴的手不自觉用力，晴晴轻轻哼了一声。
　　马建东一把将晴晴抱起来，笑着对晴晴道：“爸爸也不想跟妈妈吵。来，叫爸爸。”
　　晴晴乖巧又马建东抱着，却不吭声。

　　“晴晴，叫爸爸。爸爸。”马建东又哄了一句。
　　晴晴只看着马建东，不吭声，大大的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晴晴，叫……”
　　于莉心疼地一把将晴晴抱回来，“你还想吓到孩子是不是！？你自己冷静冷静，我还要给晴晴洗澡，哄她睡觉，你别吵我们。”
　　于莉抱着晴晴回房间，马建东赶着母女俩的身影，面色沉了沉，但在晴晴抬头看他的时候，又重新露出笑容。
　　女儿从不喊他爸爸，妻子心里又装着别的男人，马建东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
　　于莉给晴晴洗完澡后，就带她上床睡觉。故事书才读到一半，晴晴就睡着了。想到马建东刚才的话，于莉决定还是要找他说个清楚。她既然已经嫁给马建东，就会对家庭负责，而赵宝良的父母对她来说是一份承诺。
　　于莉换了衣服，刚要开门出去，就听到外头隐隐有交谈的声音。透过客厅的灯光，她看清是福康养老院的院长赵成衷。
　　“建东啊，你真该把你爸接来，咱那养老院条件多好啊。”赵成衷拍着马建东的肩膀，有些醉意，“我是名誉院长，你才是主要管理的，要以身作则，别让人以为咱自己都不敢住自己办的养老院，影响不好。”
　　马建东赔笑道：“是，院长说得是，劝了，一直劝着，可老人家他就是固执，怎么说也不听。”
　　“这可就是你不对了，老人嘛，一开始难免是有抵触的，得用方法。只要方法用对了，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赵成衷一副过来人的老成得意样子，马建东心里倒也同意，毕竟不是谁都能跟院长一样，不止把八十岁的老母亲送进去，连五十岁不到的院长夫人也一并进了养老院，可谓“尽心尽力”。
　　马建东给赵成衷倒着酒，“不来也好，我爸那人脾气怪得很，真住进去，谁也合不来，更不好。”
　　赵成衷笑了下，看了神情温和的马建东一眼，“你啊，就是太当好人了，辛苦了。来，一起喝。”
　　马建东没再推脱，仰头就下了一杯白的，让赵成衷颇为满意。
　　于莉对两人一起喝酒习以为常，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一段缘分，赵宝良和马建东十年前就都是在赵成衷的矿线上挖矿，赵宝良出意外没了，马建东跟着赵成衷一直干到五年前矿线停产，而后两人又转行干了其它的，两人口中的养老院是一年前投中标和政府合办的，如今运转顺利，在开发区已经成口碑项目，不怪赵成衷如此春风得意。
　　“再过半年，就半年，到时候开发区所有养老项目都是咱的，那就相当于另一个金矿！我也就可以安稳退休了！”赵成衷一脸红光，神采奕奕，他辛苦半生，成就不错，现在就图一个善终，养老院的项目再合适不过。

　　于莉听在耳朵里，不由得皱眉，马建东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养老院毕竟是民心工程，听赵成衷的意思，反倒成赚钱的工具了？
　　“我得感激你，要不是你，今天你我也不能在这里喝酒……来，我给你倒酒。”
　　“院长，您喝多了。没有的事。”马建东拿起酒杯，一脸诚恳敬赵成衷，“我一个矿工能有今天，全赖院长一手提携。养老院的事能顺利，也是您悉心经营的成果。”
　　“不不不，是你们夫妻悉心经营才对，我就是个名誉院长。”赵成衷笑着，凑近马建东，“我知道，你现在啊就想当个好人，放心，赵宝良的死不会有人知道……你放心，是那个姓赵的该死……”
　　赵成衷喝多了酒，以为自己声音压得低，实际比平常说话声音还大，尤其又是在寂静的黑夜里。
　　“院长！院长，您喝醉了！”马建东提高声音，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赵成衷，看向他身后的房门，确定依旧是紧闭的。

　　“我没醉，这才哪到哪，一会儿你得跟我去个地方。”赵成衷也朝后看了一眼，感慨地拍了马建东的肩膀，“这夫妻过日子不容易啊，要找个知冷知热的心头好，那更是难，建东，还是你有福气。”
　　在赵成衷看来，马建东别看外表和善，真要做起事来那是真下得了手，不然这些年他也不能一直将人留在身边，说起来赵宝良要不死，马建东去哪里娶于莉这样的媳妇，这里头谁是孽缘谁是良缘还真是说不准。
　　马建东温和笑着道：“院长比我有福气，我这日子，不提也罢。院长要我跟您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哎，电话来了。”赵成衷接完电话，眉开眼笑对马建东道，“走，带你见见人去。就在新开的海鲜馆……”

　　马建东心里已经有所猜测，站起身道：“好。您等我下，我换件衣服。”
　　“快去快去。”
　　赵成衷自顾抹了把脸，心情大好，嘴里还哼着二小姐的酒梦。
　　马建东去主卧拿了件衣服穿上后，路过次卧，悄悄地打开了门，看到于莉正抱着晴晴睡觉。他抬手替他们将灯关掉，又无声带上门，放低脚步跟赵成衷离开。
　　漆黑的屋子里静谧无声，时钟的滴答声响像是在心口敲击，于莉抱着晴晴，猛地睁开眼。
　　赵成衷的话什么意思？马建东跟赵宝良的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院长要隐瞒？赵宝良的死难道真不是意外吗？
　　一想到有马建东可能跟赵宝良的死有关，于莉的世界就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崩溃，内心也像被火烧一样滚烫窒息生疼。
　　于莉轻轻放开晴晴，快步出门打了辆车跟上。她知道那家海鲜馆，马建东提到过，上次休假两人本想带孩子去一次，可因为晴晴突然感冒没去成。

　　于莉的出租车在距离海鲜馆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下，这时候赵成衷和马建东的车刚好在她开车门的时候开过。
　　于莉下意识“砰”地关紧出租车的门。
　　“小姐，你下不下车？”
　　“下！”于莉深吸口气，看到马建东将车开进停车场，才迅速从出租车上下来。

　　海鲜馆晚上的生意十分好，客人来来往往不绝，这时马建东和赵成衷也刚停好车下车，但两人没进海鲜馆，反而朝着停车场外面走，于莉生怕被发现连忙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需要躲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身后突然撞到个人，于莉转头正要道歉，看清楚人后顿时愕然。
　　“院长夫人？嫂子，你怎么在这？”
　　“我、我……”王慧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于莉，一脸尴尬窘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莉想到刚才赵成衷对马建东说的，带他见人的话，有些恍然，转头就看到一个打扮姣好的中年女子带着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笑着迎上赵成衷。赵成衷神情一脸满足，看架势，正向马建东介绍着两人。

　　难道……
　　于莉不敢置信，再见青年的口型明显喊了赵成衷一声“爸”，心中也是凉了半截。院长居然在外头还另外有家庭，难怪院长夫人今晚会在这里。
　　王慧珍面色惨白，但还强笑着对于莉晦涩道：“我、我想找你开条出养老院的条来着，这不你休假，我、我……就出来走走。”
　　于莉见王慧珍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看样子，她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嫂子……”

　　“没什么，那、那两人我认识，跟院长和我都是朋友，是朋友的。”
　　王慧珍还在艰难挽着颜面，不期然赵成衷突然转过头来，正对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王慧珍惊慌之下，整个人急忙趴在地上，也不顾那地上泥土垃圾什么都有，脸紧紧贴着，丝毫不敢抬起来，身体整个都在颤抖。
　　赵成衷却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根本不是真的在看这里。
　　于莉连忙想扶起王慧珍，可王慧珍还是死死地贴在地上不敢起来，隐隐地，于莉似乎听到了哭声，那哭声死死憋着，偶尔漏出的一点闷声，让人听在心里十分难受。
　　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从于莉的角度看过去，海鲜馆的霓虹灯下，赵成衷的笑容充满幸福，周围是热闹的烟火，不知情的，以为他是普通一家三口出来温馨吃夜宵。

　　于莉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悲怒、不甘。
　　于莉拿出手机，突然打给了马建东，“喂，你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
　　马建东突然接到于莉电话，心顿时一沉，面上维持着温和的样子，“哦，我跟院长出来海鲜馆吃夜宵，看你跟晴晴睡了，就没叫醒你。”
　　“我也在海鲜馆外。”
　　马建东的目光顿时锐利地在四周寻找，但却没有看到于莉的身影，他的脚步迅速地走了几步，还是没有看到于莉。
　　于莉躲在墙后头，清楚地看到马建东神情上的紧绷的戒备，不是单纯为院长的秘密不能发现的那种，像是有更紧张的事情不能让自己发现。

　　于莉在马建东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突然迈步出来，目光跟毫无准备的马建东不期然撞上。
　　马建东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缓缓放开，维持着温和笑容，电话也没挂，“你怎么来了？”
　　于莉对着电话道：“院长夫人给我打电话，说院长在外头可能有情况，让我来看看。”
　　“院长夫人？她不是在养老院，怎么会突然找你？”
　　“她今晚跑出来了，查房没看到她，我打了电话才知道她跑出来了，现在在家里，没看到院长，正四处找呢。”
　　“想不到院长夫人也会做这种事。”
　　“想不到的多了。怎么只看到你，院长呢？”于莉朝马建东走过去，海鲜馆的霓虹灯照清她的神情，一脸的着急。
　　马建东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手机挂断，走到于莉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院长夫人的话你也信，我跟院长出来是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别让孩子醒了看不到人。”
　　于莉道：“院长夫人不找到人不肯回养老院，我总得看到院长再说。院长人呢？在那，旁边的人是谁……”
　　“于莉……于莉！这事你别管！”
　　马建东想拦住于莉，但是于莉却已经大步朝着赵成衷走过去。赵成衷没想到于莉会来，但也只是愣了一下神，随后想到她是马建东的妻子，马建东知道她迟早也知道，不如趁着机会干脆一起介绍。
　　赵成衷笑容满面，“于莉，你也来了。正好，我来介绍，她是马建东的妻子于莉，很能干。”又向于莉介绍手边两人，有些炫耀的味道，“他们呢，是我家人，梅梅和赵宏，第一次见，都别客气。”

　　赵成衷相信这么介绍，于莉就该听明白了，毕竟除了他儿子，谁还能叫赵宏。
　　于莉心里冷笑一声，面上笑容温和，了然大方道：“院长，原来您还有兄弟啊？大侄子长得够俊的……”
　　旁边马建东眼见对面三人脸色难看，暗中拉了拉于莉，但于莉还自顾热络道，“这位嫂子，我叫您梅姐吧。院长夫人跟我熟，平常我也叫她王姐，有机会咱可以约着一起去逛逛，把大侄子也带上，多好的大小伙子啊，建东，你说是吧？”
　　于莉看向马建东，马建东没说话，事实上气氛这时候沉得能出黑水。
　　赵成衷沉着脸，“咳咳，你误会了，他们是……”
　　“怎么了，不是院长本家的？”
　　马建东又拉扯了下于莉，希望她适可而止，别再跟院长较劲。
　　赵成衷也认定于莉在装傻，这么精明的人肯定有原因，“于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就你自己？”
　　于莉道：“哦，是……我是来找建东的，就我自己，晴晴睡觉呢。是有关养老院迎检的事，明天正好有场宣讲会，我想跟建东商量下，可刚才联系不上。”她是想说院长夫人也在，可想到王慧珍刚才躲避的样子，她还是决定尊重王慧珍的选择。
　　马建东心里了松了口气，至少场面不会失控，当即接话道：“是，我跟她说了地方，是我考虑不周。”
　　于莉道：“院长，迎检是咱养老院重中之重的事，无论是个人生活还是工作可不能有任何差错，您说是不是？”
　　“是、是，你考虑得周到。”赵成衷面色闪了闪，神色有些难看。
　　“就因为知道重要，关系到养老院生死，所以我才要立刻跟建东商量，可不能有半点差错。”于莉微笑，“对了，院长，您刚才说这两位是……”
　　“哦，他们……梅梅，我跟建东还有工作要聊，你先带赵宏回去吧……”赵成衷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到对面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煞白了脸，狠狠瞪了于莉一眼，拉起儿子的手就走，她的脚步失措狼狈，头也不回。
　　“梅梅！”赵成衷假意想挽留，但也就是做做样子，毕竟大局为重，等以后都安稳了有什么好日子没有。
　　王慧珍在暗处，看到这一幕，感激地看了于莉一眼，不动声色离开。

　　于莉余光看到王慧珍弯着腰猫着离开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微笑对赵成衷道：“院长，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赵成衷道：“行，你回去吧。”
　　于莉看也不看马建东，径自离开。
　　赵成衷感慨道：“建东啊，你这老婆不简单啊。”
　　马建东温和微笑道：“让院长为难了。院长放心，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成衷笑了下，“没事，能干的女人都这样。”
　　视线里，于莉的背影纤细挺拔，长发随着风微微扬起，她的步伐又轻又稳，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回家后，于莉抱着晴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闪过许多关于赵宝良的事。当年她疯狂找赵宝良，之后整整五年，马建东这个陌生人一直毫无怨言陪着她、开解她、最终打动她。五年前，在种种因素下，她答应嫁给马建东。

　　冷静下来想，马建东是个合格的丈夫，待人也温和，更关键的是，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忘不了宝良。
　　马建东真的会跟宝良的死有关吗？
　　如果是真的，这个男人……
　　于莉心里如烈火焚烧，拳头攥得生紧，在黑暗中灵魂无声地咆哮，身体却阵阵发凉。
　　“于莉。”

　　马建东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于莉猛地睁开眼，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到马建东微笑着坐在床头。
　　马建东温声道：“你果然还没睡。”
　　“院长做出这种事，你让我怎么面对院长夫人？刚才好说歹说，才让她回去了。”
　　“手机怎么不回复？院长的事，你告诉院长夫人了？”
　　于莉根本没有察觉过手机震动，拿过来一看，才发现马建东发了几条信息，王慧珍则给她打了个电话，但只有几秒就挂了。

　　“没，就说院长和你有事在谈。”
　　马建东点头道：“你也知道，接下来半年是养老院的迎检关键时间，要是有任何差错，之前的心血就白费了。”
　　“你……”于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紧绷得要命，她克制着颤抖问，“知道会白费你们还做那种事？你当初不说投标养老院是为了慈善事业吗？可我看你跟院长是别有目的。”虽然她压根也不相信赵成衷这种开贷款公司的人会想什么慈善事业，可总归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