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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水的坟头
作者:
白衣归云
我们村临河而居,自祖上就传下来一个奇怪的规矩。
死去的人不分老幼,女的水葬,男的土葬。
水葬,就沉进村前的蟒河。土葬,就埋进村后的龙背山。
无一例外。
我上小学那会奶奶过世,沉了蟒河。
自从奶奶死后,爷爷的精神就有些恍惚,经常一个人在蟒河边上发呆,一站就是半天。
有一天,他突然把我爹和大伯叫到身边,说死后也要随我奶奶水葬。
我爹和大伯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就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但为了宽爷爷的心,他们还是应允了。
两年后,爷爷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我爹和大伯开始商量后事,打算提前准备一口棺材。
要棺材,自然是土葬。
我那会儿还不太懂事,只知道念着爷爷的好,偷偷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谁曾想爷爷扛了半辈子的枪,性子烈得很,就在我说了这事的当天夜里,他挣扎着爬起来,投河自尽了。
消息一传出,村里就炸锅了,十八岁以上的男儿都被赶下河捞爷爷的尸体。
村长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岸边,整天神色阴郁,心事重重。
我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爷爷,从早到晚都蹲在岸边哭,偶然间听见村长跟我大伯说,要是头七都还捞不回尸体,我们家就大祸临头了。
我当时正伤心难过,听到了也没有在意,依旧每天都去河边守着。
直到第六天爷爷的尸体还没捞到,我爹我妈才慌了神,急匆匆的把我拽回家反锁在屋里,千叮万嘱,让我千万不要出门。
出不了屋,我只好老实的待着,一想起爷爷就哭,哭到晚上哭累了,才倒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个梦,梦见家里被水淹了,只有我躺的床板飘在水皮上,周围都是黑黝黝的河水,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
我害怕得想喊我妈,结果刚张嘴,黑水哗的一声荡开,一只缠着铁链的手突然从里面伸了出来,抓住我的脚踝就往水里拖。
即便是梦里,我也能感觉到那只惨白的手上传出的凉意,像七月的天里往衣服里塞了一块冰,冻得我一个激灵,从梦里就挣醒了过来。
我一身冷汗的惊坐起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地板,干生生的,外面天也亮了,这才赶忙下床穿上鞋子。
到外面一拉门,原本锁着的堂屋门一下就开了,我爹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眼睛红彤彤的,似乎是刚哭过,嘴里污言秽语的骂着爷爷。
我听不过去和他吵了几句,我爹就不说话了,低着头小声的抽泣,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中午,我才知道,我妈死了。
就在昨天夜里,爷爷头七的当晚。
一瞬间,我感觉天都塌了,嚎哭着就往河边跑,结果在路口被大伯拦了下来,大伯红着眼跟我说:“你妈上山了!”
我愣了一下,都来不及问为什么要上山,转身就要去龙背山,但才走出两步,肩膀就被一只大手给按住。
我一回头,就认出了按住我的人。
龙背山坟冢累累,一个挨着一个,虽说不上阴森可怖,但平时也少有人会上去。
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坐落着一间老旧的道观,里面住着一个叫柳元的老道。
说起柳元,村头年纪最大的李三爷都说不清他的来历,只记得他还小的时候,柳元就住在观里了。
一晃几十年,柳元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化,方圆的人都喊他活神仙。
因为只是听说,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不太相信,只知道村里有男人死了,上山入土都要柳元在场。
按我肩膀的不是别人,就是柳元。
他一直跟在大伯身边,我刚才跑得太急,没有看到他。
我是个干性子,肩膀被摁住就大声骂他滚开,用力的挣扎踢踹,可柳元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被他摁着,我全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柳元也不理会我的谩骂,上下打量着我,看了大概一两分钟,也不放开我,回头就跟大伯嘀咕起来,他们声音很小,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是看见大伯好像在求柳元。
嘀咕了一会,柳元突然问我想不想去见我娘最后一面。
进山土葬,都是当天入土,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死,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埋进龙背山,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想见我娘。
我含着眼泪点头,催促柳元赶紧走。
柳元带着我到山上的时候,村里的青壮把坟坑都挖好了,坑里放着一口来不及上漆的白棺。
我嗷的嚎了一声就扑过去,但被柳元一把给拽了回来。
村长走过来,困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眼神询问柳元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我也反应过来,我想看我娘还要柳元说话才行,于是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柳元撇了我一眼就跟村长说,母替儿死,儿看母一眼也不为过。
我虽然不懂事,但能理解他说的话,全身像是遭了一道雷,满脑子都是母替儿死这句话。
村长很为难的样子,说村里有规定,谁家惹的祸谁家担着,柳元这样做不合规矩。
柳元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说有他在,什么祸事他来担。村长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剐了我一眼,回头叫上村里的人,一言不发的就下山了。
只剩下我和柳元的时候,龙背山的寒意更浓了,柳元看着我道:“不想死,就听我的!”
我抹了把眼泪,停止了抽泣,点点头,听话的跟在他身边。
柳元走到棺材前,抬手就掀开棺盖,一股湿气瞬间就从棺材里扑了出来,冰冷刺骨。
棺材里躺着的确实是我娘,容貌一点都没有变,还和生前一样,只是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还滴着水,那水也不是衣服上浸出来的,而是从皮肤里直接渗出。
除了尸身渗水,我娘的手脚上还缠着好几圈铁链。那铁链跟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黑得没有光泽,像地府阴差手里的勾魂锁链。
得到柳元的允许,我靠近了一些,看到尸身上渗出来的水一滴到棺板上,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亲眼看到棺材里的遗体,我才意识到我娘是真的死了。
十三四岁的年纪,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宣泄自己的情绪,呆了几秒,跪在地上哭喊着朝棺材爬去,想把我娘身上的铁链扯掉。
柳元见状又赶忙把我拽住,呵斥道:“没有了这锁链,你娘就白死了。”
七天内失去两个亲人,我伤心欲绝,被柳元拉回来后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哭到太阳落山,柳元才走到我后面,安抚道:“你爷爷犯了禁忌,打破了阴阳平衡。昨晚你娘为了救你,替你一死,现在土葬是为了平衡阴阳。”
“但这件事到这里还没完,水里的东西不会放过你,想活命,今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吗?”
我含着眼泪点头,想到我娘是替我死的,心里就刀扎一样的疼。
可我不明白禁忌、阴阳是什么,更不明白爷爷投河,为什么我就要死……
还有水里的东西,它凭什么来害我。
仇恨,最怕的是没有宣泄的对象。柳元的话似乎让我找到了宣泄的对象,一边哭一边吼着问他。
柳元同情的轻叹一声,回头看向山谷里的蟒河。
蟒河九曲,从山上往下看,整条河都藏在山谷的阴影里,水光似墨,犹如一条吞人的巨蟒。
片刻,柳元才道:“这些事说起来不是三言两语,何况你什么都不懂,我说了你也不理解。现在给你娘的棺材填土,土下三寸,遮住棺材就行。”
我有些固执,得不到答案就不动,气鼓鼓的看着柳元。向来平和的柳元,突然厉声道:“想活就按我说的做,想死就滚回去,要不是你大伯苦求,对我来说不过是在这山里多筑一堆荒坟。”
柳元说完,愤怒的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我一看,也不敢犟了,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抓起土往我妈的棺材上盖。柳元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在一旁看着,刚好盖了三寸土就让我停下来。
盖好三寸土,柳元扯下腰间的葫芦,让我背过身,只听他念了一句:幽冥一黑水,人间三寸土,起!
念完他就让我回头。
一转身我就惊呆了,短短几秒,我只盖了三寸土的墓穴就起了坟堆,表面平整光滑,像是被夯过一样。
柳元不顾我的惊异,看了眼掉进山后的太阳,让我留在这里给我娘守灵,天黑就闭眼,期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也不要开口说话,如果有人拉我就憋住呼吸。
柳元叮嘱完还不放心,一连说了三个切记。
我点头应着,心里却害怕极了,不睁眼我还能接受,可有人拉我,这种地方,谁会来拉我?
柳元也不细说,在坟前抓了一把土,撒成一个圈让我坐进去。
看着我坐进去,他才脱掉外套,露出一身屎黄色的道袍,背着葫芦下了山。
龙背山上晚风微凉,柳元一走,我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坟包,后背就阵阵发寒,也不敢东看西看,急忙转过身,正对着我妈的坟。
看到坟堆,我又想起柳老道的那句母替儿死,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忘了时间,天黑了都没注意到。直到耳边突然响起流水的声音,我才猛然回过神,一抬头,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我娘的坟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黑水。
黑水蜿蜒,像一条条正在爬行的黑蛇,越来越多。
但那坟土似乎有魔力,把黑水都困在了坟顶,汪成了一个水潭。
我又惊又怕,但担心我娘的棺材泡水,想过去看看,结果刚站起来,坟顶悬空的水潭突然晃了一下,紧跟着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从里面伸了出来。
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从黑水里蹿出了一只手,距离我只有两三米远。
我一声惊叫,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坟头伸出的手,惊恐的往后挪。
农村人都迷信,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也受了不小的影响,以为是我妈闹鬼了,一边后退,一边祈求她不要害我。
可是转念一想,我妈都愿意替我去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害我。
要害我的,恐怕是柳元说的水里的东西。
想起柳元的叮嘱,我急忙闭上了眼睛,坐回土圈里。
山风早已停了,连蛇虫鼠蚁都销声匿迹,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
黑暗中,黑水似乎是流下了坟堆,朝着我淌来。
越是害怕,我越是爱胡思乱想,这一想,满脑子就全都是那只从黑水里伸出来的手,苍白而又冰冷。
哐嘡!
一声铁链抖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清晰得就像在耳边一样。
声音还没完全落下,一只手突然就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早已是惊弓之鸟,濒临崩溃,脚踝被抓,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
不过就在最后一刻,我想起柳元的话,急忙咬紧牙关,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一丝气都不敢往外喘。
闭住呼吸几秒,抓住我脚踝的手就松了一些,慢慢的滑了下去。
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和想象出来,那只手应该是缩回了黑水里了。
过了会,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偷偷喘了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吐完,黑暗中的水声又响了起来,从开始的涓涓细流声变成了小河流淌声。
很快,我的双腿和屁股就被冰冷刺骨的水给淹没了,像是要把我吞进去一样。
我又急忙闭住呼吸,一动不动。
“姜一!”
我才憋住气,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爷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种颤抖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阴森,喊了一声又一声。
我现在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大脑反应有些迟钝,听出是爷爷的声音,下意识的就要答应。
但就在我张嘴的瞬间,耳边又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小家伙,你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你娘的阴气遮了你的阳气,你这一开口,小命就没了。”
声音很轻,缥缈得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能听出来,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她一下把我点醒,都来不及问她是谁,就急忙收了到嘴边的话,心里一阵后怕。
爷爷投河,到现在尸体都还没有找到,喊我的是谁?
我都没有时间去多想,耳边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铁链被拖动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从我妈坟堆的方向传出来的。
难道是我妈从土里爬出来了?
心里这样一想,我又按耐不住了,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但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柳老道的话,不停的告诉自己,我妈已经死了,只有活下来,才能弄清真相。
不断的暗示下,我硬挺着没有睁眼。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动的声音,缓缓的从我身边走过,渐行渐远。
不一会,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敢睁眼,也不敢说话,就这样一直坐着。
过了很久,眼睛透过眼皮看到了肉色的光,似乎是天已经亮了。
不一会又有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了我身后,紧跟着就听到柳元喊我道:“姜娃子,天亮了,你可以睁眼了。”
确定是柳老道的声音,我长长的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可睁眼的刹那,周围依旧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柳老道有一点没有说错,我什么都不懂。因为不懂,就更容易自以为是。
但现在不是我自以为是,而是柳老道没有交代清楚。
我睁开眼睛发现天还没亮,心跳瞬间就加速到了要窒息的状态,喉咙因为紧张,干涩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把眼睛闭上。然而我看不到,不代表黑暗里的东西看不到我。
刚才睁眼的瞬间,我清晰的感觉到,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现在,它已经看到我了。
即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它在靠近。
哗啦!哗啦!
水声又响了起来,轻得像是少女的手在撩拨平静的湖面。紧跟着,有个东西爬到了我的腿上,像一只手,又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
隔着裤子,我都能感觉到它锋利的指甲,只要它稍微用力,就能割破我的裤子,切开我的血肉。
咕咚!
我吞了口唾沫,就是柳老道说的水里的东西?
这一刻虽然怕,但我却非常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害死我娘,又想要我命的东西是什么。
可我不敢,我害怕一睁眼,看到的……
“啊!”就在那冰冷的爪子摸到我腰间的时候,我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开了嗓子,大喊了一声。
那东西似乎被我的叫声惊到,爪子微微的抖了一下,下一秒却突然用力收紧,揪着我就往地下拖拽。
它一拖拽,我身下的土石就变成了水,哗哗声中,我的身体一直在下沉,很快,刺骨的冰水就没到了胸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柳元的大喝:“孽畜,作死!”
我没想过要坐以待毙,一直再找机会逃跑,听到柳元的呵斥声,我第一时间就睁眼起身,正好看到一道黄符在我身前炸开。
符光照射下,一团黑影嗖的缩回了土里。
柳老道举着一根火把过来,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用火往前面一照,只见黑影消失的地方有一汪黑水正在迅速的浸入土石。
黑水完全消失后,地上还留了一小块木牌。
见到木牌,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爷爷生前会一点木工,经常给我刻一些小动物的图案。奶奶死后,他做得最多的就是在一块木片上雕刻奶奶的画像。
地上的木牌,似乎就是爷爷生前用来雕刻奶奶画像的木片。
经历了今晚的事,我不在冲动,回头看着柳元,这才发现他道袍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胸口位置有一个破口,像是被动物的爪子给撕破了,不过衣服下面的皮肤却毫发无损。
柳元看懂我的意思,示意我可以去捡,我这才小心的过去,把木片捡了起来,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奶奶的刻像。
我拿着木牌,满腹疑问的问柳元,刚才抓我的是不是爷爷。
柳元没有回答,疲惫的摆了摆手道:“你娘已经归水,你们家的事也算告一段落!至于你想问的事,除非你上山拜我为师,否则你知道的多了,只会更加的危险。”
拜师?
我一下就愣住了,甚至是害怕!
我前面就说过,柳元这人在方圆老一辈的人眼里就是个活神仙。
附近住着这么一个高人,想拜他为师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
柳元也收过徒弟,其中三个是我没出生前的事。但村头李大伯家的独子李二狗,那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玩伴。
当时二狗他娘害了怪病,请了柳老道来看。二狗她娘的病好后,不知怎么地柳元就收了二狗做徒弟。
那段日子,李大伯逢人就说他老李家要出大人物,村里的人也是羡慕不已。
可好景不长,大概两个月左右,李二狗突然从山里跑回来,嘴里冒着烟,进了家门二话不说,一头栽进院子里的大水缸,一口气喝光了整缸水。
用当时在场的人的话来说,那一缸水就是两头牛都喝不完。
但李二狗喝完整缸水后还是很燥热,不停的撕扯身上的衣服,撕着撕着,鼻子、眼睛和耳朵里也都开始冒烟,一张嘴,喷出来的就是半米长的火焰。
就这样,李二狗在他爹娘面前,活生生的被身体里冒出来的怪火给烧死了。
后面的事怎么处理我不知道,只是紧跟着就传出来,说柳元前面的三个徒弟都跟二狗一样,死得凄惨诡异。
自那以后,只要家里没有丧事,大家都是离柳元远远的,更别提让自家孩子拜他为师了。
现在他让我拜师,明摆着就是叫我去送死。
好在柳元没有让我现在就答复,叫我回去好好想想。此时天边有了鱼肚白,我借着天光朝着我妈的坟看了一眼,心里一惊。
我妈的坟开了,土散了一地,棺材裸露在外面,棺盖横在一旁。
跑过去一看,棺材里是空的,尸体不见了。
我回头要问柳元,这才看见坟前的泥土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
归水!
柳元的意思是我妈的尸体自己去了蟒河?还是说是被河里的东西拖走了?
我满腹疑问,一把拉住柳元,可还不等我开口,柳元就把快灭的火把塞到我手里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除非你拜我为师,不然我是不会说的。回去吧,考虑好了随时可以到山里来找我!”
柳元说完转身就上山了,他一走,我也不敢独自待在坟地里,一路小跑着回家。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爹受了刺激,精神有些失常,我一和他说话,他就又哭又笑。
我只好跟大伯说了下山里的事,转述了柳元的话。
听说我妈归水了,大伯长长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拿着爷爷的木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十三四岁的年纪,思维不是那么的缜密,甚至是有些想当然,总觉得爷爷和我妈都没死,不然他们不可能会走路。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最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上山拜柳元为师。
不为别的,就是想弄清来龙去脉。
我爹基本上算是个废人,这事我只能跟大伯商量。
大伯没有说太多就同意了,帮我收了几件衣裳,挑了个日子把我送到山腰。
道观在龙背山最高的地方,在村子里都能看到,只不过到山顶要穿过坟地,平日里没人上去,小道上都长满了野草。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站在道观门口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些懵。
眼前的三间破瓦房,就是所谓的道观?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道观,因为中间的门头上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蟒河义庄。
我读书不多,但知道义庄是古代停放尸体的地方。
何况道观和义庄,本就是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
我回头,打算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房子,结果一转身就看见柳老道站在后面,吓我一跳。
“你没来错地方,也没有看错,这里就是义庄,不是什么道观。”柳元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背着手道:“这里停放的,都是从蟒河里捞出来的东西!”
蟒河里捞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柳元不会回答,索性没问,回头打量起义庄。
三间风雨飘摇的瓦房,左边一间门都掉了,里面堆着一些杂物。右边是厨房,门口随意的拦了一道篱笆,也就是个摆设。
中间的屋子似乎被修缮过,门叶和木窗都还板正的立着。
柳元上前把门推开,一股寒气就扑了出来,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中间的屋子有七十多平的样子,正中间摆着五口黑棺,围成一个圈,棺头上各点着一盏油灯。
黑棺围出的圈子中间是一口红棺,上面缠着铁链,被竖着吊在横梁上。
我有些害怕,缩在柳元身后问:“这些棺材都是从蟒河里捞出来的?”
“不是,只有中间的红棺是。”柳元回了一句就岔开话道:“除了我,你是第五个进义庄的人,从此刻起,你就是我柳元的第五个徒弟。”
说完,指了指角落里的破床道:“以后你就睡这里,负责看守那五盏油灯,千万别让它们灭了。”
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柳元就丢了一本油皮书过来,说我想问的事,答案都写在了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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