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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阴胎
作者:
尘生土
我叫杜子桐,故事从我十四岁的那年开始,那是个秋雨淅淅沥沥滴答着的夜晚。
师父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道袍,在坐在桌边闭目养神。
道袍的前襟上印着两颗骷髅头像,背后是阴阳鱼的太极图。
每次出去做法事以前,师父都是这副模样。他如临大敌似的手里握着桃木剑,桌上放着罗盘。
我和七岁的师妹在桌边站着,师父是旧时代里过来的人,礼法上非常严格。讲究长幼尊卑的他让我和师妹对他严格的遵守以前的师徒礼节。
才八岁的师妹牵着我的手,看着桌子上的一盘供品咽唾沫。盘子里是水果和一只完成的烤鸭。
我不时的看看挂在墙上的摆钟,到时间了我就要准时提醒师父,我们该出发了。要是一个疏忽误了时辰,就要吃师父的手板子。
摆钟铛响了一声,我在桌边恭敬的对师父说道:“师父,八点半了,我们该启程了。”
师父睁开眼睛开一眼摆钟,让我端着供品盘子去祖师爷画像前。供品在供桌上摆好,师父往香炉里上了香。
我们祭拜顾祖师爷,带上雨伞和法器道具,踩着夜路去邻村里。
师父接过我手里的道具包和雨伞说:“你背着师妹。”师妹立马爬到我的背上。
师妹长着乌黑的眉毛和眼珠子,瓜子脸樱桃小嘴,是一个典型的美人胚子。她是师父的亲生女儿,我却从没见过师娘。师妹有时候也问师父:“爹我娘去哪里了?玥玥说我没有娘。”
师父只说你娘给狼叼走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有一次去附近城里给一个单身女的做法事。那女的看上了师父,勾引师父。
等生下师妹后那女的襁褓里只放了一个奶瓶,过来把师妹留在师父这边,自己从此就渺无音讯。
师妹摸着我脖子里已经凸起的喉结,给我念叨回去了鸭脖子和鸭翅膀都给她吃。鸭腿给我吃。她很害怕师父,但是对我却很依赖。
我们三人在黑夜里冒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走出村子。走了二十来分钟,到隔壁村里要做法事的那户人家。
他家小孩子着了邪,半个月前就整日整夜的哭个不住。我和师父十天以前来看过一次,写了一张“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的纸条,贴在他家门口。
我还以为就是寻常的小孩哭闹,随便禳解一下就好了的。回来以后师父却整日坐卧不安的。
前天我和师父去外面给人看茔地,回来的时候师父终于按奈不住,把真话告诉我:“林家那个小孩我不去正经做一场法事的话,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问师父是怎么回事,师父说道:“他是给烟斗婆婆蛊惑住了,大概就十几十二天的盼头了。”
烟斗婆婆也是这村子里的一个老婆子,她也是一个法师。年纪有七十来岁了,时常叼着一根很长的铜烟斗,大家都叫她烟斗婆婆。
烟斗婆婆确切的来说其实不算法师,是一个巫婆。做的法师也多是些阴邪的蛊术之类的。
比如谁和别人结了仇,或者看谁不顺眼。他就去找烟斗婆婆,花点小钱,让烟斗婆婆让他的仇人遭点小病小灾,破点财倒点霉之类的。
也有中邪的人,点背运气不顺的人去找烟斗婆婆算卦禳解,烟斗婆婆的法术非常灵验。
烟斗婆婆算是个半正半邪的人物,大家害怕她、崇敬她。烟斗婆婆也很懂得克制,要是闹了太大的乱子,大家会对她另眼相看,村子里就容不下她。所以烟斗婆婆就一直很有分寸的做着那些巫术维持生计。
烟斗婆婆身边养着一只岁数和师父差不多大的黑猫,据说那只黑猫已经变成猫妖了。只是人们没见过猫妖作妖。
这次烟斗婆婆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竟然蛊惑上那个出生还不到一年的小孩子。
师父怕招惹了烟斗婆婆,上次过来也没点破,准备随便敷衍一下了事。但是师父这几天一直于心不安,毕竟那是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子。而且小孩子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爱。
前两天师父终于下定决心,要去看看那个小孩子。烟斗婆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师父也是懂法术的人,不像寻常人,只有任烟斗婆婆摆弄的份儿。
恰好小孩子的母亲来拜访师父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求师父再去看看孩子。说是孩子这两天连哭都不怎么哭了,只是昏睡不醒。
师父算好的日子是今天晚上,偏偏这天晚上凄风苦雨的,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进入那户人家,孩子母亲赶忙起身迎我们坐下。年轻的父亲坐在床边守护着孩子。
孩子母亲满脸泪痕,张罗着要给我们炒菜做饭。师父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们看看孩子就布阵法,时间有点来不及了。”
去床边看孩子,几天前还圆胖的小脸蛋儿,这时消瘦的变了模样。两只眼睛半闭着,身子不时的惊吓的抽搐一下。
师父黯然摇摇头叹口气,对我说道:“子桐去丈量方位,咱俩摆棋阵。”
所谓棋阵是用围棋的黑白子摆的一阵阵法,这个阵法很奇特,按照奇门遁甲的方位摆好后,能把鬼魂吸引到阵法里。而且只要师父不解开阵法的一角,鬼魂就会给牢牢的困在阵法里逃不出去。
师妹听着赶紧跑过去,从道具包里取出一团打个许多疙瘩结的细线。这团细线就是用来丈量摆阵的距离方位的。
师父教导我和师妹非常严格,师妹这么小的年纪,也都给教导的规规矩矩的。做起法事来一丝不苟。
用图钉把细线的一头钉在门槛上,从门口开始丈量方位。在地上把阵法的脉络摆出来。师父再把黑白棋子放在细线的那些疙瘩结上。
方位是用罗盘测量的,师妹就认真的站在我身边,帮我拿着罗盘。我们三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把棋阵摆好。
师父大致检查了一下,把压在棋子下面的细线取掉。
棋阵摆好了,师父对主妇说道:“大嫂,麻烦你给我捏一只油灯,这位大哥把孩子的衣服脱掉。”
主妇带着师妹出去了,不一会捏好面灯回来。师父拿着毛笔,在脱光了的婴儿身上画辟邪的图案。
孩子的胸前画一个朱红色的“卍”字符号,背后用草书写上辟邪的咒语。
孩子像供品一样,摆在屋子正中间的一张方桌上。师父点着主妇捏的面灯,放在棋阵的正中间。
再拿出白天削好的竹弓竹箭,大概准备好了。师父点着油灯,让主妇夫妻俩关掉电灯。
夫妻俩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在床沿上战兢兢的坐着。师父手里拿着一尺来场的竹弓竹箭,背着手在方桌旁边来回踱步。
夜雨叮叮玲玲的敲打着窗玻璃,秋夜的冷风吹进屋里来,吹的油灯火苗摇曳。
一切都在寂静的暗夜里悄悄的下沉,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屋子里只有油灯的火苗扑棱棱作响的声音。
油灯灯光在墙壁板壁上明灭闪烁着,吹进屋子里的风越来越大,我担心油灯给吹灭了。
师妹拉拉我的手,小声说:“师哥你看窗子上。”师父也警觉起来,拧着连成一条线的眉毛,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
窗子上一个皮影戏似的影子一颠一颠的走过去,我才看着,那个影子应着窗玻璃又往回走过去。
影子虽然完全像皮影戏,但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婆子。
师父握着竹弓竹箭,对我扭扭头。我拿起罗盘,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背后。我是准备堵住鬼魂逃跑的去路。
大家都屏气凝神,门口传来笃笃的马蹄声,接着一张纸人骑在一匹纸片剪的黑马上,一颠一颠走进来了。
这个就是刚才窗外的那个影子,走进来时变小了许多。师父对烟斗婆婆也是有所了解的,他料定烟斗婆婆的用的法术就是驱赶纸人。果然一切都如师父所料。
纸人骑着纸马,颠着走进棋阵里。纸马犹豫起来,似乎预料到形势不妙。但是稍作犹豫后继续往棋阵里走去。
马背上的纸人是个老婆子,手里拿着一块纸剪的招魂符。招魂符上黑毛笔字写着一个“令”字。
纸马走到棋阵中间的油灯处,就无法往前行走了。师父拉开竹弓,把竹箭对准纸人,一箭射出去。
竹箭正好射在纸人的心窝那里了,纸人在纸马上摇摇摆摆的晃了几下,赶紧拉转纸马,往门外跑去。
棋阵没能困住纸人纸马,纸马一溜跑出去。师父对我说声“追”,我俩一下窜到门外,往窗户那里追过去。
忽然脚下窜出一只大黑猫,几步就跳到院墙上。大黑猫橙黄色的两只圆眼睛回头看了我和师父一眼,瞄一声叫,跳到院墙外。
师父摇摇头说:“糟了,给她跑了。”我问师父:“师父这是烟斗婆婆吗?”
师父叹道:“是烟斗婆婆,她索婴儿的魂魄做什么呢?”
屋里夫妻俩打开灯也出来了,灯光照在窗外水泥地上,地上一张纸片。
师父捡起来,我们回到屋里。这是刚才给师父射中的纸人,竹箭还在纸片上,只有纸马跑了。
夫妻俩神叨叨的问师父刚才那个是什么,师父叹气说道:“会巫术的人来索你家婴儿的魂魄,给我赶跑了。”
夫妻俩吓的目瞪口呆,过半晌女的才问:“那只赶跑了,会不会还来?”
师父摇头说:“不会再来了,施法的人已经给我射中要害,活不了多久了。”
师父怕节外生枝,没给夫妻俩说烟斗婆婆的事情。年轻的主妇才问孩子什么时候好,孩子就哇一声哭出来。
夫妻俩又惊又喜,赶紧跑过去看孩子。师父收拾道具要回去了,夫妻俩感恩不尽的留我们吃饭。
师父叹气说:“不用了,孩子身上的符咒七天以后用干净清水清洗掉就没事了。”
师父接过两百元的酬金,嘱咐夫妻俩,今晚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许泄露出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们三个提着道具包,冒雨回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那会了。潦潦草草的洗漱一下,我们睡下。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比较晚,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做完早上的导引术,备好早饭了。
吃完饭,师父拿出一本专门讲各种邪术巫术的《阴符书》翻起来。师父让我撒铜钱算卦,看看今天客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我撒了三遍铜钱,翻书对到卦象说道:“师父,今日客从西北近地来,是那个孩子还没好吗?”
西北近地正是我们做完去做法事的那个村子所在,师父摇头叹气说:“不是小孩子,是烟斗婆婆。”
我请教师父烟斗婆婆怎么回事,师父说道:“纸人就是她的替身,她给我射伤了。这个烟斗婆婆勾小孩子的魂做什么呢?”
师父自己沉吟着,一边翻书。师父找到了,一拍自己的大腿说:“该死,这老婆子是要小孩给她续命。这个老巫婆。”
师父法术修养非常精湛,饶是如此竟然不知道烟斗婆婆做的勾当,我这时明白过来,烟斗婆婆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不光是那点小伎俩让别人怕她敬她的。
我很好奇,摸着头走到椅子边看师父的书。师父才指着书上给我解说:“未满百日者,可续七年之期。一岁以内三年,若三岁以外,则只七七四十九日耳。”
这是说孩子岁数越小,续命的时间就越长。没满百日的小孩子能给别人续七年的命。
师父一边给我解说,一边诅咒烟斗婆婆阴毒。小师妹追着问师父:“我这么大的能给人续几天命?”两个五十来岁的村民嘴里问有人吗,已经走近院子里了。
师父把书塞进被子里,往外迎出去。外面传来爽朗的说笑声:“顾师父在呐?今天有点小事来麻烦你一趟。”
师父也客套着带那两人进来,两人也是昨晚我们去的那个叫杨庄的村里的村民,手里提着东西,。
师父和两人应答着坐下,我给那两人倒茶。
我和师妹也整日在床边伺候师父,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师父让我把他没穿过的一件新道袍拿出来。
师父说要洗澡,我准备浴桶,伺候师父洗完澡。出来浴桶以后给师父换上崭新的道袍。
扶着师父拜过祖师爷,师父让师妹早点去睡。师父在床头给我叮嘱好好照顾师妹的话,以及以后谋生的许多话。
师妹的身世也是这时告诉我的,我这时才明白过来,师父这是在交代后事。
我对我自己的身世也一直抱着迷惑,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六七岁还是七八岁那会,我穿着连屁股都露出来的破裤子在街上乱跑着。
一个四十来岁的道士经过我身边是留意到了我,他先叫住我,给我给了几块钱,两个饼子。
道人打量了一阵我,说我是学法术的一块好料子,愿不愿意跟着他学法术。我当然答应了。
以后就一直跟着师父学法术到这会,我从来不敢向师父打听我身世的事情。这是开口问,师父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放心不下怜儿。你替我好好照看怜儿,也不枉我俩师徒一场。”
我哭着答应下来,问师父烟斗婆婆的法术能不能禳解。师父摇头说:“我俩那天过去,她照着我的模样扎了纸人。这个黑猫就是来数命的。”
原来师父在黑猫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黑猫还在屋外喊着。我要出去赶走黑猫,师父摇摇头说:“不用了,烟斗婆婆死了,这黑猫也没几天活头了。”
师父又叮嘱了我一些以后好好学法事啊,好好照顾师妹啊这些事。他让我去叫师妹过来。
师父已经睡着了,给我闹醒,搂着我的脖子哼哼唧唧起来。抱着师妹到师父面前,我第一次看见师父掉泪。
师父好像很累了的样子,摆摆手示意我抱着师妹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就去看师父,师父在床上盘膝坐着,脑袋有点不自然的垂下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叫声师父,师父不应声。又接着叫了几声,过去扶住师父的胳膊时,师父胳膊已经僵硬了。
我手颤抖着探探师父的鼻息,师父已然仙逝。
我跟着师父参加过许多丧事葬礼,对那些俗套很是熟悉。师父这样坐着不太合适,我先扶师父躺下。
取枕头的时候,发现枕头底下放着两沓百元大钞。这是师父留给我和师妹的。
我先叫起师妹,带着师妹去叫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来帮忙。在两个和师父的算卦朋友的主持下办完了师父的丧事。
师父丢下我和师妹走了,以后我俩就得自立根生了。
起初我和师妹靠着师父留下来的那笔钱,过的还算顺当。师父在这一带名声非常好,找师父做法事的人非常多。
我比不上师父,岁数又小,找我做法事的比较少。但靠着师父积攒下来的口碑,我还能接到一些简单的法事。
日子越过越拮据,直到一个法事,让我彻底陷入困顿中。
这个法事是有人请我去找坟茔地,我在他家四周看了一圈,找到一块前有池塘后有矮山的宝地。
这块地本来没问题,可是我风水知识有所不足。不能说水平不够,是不能辨别一些特殊情况。
这块风水地就属于特殊情况的,本该朝南的墓穴,我误判成朝东了。
结果这家人早上抬着棺材去坟墓里下葬时,棺材上面的长明灯就掉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不祥之兆了。
往坟墓里下棺时,绑在棺材上的绳子滑脱,棺材直接掉下去等等。以后这家人渐渐的灾病不断。
后来找到一个精通法术的法师禳解,法师说是祖坟出了问题。过去一看就看出我的问题。
这位法师说了几句多余的话,说如果不是看坟茔的法师水平不足,就是故意陷害那家人的。
以后这个消息就传来了,说我在做法事的时候做手脚。从那以后的半年时间里,几乎没有人再找我做法事。
我甚至打听一些要做法事的人家,主动去毛遂自荐,都给人家一口拒绝。
师父是靠法术谋生的,不种地。我们虽然住在农村,除了菜园子里的几菜畦菜,连吃的米面都是买来的。
我和师妹就眼睁睁的看着过年时买的一缸米一点一点的变少,直到见底。
我和师妹的处境也很困难,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师父小孩心情,正是贪玩的时候。每次出去找小伙伴玩,都给别人欺负哭了回来。
总之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糟糕,如果说有什么起色的地方,那就是师妹的长相。师妹出落的越发亮可爱了。
这天晚上我把米缸翻过来,用刷子把最后剩余的一点米刷扫出来,和师妹做饭。
吃完饭我对师妹说道:“怜儿,咱俩得离开这里了,你舍得吗?”
师妹噘噘嘴说:“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呢,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稀罕的?”
师妹问我去哪里,我叹气说:“要去只能去大城市,总不能去哪个乡村里吧?”
师妹点头说明天一早就走,我俩开始收拾东西。我的初步打算是,到了城市里以后继续做法事。
而且我好些天以前就有比较乐观的盘算,这样的穷乡僻壤,找师父做法事的都接连不断。大城市里人多,法师肯定也就更多。没准过去以后几年就飞黄腾达了呢。
师父留给我的法器道具和那几本法术书是师父压箱底的法宝,都得一件不落的带上。
此外除了衣服,已经没什么值得带的东西了。以前有的一些铜佛像啊纸钱一点的家具啊那些,都已经给我变卖,用来买米了。
我和师妹打点了半晚上,把柜子屋门那些都锁好后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俩背着大包小包离开这里。顺道去给隔壁大婶托付一下,平时照看着点屋子。做为回报,大婶可以种我家院子里的菜地。
我经常托这个大婶帮忙,大婶是村里唯一不排斥我和师妹的人。听我俩要去大城市,到悲从中来。
一打听我俩连早饭都没吃,大婶给我俩做早饭,包了一包面饼,送我俩走出村子。
我和师妹步行来到小镇外的火车站边,我拿出踩在鞋里的两百块钱去买票。
我打听到的车票,到要去的容城是八十块钱的车票,师妹还是半价的。这样我俩兜里还有八十块钱。
师妹小孩子,听到去大城市,高兴的了不得。我心里还是比较沉重的,就这样过去,起码刚开头那一段时间会非常艰难。在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时,我甚至害怕起来,想着要不要回去找两亩地种去。师妹在一旁高兴的拍手蹦跳起来。
怀着沉重的心情爬上火车,车里座位已经坐满了。我和师妹在过道门口找地方坐下。
师妹坐在我腿上,婉转可爱的给我计划起来。谁玩的什么好看,什么好玩,去大城市了我先给她买这个买那个的。
走了大半天,很不巧,到容城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那会。
我和师妹走出车站,车站外依旧熙熙攘攘的非常繁华。不过我并未给这繁华吸引,反倒有种不会游泳的人看见大海了的那种感觉。这可能和我小时候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有关,简单点说是一种早熟。
师妹就不一样的了,高兴的每个安排处。看见路边摊上的烤鱿鱼串就吵着要吃。
我心底里打定主意,这是唯一一次给师妹花闲钱。我自己也买了一串,吃完鱿鱼串,走过车站广场,我俩步行往容城市区走去。
沿着街道走了很远,我在楼房和汽车的海洋里有点茫然起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沿途一直没能找见能睡觉的地方,终于看见一家银行了。大半夜的已经没人取钱,我带着师妹去取款间里。
手里有一瓶买的矿泉水,和师妹就着矿泉水吃了两个大婶送的饼子,我抱着师妹,我俩在取款间睡下。
第二天早上给取钱的人吵醒,那是一个女的,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叫醒师妹,带着师妹来到外边大街上。
师妹这时已经意识到大城市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了,拉着我的手哭闹起来,要回去。
我也觉得应该回去,在村里的时候觉得过来算卦做法事,维持生计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站在街头了以后我才发现就这样往街边一座,掐掐算算起来,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不过现在回不去了,身上的这点钱不够买车票的。我陷入深深的茫然中,牵着师妹的手沿街往下走下去。
师妹的哭声给了我动力,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妹挨饿。
在容城的头三天,我和师妹靠着吃大婶送的一包饼撑过来。晚上就找天桥的桥洞啊,取款间啊那些地方睡下。
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但是没停在一个地方,一直带着师妹往下走。
到第四天,饼子吃完了,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么没头的苍蝇一样晃荡下去了。
我觉得很巧,昨天在走过天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卦的瞎子。我看见偶尔会有个把人上去问问吉凶祸福,给瞎子五块十块钱。
加上师妹哭闹的厉害,我咬牙下了决心。找了一处广场附近的天桥,在一张广告塑料纸上铺上旧黄历、摇签的签筒和铜钱那些东西,小摊就算开张了。
整整一天,天桥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看也不看我一眼,像忙着要去做什么急事一样从我面前走过去。
我觉得这个城市里的人比那边村里的人还冷漠,晚上带着已经没力气哭闹了的师妹去吃了一碗烩面。
第二天继续去蹲天桥,到下午太阳已经西沉那会,我快陷入绝望里了的时候,有一个大妈先站在我旁边打量了我一会,慢慢凑上来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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