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我接吻吗?

作者: 舞者

  ——我在刺目的天光下越过盏盏鬼火,暮色处才是我的归途。
  ——你且往前走,我会做你的信徒。
  *
  *
  “死之前,还没睡过男人……”
  “真不甘心啊。”
  沈周懿背靠岩石,望着眼前壮阔的自然景象,喉咙痛到嘶哑,泛红的眼圈眯着,发自肺腑的感慨一句。

  这里是雪区墨脱。
  深秋漫漫,耳边是细雨呢喃,眼前是千岩万壑。
  层峦叠翠顺着山脉延绵,恍若泼了一层质感细腻的油墨,冰雨裹挟森利冷风,好似绵绵针戳入骨缝。
  如果。
  ——她此时此刻没有在这雨林落难的话。
  是很有兴趣和心情观赏,来增添作画灵感。

  回国三月有余。
  灵感和思想接近匮乏,三个月来她几乎每日宿在画廊,却没办法给予画纸一笔一墨的馈赠。
  她画不出来东西了。
  沉溺了近百日。
  她决定来‘人间圣地’走走看看。
  第一站,就是墨脱边界被称之为最危险却最巧夺天工的热带雨林线路,海拔处于两千左右,这条路线有很多探险者远赴千里来尝试征服的险峻山脉。
  如果不按照正常开发线路走,很容易偏离轨道进入危险地带,自然而然的——
  事故率增高。
  死亡率也是频频上榜。
  现在看来。
  她要成位下一位遇难者?
  现在是她被困的第二十五小时。

  沈周懿两手撑着冰冷麻木的身体,往后方巨大岩石挪动。
  右脚踝在她从斜坡上方摔下来时扭伤了,肿的没办法行走半步。
  她凭借着一股韧劲,从险峻的滑坡用了三个小时爬行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现在下着雨。

  天色渐渐黯淡。
  沈周懿感觉手指都冻的僵硬。
  放缓的呼吸频率,仍旧连带着心脏在一寸寸抽痛、麻痹。
  身体已经快要失温。
  最多再过三小时,严重失温情况下,她小命就会交代在这儿了。
  “上社会新闻的天才画家,是比画画打响名气来的快。”沈周懿忍着抽痛的肺部,轻轻一叹。
  又捏了捏已经没有知觉的腿部,眼睫毛被雨水润湿,线条柔和的鹅蛋脸苍白无血色,神色却没有惊慌和绝望。
  她还有心情自我开个玩笑。
  从兜里摸出手机,信号格神奇的出现了微弱的一格。
  她试了很多地方,这里终于有了一丝信号。
  打开拨号界面。
  输入紧急应急电话。

  还未尝试拨通。
  手机就在山林里流淌出刺耳却灌入希望的铃声。
  是陌生号码。
  沈周懿毫不犹豫接通。

  因为信号差,电流声滋滋入耳。
  她张了张嘴:“这里是墨脱热带雨林,我需要帮助,我被困了,请帮我联系墨脱警方,我的名字是……”
  “沈周懿——”
  手机听筒里。
  信号不良下,滋滋的响了几秒后,年轻男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被雨声润了些许令人安定又清醒的凉意。
  沈周懿心里的弦,忽然被这么一声,瞬间绷紧,缓慢跳动的心脏似乎在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揉捏。
  喘息都轻了许多。

  他又沉着的呼唤她的名字:“——沈周懿,是吗?”
  沈周懿被这一道声音晃神。
  她无端地抬手摸了下耳垂:“是我,我是沈周懿,我现在——”
  “我是冲锋救援队队员。”
  年轻男人语速很快,咬字却清晰干脆:“你周围情况请向我叙述,方便确定你当下位置,现在你应该在信号区,暂时不要挪动,以免信号中断再次失联。”
  沈周懿环顾周围,失温状态下,她声音有些抖,天生的柔软音色,因为冷,而仿佛裹带哭腔,实际上,她表情很淡:“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对面游客区域索道,背靠、背靠一处岩石,下方是……”
  “西北方向,榕树林——”他尾音裹挟着令人安定的沉着,“我确定你的位置了。”
  迅速地给她一剂安定剂。
  两秒后。
  滋滋杂音下,有他快步行走而微微的喘息,音色冷玉清霜的,隔着手机莫名燥的人那边耳朵发热。
  “等我。”
  “你不会死。”
  沈周懿身体失去控制,她疲惫的靠在岩石上。
  耳边是男人奔向她的脚步声。
  他没挂。
  嗯,还挺贴心?
  沈周懿手抬不起来,干脆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

  有些昏昏欲睡了。
  “沈周懿。”
  思维溃散时。
  听筒里又是男人温沉的呼唤,让她清醒片刻,他嗓音有点儿懒淡,应该是京城人,有股很淡但是又特别好听的京味儿,很……劲儿。
  太——正了。
  沈周懿微微清醒些许。

  她眯着眼望着远方。
  “你叫什么?”她突然有了兴致闲聊。
  那边叮叮当当的,含着雨水击落的声调:“——冲锋队22号。”
  沈周懿细微的‘啧’了下:“22号。”

  那边没应。
  依旧在快步飞奔着。
  沈周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气声微弱含笑:“22号。”
  “22号。”
  “22……”

  “这位小姐,你有些吵。”年轻男人仍旧波澜不惊的腔调,因为音色太优越,说出的话似乎隐匿了情绪,只让人注意到他因为懒淡情绪而尾音偏轻的声线。
  特别好听。
  沈周懿无声的笑。
  不过据说,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不好看?
  她可惜的眯眼。
  “啊,我怕我等不到你来就死这儿,临终多说两句。”
  那边安静了。
  只能听到骤急的雨击落树叶枝干的声响,那是富有生命力的乐章。
  与她此时此刻一脚踏入死门关的落魄,仿佛像回光返照的施舍。
  沈周懿感觉视线模糊。
  她有些困倦。

  舌尖轻扫冰冷唇瓣。
  真要——死了吗?
  她太累了。
  身体机能已经濒临崩裂边缘。
  胸腔肺腑都被冻结,感受不到温度。
  可惜了。

  她展览会下个月举行,人却死——
  “沈周懿。”
  轰隆——
  远处山体滑坡,倾泻而下,伴随着水流声。
  但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却清晰的盖过了所有杂乱纷扰。
  沈周懿眼皮子很沉,她努力侧头,那边跑来一个人,是一道很高的身影,黑色冲锋衣,手长腿长,后背背着救援装备,头上戴着防水鸭舌帽,面部被深色面罩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却没烟火气的眼睛。
  她眯起眼,细细凝视。
  他皮肤大概很白,睫毛也特别浓郁纤长,仅仅落在雾雨朦胧里的一双眼,看似含情实则厌世,但就是好看的让人能脸红心跳的程度。

  或许她猜错了。
  他……不丑?
  濒临死亡她却思绪歪到了另一个层面,他已经身形敏捷的越过岩石,来到她面前。
  好像浑身都带着光和希望。
  年轻男人从背包扯出铝箔毯,动作极快的裹在沈周懿身上,又把自己身上防雨的黑色冲锋衣给她裹上,防止持续失温。
  沈周懿失去自我行动能力。
  他弯腰,半蹲在她面前,“抱紧我。”
  说完,他将她背起来,用锁扣把她锁在他腰上,防止滑落。

  就算出个什么事,他们也会一起死。
  年轻男人肩膀很宽,安全感十足。
  “别睡。”他一边敏捷越过凹凸不平的路段,一边侧头对她说。
  沈周懿趴在他背上,他衣服给了她,里面只穿着一件白T,被雨水一淋,布料有些透。

  能看到布料下的肉色。
  她视线,不经意地被他左肩一处吸引。
  白T淋湿贴在皮肉上,而他左肩那处,似乎有一纹身,看形状,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很漂亮。
  “你叫什么。”她凝视那不太清晰的蝴蝶纹身好一会儿,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执着。
  “你多重?”他岔开话题。
  体重对女孩来说,自然算敏感,她登时眯着眼回:“九十。”
  “是吗。”他步伐没停,穿越雨林郁郁葱葱,特意避开杂乱的树枝,避免扫在她身上。
  “不像。”
  沈周懿濒临溃散的气息瞬间回笼。
  “你意思我很沉?”
  “嗯。”
  他喉间溢出单字音节,沉沉的懒懒的。
  沈周懿感觉情绪上涌。
  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不困了,眼皮不沉了。
  她很瘦好不好。
  沉默几秒。
  她微微一叹,“不好意思,受累了。”
  他脚步没停。
  时不时的拖着她往上颠两下。

  闻言,敛目。
  仍旧是那懒懒淡淡地腔调:“客气了,我是带薪工作。”
  沈周懿:“…………”
  小伙儿,真不错。
  越过榕树林,翻越陡峭光滑的岩石崖。
  他唯一露出的眸望向远方雾色深浓处,隐约看到了其他搜救人员的身影。

  这才摁下对讲机:“8号线口,我带人下来了。”
  话落下。
  似乎格外敏锐地察觉后背女人低迷情绪。
  他忽然眯起眼,眼睫落下的雨滴抖擞而下。
  他说:“但你长得够漂亮。”
  男人这句话,有点漫不经心的冷淡滋味,像是无情的配合工具人,就是这种风雪寂灭的平静反应下,却有种莫名让人头脑发昏的劲儿。
  沈周懿抱着他的脖颈,眼皮子轻掀开一道缝,看着处在昏暗边界男人的侧脸,他睫毛翘起来的弧度,看着看着,似乎扫在了心窝。
  她唇边起了弧儿。
  ——算了,就当他挺会哄人吧。
  “你多大?”等待过程中,她又问。
  “不到三十。”
  “那就是跟我差不多。”
  沈周懿或许是感受到了死神逼近,头脑也昏沉,说的话不知是玩笑、还是不清醒的妄言:“你不丑的话,要不留个联系方式,保不准我哪天头脑发热以身相许谈个恋爱。”
  她听到远方其他搜救人员的声音,意识终于绷不住要溃散,但濒临过死亡后对‘从未恋过爱’一事忽然来了执念,昏迷前不忘箍了下他脖颈:“请给我回复……”
  后面发生什么沈周懿意识彻底模糊了。
  唯一她记得的一件事——
  他的名字,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沈周懿被送上了车,紧急去往诊所。
  这边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好在,那个男人给她用铝箔毯包裹后面又把衣服脱给她,体温回笼,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

  等沈周懿醒来后。
  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
  刚醒来。
  手机就被打爆了。
  有宋戎颜的、有画廊助理的、有陆承年的、还有涉及到利益层面合作方的。
  沈周懿侧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滞留针。

  她抬手拔掉。
  环顾周围,然后下床。
  右脚踩在地面,着力后,踝骨处一阵刺痛,细长的眉泛出褶皱,她低头。
  踝骨裹着白纱布,肉眼可见,有些红肿。
  不严重,消肿就会好。
  沈周懿把重心落在左腿,轻点右脚,一步步挪动。
  这里是一家设备也不是很好的小卫生所。
  透过窗向外看去,远远还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边防战士走过,这边已经是边境范围内,靠着缅甸和印度边界,被边防战士们保护在内。
  “你醒啦?”门口进来一个穿着当地藏服的女孩,脸黝黑泛红,笑容和善,普通话微微蹩脚。

  沈周懿回头。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了吧?昨天送你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僵了,脸色惨白惨白,特别难看。”女孩皱着眉,忍不住唏嘘。
  沈周懿脑海里却忽然闪现那句「你长得够漂亮。」
  也对。
  她都那样了。
  还能漂亮?
  ——真不老实。
  “昨天救我的救援队,还在吗?”沈周懿轻声问,着凉后,她嗓子有些哑,潋滟的含情眸眼眶下晕着一圈儿浅浅的薄红,映衬出些许病态的美,微卷的黑长发娴静的披散肩后,静静看向人时,宛若姣花照水。
  美的似乎格外易碎。
  叫人软了心,不由轻声细语。
  如今,这她活了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从未有过像昨天那样平和又无奈的等待死亡的时刻,看不到希望时,他来了。
  将她拉回人世间。
  她挺想见见他的。
  “你说的是冲锋救援队是吧?”藏族女孩恍然,从面前美人风貌中醒神,“他们大本营就在四百米外,那边有一栋矮楼,你要找救你的那个人吧?”
  沈周懿看向窗外,隐隐看到那栋矮楼:“是的,你认识他吗?”

  藏族女孩顿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名字不知道,他来这边一个月,他吧……”
  “嗯?”
  “他长得特别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的,年纪不大。”
  *
  *
  沈周懿裹着羽绒服,拖着扭伤未愈的脚,缓慢行动来到了冲锋救援队门口,臂弯搭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是昨天那个男人留给她的。
  院落停着几辆搜救越野车。

  跟昨天他背包上的logo一致。
  沈周懿在大门口停下,手机不停震动着。
  ——宋戎颜:机票给你定好了,今天下午五点半点的航班,马上滚回来。
  ——宋戎颜:看来我得给你买个巨额保险,你这种不怕死又作死的性子,保不准哪天我就成了受益人。

  ——宋戎颜:一个嗝儿屁的艺术家,比活着更值钱。「微笑」
  沈周懿搓了搓发僵的手,滑动屏幕消息,慢悠悠地笑着。
  宋戎颜,一个嘴毒输出爆表,长相美艳的当红女明星。
  跟她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过命又铁打的损友。
  昨天她遇难失联的事情,估计让宋戎颜已经恨不得提刀拿她狗命来了。
  沈周懿低着头回复。
  【我还等着几十年后吃你的席,你别咒我。】
  回复完。
  旁边有人走过来,是个男人,是冲锋救援队的人。
  看沈周懿在门口眺望,他上前询问:“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沈周懿在雾沉沉的天色里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胸口标号,37号。
  她收了手机,视线冲着里面建筑瞟移:“我想请问一下,22号,他在吗?”
  对方微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明了:“你是昨天那个被困雨林的吧?沈周懿?”
  沈周懿感叹自己落魄的人尽皆知,她抿唇:“……对,我想见一下22号。”
  男人耸肩,有些可惜:“恐怕没机会了,他凌晨就走了。”
  话落,又道:“离职。”

  言下之意。
  再无见面可能性了。
  沈周懿不禁恍惚了一下。
  手中的外套也变得沉甸甸。
  有种说不清的失望。
  但这种思绪也没持续多久,她礼貌颔首:“好的,那就不打扰了。”
  她向来洒脱。
  人与人之间,缘分天定。

  既然现在见不到,以后,也只会是陌路人。
  姓甚名谁,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那句莫名其妙的以身相许……
  真糟糕。
  头一次表白,还是这种落魄结局收尾。

  唯一的感想是——
  幸好没遭到明确的拒绝。
  有些尴尬,但也有些窃喜。
  毕竟,那是她神经错乱言论,与清醒状态人格的沈周懿,毫无关系。
  飞机落地,在冷寂夜色中滑行几分钟后,抵达目的地,邕城。
  凛冬将至,寒意料峭。
  刚刚出了机场VIP通道。
  沈周懿接到了助理明杳的电话。
  这是她打来的第七通电话。
  沈周懿裹紧灌着冷风的领口,接听:“打这么多电话,怎么了?”
  明杳声色压不住的惊慌,“懿姐,你现在还在机场吗?”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大号拖鞋的脚,笨拙的调整站姿:“刚出来,一会儿去画廊,是有急事儿?”
  明杳失措的啊了声:“懿姐,其实,今天画廊来了几个丨警丨察,说是您牵扯到了一桩——”
  “沈周懿。”
  人来人往的嘈杂中,忽然有几人目的性极强的行至她面前,打断了手机那端明杳的话音,他们其中有人便装,有人穿着制服,行头足够惹眼,周遭不乏频频侧目。
  领头的人向沈周懿出示了证件。

  “我们是DC区刑警支队,我叫黄鹤阳,今晚七点左右锦江大厦附近发生了一桩命案,与你有一定的牵连,请配合我们调查工作。”
  沈周懿睨了一眼证件,听筒里是明杳更惊乱的声音,她情绪平静着,深知多问无益,便点头:“好。”
  警车停在通道外。
  沈周懿不管清不清楚原由,都得配合走一趟了。
  至于命案——

  这几天她人在墨脱,没什么好慌的。
  *
  *
  坐了免费警车省了打车费,回到主城区。

  DC区刑警支队。
  隔壁就是辖区机关部门。
  相隔不远。
  沈周懿被带到询问室问话。
  黄鹤阳是刑警支队的队长,四十上下,态度还算是平和:“别紧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他看着脚受伤的沈周懿,她身体还没有康复完全,脸色微白,病弱娇柔。

  一双美眸柔曼似水。
  让人与她对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控制的轻声细语。
  “这两天,你在什么地方?”
  “墨脱。”沈周懿不卑不亢,配合的回:“雪区一个县城。”
  “去了多久?”

  “一周左右。”
  “你认识一位名叫陈旭的人吗?”
  “有点儿耳熟。”
  “你再回想一下,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沈周懿眉心拢起,大脑高速运转着,过了差不多一分。
  她恍然:“有这么个人,我在Y国时期,他购买过我的画,有过一面之缘,那应该是五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他怎么了吗?”
  黄鹤阳凝视着她,揣测着:“他是今晚在锦江大厦附近被杀害的死者,被肢解了,还取走了一条左臂,现在还没有找到手臂碎块——”

  沈周懿脑海下意识的脑补了一个形态。
  唇瓣轻抿,仿佛,如果可以,他们还想给她看一眼现场尸身图片。
  黄鹤阳也知道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这种画面过于残忍,便道:“之所以把你叫过来。”
  “是因为现场唯一留下的可疑物件,是一张照片,我们查了沈小姐公开的作品集,那张打印的照片里,就是沈小姐你去年展览过的一幅画。”黄鹤阳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个用透明证物袋密封的照片。
  照片里的确是她的画。

  是五个月前,陈旭买走的那一幅画。
  照片背后,有一行字。
  歪七扭八的不规整:杂碎,死不足惜。
  沈周懿抿唇沉思许久,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陈旭背后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很抱歉,恐怕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
  曾经见过的人,并且跟自己有关联的人,被残忍杀害肢解,心情并不能轻松。
  黄鹤阳也知道。

  虽然因为照片里画作,沈周懿被牵扯进来,但是她与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干系,最多算调查案件的其中一个有可能搜寻凶手的枢纽。
  既然她毫不知情。
  也不方便继续留人。
  只能在一番例行问话后,送人离开。

  沈周懿从下飞机,到来刑警支队进行严谨问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已过夜里十点。
  明杳在期间,开着车等在刑警大队外。
  见沈周懿出来,心绪不宁的给她打开车门,提着行李送上车,看着绑在行李箱托把上的一件儿黑色男款冲锋衣,她困惑的挠了挠头皮,怕弄脏,又解下来,一并带上车,扭身递给后座的沈周懿。
  “懿姐,怎么回事啊?”
  小姑娘吓得不轻,小脸儿煞白,第一时间想不起来问那件男士冲锋衣是谁的。
  沈周懿倒也没受太大影响,只是觉得累,以及手脚冰凉,邕城马上进入初冬季节,湿冷更甚。
  她坐在座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下半张脸藏于驼色羊毛大衣的领口中,瞥了一眼那件黑色冲锋衣。
  干脆心安理得的披在腿上保暖。
  “买过我画的一个人被杀害了,所以问了一些情况。”
  “只是购买过画就大张旗鼓的找你,搞得人以为你是嫌疑人似的……”明杳嘟囔,神色终于有所松泛,“那后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也是倒霉,牵扯上这种事情。”
  沈周懿没作声了。
  精神有些萎靡。
  她把那件儿冲锋衣往上提了提,余光却意外瞟见衣服口袋里有什么。
  犹豫了两秒。
  她慢悠悠地伸进大拇指和食指,将兜里的东西捏出来。

  是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纸条。
  对折着。
  沈周懿没当回事儿的摊开看了眼。
  愣住。

  后一秒,她坐直了身子。
  像是错愕,更多的是觉得不可理喻。
  那张便利贴上写着一行字。
  字体张扬,笔锋凌厉,力透纸背,通过这字体,几乎能猜测到写字的人,个性多么的离经叛道般颓狂反骨。
  而那一行字……
  「不谈,我不好泡——22号。」
  沈周懿:“…………”
  公开、处刑。
  小伙子。
  可、太、行、了。
  就单单看着这一行字。
  营救她的那个宛若救世主的形象,以及那个救援职业的滤镜,出现了难以修补的裂纹,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个性情森利、倨傲、目下无尘的暴徒。
  原以为头脑发昏下的第一次表白,会在那个偏远的高原烂在风里。
  还未多庆幸。
  他就能在她遗忘之际,重拳出击。
  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惨烈拒绝。
  “…………”

  “懿姐?”明杳回头看她,眼神儿好奇的往她手中的便利贴上探了探:“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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