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朗，星稀。
　　农村的夜晚是非常宁静的，但在今晚却极不平静。
　　千柳村和岗头村交界的一片水田里，月色下，正有两拨人马打的不可开交，一片混乱，嘶喊声、哀号声、哭泣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但即便如此，双方也没有一个人停手。
　　这时，一辆普桑疾驰到现场，嘎地一声停下，车刚停稳，分管农业、挂包千柳村的副镇长秦舞阳便冲下车来，大吼道：“都住手！”
　　这一声吼，并没有止住混乱的场面，却是让一个正在挨打的中年人奋力推开殴打者，拼了命似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哭叫：“救命啊秦镇长。”
　　这人离得不远，又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秦舞阳身前，一头一脸的血，一把抱住了秦舞阳的大腿，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上一个字，后面追兵已到，手里的钢管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来。

　　那人挨了几棍，挣扎着躲到了秦舞阳的背后，声音惶恐颤抖：“秦镇长，救救我。”
　　秦舞阳已经认出了这个挨打的人是谁，居然是千柳村的主任黄宝春。
　　几个行凶者挥棒再打，秦舞阳劈手夺过一人手中铁锹的同时，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厉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连老子都敢打！”
　　“都停下。”这个声音不大，但很有用，所有的人停下了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动手后的哭泣和痛叫声。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两手插兜，从人群中拖着脚步走到了秦舞阳面前。
　　秦舞阳看也没看他一眼，问唐宝春道：“怎么回事？”

　　原来，千柳村和岗头村的地势都很高，平时根本就蓄不住水，偏偏这段时间天气极其干旱，村民们都急的团团转。
　　为了这个，秦舞阳赶紧跟龙王山水库联系，让水库开闸放水，以解燃眉之急。
　　为了避免有人偷水，加上黄宝春家在村里也有农田，就和村民们一起来看水。
　　这水还没淌两个小时，黄宝春发现水流就小了很多，连忙和几个村民往上游查看，果然看到有几个人把沟给挖开了，水直接被引到了岗头村的引水渠。
　　黄宝春上前理论，不过那几个人是岗头村书记齐四江的兄弟，平时就蛮横无理，没事还惹事呢，哪里能鸟黄宝春？结果没说上几句，就动手打了起来。齐家兄弟人少，没打赢，回去便叫了人来，黄宝春没想到对方会来报复，一点准备都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刚刚那瘦小的中年男子便是岗头村的村支书齐四江。
　　齐四江与黄宝春结怨已久。
　　前年岗头村支书选举，黄宝春就是齐四江的竞争对手，高于他将近四十票当选，结果当晚就被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找上门威吓要弄死他儿子，不得已放弃了村支书的位置，黄宝春实在没办法，被安排到千柳村做主任。
　　两人本来就不对路子，自家兄弟又挨了打，齐四江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当时就纠集了一帮人赶过来，把黄宝春打的满地找牙。

　　“呵呵，秦镇长，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齐四江一脸戏谑地站在秦舞阳面前，看也不看秦舞阳一眼，低头踢着一块碎砖头。
　　跟着人群中便发出一阵哄笑，将撕心裂肺的哭泣压了下去。
　　齐四江除了是岗头村书记以外，还是个生意人，手里有三个沙场，手下七八十号人，有钱有人，还是县人大代表，平时跟镇里的主要领导都是称兄道弟，而秦舞阳一个小小的退伍转业的副镇长，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谁都知道，眼前这位秦舞阳行事一直是军人作风，下属看他不起，班子对他排挤，丨党丨委书记沈默城更是大会小会要么拿他开涮，要么拿他当反面典型，而他依然我行我素，时间长了，就被边缘了，没什么人尊重他。

　　秦舞阳听着黄宝春撕心裂肺的哭声，又看了一眼嚣张跋扈的齐四江，猛地扬起手，一个耳光将齐四江抽翻在地，寒着脸道：“目无领导！还刮目相看？老子是你一个村支书调侃的吗？”
　　谁也没想到秦舞阳居然会对齐四江动手，再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都傻在了当场。
　　“你特么敢打四爷，不想活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齐四江的一番手下回过神来，冲着秦舞阳就围了过来。
　　“别动他。”齐四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死鱼眼冷冷地盯着秦舞阳道，“这个耳光我记住了，我会让你百倍偿还。二东，继续打。”
　　齐四江就是再狠再恶，也不能当众殴打一位副镇长，不是不敢，而是场合不对。

　　“齐四江，我杀了你！”黄宝春看到那帮人动手打自己媳妇，眼睛都红了，握着一块石头就扑了上去，砸在了齐四江的后背上。
　　“保护四爷。”二东一声大吼，几人冲上去，围着黄宝春就是一顿棍棒，当秦舞阳将他们轰开，黄宝春已经人事不醒。
　　秦舞阳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底下，齐四江还敢行凶。
　　“老黄，你醒醒呀！”见自己的丈夫一动不动，黄宝春的老婆张芹疯了似的推开众人，拼命晃动着丈夫的身体。

　　见出了状况，齐四江向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帮人顿时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秦舞阳打了110和120后，帮着照应着黄宝春，安慰着嚎啕大哭的张芹道：“嫂子，老黄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到了之后，将黄宝春和张芹带上了车，哇呜哇呜地离开。
　　沉着脸的秦舞阳抽着烟站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看着那些面带惊恐之色的老百姓，心情的沉重难以言喻，齐四江这样的人居然能当村书记，连同僚都能下这样的重手，那普通百姓还不任他鱼肉？
　　这时，派出所的警车闪烁着警灯过了来，派出所所长刘裕宽匆匆下车，面带不快地摘下近视眼镜道：“秦镇长，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了嘛。”
　　秦舞阳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起，便收住了话头，接通电话，对着话筒轻声道：“我这边还有事，不回去吃饭了，你们吃吧。”

　　挂断电话，秦舞阳扔掉烟头，也没抱怨刘裕宽来的晚了，把刚刚的经过说了一下：“刘所长，这事的性质很恶劣。”
　　“恶不恶劣需要调查之后才能有个定断。”刘裕宽不软不硬地顶了秦舞阳一句。
　　刘裕宽平时跟齐四江走的比较近，如果秦舞阳直接打电话给派出所，这事估计够呛能有个结果，但打110就不一样了，指派中心会根据事发地指派地方派出所出警，不但系统有记录，出警后还要反馈处理结果，这多少会让刘裕宽有点顾忌。
　　刘裕宽对此当然是门清，所以故意磨蹭着晚一点过来，就是为了给齐四江留下离开的时间，秦舞阳也是心知肚明，也没有跟刘裕宽多说什么，直接上车离开。

　　看着秦舞阳离开，刘裕宽打了个电话给齐四江：“老齐，今天你这事做的有点过了。”
　　齐四江装糊涂道：“我做什么了？我又没动手打人。”
　　“咱们俩用得着这么说话吗？”刘裕宽捺着性子道，“老齐，指挥中心指派我过来，就要反馈处理结果，祸是你惹的，你搞定。”
　　“放心，不会让你刘大所长为难的。”

　　“那就好，等你消息。”
　　齐四江挂了电话，低声嘱咐了一下二东：“你去跟黄宝春聊聊。”
　　黄宝春被打的不轻，秦舞阳担心会出事，就开车跟着急救车去了医院。路上，秦舞阳分别打电话给沈默城和镇长朱广春汇报情况，但两人都没有接他的电话。
　　到了医院，黄宝春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张芹一个人坐在等候椅上，拉耷着个脸，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秦舞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弥补给张芹带来的伤害。
　　过了一阵子，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说齐四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住院治疗，让他们抓紧时间办理入院手续。
　　张芹来的急，身上没带钱，秦舞阳让张芹去照顾黄宝春，他帮着把押金交了，办理了住院手续之后，去了病房。
　　黄宝春鼻青脸肿，眼睛都睁不开，打着点滴，模样儿不知道有多惨。
　　秦舞阳与黄宝春的私交还算不错，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过去拍了拍黄宝春的肩膀说：“黄主任，你安心养伤，这事我会给你讨个公道。”
　　黄宝春的嘴也肿涨不堪，含糊不清地说：“秦镇长，谢谢你。”
　　秦舞阳的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老黄，那我先走了，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粗野地推开，二东领着四五个青年摇头晃脑地闯了进来。
　　张芹吓的全身直哆嗦，秦舞阳拧着眉头道：“你们来干什么？”
　　二东嘻皮笑脸地说：“哟，这不秦镇长吗？口味啥时候这么重了，当着黄主任的面就勾引他老婆了？黄主任，你可得小心点，别做了武大郎。”
　　秦舞阳脸当场就黑了下来：“你说话小心点，当心我拆了你一嘴牙。”
　　“我哪儿敢啦，秦镇长多牛逼，连齐书记的耳光都敢抽，这事啊，齐书记回头再跟你算。”二东硬梆梆地撂下这句话，冲着身后的小弟勾了勾手指，那小弟立马把一个牛皮信封递了过来。
　　“兄弟我今天下手有点儿重，实在对不住，都是因为田里要用水，心里急了点，这五万块钱就当医疗费了。”二东轻描淡写地放下了牛皮信封。
　　黄宝春噗地吐出一口血痰，虚弱地骂了一个字：“滚。”

　　二东也不生气，走到黄宝春的面前，在他的脸上拍了拍，呵呵一笑：“人是我们打的，我们不赖，这钱该你拿，放心，咱有的是钱，等你出院了，我们会照十万医药费再收拾你。”
　　说着，二东俯下身，凑过脸，在黄宝春的耳边低声道：“四爷放出话来，你要是再不听话，就照一百万收拾你。”
　　张芹的脸顿时就白了。
　　秦舞阳听的清楚，一把薅住了二东的衣领，厉声道：“你不要太嚣张！”
　　二东带来的几个人顿时上来把秦舞阳围住了，二东瞪着眼睛喝道：“干什么？秦镇长是领导，知道打人是要负责任的，你们怕什么？”
　　盛怒之下，秦舞阳一拳兜在了二东的小肚子上，二东的腰立马弓了起来，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秦舞阳，这一拳我他么记住了。”
　　说完，二东扭头看了黄宝春一眼：“明天我再来看你。”
　　目送着二东一帮人离开，秦舞阳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真的想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秦镇长，齐四江不好惹的，你别冲动。”黄宝春看得出来秦舞阳非常恼火。
　　“知道他不好惹，你还去惹他，他们要抢水就让他们抢就是了，干嘛要遭这个罪？上次选书记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了，你就是不长记性。”张芹又开始掉眼泪了。
　　见两口子要吵起来，秦舞阳连忙劝了几句，道：“老黄，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这一夜，秦舞阳一直都没睡好，原本他来退伍转业到这儿来做个副镇长，就是来打酱油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我行我素的原因，但经历了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了，齐四江这么嚣张跋扈，要想为黄宝春讨个公道，就离不开沈默城的助力。
　　第二天一早，秦舞阳就到了沈默城的办公室。
　　沈默城正坐在办公桌前，他的身后有两排木制的书柜，一排放着些书籍，一排则是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花瓶瓷器。
　　对于秦舞阳的到来，沈默城显的有些意外，其实昨晚秦舞阳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接到，是压根就不想接。
　　秦舞阳也没有跟沈默城玩什么迂回，开门见山道：“沈书记，有件事我要向你汇报。”
　　听了秦舞阳把昨晚的事情汇报之后，沈默城道：“这事昨晚刘裕宽向我汇报过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他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裕宽来的很快，见到秦舞阳在，微微有点意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默城面沉如水道：“昨晚千柳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刘裕宽咳了一声说：“已经查清楚了，是个误会。”
　　误会？秦舞阳吃了一惊，这么颠倒黑白的话刘裕宽也能说得出来？
　　刘裕宽接着道：“经过调查，昨晚千柳和岗头的村民们因为抢水打了起来，双方都有人受伤，齐四江赶到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冲突，不但承担了双方伤员治疗的医药费，还特意代表岗头村去给黄宝春道了歉，另外给了他十万块钱给黄宝春当医药费。”
　　“这个调查结果很难让人信服啊刘所长。”秦舞阳冷笑了起来，“沈书记，我当时就在现场，现场发生了什么，恐怕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这绝对不是事实！”
　　“秦镇长，昨晚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事实是需要调查的，虽然你是领导，但严格来说，你所说的话，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其他所有人的说法都跟你截然相反。”刘裕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秦镇长，你要是不信呢，可以去问问黄宝春。”
　　“我会问的。”秦舞阳硬梆梆地回了一句。
　　沈默城见两人相持不下，便道：“行了，这事也别再争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黄宝春这个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见沈默城这么说，秦舞阳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他看得出来，沈默城是不想扩大事态。
　　这时，刘裕宽故作神秘地说了一句：“秦镇长，你也别总顾着管别人的事，也得管管你自己的事了。”
　　秦舞阳反问道：“我有什么事？”
　　“有人举报你动手殴打他人。”
　　秦舞阳就笑了：“我打谁了？齐四江？是，我是扇了他一耳光，我不否认。”
　　“不，不是他，是陈二东，人家有证据的，你打他的视频都递我这儿来了。”刘裕宽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过呢，大家同事一场，我暂时先给你压着，至于能不能压得住就很难说。”
　　“什么情况？”沈默城问了一句。
　　秦舞阳也没有否认：“昨晚黄宝春住了院，陈二东带了几个社会上的人去病房，当着我的面恐吓老黄两口子，还威胁我，我没忍住，就打了他一拳。”
　　“秦镇长不愧是当过兵的，就这一拳，就把人给打出轻伤来了，人家正验伤呢。”
　　“放肆！”沈默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个陈二东我知道，就是个混混。开玩笑，一个小混混还讹到领导干部身上了。刘所长，这事你搞定。”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做陈二东的工作。”
　　刘裕宽离开后，沈默城笑着道：“秦镇长，你别担心，不过呢，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
　　“我知道了。”秦舞阳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沈默城走出办公桌，坐到了秦舞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齐四江这小子确实也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给你道歉。”
　　说着沈默城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齐四江的号码：“你现在就来我办公室。”
　　秦舞阳黑着脸道：“沈书记，我不需要齐四江道歉，他应该道歉的人是黄宝春。”

　　沈默城的神情一点点地沉了下来：“舞阳，双方也都是为了争个灌溉用水嘛，谁让这两个村地理环境都差了些呢。齐四江这事做的虽然过了点，但他的初衷是执行党政政府的意图。”
　　“这是为他的恶劣行为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么？”秦舞阳的口吻变得不好听了起来。
　　沈默城一字一顿道：“舞阳，你分管大农业，千柳还是你驻的村，但凡你组织的精密一点，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是你的失职！”
　　见沈默城给自己扣帽子，秦舞阳的心里就如吃了只绿豆苍蝇一样的恶心。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就听齐四江在门外道：“沈书记。”

　　“进！”
　　齐四江推门进了来，一眼看到秦舞阳也在，笑着道：“秦镇长也在。”
　　“你还知道他是秦镇长？赶紧给秦镇长道歉！”沈默城脸猛地往下一沉，如果说刚刚训斥秦舞阳是打他一棒子，那现在熊齐四江就是给他一颗甜枣。
　　齐四江愣了一下，随即老老实实地走到秦舞阳的面前，面带笑容，言辞恳切道：“秦镇长，昨晚我喝多了，言语之间多有不敬，谢谢你一巴掌打醒了我，还请你领导不计下属过，原谅我这一回。”

　　“不敢当，昨晚齐书记好大的威风，现在想起来我还有点儿胆战心惊呢。”秦舞阳绷着脸站了起来，“沈书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齐四江盯着秦舞阳的背影，一直等他消失在了门外，这才扭过头，漫不经心道：“一个外地的小屁孩罢了，随便动根手指就捏死他。”
　　沈默城缓缓道：“年轻人最要面子，老齐，昨晚你对他的态度确实有点儿欠妥，你得明白，不是猛龙不过江啊，他年纪轻轻，转业回来就是副科，你相信他背后没点儿背景吗？”
　　“那你还大会小会上涮他？”齐四江不是太明白。
　　“你不懂。我涮他，是因为他不守官场的规矩，而你呢，那是挑衅。”沈默城沉声道，“当兵的都有点儿死脑筋，昨晚的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把他的心捋直了，这事都不算完。”
　　“沈书记，你就放心吧，黄宝春那边我已经搞定了，打死他也不敢胡说八道的。”

　　“老齐，做人未必一定要多交朋友，但一定不要轻易惹上仇家，很多人不是死在对手的强大上，而是死在自己的自大上。”沈默城拧着眉头道，“县公丨安丨局局长唐沫曾经是秦舞阳在部队里的上司，你要是被唐沫盯上就死定了。”
　　齐四江笑了笑：“谢谢老板提醒。”
　　“去吧，让我省点心。”沈默城点了点头，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了一个花瓶递给齐四江。
　　齐四江笑着道：“这个有点小了，换个大的。”
　　出了沈默城的办公室，齐四江提着花瓶下了楼，坐到车上，笑容早就已经消失了，他没想到秦舞阳还有唐沫这层关系，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得想个招把这事给捂住。
　　黄宝春那边已经搞定了，也不怕他再出什么么蛾子，关键还在于秦舞阳这边。
　　想了一阵，齐四江打了个电话给人大主席李俊峰：“主席，有点事得指望你了。”
　　且说秦舞阳脸色难看地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黄宝春，却是没有人接。秦舞阳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有些憋闷，昨晚的事情他亲眼所见，但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儿，不过既然黄宝春自己都不追究了，自己也就没必要赶鸭子硬上架了。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跟着人大主席李俊峰进了来。
　　李俊峰的年纪比秦舞阳稍大一些，不到三十岁，平时与秦舞阳虽然走的不算特别近，但相比于其他班子成员，那要热情得多，所以秦舞阳对他也很尊重，连忙站了起来：“主席怎么有空来看我？快请坐，我给你泡杯茶，白茶还是龙井？”
　　李俊峰笑着道：“都一个大楼里的，要不要这么客气啊，我可不是来喝茶的。”
　　话虽如此，秦舞阳还是泡了一杯白茶，放到李俊峰面前，道：“这么说主席找我有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
　　“那我可就开口了。”原来李俊峰晚上有几个外地朋友过来，李俊峰酒量一般，服侍不了那帮酒鬼，所以向秦舞阳请求支援来了。
　　秦舞阳失笑道：“主席，如果指望我去陪酒，那你可就找错人了，我的酒量也不比你强多少。镇里能喝酒的人多的是。”

　　“我那帮朋友都是年轻人，那些个班子太老气横秋了，当然，喝酒是次要的，主要是一起聚聚。赏不赏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去，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秦舞阳一口应了下来。
　　“那行，回头我把饭店发给你。”李俊峰呵呵一笑，接着说，“对了，听说昨晚千柳的老黄被揍了？”
　　秦舞阳勉强笑了一声：“有这么回事。”
　　李俊峰笑着道：“齐四江这人啊就是流氓习性，匪气太重，你也别往心里去。行，那我先走了，下班的时候你就别开车了，坐我车，喝酒不开车嘛。”
　　下午下了班，秦舞阳上了李俊峰的车，打了个电话给媳妇，说他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李俊峰打着趣道：“怎么？吃个饭还要向媳妇报备啊。”
　　“现在男人不都这么样吗？”
　　“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拖了男人地位的后腿啊。”李俊峰很是感慨地说，“像我，出来吃饭从来不打电话给媳妇……”
　　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

　　李俊峰低头一看，叫了一声：“我艹，我媳妇。呃，从来都是她打电话给我。”
　　说罢连忙接了电话，一改刚刚的大男子主义作风，隔着电话就开始点头哈腰地谄媚道：“媳妇，我刚刚不说了吗，来了几个外地朋友，行，听你的，坚决不喝酒，一杯都不喝，不然你别开门！”
　　电话挂断，秦舞阳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李俊峰一本正经地说：“女人嘛，就要哄。”
　　秦舞阳也一本正经地说：“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俊峰一脸羞涩：“面子，面子害人啊。”

　　佛窝镇离县城比较远，得有四十多公里，又正好是下班高锋期，等他们到了饭店，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进了包间，里面坐着两人正在聊天，见李俊峰进了来，笑着道：“俊峰，你这个主人还没咱们几个来的快，一会你得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