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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妙手零零
半夜十二点,月明星稀。
柏舟看着满屋的鲜血,陷入了沉思。
她刚刚被人杀了。
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因为学的民俗学,一直找不到工作,再加上爷爷在电话里低声下气求她,她只得答应回来继承家里的寿衣店。
据爷爷说,他们家世代都是开寿衣店的,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母亲改嫁,把她丢给了爷爷。
二十年来,爷孙俩相依为命。
可是当她回到寿衣店,一打开门,就闻到了刺鼻的腐臭味。
爷爷已经死去一个月了,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腐烂得不成人形。
柏舟悲伤过度,浑浑噩噩地为他办完了丧事,才突然想起,既然爷爷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几天前她所接的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呢?
她坐在空荡荡的寿衣店里,茫然无措。
已经快十二点了,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似乎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红。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上门?
她来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外面的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口的灯光昏暗诡秘,为这个寂静的夜晚染上了一层恐怖之色。
难道是听错了?
就在她转过身的刹那,一个穿着大红色雨衣的男人忽然从屋里的黑暗中冲了出来,她感觉小腹一疼,低下头,看见一柄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她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大红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带着胡渣的下巴。
“你是……谁?”剧烈的疼痛袭来,柏舟艰难地问。
男人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一丝疯狂和病态。
“一个卖寿衣的,一身晦气,还想要嫁入豪门,该死。”那红雨衣男人拔出匕首,再次狠狠地刺进去。
他似乎有些不正常,柏舟已经倒在了地上,他还在疯狂地乱刺。
柏舟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男人那得意而又阴险的笑容。
“毁掉你的眼睛,让你目不能视,进了地府也别想再指认我!”
说完,那男人凶狠地将匕首刺进了她的眼睛。
她沉入了黑暗。
柏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血泊之中,身上的伤全都消失了,眼睛也很正常,如果不是衣服破破烂烂,血还没干,她还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活着吗?
柏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心跳,皮肤也是暖的。
她被杀死了,又活了?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正好午夜十二点,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忽然,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小舟,发生什么事了?快开门!”一个略显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柏舟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大叔,正是隔壁开棺材铺的九叔。
“小舟,你这是怎么了?”九叔见她一身是血,脸上浮起惊恐,“我刚才听到你家有打斗声,是不是进贼了?”
柏舟道:“没事,我刚才杀了只鸡。”
九叔露出狐疑的神情,朝屋里看了一眼,问:“杀只鸡怎么这么多血?”
“一刀没杀死,鸡飞了,弄得到处都是血。”
她的表情太平静了,不像有事的样子,九叔这才打消了怀疑,松了口气,道:“你们小年轻不会杀鸡很正常,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已经把鸡头砍下来了。”柏舟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他的头顶,眼神有些懵。
她竟然看见九叔的头顶上有一个血条。
就是游戏里的那种血条,红色的,上面有个数字:20。
但是九叔的血条已经空了一截,只有15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产生幻觉了?
“既然如此,那就早点休息吧。唉,老柏走得急,你节哀。”九叔安慰了她几句,转身就往回走。
柏舟忽然发现,那血条的后面还有一个“+”号。
她忍不住伸手虚空点了一下。
那血条上居然真的跳了个数字:“+1”。
九叔浑身一震,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似乎挺直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咦?我不是颈椎病犯了吗?怎么不痛了?”
柏舟惊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就像是刚刚跑完了八百米,累得直喘气。
那个血条……竟然是真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匕首明明已经刺破了眼球,她清楚地记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但现在,眼睛不仅没事,还能看到一些诡异的东西。
刚才那十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柏舟来到镜子前,发现自己的头顶也有一个血条,上面有自己的名字,数字是30,此时是满的,后面的“+”也是灰色。
咦?
怎么和九叔的不一样?
她一头雾水。
那个要杀她的人,到底是谁?
他曾说,她一身晦气,却想嫁进豪门,所以该死。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未婚夫。
没错,她是有未婚夫的,据说对方有钱有势,是个豪门公子,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快死了,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安排后事。
他的家人情急之下只得找了一位大师,那位大师说他只有五岁寿元,如果要逆天改命,只能寻找一个八字奇异的女孩,和她结婚。
不知道怎么,那家人就找到了她,说要定娃娃亲。
那时她才一岁,爷爷居然答应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多了一个未婚夫。
说也奇怪,订婚仪式结束的当晚,那位豪门公子的病情就好转了,原本必死的病,没到一个月就痊愈。
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但自从定亲之后,那户人家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爷爷也没有再提,她便以为只是一场玩笑,并没有当真。
就这样一个儿戏般的婚约,竟然害了她的性命!
难道是那户人家嫌弃她家开寿衣店,所以派人来杀她灭口?
不对啊,婚约而已,解除就行,哪里需要做这种犯法的事?
按理说,她该报警。
可是丨警丨察来了她要怎么说?
说她被杀了,又活了,还能看见别人的血条?
当场丨警丨察就能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算了,找个时间去把婚退了吧,为了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被杀,太亏了。
只是……
她看着满是血迹的店铺,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等她将屋子收拾干净,已经天亮了,隔壁的棺材铺和香烛纸钱店也都开了门,生意竟然还不错。
只有柏舟这家寿衣店门可罗雀。
对面不远处新开了一家寿衣店,那家店装潢得很漂亮,里面的寿衣款式极多,价钱又很便宜,一下子就抢走了八成的生意。
而爷爷一直坚持手工制作,每次都抱着酒瓶,喝得醉醺醺地说,以前的人信奉死者为大,给去世之人所穿的都是最好的衣服,而现在,随便找几块布就给裹上了。
柏舟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只有不到一千块了。
这家店还是租出去吧,收房租也好啊。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忽然电话铃声就响了。
她疑惑地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语气很冲:“是安乐寿衣店吗?我姓李,我订的寿衣怎么样了?一个多月前就下定了,怎么还没做好?我妈快不行了,你要是今晚之前没做好给我送来,我特么砸了你的店!”
柏舟一脸懵逼。
她翻开爷爷的记账本,里面果然记了一个还没完成的订单,对方姓李,定了一件百寿衣,一周前就该交货。
看了看订单日期,正是爷爷去世的当天,柏舟有些心酸。
这是爷爷接的最后一个单子,她怎么都要帮他完成。
她打开库房,找出了一卷真丝布料,一百个“寿”字,组成了华丽而低调的暗纹。
这些布料都是爷爷亲自设计,请工厂定做的,上面的一百个“寿”字,没有一个相同。
这样的寿衣不便宜,一套做下来就要几千,而爷爷又没有打开上层圈子的销路,因此一个月能卖出一件都不容易。
按照本地的风俗,久病的老人都会提前准备后事,而寿衣的制作也有讲究。
首先寿衣不能用皮毛制作,否则下辈子会转世成牲畜,衣裤的件数,忌双喜单,避免凶事成双,一般须要“五领三腰”,即五件上衣,三件裙裤。
炎夏人都“视死如视生”,意思是要把死人当成活人来看,因此寿衣的款式和活人一样,古代时,如果死者是官身,或者有诰命,就可以穿官服下葬,哪怕平民百姓,只要你有钱,也可以穿九品官服上路,这也是电影里的僵尸都穿清朝官服的原因。
李家定做的是中式寿衣,柏舟选了蓝色布料做上衣,褐色布料做下裙,裙上还有五福捧寿图案。
按照规矩,上衣里子要用红布,寓意子孙后代红红火火,袖子要长,千万不能露出手腕,否则子孙就要伸手讨饭,衣服上也不能用纽扣,必须系带,否则子孙将出“逆子”。
从小爷爷就在她耳边念叨这些,已经刻进了她的灵魂。
时间很紧,等一整套衣服做完,天已经擦黑,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累,反而精神百倍。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30点的血条?
柏舟骑上自己那台粉红色的小电驴,朝着李家村而去。
这一路上她发现路上的行人头上都有血条,都是20点,但几乎都没有满,普遍是17、18点,有个一脸病容,不停咳嗽的老人,血条只剩下了6点。
柏舟暗暗思索,这个血条应该是表示人体的健康状态,可是她为什么比别人足足多出10点?
难道是死而复生的缘故?
好在李家村不远,天刚黑的时候,她终于到了李家。
此时的李家,灵堂都已经摆好了,正厅里挂着白幡,几个孝子头上缠着白布,但一个个都笑嘻嘻的,一边抽着烟一边和人调笑。
果然是大“孝”子。
柏舟说明了来意,李老太的长子眼睛就是一瞪:“怎么才送来?幸好我妈还没死,要是死了没有寿衣穿,我特么非砸了你的店不可!”
柏舟本想说白天约好了天黑前就行,她明明准时到了,但看到李家长子拿出了一叠红票子,后面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
给钱的是大爷。
收了钱,回程时柏舟的心情很好,这一单算下来净赚一千,简省一点,半个月的伙食费没问题。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有问题了。
她停下车,抬头看了看路边的一座老坟,这座坟刚才是不是见到过?
本地多山,村民过世之后就埋在田坎上,路边随处可见各种坟墓,当地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座老坟没有墓碑,是几块青石垒成的,坟头挂着一条白幡,在风中飞舞,宛如一只惨白的手。
没错!就是这个白幡!
她刚才绝对见过!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她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立刻上了电驴,一脚油门踩出去,一阵风驰电掣,只要出了这条村路,上了大路就好了。
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远远地她就看见了一片灯光,心中有些欣喜,村路尽头有个小卖店,她终于要出去了。
可是就在她快要抵达那座老屋的时候,却听到了哀乐,还有搓麻将的哗啦声。
柏舟将电驴停在院坝外面,有些发愣。
这不是李家吗?
她怎么又回来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李家长子就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又立刻恍然大悟,“你是来坐夜的吧?”
他立刻热情起来,将她拉进了院坝,带到了一张条桌前。
条桌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写账,一个数钱。
按照规矩,老人过世后要停灵三天,亲朋好友要来坐夜,当然也要随份子。
柏舟舍不得份子钱,忍不住问:“老太太刚走?”
李家长子笑道:“还没走呢,不过快了。”
柏舟无语。
还没断气就开始坐夜,你们只是想要找个由头打麻将吧?
她看了看满院子搓麻将的亲友,可以说是哄堂大“孝”了。
她又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村道,想起那鬼魅一般的老坟,实在不愿意再走一次,只得咬咬牙,掏出了三百,想了想,又收回了一百。
不管怎样,天亮再说。
柏舟不会打麻将,坐在院坝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发愣,周围热火朝天,倒是很有安全感。
忽然李家长子走了过来,客气地说:“小姑娘,寿衣是你做的,你肯定熟,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老太婆穿下衣服?”
柏舟问:“老太太走了?”
“还没呢,这不是怕待会儿身体硬了不好穿吗。”
柏舟彻底无语了,你们是多想老太太死啊。
虽然心中吐槽,但本着售后服务要到位的原则,她还是跟着李家长子来到了后院。
和热闹的前厅比起来,后院安静得有些出奇,厢房里亮着灯,一进门,柏舟就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那是一种久病卧床、肉体老朽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床上的老太太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头上浮着一个血条,只剩下了1点。
柏舟愣住,因为那血条下面竟然还有字。
“苗金花油尽灯枯,寿元仅剩1小时16分32秒。”
很快又跳到31秒、30秒……
柏舟惊了,还能看见寿元倒计时?
那她要是寿衣店开不下去,还能去给人算命啊。
不过将死之人也不需要算命吧?
“小袖,这姑娘是寿衣店的,我请她来帮你。”李家长子道。
柏舟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年轻姑娘,比她大几岁,眼睛红红的,一脸憔悴。
“好的,大伯。”小袖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
柏舟心想这才是正经家属嘛。
李家长子惦记着打牌,嘱咐了几句就走了,柏舟上去帮忙穿衣,小袖很不好意思,一直在说谢谢。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柏舟也帮着他给人穿过衣服,倒是很熟,可是在穿袖子的时候,她却发现有些不对。
苗老太太浑身的皮肤都皱巴巴的,如同枯老的树皮,但她的双手双脚却很光滑。
就像是……年轻人的手一样。
她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袖奇怪地问。
“没事。”柏舟看了看老太太的血条,没有问题。
希望今晚不要出事。
很快寿衣就穿好了,小袖夸赞柏舟做的衣服漂亮,工艺精致,老太太穿上就像个古代的富贵老封君。
说着她就哭了,道:“奶奶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的,听说她特别爱美,她能穿得漂漂亮亮地走,也没有遗憾了。”
柏舟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拍了拍她的背,道:“节哀。”
小袖摇了摇头,道:“奶奶这一年来卧病在床,受了很多折磨,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柏舟打算回前厅,小袖道:“我送你。”刚转身,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竟然是奶奶抓住了她。
“奶奶?”小袖满脸疑惑,将那只手塞回了被子里,道,“奇怪,奶奶都瘫痪半年了,胸部以下没有知觉,今天手怎么能动了?难道是回光返照?”
柏舟心中的疑虑更盛了,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但诡异的是镜片没了,镜框中只剩下光秃秃的白色。
“这镜子怎么了?”柏舟问。
小袖说:“奶奶从生病开始脾气就变得很暴躁,不许在屋子里放镜子,那面镜子可能被她砸了吧。”
柏舟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道:“今晚如果发生什么怪事,可以来找我。”
小袖答应着,心中却在想,能发生什么怪事,这姑娘怎么神神叨叨的。
柏舟有些担心,她想起了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给一位老人送寿衣时发生的事。
今晚只怕不太平啊。
夜越来越深,柏舟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老太太死期。
小袖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还有惊惶的神色,道:“真,真的出事了。”
“什么事?”柏舟问。
小袖看了看四周,眼中满是害怕:“我刚才看见奶奶坐起来了,还冲着我笑,那笑容太吓人了。”
柏舟皱眉:“带我去看看。”
小袖带着她来到后院,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
门开后,俩人都呆住了。
床上没有人。
“人,人呢?”小袖惊恐地说,“奶奶病成那样,不可能下床啊。”
忽然,两人觉得后脊背有些冷,像是有人在对着二人后脖子呵气。
还是森然的冷气。
两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猛地回过头,赫然看见苗老太太立在一步之外,正对着二人阴森地笑。
“啊!”小袖忍不住尖叫,死死地抓着柏舟的胳膊。
“你们在干什么?”李家长子的声音忽然传来,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小袖急忙道:“大伯,奶奶她……”
她们侧过头,却发现苗金花已经不见了。
“老太婆断气了?”李家长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快步走进屋里。
苗老太太竟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
小袖脸色更加苍白了。
李家长子查看了一下,道:“这不还没断气吗?鬼叫什么,断气了再叫我。”
他走后,小袖的声音都在发抖:“刚才……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柏舟掀开被角,道,“你看,老太太的鞋底有泥。”
老太太穿着全套寿衣,鞋子都是新做的,根本不可能弄脏。
小袖发抖:“我奶奶这是……变成妖怪了?”
柏舟沉思片刻,问:“你奶奶以前是不是神婆?”
小袖愣了一下,道:“是啊,我奶奶家族世代都是神婆,听说她特别灵验,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找她。”
“那她一年内是不是还剪过你的头发?”
小袖更加惊讶:“她刚发病的时候让我剪的,说烧水费柴,不方便洗头。”
柏舟严肃地说:“小袖姑娘,我可能知道你奶奶是怎么回事了。”
小袖急忙问是怎么回事,柏舟问:“你信鬼神之说吗?”
小袖吞了口唾沫,道:“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有一次我看见奶奶帮人问米,请来了魂灵,连对方的隐私都知道,所以我……不得不信。”
柏舟点了点头,道:“我说了你别害怕,你奶奶想要夺舍。”
小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什,什么?”
柏舟指了指苗老太的手脚,道:“你祖母的双手双脚和年轻人没有什么两样,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这……”小袖道,“我还以为是她保养得好。”
“将死之人,手脚如幼儿,这是施法的反噬。”柏舟环视四周,“屋中不许放镜子,是因为镜子会照出真相。”
“什么真相?”小袖惊问。
柏舟从自己的随身挂包里翻出一面小化妆镜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顿时惊叫一声,化妆镜掉在了地上,碎了。
那碎裂的镜面中,照出的她,竟然是奶奶的面容。
“怎么会这样?”小袖恐惧地问,“我今早也照了镜子,没问题啊。”
“只有在这屋中时才能看见。”柏舟道,“一年前你奶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已经在开始准备了。她拿走你的头发,是为了施法,施法的东西还在这屋子里,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一找。”
小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到衣柜前,柜子里有个上锁的抽屉,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拿起钉锤狠狠地砸断铜锁,拉开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一把头发用红头绳扎着,好好地放在里面,下面还放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李红袖”,后面是生辰八字。
柏舟说:“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名为夺舍,要完成夺舍需要三个条件,一个是血肉至亲,血缘稍微远点都不行;一个是被夺舍之人八字合适;一个是长期共同生活,吃一个锅里的饭,喝一口井里的水。三条缺一不可,十分苛刻。”
小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道:“奶奶病了之后,他们都不愿意来照顾她,只有我,哪怕我爸早就过世了,我也辞了工作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地度过人生最后一程。她,她竟然这么对我!”
柏舟沉默了一阵,按住她的肩膀,说:“生死之间大恐怖,没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返老还童的诱惑。”
小袖颤抖了一下,悲伤和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惊恐。
她死死抓着柏舟的手,道:“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柏舟看了看床上如同死尸一般的苗老太,说:“我可以试试。”
她十岁的时候跟她爷爷去给一户人家送寿衣,当时那位老太爷便是这副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那家人还不信,还要把爷爷打出去,直到半夜濒死的老太爷神出鬼没,吓得那家最有出息的大孙子差点晕厥,他们才屁滚尿流地求爷爷救救他们。
当时爷爷是怎么做的?
她仔细回想了整个过程,道:“去找一根桃木和一碗公鸡血,要大公鸡,越威武的越好,要快。”
小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今天做席面的时候杀了好几只大公鸡,血都留着呢,我马上去拿来。”
很快她就回来了,拿着一碗鸡血和一根刚刚摘下来的桃树树枝。
鸡血已经凝固成血旺了,小袖有些担心,道:“我找不到新鲜血了,这能行吗?”
柏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道:“没时间了,试试吧。”
苗老太的寿元还剩下五分钟了,夺舍会在临死前一刻进行。
夺舍毕竟是逆天而行,条件苛刻,同时也很容易打破。
天道如此。
柏舟将桃树树枝在公鸡血中搅动了一下,然后抹在了苗老太的手心、脚心和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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