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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医的救赎
作者:
林钟
我是尸生子,是爷爷从已经死去的我娘的肚子里,硬生生把我掏出来的。
这一切全要怪我那个烂赌的爹。
我爹生性不着调,是村里出名的二溜子,八九岁偷看寡妇洗澡,十四五岁开始酗酒,后来又被一群狐朋狗友引着赌博,终日沉迷于麻将,扑克,炸金花。
我爹赌运不佳,逢赌必输。
在我娘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爹一把牌局,竟然连老婆都给输喽!
债主王林来也是当地有名的恶棍,他早就垂涎我娘的美貌,故意搞得仙人跳引诱我爹进局。
可是等我爹反应过来,那白纸黑字的契约书上,已经签上了爹的大名,摁上了血红的手印。
王林来带着十几个小流氓儿踹开我家房门,拉着我娘就要扒衣服。
我娘贞洁刚烈,抵死不从。
她挺着八个月的孕肚,紧闭眼睛,一头闷死在我家南面的砖瓦墙上。
娘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那群小流氓看闹出了人命,纷纷四散奔逃。
娘死了,我注定活不成。
可是爷爷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我爷大号叫邴正霖,是村子里的赤脚医生,针灸手法了得。
可那时没有人知道,其实我爷爷本是茅山门下阴医派第二十五代传人。他一手鬼医十三针能与阎王争命,能治地府孤魂,能帮活人逆天改运,能祛厉鬼万年凶煞。
茅山门下阴医派的传人命中注定缺一门,鳏、寡、孤、独、残。财,命,权五弊三缺。
爷爷一生贫苦,奶奶早亡。自从奶奶死后,爷爷就此收手,隐瞒自己的生平,成为了乡间赤脚医。
可因为我的命数,爷爷决定再次出山,便是与天斗,与地争也要把我们老邴家唯一的根儿留住。
我出生那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据说三月初三出生的人是天胎,命中刑克多苦多难,命数不吉利!
可那时距离我娘死亡,已经过去了12个时辰,倘若再不剖腹取婴,我定当一命呜呼。
爷爷立刻让我爹准备净水,符纸,黑狗血,糯米,朱砂……还有,那最关键的鬼医十三金针。
入夜,刚刚过了子时初刻,爷爷让我爹把娘的尸体抬到院子中央。
娘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脑门破了一个黑漆漆的血窟窿,污黑色的淤血已经凝固干涸,黑漆漆的长发和血水勾兑在一体。
娘的一双眼睛死死的向上翻瞪,她死的憋屈,死不瞑目!
爹的手中打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筒,他把手电筒的光亮打在娘的身上,看着这个狰狞恐怖,寒戾枉死的女人,爹不争气的后退两步。
“老爷子,要不咱别整喽!怪他娘渗人的。
不就是娘们儿肚子里的娃儿嘛!赶明咱再娶一个,生他十个八个带把的。”
我爹一辈子都是个混不吝,哪能了解爷爷的苦心。
爷爷眉毛一横,脸上的肌肉僵着。
“闭上你那个屎盆子嘴,我让你干什么听命就是!”
其实爷爷早为我爹相看过命,我爹是猪油脑子,石头心,红鸾宫只动一次。也就是说,我娘一死,我爹后半辈子只能打光棍,再也娶不到婆娘。没有女人他还上哪儿生儿子去?
因此,我是老邴家唯一的血脉,爷爷便是拼尽老命也要将我保住。
爷爷让我爹拿着手电筒,负责在旁边照亮。他老人家亲手将一大盆黑狗血全部倒在了我娘的尸首上。
紧接着,爷爷又拿出他封印多年的鬼医十三针,分别刺入我娘的天灵,人中,手五里,少海,关元,梁邱,血海……等13处穴位之中。
这些金针分布在我娘脑门儿,两肩,手肘,双膝和脚底板上。
这些做法在阴医中自有说道,爷爷怕剖开娘的尸体,娘会忽的睁眼变成厉尸,于是要用13根金针定住她的周身关节。
爷爷紧接着又蹲下身子,一只手捏住娘的脸颊,手指探入娘的口中,把娘的嘴扩开,将口腔里面的淤血掏干净,再把糯米全部塞进娘的口中,鼻孔里,耳朵眼儿里。
用糯米堵住娘的七窍,这是为了防止阴气外漏。
“刀!”
爷爷开口,掷地有声。
我爹在旁边吓得紧闭着眼,手中攥着剁骨大菜刀,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爷爷。
爷爷扒开娘身上穿着的绿色布衫,对准那圆鼓鼓的大肚皮,手起刀落。他把自己的手伸进去,爷爷眯缝着一双老眼,粗糙的大手在里头来回摸索。
爷爷的眉头紧皱,忽然,他的双眼瞬间放光,他已经抓住了……
爷爷的右手一个巧劲儿,我就这样,被他老人家扯着一条右腿,活生生从一个死人的肚子里也给拽了出来。
刚降世的我只有四斤三两,因为在娘的子宫里憋了太久,肺中呛了不少羊水。我浑身憋的紫青,没有半点呼吸的迹象。
我爸看着紧闭着双眼,不会哭闹,没有气息的我,不奈烦的撇着嘴巴连连摇头。
“费他娘这么大的劲儿,搞出来个死崽儿。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
我爸那个混不吝,一开口险些将我爷活生生怼背过气去。
“只要孩子剖出来,便没有我邴正霖医不活的!”
爷爷神色自若,用牙齿咬断我身上与胎盘相连的脐带。
他脱掉自己身上的蓝布衣,将我紧密包裹,刚准备转身回房。
就在此时,我家院子的土地上,突然向上涌起两团浓密的黑烟。
那黑烟滚滚,从地底下一喷而上,在这浓烟之中,还夹杂着十分厚重的血腥和腐烂的怪味。
渐渐的,也就几秒钟。黑烟散去,竟然有两个身穿黑袍,无头无眼,袍子上顶着四盏红灯笼的鬼魅出现在爷爷的眼前。
“勾魂二使!”爷爷见状,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我爸站在爷爷的背后,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老头儿,这……这两个是啥玩意儿?”他磕磕巴巴,舌头打结。
爷爷缓缓闭眼。
“他们是阎王身边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妈呀!阎……阎王爷。鬼……有鬼!”我爸吓得一声惊嚎,半口气儿没有咽顺,直挺挺吓昏了过去。
爷爷看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只能恨恨的踢了一脚他的屁股。
勾魂无常有形无身,黑袍上面的四盏灯笼,就是这黑白无常二人观阳间万物的四只眼珠。
他们没有嘴巴,没有魂魄,用灵力发音。
勾魂二无常对我爷爷道。
“邴正霖,你的孙子无寿无命,生死簿上已经签下他的大名。现而今,我们便要收走你孙子的魂魄。”
爷爷闻言,一声冷哼。
“放屁,我孙子还没有死!你们怎可随意把他带走!”
勾魂二无常不由分说,一鬼手持勾魂戟,一鬼手缚锁魂链。二无常轻轻振动手中法器,只见那一直紧闭双眼的我,三魂七魄已经飘飘荡荡的离开肉身。
爷爷见状,脸色一沉。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你们可知我邴正霖是何人?”
勾魂二无常道。
“管你是何人?生死簿的事自有十殿阎罗作主。邴氏儿孙,快快随我们走吧!”
“痴心妄想!”
爷爷一声冷哼,粗嗓大啸。
“鬼医十三金针!”
只听爷爷话音刚落,刚刚被钉进我娘尸体内的十三根金针,瞬间从我娘的穴位中迸出,快速飞回到爷爷的手中。
十三根金针通体散发着耀眼的金光,晃的面前勾魂二无常形体渐渐变得忽隐忽现。
这十三根金针,是茅山门阴医派传人世代亲授的密宝,用得道罗汉的舍利制成,乃是道门神物,可退世间万鬼。
只不过,那勾魂二无常又岂是普通小鬼?他们在阴间当鬼吏千万年,早已修的无魂魄,无实体,虽为鬼魂,却也算得上是半圣。
勾魂二无常冷眼看着爷爷的操作。
“邴正霖,这13金针虽为圣物,却也耐何我们不得!”
爷爷神情自若,他手持金针,直接钉入我的胸口紫宫穴。登时,我三魂七魄中的一缕灵魄便死死封印在我的体内。
勾魂二无常瞬间洞悉爷爷的来历。
“你是茅山门阴医派的传人?”
爷爷不语,继续金针刺穴,爷爷又将九根金针分别刺入我的玉堂,天突,气户,天鼎,上星,承浆,地仓,神庭,头窍阴九穴。
十根金针刺入,我的三魂七魄已经完全锁在肉身之内。
勾魂二使万分诧异阴医派的锁魂手法,三界皆传,阴医派的鬼医十三金针能与阎王争命,能治地府孤魂,能帮活人逆天改运,能祛厉鬼万年凶煞。
从前这勾魂二使只当阴医派徒有名,今日一见,才晓得阳间之人竟然可以修成这种逆天改命的功法。
爷爷已将十根金针刺入我的体内,而此时,我缺依旧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呼吸。
勾魂二无常语气变得恭敬许多。
“老人家,你这又是何必?纵使你有大罗秘法,你瞧一瞧,你的孙子虽有魂魄,可无命无灵。”
“他倘若在鸡鸣天亮之前仍旧不得呼吸,到那时他的魂魄不用我们收取,也会自己入地府报道。”
可爷爷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爷爷深知,想要救活我还差一口气,一滴血。
一口气易得,只要用一根金针刺入我背后的中道穴,疏通肺气,打通任督二脉,我那一口气便会上来。
而这一滴血,却实在难为。
这一滴血需要功力深厚之人的心头血,以金针刺其心头血,再将其刺进我的心脏,以他人的功力和寿命为我续命。
爷爷二话不说,直接将一根金针打进自己的心口处。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为我疏通气血。
就在那最后一根金针刺入我心脏之际。我终于轻轻的睁开眼,“哇”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哭了出来。
爷爷看见终于将我救活,他冲着那勾魂二使开怀大笑。
“我说过,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勾走我孙子的命。我阴医派敢与阎王争命,便是十殿阎罗又奈我何?”
那勾魂二使形成的黑气在我爷的身边飘飘荡荡。二使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凄惨狠戾。
“邴正霖,你确实有通天的本事。可是你耗尽自己半生的功力,用自己三十年寿命换取你孙子的一口气。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我们冥界的生死簿吗?”
“邴正霖,你看看你孙子的背后,你以为是在救他,其实你是害了他!”
听到勾魂二使如此说,我爷爷瞬间先开包裹我的蓝布衫,将我翻了个面儿。
只见,我的后背竟然莫名生出九颗黑痣。那九颗黑痣三三成组,分布如同桃花花瓣,共有三组,一共九颗。
“夺命阎王痣!”
爷爷震惊的浑身汗毛直竖。
阴阳二使道。
“没错!邴正霖,你给你孙子逆天改命。却不曾想,因此触怒十殿阎罗。冥王已在你孙子的背后种下夺命阎王痣。”
“从此以后,你孙子每三年便会有一次死劫。就算你可以用鬼医13金针,破除你孙子每三年的勾魂死劫。”
“可是,等到你孙子27岁,第九次劫难到来。倘若那时还破解不了这夺命阎王痣,你孙子便会魂飞魄散,沉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邴正霖,你纵有天大的本事,胆敢与冥王为敌,哈哈,你害了你孙子!”
“哈哈哈……”
“哈哈哈……”
勾魂二使说着,便化作两团黑烟钻入地下。
我爷爷凝视着我后背的九颗黑痣,他万万没有想到,阎王爷认定非要勾我魂魄,竟然给我下如此恶毒的诅咒。爷爷只觉胸口闷疼,一口老血从肺腔涌出。
爷爷恨恨的仰天长啸。
“老天爷,你非要亡了我邴家这唯一的根吗?”
我们村子闭塞,民风刁恶。
我爷爷剖尸救子,夜会鬼差的事儿不过短短几天,就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正赶上那年村子里闹鼠患,老鼠胖到七八斤,大白天便在人家里乱窜,能咬狗吃猫,祸害家禽。
村民们都说,是因为我这个尸生子扫把星给村子带来了灾难。
村民们要将我赶走,而我那个混不吝的亲爹,竟把家中爷爷的行李捆成铺盖卷,朝着我爷爷屁股猛踹一脚,把我们祖孙二人一起扫地出门。
爷爷无奈,只能带着我来到了东城市,在市区的北环开了一间小小的寿衣铺。
爷爷为了换我一命,耗费掉自己半生的功力和三十年寿命。从那以后,爷爷的身体异常虚弱,很难维持着施行鬼医十三金针。
因此,我们爷俩只能靠着一间小小的寿材铺相依为命。
因为我后背长着夺命阎王痣,每隔三年时间,便会有地府的黑白双煞过来夺我的魂,锁我的魄。
爷爷为了不让阴间的鬼差找到我,他耗尽仅存的一点内力,封印了我的天灵神穴。从此,魂魄困于躯干上不着天。可是我的双脚却没有办法,一旦我的双脚碰触大地,阴间鬼差便会感受到我的气息。
因故,从我有记忆以来,便是坐在轮椅之上,像一个残废般,屎尿上床均需要爷爷抱着我进行。
并且,我还不能见阳光。这也同样是为了躲避鬼差。
爷爷在寿材铺里做了一间暗室,暗室里面没有窗户,地面是用嵩云山桓成观中的白岩石地砖铺成。
这种白岩石地砖因为在道观中吸收了千年灵气,所以可以隔绝阴气。
只有在暗室之中,我才能双脚着地,自由行走。从小到大,我很少出门,便是在阴天也要撑着伞。
直到我24岁那年,我已经成功躲避了八次鬼差索命。
可是那时的我,因为长时间不见太阳,日常又大多做轮椅。所以我浑身瘦到青筋凸起,骨头嶙峋。
我的头发也全部都是花白色,尤其是我的皮肤,惨白如同墙皮,远远望去,活像是一个皮包骨的骷髅活死人。
我24岁那年,爷爷病逝。
这些年间,爷爷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给我。并且授予我属于阴医派的金龙法袍,还传授给我鬼医十三金针使用秘法,我名正言顺的成为了阴医派第26代传人。
爷爷临死前,瞪着一双枯眼,语重心长对我道。
“煜阳,你虽然躲过了八次死劫。可是,在你27岁那年,是你最后一劫。想要破除这最后一场死劫,你需要找到九个元月初一出生的女子。
你要用这九个女子的心头血对自己进行医治。每得到一个女子的心头血,你后背上的一颗黑痣就会变红。等到九颗黑痣全部变红,你的命才能保住!”
爷爷又道。
“从我死后,你便要打开寿材铺,在门口挂上两盏灯笼,正式开始阴医行针。
但凡走进寿材铺的人,无论是阳间的人还是阴间的鬼,无论对方是善是恶,只要有求与你,你必须全力相助。
但是你万万要记得,倘若遇见属牛之人,便是你亲爹,你也不可以医治。
还有最后一条!”
此时的爷爷,浑身只余下半口气。他颤颤巍巍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孙子,等我死后,下葬后一个时辰便即刻挂上灯笼行医施针。你遇到的第一个元月初一生的女子,那女子便是你的命定姻缘,是你未来的老婆……”
爷爷交代完这最后一件事,他整个身体已经彻底油尽灯枯,爷爷的手沉沉耷拉在床边,永远的闭上了眼。
爷爷是在三天后下葬,正午12点下葬完成,按照他老人家临死前的吩咐,须在爷爷下葬一个时辰后,便正式开始挂灯笼施针。
一个时辰,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
我穿着一身重孝,坐着轮椅。下午两点,天上太阳正盛,我又不得见光。
只好一手撑着巨大的黑色遮阳伞,膝盖上放着灯笼,右手拿着长长的竹竿,费了半天的力气,累的筋疲力竭,才勉强挂上两盏灯笼。
我心中无奈苦笑,邴煜阳啊邴煜阳,亏得你还是阴医派第26代传人,你跟一个残废又有何区别?挂盏灯笼都如此艰难,我真不敢想象,以后一个人的日子又该如此度过?
我推着轮椅,守在寿材铺内。距离上一次阴医派传人点灯,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多年。
想必,今天会有很多阴鬼孤魂前来请求我为他们医治。
也就不过一抬眼皮的功夫,只见寿材铺门口的灯笼忽然变了颜色。
那两盏灯是茅山秘宝枯皮舍利灯,用得道真人的腿骨做骨架,苍老皮囊做灯膜,中间的灯芯则是人油和舍利的混合物。
此灯一旦点燃,任凭风雨打击都不会熄灭。每当有客人登门,枯骨舍利灯便会变换颜色。
倘若灯笼中的烛火变成明黄色,那就说明前来的顾客是阳世间的人。如果灯笼中的烛火变成阴红色,那就说明前来求诊的顾客是阴间的鬼魂。
现如今,灯笼变成明黄,我接诊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阳世间的普通人。
我坐着轮椅,静静的坐在寿材铺内。大约五六分钟后,突然,有一辆异常奢华的宾利轿车停在了寿材铺的门口。
从车上先是下来一个身穿黑西装黑裤,带着墨镜保镖模样的人。他打开车门,用手扶住车顶。没一会儿的功夫,便从轿车中钻出两个穿着顶级高定西装,打扮的十分有派头男人。
这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长得倒是异常连相,都是六尺的身高,地中海,鼓肚囊。一看就是俩满肚肥油的土大款。
这二人应该是父子,年长的男人率先踏进寿材铺,年轻男子和保镖紧跟其后。
地中海老男人走进铺子内,他先四处打量了一下寿材铺的环境,脸上顿时流露出一股鄙夷的神色。
“咦!就这么一个小铺面,里面能有神医大师?”
老男人声音有点公鸭嗓,语气满是嫌弃。他一双贼溜溜的绿豆眼忽然扫到我。
“啊!这铺子就是你开的?你……你怎么还是个残疾?”他看着我浑身干瘦如骷髅,又坐在轮椅之上,整个人则更是惊讶。
我神情自若,语气冷淡。
“灯笼亮起,无论善恶,不得拒客。先生,请说出你心中所求!”
那老男人先没有开口,倒是指挥身后的保镖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种有钱人,总喜欢拿着自己的身份装腔做事。
我接过名片,定睛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东城市华鼎地产集团董事长——王林来。
王林来,这个名字!这……这不就是想当年给我爹做局,活生生害死我娘的小混混嘛?
我看着眼前这个肥肚秃头的老男人,没错,我曾经听爷爷说过,王林来后来发了家。
他原本就是村子里的首富,仗着有几个臭钱,养了一帮小喽啰,专干地痞无赖之事。
后来国家蓬勃发展,王林来托关系搞了一块地皮,谁成想那块儿烂地被政府征收,成为市中心商业大厦,王林来就此蛤蟆翻身。
他先是休了原配妻,转眼娶了高干之女,靠着老丈人的关系收地皮,建大楼,眨眼二十年,便成了东城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商。
好人不长寿,王八发大财!
我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个杀母仇人,只觉胸腔肝胆俱碎。可是枯皮舍利灯已亮,灯笼发光,不得据客,这是阴医门的规矩。
我把后槽牙嗫的咯咯直响,可我却只能敛声屏气,木着一张脸,佯装镇定。
“何等身份与我而言不过一副臭皮囊!王先生,有话请直言吧!”
我这边话音未落,那头王林来的儿子却又闹出幺蛾子。
王林来的儿子穿着一身高定黑西装,肥胖的身躯,将内里白衬衫的扭扣撑的弦弦紧绷。他不过30出头的模样,头发却已经有发秃,大大的酒糟鼻,脖颈处长着肥胖黑斑。
王林来的儿子跟自己的老子一个德行,先是迈着八字步在寿材铺里来回打量,然后噤鼻子皱眉毛,一口浓痰盯在我眼前的水泥地上。
“呵,呸!爸,刘升那老家伙不会是骗咱们吧?这破地方,还能住着啥高人?”
那黑肥仔伸手摸摸我们寿材铺灵龛里供的三清玉像,手指又在堆积如山的黄刀纸上来回刮蹭。手贱脚皮,龟背猥琐,此人观其身形举止,便知定是不得善终之相。
忽然,那黑肥仔走到寿材铺东边一处核桃木摇椅前。
这把摇椅,我爷爷的生前每天都会坐在上头叠着金元宝,一边教我阴医针法。
爷爷死后,他曾交代须把他骨灰以及生前遗物全部处置。唯独能留下的,只有这么一把核桃木摇椅。
可那黑肥宅走到摇椅面前,撇着嘴巴,言语嫌弃。
“地方也破,家具也烂,跟贫民窟似的。喈,喈,喈。爸,你瞧瞧这把破椅子,都他娘用人油盘包浆了嘿!”
他一边说着,一脚就踹在椅子上。
辱爷爷遗物,欺人太甚。
我坐在轮椅上,右手轻轻运功,不过只使用不到百分之一的内力,只见寿材铺赫然刮起一阵猛风,直袭黑肥仔脚底。
那气浪看似不大,实则内含汹涌。黑肥仔轻而易举被我掀翻在地,摔了个结实的大屁股墩儿。
这小子还当自己脚跟不稳,呵着粗气,哎呦的骂天骂地。
“操他娘的!啥金利来手工定制皮鞋,一点儿不跟脚!妈蛋,老子明天封了他家门店!”
倒是那王林来,瞬间发觉自己儿子摔的蹊跷。人老奸,马老滑,混混老了也晓深浅。
王林来走到我面前,语气变得和善不少。
“大师,我儿子没见识,你莫怪。我这次登门,也是经过高人指点,想请大师出诊,给我女儿看病!”
出诊,便是要医者上门服务。阴医自然也会出诊,只不过今天是我阴医派时隔30年第一次点灯,来求行针的亡魂自然不少,我今日实在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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