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城新欣律师事务所门口今日摆满了鲜花篮，花篮有序不乱的顺着鲜红冗长的地毯两边摆放，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高涨的热情。
　　方云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身着湛蓝色职业套裙，因为脖子上的一条花色小丝巾，让整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严肃沉闷，反而多了一丝乖巧的俏皮。
　　站在她身边的是今天律师交流会主要负责人，方云的直属领导庄晓燕。她跟场地策划人对接完工作，陡然发现站在身边的方云竟然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
　　皱了皱眉头说：“真不懂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不爱打扮，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化个妆？”
　　方云略显忸怩，红着脸说：“庄主任，我不会化妆。”
　　庄晓燕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长的太漂亮不会化妆也是好事，省的不必要的麻烦。”
　　方云红着脸，温婉浅笑，低头不语。
　　宾客陆续而至，方云乖乖地站在庄晓燕身边，一起接待前来参加交流会的各路律师大佬；人群中，陡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跌入眼帘，方云一阵恍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剪裁精致合体的湛蓝色西装，内搭一件最为普通简单的白色衬衫，在人群中却显得尤为出挑；一米八几的大个，西装下面全是腿。
　　气质矜贵内敛，嘴角带着礼貌性微笑，走到庄晓燕跟前与之问好，“好久不见庄姐，一会交流会上还请庄姐不吝言辞，多多指教。”
　　方云用余光偷偷从他脚开始往上一点一点移动，邱卓似乎感觉到一个鬼鬼祟祟地眼神，正在窥视他的绝世好身材，慢慢朝她转过视线。
　　看着她的头顶问：“你在看什么？”

　　听到邱卓在问她话，方云骤然惊慌，身体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不敢抬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她想，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的脸了，看不到她脸就不会知道她是谁了，不知道她是谁就不会尴尬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庄晓燕就在这时候忙着接待下一位宾客走开了，但是邱卓并没有离开，还依然站在她的面前固执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邱卓微微曲下腰看她，又问：“你在看什么，是我的鞋子有问题？还是裤子有问题？”
　　方云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脸上写着大写的无语。
　　“许些年没见，他是发育的基因突变了？”
　　“小时候的暖宝宝，变成了现在的逗比了？”

　　没办法，她必须想个理由来搪塞过去，不然邱卓一直这样站在她跟前问个不停，也不是个事。不能在今天这种场合被她认出来，依他小时候那性子如果认出她来，一定会立刻跟她要说法，到时候人就丢大了。
　　于是方云心一横，捏着嗓子说：“我看你鞋子很好看，想看看是什么牌子，打算给我弟弟也买一双。”
　　“哦~这样啊。这鞋子确实好看，我特意买来参加今天交流会穿的，是xx品牌，现在买还有折扣。”
　　邱卓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方云，然后开始热心的向她介绍自己漂亮鞋子。

　　方云彻底无语，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后缓缓说道：“那个，谢谢你的介绍，我看还是算了吧，太贵。”
　　说完，方云就要往里走，邱卓突然问：“你脖子上的丝巾挺好看的，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条。”
　　方云心口颤了一下，陡然驻足，背对着他说：“不值钱，你还是选择品牌的吧。”
　　邱卓低头笑了一下，须臾，掀了掀眼皮看向她的脖子，回了一句：“好。”
　　两人插肩而过的时候，他看到了女孩胸牌上的名字，本来看到那条丝巾就已经很震惊，看到名字简直是惊喜，心里所有的疑虑瞬间有了答案。
　　听到邱卓说了好之后，方云终于舒了口气，径直往里走了。邱卓紧跟在她的身后也走进会场，见她在第二排中间位置坐了下来，从速走到第三排，在她的身后位置悄然落坐。
　　临近交流会时间，庄晓燕看见邱卓坐在第三排，走到他身边小声邀请，“你怎么坐在这里，跟我一起坐到前排去。”
　　邱卓摆着手小声说：“不了，我就坐这里挺好的，前面那么多老领导，庄姐还是放过做小辈的吧。”
　　庄晓燕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莞尔地说：“还是那么懂事。”

　　刚要离开，就发现坐在邱卓前面的人是方云，本来想要把她带回身边坐的，想了想，前面的位置已经很紧缺，有那么多老领导要安排；她又正聚精会神的看稿，也就没有打扰她，跟邱卓说了一声，直接离开了。
　　交流会正式开始，在门口碰到邱卓的情景一直在方云脑海里挥之不去，使之惶惶不安。
　　好在这场交流会人才济济，每一位上台分享经验的人都能称为她的老师，方云听的认真，也就慢慢忘记了邱卓的存在。
　　直到台上的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出：“下面有请扬城最出色的优秀青年律师，扬城卓立律师事务所精英律师，邱卓先生为我们分享他的工作经验，大家鼓掌。”
　　瞬间会场响起雷鸣般地掌声，方云愣怔，须臾也跟着大家一起鼓起掌，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邱卓居然就坐在她身后，余光撇见邱卓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起身，朝着身后鞠了个躬。
　　转身之际，方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奇心驱使她几次想要回头看，但始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身后的邱卓似乎就是在等待她转身看他，发现方云动了好几次脖子，却始终还是没有转过来看他，不由得低头笑了笑，片刻后迎着光走出座位，朝着华丽的舞台大步踏去。
　　直到邱卓走出位置，方云才不自然地捋了一下耳后头发，露出微微发红的耳垂，莫名感到一阵钝闷。
　　她朝着邱卓的方向看去，男人一身合体的湛蓝色西装，把他本就挺拔颀长的身材包裹的更加矜贵有形，乌发朗眉，瞳仁黑而纯粹，微微扬着弧度的嘴角看起来清冽又温暖。
　　在这光线下大步有力的往舞台中央走去，这种清冽矜贵，又温暖有力的感觉，让人见到就会瞬间产生信任感和安全感。

　　还真成了谦谦公子，方云不由地嘀咕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道锋利地目光盯着自己，方云好奇地转身，不偏不倚地对上邱卓旁边位置上，女人犀利的眸色。
　　原来一直闻到的香水味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女人打扮的很是妖艳，只是方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此时的她正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瞪着她。
　　方云看着女人，张了张嘴巴，想问又觉得唐突且莫名其妙，于是便皱着眉头转了回去。
　　邱卓的演讲很快结束，现场再一次响起雷鸣般掌声，甚至有人不吝发出惊叹赞美之声；方云陡然意识到，如今的邱卓已经到了，她高攀不起的地步。
　　第二章：拍照是工作

　　舞台上的邱卓就像是一颗自带万丈光芒的璀璨明珠，不仅是律师界难得的精英人才，还帅气逼人，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矜贵清冽的气质。
　　就像是一个巨大磁场，只要简单的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万众瞩目；方云好像明白身后那位妖艳女人，为什么会用那般仇视的目光瞪自己了。
　　邱卓刚回到位置上，方云就听到那位妖艳的女人捏着嗓子娇羞地说：“邱律师你简直太帅了，我刚才听您演讲都感动的流泪了，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想以后多多向您学习呢！”
　　女人穿着浅粉色修身套裙，内搭低胸紧身打底，明晃晃地靠在邱卓身上，两条白皙笔直的腿贴在他的腿边，浓烈的香水味朝着他扑鼻而去。
　　前排的方云猛然一怔，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慌忙蹲下身子捡笔，一不小心又将椅子弄出了声响，方云瞬间如同社死，脸上燥的发烫，硬是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邱卓下意识地看向蹲在地上的方云，这次方云没能躲过邱卓地视线，被他的目光逮到个正着。只一瞬，方云慌忙躲开；邱卓唇线抿了抿，眸光一沉，眉眼带着冷意；沉默了须臾，带着些许慵懒地低头笑了笑。

　　特别干脆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添加码，递到女人面前说：“加吧。”
　　“真的可以？谢谢，邱律师你人真好呢！”
　　邱卓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已经起身坐在座位上的方云的脖子上，不咸不淡地回了女人一句：“以后有问题可以微信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女人心花怒放的几乎要炸开，激动的声音都能听出颤抖，“……真的？”
　　邱卓：“真的。”
　　方云落在本子上的笔尖骤然顿住，心口陡然一颤，虽然跟他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但是刚才女人跟他要微信的时候，方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认为邱卓一定不会给。
　　她甚至还不自量力地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女人一定会碰一鼻子的灰。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跟她意外重逢，也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只是碰到了一个素未谋过面的陌生人罢了。
　　方云恍了神，记得上学的时候，邱卓去她班级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同班女生被邱卓的盛世美颜迷惑，围着邱卓要微信，他却不惧任何情面。
　　冷着一张脸，疏离简短地回道：“没有微信。”
　　方云同学不愿放弃，拉着她软磨硬泡请求帮她们要邱卓微信，毕竟是同班同学，方云也没多想就爽快答应下来。
　　她拿着同学的手机走到邱卓面前，故意板着脸说：“这么小气干嘛，都是我的同学，她们对我也都挺好的，不就加个微信嘛，快点。”
　　没想到邱卓脸色瞬间冰裂，掉头就走。
　　方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赶紧把手机还给同学，追了出去，没追两步就发现邱卓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离开了她的班级门口，跑到楼梯拐角继续等她。
　　“你干嘛跑掉？
　　方云自认理亏，捏着他衣服袖子一点布料轻轻摇晃，邱卓噗呲一下笑了起来，摸摸她头说：“以后不许再让我加别人微信，尤其是女生，知道吗？”
　　方云仰着天真的小脸蛋真诚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邱卓看着她天真又真诚的样子，声线温柔又傲娇地说：“我的微信里有你一个女生就够了，多了嫌烦。”
　　方云：“切，傲娇。”

　　邱卓：“嗯？”
　　邱卓：“我就是傲娇，怎么了……”
　　方云说完就跑，邱卓一转身就追上了她，从她的肩膀上扯下书包背在自己另一边肩膀上，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剥好放到她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

　　回过神，方云情不自禁的从包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愣怔地看着许久；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以为方云是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于是微笑地靠近她说：“想吃奶糖？”
　　男人：“想吃就吃，没事的。”
　　方云被男人的声音硬生生的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恍惚又诧异；片刻后朝他笑了笑，缓慢地剥开大白兔奶糖，拿在手里思绪又游离须臾，才缓慢地放在嘴里，慢条斯文地咀嚼起来。
　　一系列动作落在男人眼里尽显少女风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脸上没有半分涂抹水粉的痕迹，却依然美的让人心跳。皮肤吹弹可破，微微上挑的凤眼像是会勾人魂魄，只一眼便让他陷入了她的心牢。
　　男人心口忽地一颤，片刻，不动声色的朝方云又靠了靠，说：“真的没事，这种交流会不同于学校的学术交流会，吃颗糖就是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很正常。”
　　方云缓慢地嚼着奶糖，再次诧异地看向男人，他看起来年龄不大，仿佛还没有她大，方云心想，估计是一位跟她一样的应届实习生吧。
　　不过，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有几分面熟，方云心口咯噔一下！
　　邱卓把玩着手机的手忽地顿住，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地看着凑近方云的男人；扬在嘴角的弧度渐渐敛起，冷冽的脸上不动声色。
　　身边女人的目光落在方云那张素面朝天，却美得惊艳的侧脸上；唇线微抿，看向邱卓撩了一下头发，说：“邱律师，一会交流会结束一起吃饭吧，我正好有空，也想向您请教个案子，不知邱律师可否赏脸？”
　　邱卓：“我正好没空。”
　　“……”

　　交流会结束后，会场异常的热闹，大家都在相互递名片，相互分享工作经验；舞台上一波一波的人在合影，每一场合影都有人拉着邱卓一起。
　　舞台下方云无所适从，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默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男人似乎对这种场面也不是很熟悉，显得也有些憷场。
　　邱卓突然大步走到他们跟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男人，陡然拉住方云手腕，淡淡说道：“拍照也是交流会的一部分，跟我来。”
　　方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人已经被邱卓拉到舞台中央，刚走上舞台，就有人迎上来又向邱卓发出合影邀请。

　　这次邱卓难得的笑着回道：“好。”
　　方云：“……”
　　整个拍照的过程方云都是懵的，被他拉住的手腕有些发麻，心口跳动的频率也变得有些着急，甚至笑的时候嘴角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邱卓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多余情绪，她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毕竟叫方云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该不该正式跟他打个招呼，挣扎了不到一秒，她低下眼，干脆装作也没认出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情绪瞬间得到了镇定。
　　第三章：离的挺近的
　　散场的时候，方云本来是要去找庄晓燕，男人一直缠着她东扯西拉地攀谈，结果不但没能去找庄晓燕，自己还莫名其妙的被邱卓拉到舞台上一顿拍照。
　　她记得拍完照之后，邱卓好像问她是不是接了个案子，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方云整个脑袋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想，只机械的回他：“是的，医疗案，忙完交流会就打算下乡做调研……”

　　可能是被拉着拍照的频率太高，邱卓肉眼可见的疲态，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怎么不说了？”
　　此时会场的人已经基本散尽，他们俩站在那里显得特别扎眼，方云不自然的捋了捋耳边头发，说：“我要回去了。”
　　邱卓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收拾桌子上的材料，碰了一下她的手说：“我来吧。”
　　方云倏然后退，双手藏在身后，被他碰到的手无意识的动了一下，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衣角，像是吓得不轻。
　　“怎么了？”邱卓问。
　　“没怎么，我自己来就可以；”方云接过邱卓帮她整理好的材料，转身就往门外走。
　　邱卓：“我送你。“
　　听到邱卓的话后，方云咯噔一下，这是认出她了？
　　心虚的加快步子往门外走，硬着头皮让自己镇定，从速回道：“不用，离得挺近的。”
　　邱卓：“……”
　　邱卓：“我是邱卓。”
　　邱卓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就像是跟任何一个人做自我介绍时，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声线；方云愣住了，一时间胸口发闷到无法呼吸，脚下瞬间如同千斤石一般沉重。
　　邱卓略带低沉沙哑的声线再次响起，“同样的方法，用两次就没意思了。”
　　同样的方法用两次就没意思了。
　　他在说她当年一声不吭的疏远他吗？
　　他在抱怨，抱怨当年没有给他半个字的解释？
　　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方云刚从学校出来，就看见邱卓等在门口；她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当他是空气走了。
　　邱卓也没有因为方云没跟他说话就离开，而是像往常一样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快要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喊了一声：“方云。”
　　方云顿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嗯‘，邱卓见她停下，倏然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一盒大白兔奶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邱卓又从她手里把奶糖拿了回去。
　　方云愣怔地看着他，就听见邱卓简洁地说：“转身。”

　　方云乖乖的照做了，然后就感觉到邱卓往她书包里塞着什么，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邱卓把大白兔奶糖放在她的书包里了。
　　那天是邱卓得知高考成绩的日子，在那之前，方云已经不理邱卓两年了；在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方云顿足，深深吸了口气，扯着唇角转身，转移话题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接了案子？”他没捅破认出她，她是绝不会先捅破的。
　　邱卓目光沉沉，缓缓掀起眼皮，与她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了疏离，“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邱卓扯了扯领带，多一眼都没看她，从她旁边走了。
　　方云再次愣怔，仅仅片刻，他的热情就已耗尽，刚才的言行多半也是一时兴起吧，或者就连兴起都不算，只是最正常的一句客套罢了。
　　忙完交流会，庄晓燕把方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问她：“离医疗案开庭时间越来越近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云有些拘谨，双手握在胸前，站在她面前说：“已经跟原告见过面，事情的大概情况也已经摸清楚；但是秉着对当事人的负责，和对案件的公平公正，我还是想去原告的家乡做个简单的调研。”
　　庄晓燕看出她的拘谨，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别站着，坐下说吧。”
　　方云拉出椅子坐下，稍微放松了一点，说：“我原本不知道这桩医疗案，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
　　庄晓燕：“这桩案子的当事人，那天来到律所点名要找你代理，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方云：“开始有点，现在不奇怪了。原告跟我是一个村的老乡，他们知道我是在扬城念的书；不过，能找到新欣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庄晓燕：“嗯，这件事在我心里疑虑了好些天。律师这个职业多多少少会得罪人，虽然你在这之前还从未接过案子，但是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这次下乡做调研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其它都可以以后再说，知道吗？”
　　方云：“嗯，知道了庄主任，我一定会在保护好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完成任务。”
　　庄晓燕：“嗯，好。准备好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方云：“我打算明天就出发，调研的时间可长可短，离开庭时间越来越近，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我始终也不想空手而归的。”
　　庄晓燕：“好，那就预祝你顺利归来，加油！”
　　春天，是扬城最美丽的季节。
　　天刚蒙蒙亮，方云已经毫无睡意，窗外翠绿的树枝轻轻摇摆着，不时还伴着几声清脆的鸟叫。她起身坐了起来，身体缓慢地靠在床上，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毫无防备，恍如昨日般簇拥上心头，记忆像刀刻在心口上。
　　她从来扬城念大学一直到现在参加工作，一次没再回去过那个地方，几年过去，早就听说那个村子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了，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都走了。
　　这次被穆关找到是她没想到的，这些年她一直在逃在躲，始终还是没能逃掉。该来的总会来的，该面对的也总该要面对，她不能再像鸵鸟一样活着了，东躲XZ的日子过得像个逃犯，哪还有半分像正常的人。
　　扬城到老家白口镇没有直达车，沿途需要倒两次车，到了白口镇再去他们的村子，还要再坐一次载客三轮车。

　　方云从小就晕车，又好些年没坐长途汽车，此刻坐在满满一车人的客车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
　　她把背包放在腿上，趴在上面想要缓解难受的胃里，可是感觉又坐不稳，客车开的摇摇晃晃，总是不经意把她甩到一边。
　　方云看了看周围，实在没办法，胃里又特别难受想吐，只有弯曲下来才能得到一丁点缓解；于是她把背包放在座椅上，蹲下去趴在背包上休息。
　　这次终于稍微缓解了一点，坐在她身边的大姐中途给了她一个桔子，吃下后胃里好受不少，终于算是捱到了站。
　　镇驿站旅馆清冷寂寥，几乎看不到客人，方云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准备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会，工作的事再做安排。突然一道影子从门缝一晃而过，方云心口一颤，立刻打开房门朝着走廊看去。
　　第四章：会不会是他
　　冗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一声‘谁呀’循循环环地回荡在狭长压抑的长廊里；外面好像起风了，破旧的窗户被风刮的发出瘆人的响动，吱吱嘎嘎。
　　方云陡然心脏揪紧，根根汗毛竖起，立刻关上房间门，又从速关起房间里面所有窗户，拉好窗帘；这才稍稍平静一点，坐在床沿上大口呼气。

　　白口镇，是她心里永远的魔。
　　几年来，全国各地都在发生改变，只有这里，永远的一样，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毫无生气，毫无人气。有的只有她心底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那段令她心惊胆战的恐惧。
　　方云一阵头皮发麻，决定来白口镇调研的是她自己，没有任何人逼迫她来做这件事；在做这个决定时，她不是没想到自己的心理障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但是这件事是她必须要做的，她告诉过自己不能再继续做鸵鸟，要勇敢的面对过去，只有勇敢的面对过去的事和人，才能让她真正从过去的魔咒中解脱出来。

　　破旧的门窗，起风后会发出吱吱嘎嘎得响声不是正常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恐惧，甚至发现到现在两条腿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方云闭了闭眼，决定还是先洗澡睡一觉，让神经放松下来，再好好规划下一步的工作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