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客车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路摇晃着沿运河堆缓缓向南方挺进。车不大,乘客却很多,小雨好不容易在走道里挤出一小块地方,拥着棉被坐下,刚出发时候,大家吵吵嚷嚷,几个小时一过,全部安静下来。只有几个烟民在吞云吐雾,劣质香烟的怪异味道混合着臭脚丫的气息,冲进小雨敏感的鼻腔,心中一阵阵作呕。
好不容易熬过几个小时,客车拐了个大弯,晃晃悠悠进入路边的一个小停车场,驾驶员和许多人一起涌入一个食堂。其余的人也下车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三三两两站立一团。好像已是深夜,天空繁星点点闪着清冷的光芒。
再次回到客车里,小雨找一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拿出一块包着糖的饼,,用力啃了起来。虽然又冷又硬,但对于饿了大半天,饥肠辘辘的小雨来说算得上美味。
啃了几口,小雨感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抬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蜷缩在一边,身形消瘦,衣衫陈旧,正睁着大眼望着小雨手中的饼,见小雨抬头,慌忙扭头望向窗外。
小雨又重新拿出一块饼,在小女孩纤细的手上蹭了一下,小女孩转过脸。看着小雨一脸温和的笑,然后怯生生地接过饼,低下头慢慢地啃起来。
车窗上一块破玻璃缝里吹过一阵寒风,小女孩向小雨身边靠了靠,羞涩地笑了笑:“我叫荷花。”
小雨把棉被向荷花推了推:“我叫风小雨,你出来怎么没带行李。”当时所谓的行李也就是一床被褥,几件换洗衣服。
荷花声音很低:“我到三姨家带小孩,妈说用不着带东西,三姨家都有。”带小孩是苏北方言,就是照看孩子,和现在的保姆一样。
“那你比我好。”风小雨羡慕地说:“我只有一个老乡的地址,不知会不会找到工作。”
客车进扬州南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风小雨出了车站的大门,伸了伸懒腰,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朝霞烧红了东方的天空,十分耀眼。站在街头,第一次进大城市的风小雨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几个蹬三轮的人过来拉生意,风小雨身无分文,慌忙摆了摆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十米。路边有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门面,几只破车胎挂在门前的电线杆上,随着北风不停摇摆。几个学生拿着气筒轮流给自行车打气。
风小雨凑过去,声音很轻地问:“麻烦一下,你们知道石桥玩具厂吗?”几个学生疑惑地看了看风小雨,好像听不懂他的话,、风小雨急忙又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了一遍。这次学生们听懂了,可是跟没听懂毫无区别,没有一个人知道玩具厂在什么地方。
风小雨失望地转身离开,一旁正在补车胎的老人抬起头说道:“你往东到石桥镇再问。”风小雨说了声谢谢,沿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往前走。石桥镇离市区很远。风小雨筋疲力尽的走到镇上已经是中午时分。打听了好几家,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找到玩具厂。
听风小雨说完来意,看门的老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慢声细语地说:“你找王三,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被老板开除了。”
风小雨神情一怔,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全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王三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刚走。”老人说完不耐烦地关上窗户。风小雨呆呆地站立一会,背着行李沮伤地往回走,他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留在这个小镇肯定不行,先回车站再说。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的正月,中午的阳光也十分炽热,风小雨脚底已磨出几个血泡,捆绑行李的尼龙绳把肩头勒出两道血痕。又渴又饿,加上昨晚在客车上睡眠不足。脑袋昏昏沉沉。路边有一个乱草堆,风小雨一屁股坐下,没过几分钟就歪倒下去,呼呼大睡。
“小伢(xia)子。醒醒。”朦胧中有人喊叫。风小雨坐起身,揉了揉双眼,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碗汤,另一手拿着一个馒头。
风小雨看着老人慈祥的笑容,心中一阵温暖。说了声谢谢,接过汤碗和馒头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老人在一边连声说:“慢一点慢一点。”
风小雨到扬州的第一顿饭就这样在路边进行,仅仅一大碗干丝汤。干丝,扬州特有的一种美
食,是一种豆制品,吃在嘴里有一股豆子的清香,绵软舒适。老人还在汤里加入了粉嫩的春
笋和一小撮榨菜,更加爽口。风小雨感觉到这是平生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佳肴。不油腻却滋润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比舒畅。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他不断寻找这种美妙的感觉。把一碗煮干丝做得出神入化,名传海内外。他依然觉得没有这一碗汤的神韵,有人说那是因为当时太饥饿,吃什么都香。他摇头否认,或许那是个老神仙为自己指点迷津。
回到车站已是华灯初上,许多打工的人就在车站门前的广场上露宿。铺开被褥,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风小雨捡了块纸板,在大门口背风的地方铺好,放下行李,打开被褥。用不着脱衣服,整个人直接钻了进去。
脑袋昏昏沉沉,睡得很不踏实。风小雨有点气闷,从被窝中探出头来。月上中天。散发着冷冷的光辉。一个瘦弱的身影立在一旁的墙边,风拂过,瑟瑟发抖。借着月光,风小雨觉得似曾相识。他试探着小声说:“是荷花吗?”
“我是荷花。”那纤弱的身影凑了过来,耳边响起荷花惊喜的声音:“风小雨,你怎么在这里?”
风小雨身体向旁边挪动一下,掀开被子的一角:“荷花,先进来暖和一下。”
天气实在寒冷,荷花丝毫没有犹豫,一下子钻到风小雨身边,过了好一会儿身体依旧冷得不停颤抖。等荷花安静下来,风小雨问:“你怎么没到三姨家去。”
“三姨没来接我。’”荷花语气茫然地说:“我一直从早等到晚,半步也没有离开。”
“你还没吃饭吧?”风小雨关切地说:“我今天只吃了一碗汤。”
荷花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没钱。”
“我也是。”风小雨叹息一声:“明天怎么办?”
荷花没有回答,瞪着大眼望着在云雾中忽隐忽现的月亮。可能太累,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幽香,风小雨想起了青梅竹马的肖月青。想起了村长家的小洋楼,想起了村长那个又矮又丑的儿子,想起肖月青正躺在那个丑八怪的身边、、、、、、、风小雨一阵心酸,毫无睡意。
两位老人打着手电筒蹒跚走过。老太太不停数落着:“老头子,你脑筋不好使,晚上不要乱跑,整天让人提心吊胆。”
老头一声不吭,笔直向前走着,一脚踢在风小雨身上,绊了一下,老太太连忙过来扶住老伴,手电筒一照,是两个小孩,连声说:“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露宿街头,会着凉的。孩子,快起来,到我家暂时睡一宿。”
于是,风小雨拉着迷迷蒙蒙的荷花跟着两位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老人的家就在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安顿好两个小孩,老太太才和老伴才回房休息。
风小雨依然没有睡意,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月亮,心里空荡荡一片冰凉。明天怎么办?回家?不行,别说现在身无分文,就是有钱也不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轻易走回头路,那样会让村里人笑掉大牙的,尤其是村长那个丑八怪儿子。离开村子的时候,他就笑话风小雨:“看你那小样,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要不了几天就会灰溜溜滚回来。”要不是父亲拦着,风小雨肯定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迷迷糊糊,风小雨好像睡了一会。一阵嚯嚯的声音把他惊醒。悄悄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口,伸头向外看。天还没有大亮,隐约可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风小雨和荷花住的是一间厢房。窗户外不远是一颗大银杏树,树下一位老人正低头磨着一把菜刀,嚯嚯嚯嚯。声音在这静寂的清晨听起来让人心里格外寒碜。老人不时地用手指捋一下锋利的刀口,刀身光亮耀眼。映出老人花白的胡须和满脸得意的笑。
刀磨好后,老人拿在手上晃动几下,转脸望一眼风小雨住的厢房,然后慢慢进入另一个房间。风小雨吓出一身冷汗,他想起水浒传里的母夜叉孙二娘,她开的黑店可是专门卖人肉包子。昨晚没细想就稀里糊涂跟着两位老人来了。这里不会也是黑店吧,自己和荷花都是细皮嫩肉的少年男女,别第一次进城就让人家做成了包子。
有观察一会,院子里没有动静,风小雨推醒荷花。荷花见风小雨一脸惊慌,刚要开口问什么事。风小雨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着,低声说:“快跟我走。”说完拉起荷花出了房门蹑手蹑脚地向院门走去。还好没有人发现。风小雨猛然拉开院门,撒腿就跑。刚起步一头撞在一个大汉的身上,大汉张开双臂把风小雨和荷花挡了回去。
大汉满脸横肉,身材高大,走起路来有点摇晃,是个瘸子。嗓门粗大地吼着:“你们俩小孩往哪跑。”
风小雨把荷花护在身后,攥紧拳头,大声问:“你想干什么?”
那大汉露出两颗大门牙,呵呵地笑了两声:“看不出来,你个小毛孩还挺仗义。你给我闪开。”说着用手一把拉,风小雨虽然个头不小,但比较瘦弱,身体被大汉推得转了一圈,歪倒在地。
大汉用手拧了一下荷花的脸颊,眯着眼笑道:“小丫头,挺漂亮的吗。”
荷花惊恐地后退几步,大汉又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跑什么,我又不吃人,交个朋友吗。我妈也真是的,你们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荷花更加恐惧,挣扎着大声呼叫:“你放开我,放开。”无奈大汉十分强壮,两手象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荷花,分毫无法动弹,荷花小拳头捶在大汉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无济于事。风小雨也冲过来掰大汉的双手,气力相差太大,大汉的双手纹丝不动,大汉色迷迷地对荷花说:“小丫头,你叫也没用,附近的街坊谁敢管我王建业的事,老子可是刚从大牢里出来,惹毛了我杀他全家。”
风小雨把心一横,暗暗骂道:奶奶的,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怒火中烧,这个倔强的少年一时忘记了惧怕,低下头,张开嘴狠狠地在大汉手臂上咬了一大口。大汉惨叫一声,放弃荷花,小盆大的拳头向着风小雨的脑袋猛砸下来,风小雨机灵地闪到一边。
风小雨围着院子不停跑动,大汉腿脚不便,追了一会就气喘嘘嘘。他气得暴跳如雷,拿起一根扁担,拦在门口,一步一步紧逼,风小雨和荷花慢慢地退到院子的一角,背贴着墙,两人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呼呼喘着粗气。
大汉狞笑着:“小王八蛋,今天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
大汉的扁担刚刚举起,堂屋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位老人拿着一把光亮的菜刀跑了出来,来到大汉近前,一言不发,举刀就砍,大汉一边用扁担抵挡一边大声叫着:“你个老东西,连儿子都砍,真是脑子坏了。”
老太太紧跟着跑了出来。拉住老伴的手腕,对大汉尖声喊叫:“你快走,你爸看见你就发火。等他病情好了点,我通知你回来。”
大汉悻悻地离开,嘴里边走边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哪有老子容不得儿子的。”
大汉一走,老人脸色立即缓和下来,冲着风小雨和荷花笑了笑,两个小孩依然一脸惊惧地不敢说话。老太太一脸慈爱:“孩子别怕,他就是对儿子发发狠,从来不欺负人,只是脑筋有点不好使。”
老人似乎听懂了老伴的话,把刀藏在身后,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呵呵地笑着递给荷花。风小雨在家乡见过这样的老人,医生说这叫老年痴呆。他和荷花接过糖果,对老人说声谢谢。老人眉开眼笑地点点头。
“你们没地方去吧。”老太太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两个少年男女的境况:“你们先在这住下,别着急,慢慢想办法,这两年开放了,打工的人多起来,找个好工作也没那么容易,流落街头的人,我收留过一批又一批。”
老太太又招呼风小雨和荷花吃早饭,两人一天一夜除了风小雨喝过一碗汤,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头晕眼黑。一阵狼吞虎咽,两位老人的早饭被他们一扫而光。风小雨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向两位老人笑了笑。
老太太一脸慈祥:“小雨,会卖东西吗?”
风小雨点点头:“会。我在老家和父亲赶集卖过鸡蛋。”
老太太拿出一杆秤:“老伴和你们好像很投缘,你们兄妹两就陪他卖两天荸荠。他有那点爱好,全当散散心。我去转转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个工作。”
风小雨不大明白卖东西也能作为爱好,不过他不喜欢多嘴也不追问。老太太从另一个房间里推出一辆脚踏三轮车,里面有一筐荸荠,风小雨没骑过三轮车,他和荷花歪歪斜斜地推着走了几百米,才勉强能掌握要领。王老爷爷还是那样不发一言,慢慢在前面走着。不时有人打招呼:“王老爷子,又卖荸荠啊。”老人呵呵地笑着挥挥手。
翠园桥,扬州最大的菜场,远远就能闻见一股鱼虾的腥味,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菜场有三层楼,三楼都是高档食材,人参燕窝鱼翅一类,二楼中等,海参,螃蟹,对虾,还有山珍。楼下是家常用的菜,摊位一个挨着一个,青椒,黄瓜,萝卜,豆角,鸡鸭鱼肉、、
进城卖菜的菜农和流动摊贩不在楼内,菜场门前有一块空地,每人占一小块,铺上塑料纸或是尼龙口袋,就算一个摊位。风小雨来得比较晚,菜场门前已是人头云集。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把三轮车停下,左右一看,有十几个卖荸荠的摊位。风小雨不由得心里打鼓,这么多,能卖出去吗。仔细一看。许多人都在拿着小巧的刨子给荸荠去皮。黑色的荸荠去皮后雪白丨粉丨嫩格外诱人。
风小雨在三轮车里翻找起来,同时问王老爷子:“王爷爷,有去皮的小刨子吗。”王爷爷笑着拍了拍风小雨的脑袋,从车里拿出一把刀,这就是他清晨刚刚磨好的菜刀,刀身又长又宽,看起来挺笨重。风小雨心里纳闷老爷子不会用这么大的刀削皮吧,荸荠可又圆又小,比麻雀蛋就大那么一点点。
老人麻利地拿起一个荸荠,右手握刀,刀口向内,紧贴在荸荠上,左手三根手指捏着荸荠轻轻转动,刀口锋利,寒光闪闪。转眼间荸荠一层薄薄的外皮掉下来,一个洁白光滑而又圆润的荸荠出现在风小雨的眼前。风小雨看得目瞪口呆,老人瞬间又削了几个,动作娴熟,笨重的菜刀在老人手里变得轻灵巧妙。
四周传来一阵惊叹,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脸上露出孩子般满足的微笑,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制作一种艺术品。风小雨现在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说卖荸荠是王老爷子的爱好了。王老爷子在转动的刀锋上能找到心灵的安慰。
削好的荸荠放在一个盆里,有三四斤的时候。老人停下来。有人大喊:“老爷子,再削几个,我们刚到,还没看过瘾呢。”
老人指了指盆里的荸荠。风小雨机灵,立即会意。老爷子是来卖荸荠的,表演得再好也赚不到一分钱。风小雨顺手拿起称,嗓音清脆地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先把这些买了吧,老人挺辛苦。”
荸荠皮色紫黑,肉质洁白,味甜汁多,清脆可口,自古有地下雪梨之美誉,北方人视之为江南人参。荸荠既可作为水果,又可算作蔬菜,是大众喜爱的时令之品。
荸荠价格低廉,削好的几斤瞬间就卖完。老人继续运刀如飞,荷花把荸荠一个个洗干净递给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每年春天都在这里削荸荠,附近的人和他都熟悉,知道老爷子这时候心情特好。买好蔬菜,许多人拿到老爷子这里加工,老爷子来者不拒。不一会儿,身边就堆了一堆,冬瓜,瓠子,莴笋,丝瓜,竹笋等蔬菜。
削一会荸荠,老人停手,指了指莴笋,风小雨拿起一根递过去,老人左手托着莴笋,右手中的刀平平向前一推,一条莴笋皮又薄又长地掉了下来。左手转动右手出刀瞬间一条光滑的去皮莴笋呈现在眼前。
老人越削越兴奋,转眼一堆蔬菜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中午回家的时候,已经卖了半框荸荠。老太太做好了饭,一边吃一边问今天的情况,风小雨说了一遍。老太太非常满意:“小雨。老头子好像挺喜欢你,你每天陪他卖荸荠吧,我给你找了份送煤炭的工,每天下午上班,过几天你去试试。”
第二天,风小雨早早和荷花推着三轮车赶到翠园桥菜场,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摆好摊位。风小雨早晨还从老爷子家的厨房里拿来一把刀,老人削荸荠。风小雨也跟着学,可是刀太沉,手根本稳不住,几次削到手上。还好刀没有经常磨,刀口不锋利,只在手上留下一点血痕。王老爷子笑呵呵地递给风小雨一个大冬瓜,示意风小雨先在冬瓜上练习。冬瓜个大,好下刀。风小雨拿着大刀小心地削掉冬瓜皮,手腕累得又酸又麻。削完一看,冬瓜皮还是有薄有厚。冬瓜上留下一道道沟,象老人脸上的皱纹。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风小雨不好意思地把冬瓜递给那位买菜的中年妇女:“对不起,阿姨。我削得不好。”那妇女笑着拍拍风小雨的肩头:“没什么,又不值钱,跟你爷爷好好学。”
众人确实不在意风小雨削得是好是坏,每天还是有许多蔬菜送来加工。其实哪有多少免费帮人加工的,偏偏王老爷子喜爱这么做。大家何乐而不为。风小雨也每天挥舞着几斤重的菜刀,不停在各种蔬菜上忙碌着。他倔强地和菜刀较劲:我就不相信制服不了你,总有一天我要象老爷子那样让人惊叹羡慕。
风小雨这是虚荣心作怪。是啊,哪个少年不想让别人刮目相看呢。许多平凡的人就是凭借着对一个个虚荣的追求,登上事业的顶峰。。
几天过后,风小雨手腕不再感到酸麻。可以熟练地加工冬瓜和瓠子一类的硬蔬菜。但还是深浅不一。风小雨忽然想起夏爷爷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那本书,好像练习过一阶段,有专门训练手感的方法,不如用在这上面试试。。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体会手上的莴笋和刀锋接触的微妙瞬间。几分钟后,一条光滑的去皮莴笋出现在手中,。王老爷子拿过去反复观看,竖起拇指在风小雨面前晃了晃。
风小雨又仔细观察一下,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莴笋表面光滑,看不出一丝刀削的痕迹,削下来的皮薄而均匀。风小雨心中一阵狂喜,他立即又拿起一根莴笋,但这一次削得歪歪斜斜,自己都觉得难看。泄气地坐在一边,想了好久,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第一根削的时候心无杂念,第二根削的时候心内喜悦,难免浮躁,自然削不好。
想到这里,风小雨一跃而起,重新拿起一根莴笋,心神集中,眼里只有刀和莴笋。这一次终于领悟到要领,刀随着心意而动。
当晚回到住处,风小雨在一个日记本上写下四个大字:心静如水。这就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信条。
削完莴笋风小雨就削丝瓜,丝瓜柔软,足足用了十天,风小雨才把丝瓜削得光滑完美。他得意地笑了笑,迎着围观众人赞叹的目光,风小雨年少的心有点飘飘然。他信心十足地拿起一个荸荠,握紧刀,向更高难度进军。
春天中午的阳光温暖舒适。卖完荸荠,风小雨和荷花收拾起盆和框,放在三轮车上,王老爷子买了许多大萝卜,风小雨一个一个码在三轮车一角。荷花好奇地问:“王爷爷,这是干什么用的。”
“雕刻。”王老爷子做了个手势,他和两个孩子相处十分融洽,最近也能说几句话,可是什么叫做雕刻荷花还是不懂,她也不问,问了王老爷子也不一定回答。
一个白胖生生的中年人走过来,恭敬地说:“您是王老爷子吧。”王爷爷看了看没有回答。风小雨接过话:“他是王爷爷,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一脸微笑:“我叫万全福,翠云居的大堂经理,我们老板有请老爷子。”
翠云居,扬州城有名的大宾馆,三星级,就在附近的一条街上。风小雨每次都从门前经过,厨房里偶尔飘出的香味,让风小雨直流口水,所以记得那几个镶着鎏金大字的门匾。
风小雨羡慕地瞧着中年人,这人每天都能吃到那么香的菜,真有福气。他对中年人客气地说:“老爷子反应有点慢,你有要紧事吗?”
万全福拱了拱手:“老板说一定要请到老爷子。小兄弟你帮忙劝说一下。”
万全福挺客气,说不定能有饭吃,风小雨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对王爷爷说:“老爷子,有人请你过去一趟。”老爷子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看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
风小雨转脸对万全福说:“你带路,我陪着老爷子,他听我的。”
或许是缘分吧,有时候老爷子发起病来满街乱跑,王老太太没办法就找风小雨,说来奇怪,风小雨只要轻轻说几句,老爷子就乖乖跟着回家。
万全福也看出王老爷子不对劲,一边走一边嘀咕:“方老板怎么让我请这么个白痴老人,管用吗?”
翠云居不远,拐个弯就到。门前两个漂亮的迎宾小姐弯腰施礼:“欢迎光临。”声音脆嫩,如荸荠般,一口咬下去,清凉香甜。风小雨长这么大没见过这阵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咧开嘴对着两位姑娘拘谨地笑了笑,迎宾小姐看他手足无措地样子,扑哧笑出声来。万全福瞪了她们一眼:“对客人要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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