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和美人怎么选?

作者: 风玉色

  琴瑟琵琶王王在上
  魑魅魍魉鬼鬼犯边
  神历二十五年,远在中原之外的一座山神庙里,一队行脚商鱼贯而入,带头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将头上的斗笠拿下,甩了甩沾着的雪水。
  “这他娘的天气,好赶慢赶受了这一遭。”跟着他进庙的是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如雷,腰中别了两柄板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生火去。”带头的打量了下这间破庙,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供奉,供桌上的香炉、蜡竿东倒西歪,山神像都缺了一个脑袋。男人拿起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拜垫,用大手使劲扇了几下,扬起一阵灰,呛得直咳嗽,“你来坐这里。”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怀里不知道叠了多少层的毯子里小心地掏出一个襁褓,婴孩被保护地很好,至少没有因为这外面寒冷的风雪天惊得哇哇大哭。

  “大飞哥,我们还有几时可以到秦州?”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名叫谢飞,季州人。经常以行脚商打扮跑遍神洲大陆,但是一看体型就知道他可没行脚商那般简单,三岁练拳,八岁已有小成,在小城闯出风头后,开始交结天下好汉,带领兄弟入伙了季州第一镖局,成了总镖头。为人仗义热血,路见不平撸起袖子就干。
  大飞看了一眼书生怀里的婴孩,睡得正甜,便咧开嘴笑了笑,掏出个火折子晃了几下一吹,悠悠的火光将小小的破庙照进一点温暖。大飞招呼着兄弟把庙门关起来后,扭头想了下,“大约三日吧,主要还是看这场大雪啥时候能消停。”
  书生将狼狈的头发往耳后捋了下,火折子的光照的书生的五官闪烁,“可怜这娃了。”大飞走过来拍了拍书生的肩膀,“希望孩子他妈还能再见到孩子一面吧。”
  “这该死的神威军,没仗打就开始折腾老百姓。”两柄斧的男子边说边往地上啐了口痰,“随便扣个帽子就开始滥杀无辜。”
  “还不是上头脑子一热来个马踏江湖,说是扫平一切对朝堂有威胁的组织,要么招安,要么抹杀。全忘了当时大统的时候整个江湖帮着出了多少力!”书生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酒囊,拨开木塞,倒在手背上一点,“还是温的就好。”一边轻轻地凑近婴孩的嘴角边,婴孩砸吧着嘴,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随着小嘴的张开缓缓流进婴孩的口腔里,“三虎子你们早点睡吧,今晚我守夜。”
  “叫我二虎子!”三虎子拍了拍腰间的两柄斧,“二哥前几年就已经去世,我早就是你们二哥了!”
  “去你的!”大飞嬉笑着扔过去一张干巴巴的烙饼,“吃完睡觉。”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个时辰,刚起这场大风雪的时候已经天黑,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这群人才找到这个山神庙,庙外的道路已经完全被大雪封住,风好似一阵阵狼嚎,在这个荒郊野外更加肆无忌惮。
  书生将毯子放在拜垫上,细心地将婴孩裹好,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戳了下婴孩胖嘟嘟的脸蛋,婴孩扭头转向另外一边,轻轻地啊啊了两声,又沉沉地睡去。书生站起身,看了一眼大飞,三虎子都或倚或靠地睡着,不由得泛起一股心酸,在这种外平叛乱内清绿林的大势下,还要劳烦各位兄弟为了自己跑一次神洲大陆,真心有点过意不去。镖局不算官府编制,也一并地被编入江湖绿林的名单里。万一被抓住严重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书生名唤关一川,一介书香门第,在柳州烟波桥上偶遇一女子,一见钟情,私会云雨几番后,才得知该女子竟是名动一方的多情楼西苑苑主灵犀姑娘。临盆后,灵犀便不辞而别,关一川当时还曾伤春悲秋数日,后还是一次在酒肆醉酒时从隔壁桌大飞那得知朝廷马踏江湖的消息,多情楼为解救江湖被捕侠客,便派遣精锐秘密潜往秦州此等偏僻荒凉之地。关一川听罢便直接跪在谢飞面前,请求谢飞接下这趟差事,护送自己与孩子上秦州寻灵犀踪影。

  谢飞一边感叹多情楼女子仗义,一边感叹关一川为了孩儿愿远赴不毛之地,当即收关一川为四弟,大手一挥揽下来这趟活,要求也不高,孩儿认他做干爹就行,毕竟眼睛大大的可像自己小时候了,关一川听闻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心想孩儿长大千万不能变成大飞这等粗犷模样。

  关一川并不是江湖中人,只是听说多情楼在整个江湖赫赫有名。整个江湖如果把有名号的都算上,也有千百来个不等,不过在朝廷这几年的清缴中,也只有几个特别响亮的门派存了下来,要么就是因为实力和朝廷分庭抗礼,要么就是或多或少和朝廷有点牵连。
  多情楼,相传为前朝赵飞雁所建,广收沦落江湖、无处为家的孤女,地处柳州,东西苑掌外,南北苑掌内。建楼百余年,以侠女救济苍生为己任。百姓也分不清楚到底平时行侠仗义的姑娘是不是都是多情楼的,反正只要一提起多情楼,都一致竖起大拇指,里面的姑娘个个都人美心善!
  神威,朝廷亲卫军,原属戍守边疆的一支军队,以杀伐果断,行军有方闻名,在与前朝的作战中屡立奇功,以白虎为前锋,青龙、朱雀为侧翼、玄武为中军,司职分明,广吸人才,虽说是军队,但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
  风雷山庄、神剑谷,顾名思义,一个玩刀一个玩剑,算是南北两大势力,在本朝平定天下之时,因利益关系有过合作,所以也没有在这次的名单里,相安无事。不过据说两边的爱恨情仇都可以拿来洋洋洒洒写几部演义,关一川满脑子之乎者也当然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江湖琐事。
  剩下的也是听大飞和三虎子平时走路吹牛时候提起的,比如云城李家,鬼城午门,春秋堂等等,关一川都觉得遥不可及。
  在三虎子嘴里,这些门派都是些举手投足山川变色的狠角色,还不如大飞他们靠一身蛮力虎虎生风来得接地气。
  关一川在庙里生了一把火,看着几个熟睡着的兄弟因为室温的提升紧皱的眉头缓缓趋于平和。算了算这一路也走了四十多日,兄弟们白天走乡野小路,晚上露宿野外,今天又碰到了大风雪,这破庙的门还他妈的漏风,光靠个火折子点的蜡烛,兄弟们只能蜷缩着睡觉。关一川拍了拍手上的灰靠在供桌旁边,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烟花四月,想到刚见面时候的惊鸿一瞥,那柳梢随着风,悄悄地拂过灵犀的发梢,那一纸油伞下的明眸皓齿...

  “一川,其实我们早就见过,”枕边的女子纤纤玉手摸过汪一川俊俏的鼻梁,“可能你不记得,小的时候...”他睡得很香,也没有去理会灵犀后面渐渐小声的言语。
  “砰!”

  山神庙的木门被猛地推开,风雪霎时涌进这间小小的破庙,原来就破旧不堪的门咵碴下垮在一旁,关一川瞬间被惊醒,直接飞扑到婴孩旁边,用背挡着风雪,婴孩皱了下小脸,还在睡,关一川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
  “你们哪...”一个镖师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脖子被硬生生扭断,和那个破门一般,被人随手一扔。
  关一川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三虎子直接跳起来,操起两柄斧头冲了过去,闯进山神庙为首的那个人拔出刀一挡,三虎子被震的一个踉跄。
  “哟吼!”持刀的人刀往肩上一挎,“还还手?”

  关一川这才看清来的一群人都是官兵打扮,护心镜上隐隐约约阴刻着一个老虎花纹。
  “神...神威?”关一川抱起婴孩,往供桌那边仓皇逃去,大飞一个跨步,挡在关一川前面。
  “白虎军奉旨清山河。”神威军鱼贯而入,虽说只有十余人,但已经将这个小破庙出口占得水泄不通。
  三虎子手心都是汗,呀呀呀地又冲了过去,直接被一刀荡开双斧,跟着的一个人直接横撇一刀,三虎子软倒在一边,腰腹处泊泊地往外淌血。再有镖局数人冲上去,勉强拖回了三虎子,却也交代了两条兄弟的命。
  “官兵大人,请问为何要夜闯山神庙,我等仅仅是来此躲避风雨的商贾。”大飞强忍着怒气,一言一顿,掷地有声。
  “商人还带着那么明晃晃的两柄斧头?”带头的官兵踢开地上挡路的尸体,步步逼近。

  关一川冷汗直流,今天黄昏之时因为感觉到比平时寒冷,故三虎子特地在离开了酒肆之后,褪去了平时裹着的袄子给婴孩当棉被用,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亮了家伙。
  “还在那么黑的夜晚生了个那么大的火,不眼瞎都知道你们躲这茬子里。”关一川眼前一黑,直接软瘫在地上。
  “走!”大飞扔下一个字,大步向前,扎实的不能再扎实的一个马步冲拳笔直地招呼过去,为首的官兵直接被轰飞出门外。关一川蹒跚地爬了起来,一只手抱着婴孩,一个手拨开无头山神像旁边的蜘蛛网就冲了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大飞,抢出去操起三虎子掉在地上的斧子哗啦啦地就抡开一个圆,逼得官兵都往后躲闪。
  还好这庙够破,关一川直接往后墙上一撞,墙就被撞破了一个窟窿,塌下来的木头瓦片把关一川砸得够呛,死死地护着婴孩,关一川钻了出去。刚抬头,黑暗中几个明晃晃的火把让关一川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身后的兵器交接声已经渐入尾声,大飞抡圆了手臂,飞出斧头直接砸死了一个企图去追关一川的官兵,身后却被咵咵两刀砍得正着。大飞回头直接把两个官兵的脑袋双手砸在一起,捂着伤口后退,挡在山神像前面。一开始被震飞的官兵握紧了刀,直接迎面砍来,大飞斜地里侧过身,肩膀被浅浅削去一块皮肉,扭腰顺势一拳锤在那个官兵腰间,可怜的家伙又一次飞了出去。
  关一川抱着婴孩死命地往一边冲了出去,脚下被东西绊倒,双手硬是护着婴孩摔倒,自己的脸和乱石撞了个正着,牙齿似乎嗑掉几颗,满嘴腥臭黏糊,关一川也不管,连滚带爬地窜起来,继续跑。后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关一川不敢回头,一股脑往前冲。夜黑风紧,慌不择路间滚下一个山坡,这下好了,折了一个腿。抬头看去。几个火把在几米高的山坡上闪着,官兵们的叫骂声在大风雪里听得不是很真切,关一川匆忙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

  他已经醒了,但没有哭闹,睁大着眼,看着关一川。

  “走啊!愣着干嘛!”平地一声雷,关一川猛地抬头一看,满身是血的三虎子操着一柄斧子背对山坡,在那边乱挥。
  “三虎子!”关一川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用手扒着坡上的石头,尝试站起来,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昏厥,一瘸一拐地硬是走出去几步,回头再看,三虎子一斧砍翻一个,抢过火把,直接往自己腰间的伤口上烫了过去,“给你二爷走起来啊!一川!”
  关一川将裹住婴孩的毯子都打了个结,背在自己身后,折了一个树枝,当拐杖往茫茫黑夜深处继续横冲直撞。
  “记住!他妈的告诉那孩子!大飞是他干爹!我是他二爷!”关一川眼里已经不知道流的是血还是泪,最后匆匆一眼就看到三虎子被乱刀砍翻在地,嘴里的话完完全全被喉咙里涌出的血呛了回去。
  “一川...唔...快逃...”
  神历三十九年,渝州云城。
  渝州的最西边有一座孤岛,常年被海上云雾笼罩,不知其踪,偶尔有好事之徒出海寻觅,却每每无功而返,笑称为海市蜃楼。
  但渝州人民都知道,的确有一座孤岛漂在海上,百姓唤此岛为云城,就因为生在那里的人,活在云里,神秘莫测,偶尔踏上渝州,都是仙人之姿,行普济众生之事。
  云城上只有一户人家,但弟子众多,深居简出,偶尔会从海上飘来阵阵琴音,沁人心脾,如痴如醉。如今当下盛世太平,琴瑟声中漫漫都是高山流水之声,一片祥和。
  这就是云城李家。
  一白头老者坐在一座小亭之中闭目养神,旁边的藤条拐杖看上去就用了很久。
  “老爹!”老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便转过头去,脸另一边露出深深的伤痕,不可怖,但也触目惊心。
  “二虎呀,今天放堂得真早呀。”老头咧开嘴笑着,满口牙没剩多少颗,剩下的感觉也岌岌可危。
  “我溜出来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蹦跳着跑进亭子,拿过老头旁边的拐杖,“我对音律真的没什么兴趣唉,听得只打瞌睡。”
  老头抢过拐杖,装作用力地去敲男孩的屁股,“被你师傅发现了你又要挨打了,我先打过再说罢!”

  “别!老爹手下留情!”男孩捂着屁股乱窜,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烤鸭,“看我带来什么好东西!嘿嘿!快趁热吃!”
  “这还差不多!”老头抓过烤鸭,大快朵颐,“这鸭子的腿呢!”
  男孩跑出亭子,做了一个鬼脸,“当然被我吃了呗!”
  老头便是当年的关一川,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调皮地跑远,不由衷心地感谢当时李家的出手相助,思绪也跟着飘回十四年前那一夜...
  关一川睁开双眼的时候,浑身刺骨一般疼痛,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在两边乱摸,我的孩子呢?
  他急出满身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素雅的床榻上。一翻身,直接滚下床榻,已经骨折的右腿磕在床沿,疼痛又让关一川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婴孩在他枕边睡得很沉,关一川一把抱过,顾不上力道,将婴孩用力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们活下来了...太好了...娃子你没事”
  关一川哭着哭着开始哽咽,“大飞,三虎子...啊嗷嗷嗷!”
  “哭够了吗?”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关一川吓得一激灵,把婴孩藏在被窝里,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水色的女人,一只手支在旁边桌上,另一只手有点不耐烦地在跷着腿的膝盖上敲击着,仿佛是在拨弦?

  关一川看对方没有恶意,这才定下心,把孩子从被窝里抱出来,“敢问阁下是?”
  女人长得很俊俏,却有一双星目月眉,给人感觉不容亲近的那种类型。修长的手指从膝盖上放了下来,端起旁边的一壶春茶,单手端给了关一川。
  “李羽。”
  关一川接过茶,浅浅地抿了一口,不凉不烫刚好。但下面李羽说的一句话,却让关一川差点惊掉了杯子。
  “孩子,快死了。”

  关一川慌忙低头看了一眼婴孩,呼吸似乎有点急促,脸色苍白,额头微微有渗汗。
  “冰雪天又不是说笑,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李羽淡淡地说着,一边有点强势地抢过关一川手中的杯子,“这个贵,摔碎了不好。”
  关一川慌乱地下床,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作势要跪,但是一条残腿实在无能为力。
  “望仙姑救救我儿!”眼泪鼻涕已经糊了一脸,汪一川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双手作揖,头深深地埋进手里。
  “啧。”李羽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首先我不是仙姑,其次这娃娃已经服了我四哥的纯阳丹,祛除了体内寒气,但是需要一丝生机去牵引...”
  “我能做什么!”关一川眼神坚定,抬起头,直直看着李羽。虽然因为牙齿被撞掉几颗说话有点漏风。
  李羽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的命。”
  关一川很讨厌李羽的说话方式,最要紧的事情永远放在句尾说,他想都没想,撑着床支起身子,“现在就来吧。”
  看关一川回头看着婴孩的眼神很温柔,李羽有点出神,再次把茶杯递给关一川,“不用你死,半条就够。”
  关一川在梦里大汗淋漓又瑟瑟发抖,山神庙的一幕幕一次次在眼前重演。
  “走!”
  “走啊!愣着干吗!
  “给你二爷走起来啊!一川!”

  “记住!他妈的告诉那孩子!大飞是他干爹!我是他二爷!”
  “一川...唔...快逃...”
  关一川喊得很大声,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这次睁眼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穿赤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吵死了!”
  男人骂骂咧咧,“他醒了,我走了。”
  关一川一脸懵逼,捂着一边被扇的微微做疼的脸,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娃没事了吧。”
  “睡得可香呢。”男人没有回头,走出门外甩了一句话进来。

  关一川挣扎着下了床,床边靠着一个藤木做的崭新的拐杖,走到屏风外,看到一个藤木编的婴儿床,小脸粉扑扑的儿子在里面睡得安稳。他就趴在婴儿床边,看得入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关一川知道自己老了很多,毕竟用了半条命给娃子延了生机,这下碰到灵犀,她也认不出我了吧,也罢。
  毁了半张脸,牙齿嗑掉差不多,还瘸了一个腿,只要娃子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飞...三虎子...
  你们的干儿子活得好好的!
  门外李羽往里面偷瞄,“啧,这男人怎么一会儿哭一会笑,这世间的男子都这样?哎呀!”
  旁边的中年男子敲了李羽一个脑瓜崩,“你哥我不是男的?”
  男子叫李徵,李家排行老四,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头发张扬地往天上冲着,给他扣个帽子就是典型的怒发冲冠了。
  “那家伙是条汉子呀。”李徵继而摸了摸李羽脑袋,“走了交差去!仙姑。”

  “我不是仙姑!”李羽跟着后面气鼓鼓地一起走了。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乳名二虎的小娃娃转眼就从东摇西摆学步的婴孩长成了满山乱跑的熊孩子,关一川不止一次拒绝了李家让他们父子搬上山的好意,在云城最旁边盖了一间小草屋,让二虎很小就背着书篓爬上高高的山去李角那念书。而自己拄着拐杖,提前半个时辰就会到半山腰的小亭子里等着二虎下课,风雨无阻。
  关一川打听过灵犀的消息,多情楼在那场浩劫中死伤惨重,不只是灵犀,其余三姝都没了消息,这几年江湖上多情楼倒是重建,恢复了昔日的威名。关一川想下山看看,自己找找,但每每看着熟睡着流着口水的二虎,就静下心来,至少在二虎束发前,在这里陪着儿子就好。
  毕竟,自己是个残疾,还少了半条命。
  二虎五岁那年上山摘果子,被一阵阵朗读声引去,躲在书舍后面,往窗里瞧去,看到一群和自己同龄岁数的小孩在那边拿着书卷摇头晃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念什么,但是鬼使神差地听了一个时辰,当时授课的正是李家排行老三的李角,二虎只听书舍木门一响,自己刚想逃窜,眼前一花,只见一位举止优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的女子向自己伸出了手。
  “不如进来听?”女子笑起来很是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二虎浑身一酥,却把手藏在了身后。
  “不...不用,”二虎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老爹说,我不能再麻烦李家,毕竟我们受了莫大的恩惠。”
  “你就是二虎吧。”女子把手伸向二虎的小脑袋,宠溺地揉了揉,“当时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尿床的娃娃。”
  “仙女姐姐认识我?”二虎抬起头,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是我妹妹从河边救了你们呀。”女子正是李家排行老三的李角,“我就收你个挂名弟子罢。”

  李角牵着二虎的手,领进书舍,在一群孩子好奇的目光下,唤起一个小女孩,“絮云,这是我们的新同砚,以后就坐你边上罢。”
  女孩扑闪着好看的眼睛,和李角穿着同样青色的衣衫,站起向二虎盈盈行礼,“我去给你拿书。”
  二虎直到放堂都有些迷迷糊糊,自己还真的读起书来了。李角带着二虎下山寻了关一川,说了之后就放心在书舍上念书,关一川激动地差点伏在地上磕头,“太麻烦你们了,犬子承蒙救命之恩,如今又能拜入云城门下,我关一川无以为报。”
  李角挥了挥手,“不至于不至于,多一张桌子多副笔墨罢了,不打紧,之后每天巳时上山来罢。”
  从此二虎便开始了求学之道,云城李家以琴音入武,主修内力调息,进则以掌法互搏,退则以琴音御敌,没多久李角便发现二虎对音律似乎并不通晓,每每一曲弹毕,其他孩子都可以模仿一二,但是二虎却傻愣愣地呆在那,双手在琴弦上并无动作。在一次放堂后,二虎又一次留到了最后,说是帮着扫地清洁用来充当学资,其实李角早就知道,清扫结束后,二虎会偷偷抱着琴下山,自己在家苦练,翌日一早便第一个来到书舍,将琴摆好,若无其事地等待其他孩子陆续到来。

  “今日,我们来考核前几日教的琴曲《阳春初雪》作为这个月的题考,不合格的学生之后也不用留在云城了。”李角在一日刚开堂的时候突然说道,台下一片喧哗,孩子们都对这曲胸有成竹,毕竟是个入门曲目,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但是柳絮云却发现二虎的双手握拳,身子微微颤抖。
  “二虎,放轻松,这曲不难...”柳絮云知道二虎在紧张什么,毕竟作为同桌,柳絮云是知道二虎每首曲子都弹得磕磕绊绊,错误连篇。
  “但是,一旦出错...我就要被赶出岛了。”二虎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双眼噙着泪花,咬紧下嘴唇,紧盯着眼前的琴。
  柳絮云也没招,自己也教过二虎很多次,但是每次都差强人意,在被李角点名后,自己流畅地弹完,旁边的二虎颤抖地更厉害了。

  “二虎。”李角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在二虎听来却如同一声炸雷。
  “在...在...”二虎说话都开始结巴,伸出手,在琴弦上停住,小心地瞄了一眼一脸微笑的李角,开始了弹奏。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