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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北往背尸人
作者:
百宝君
早些年,农村很流行婚闹。
可一些没素质的人,喝多了就调戏新娘和伴娘,好端端的喜事儿闹成了陋习。
九九年,我妈才刚大二,她受邀去表亲家里当伴娘!
可婚宴上,却发生了不堪入目的婚闹。
我妈长得最漂亮,又是大学生,被人闹得最凶!
混乱中,她竟失踪了!
次日,她才奄奄一息地被人从柴房中找到……
我外公急得目眦欲裂,找表亲理论!
表亲却说我妈想攀高枝,去和城里的客人喝酒,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啥?关他什么事?
外公想要争辩,却被表亲喊人痛打一顿,给扔了出去!
自那天起,我家成了村里的笑柄。
村民说,女人爱抛头露面,肯定不是好东西!
不好好在家里结婚生孩子,跑出去读书,肯定都给人玩烂了。
我外公脸皮都没了,门都不敢出。
可祸不单行……
我妈的肚子,居然眼见着大了起来!
外公急的给我妈灌药,灌偏方。
可就算这样,她肚子丝毫不见小。
外公骂她贱蹄子,保护不了自己,让人搞大了肚子,反倒是把野种护的好好的!
我妈天天以泪洗面……
外公还气不过,踹了我妈肚子一脚。
结果,她当场流了一腿的血,小产出来一对龙凤胎!
外公直接就掐死了女婴!
他又要将我掐死的时候,我妈拼命磕头求他,说孩子不管咋来的,都是一条人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已经没了一个了,她怎么也得把我养大!
外公骂她疯了,要将我丢到后山去喂狗!
结果他刚出门,就被镇上来的瘸子张拦住。
瘸子张满脸麻子,龅牙嘴瓢。
他捏着一摞厚厚的钱,说要买我走!
外公被吓了一跳,那么厚的百元大票子,少说得七八万了。
他问瘸子张买娃娃干啥?有这钱,买个婆姨不香?
瘸子张只问我外公卖不卖,不卖,他就去别家问问。
外公被钱冲昏了脑袋,当场便点头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至此,瘸子张成了我的养父。
瘸子张可不普通,他是镇上的背尸人,专门给人往火葬场送尸体。
人有喜丧,祸丧,病丧,夭丧,怨丧……
喜丧好送,一口棺材,一卷布,都能埋人。
可遇到祸、病、夭、怨的横死之人,就没那么容易。
所谓横死不入门!
这种丧事,连吹唢呐的殡仪队都不愿意去。
方圆八十里内,只有瘸子张敢接这样的活儿!
瘸子张告诉我,他买我回来,就是因为我命又贱又硬。
他第一次让我看尸体的时候,我吓得三天三夜没睡觉,还瞧见房梁上有小人儿在盯着我笑!
好不容易我好了,他居然又深更半夜将我丢到后山上!
乡镇上的山,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座坟。
大半夜的,还有“人”趴在坟头舔贡品!
我快被吓疯了!裤子都尿的湿透!
再之后,瘸子张带着我出工。
看见死人,我不敢再说怕。
因为瘸子张说,再练不出我的胆子,就让我搂着尸体过夜。
八岁的时候,瘸子张送我上小学。
他认为,认识的字儿越多,以后接的买卖就越大。
人不能一辈子只窝在乡镇上,背尸也得去城里背贵人!
可读书期间,我更抬不起头来。
乡镇地方小,藏不住事儿。
同学都知道我是瘸子张买来的弃婴,骂我是没妈的野种,天天吃死人贡品,也是个死人。
老师不待见我,让我坐垃圾堆旁……
我就像是过街老鼠,走路都要躲着人。
稍有不慎,轻则被人踹上几脚,重则被人拖到厕所里头,打得我眼冒金星才停手。
长期以来的校园暴力,让我格外抑郁,甚至想从教学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恨极了我外公,他就是杀人凶手!
我更觉得我妈可怜,被一个恶俗毁了一生。
我听说过,她当年舍不得我,还到处打听我。
因此,我偷偷的去了蒋家村,就是瘸子张买我的地方。
我想去找我妈。
我先找到了我家里。
外公骂我野种,说我妈嫁人了,不要再来祸害他们!
他还泼了我一盆脏水!
我不甘心,又到处打听我妈下落。
最后在一个洋楼小院儿外找到了她。
还没等我说自己是谁。
她就呆呆的看着我,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颤栗的拉着我手,哽咽的问我怎么来了,她对不起我。
我也哭了。
她居然认出我了?
那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
我问她原因,她张张嘴,没说出来话。
只是带我进院,说给我换身衣服。
我刚跟着进了屋子,厕屋就出来个瓦刀脸,扫帚眉的老男人。
他上下打量我,捏着嗓子问了句,谁给我泼了一身脏水,还是人吗?
再接着他到我身边,心疼的摸了摸我脑袋。
我刚觉得他也是好人。
他却忽然用力,把我朝着门框上一撞!
我脑袋破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冒。
他又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我疼的意识都模糊了,忘了惨叫。
只听见他骂我妈犯贱,忘不掉被人**生下来的野种!
我被他拖着衣领子,一直拖出了村外。
他警告我,再敢进村,就打断我腿……
我被他吓坏了,真不敢再进蒋家村。
但我觉得,我妈肯定得来找我!
可我等了三天,三个月,三年……
左等不来,右等她也不来……
最后我心凉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既然他们都不认我,那我也不愿意认他们,在这个世上我只有瘸子张一个亲人。
他就是我亲爸!
我开始认认真真的学背尸,要忘掉那些不堪的人,不堪的事儿!
可十八那年,我却差点儿因为那些腌臜事儿,丢了命!
最开始,我莫名其妙的摔跤。
好端端平地走着,腾的一下,就摔个鼻青脸肿。
好几次险些撞在井沿,台阶,桌角这些尖锐处。
瘸子张严厉叮嘱了我好几次小心。
撞到要害,小命都没了!
我心头惶然,说是有人把我绊倒的……
瘸子张神色阴晴不定,他给家里的门槛上都缠了红绳。
神奇的是,我没有再摔跤了。
可我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甚至醒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两个小巴掌印,就像是被小人儿掐了脖子一样!
有一次,我半夜被噩梦惊醒。
睁眼却看见一个皮肤铁青的女婴压在我身上!
她死命的掐着我脖子,我呼吸不了,憋红了脸,脖子也快断了!
她尖声质问我,凭什么我能活,她却要死!
她不甘心!要让我给她陪葬!
惊魂失措下,我一巴掌把她打了下去。
她怨毒的说,还会来找我,便“嗖”地一下,钻进了床底下……
我被吓哭了,喊来了瘸子张。
瘸子张铁青着脸,掀了床板。
床底下空空荡荡,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让我进他房间睡,便匆匆出了门。
我彻夜未眠……
瘸子张次日清晨才回来。
他麻子脸格外疲惫,告诉我,让我放心,以后没小鬼缠着我了。
我不安的问瘸子张,那鬼哪来的?我没招惹什么脏东西啊。
瘸子张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他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
在那之后,虽说不再遇到怪事儿。
但我总梦见自己成了婴儿,老头子掐着我脖子,用力的把我甩来甩去!
本来我性格就压抑。
这样的压力,让我睡不好觉。
快毕业了,瘸子张不让我实习,得准备回来接手他衣钵。
瘸子张老了很多,接活儿也少了。
他还经常夜不归宿,第二天脚打着摆子回来。
镇上的闲言碎语,说瘸子张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
我喊他注意一点儿风评,都六十来岁的人了,少让人说闲话。
瘸子张说我少不更事,男人至死方少年,他没几年好活了,能不能让他过几天舒坦日子?
我:“……”
因为瘸子张的方少年,家里的存款天天少,眼瞅着就要坐吃山空。
我就和他说,他不是让我回来接他衣钵吗?
这咋的,我人回来了,却不让我背尸?
瘸子张却怔了怔,他幽幽的告诉我,还不到时候。
背尸人要背的第一具尸体越凶,越难缠,以后的路子才越宽!
那家人,还没上门呢。
我被吓了一跳。
瘸子张知道哪家人要死?
我再追问他,他却闭口不言了,还双手指了指天。
瘸子张教过我,天要打雷,人要遭劈,是有人要遭报应了?
我没再多问,就成天在屋里等着……
端午那天,大白天的就惊雷作响,大雨倾盆。
傍晚的时候,瘸子张望了望天,他出了门。
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坐立不安,索性没去睡觉。
临近午夜,我家房门被敲响了。
我赶紧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穿着体面,相貌姣好的中年女人。
我脸色变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我妈……
她一见我,眼眶就红了,哽咽道:“红河,你外公死了。”
“瘸子张呢?”
我愣住了。
沉默了许久,才冷冰冰说了三个字。
死得好!
我妈脸色更苍白。
她又问我,瘸子张在家吗?
我外公死得太惨,得找人背尸下葬!
我本来想直接喊她滚。
蒋家的事情,我半毛钱都不想沾染。
可看瘸子张的态度,他大概率是在等蒋家死人!
我给瘸子张打了电话,问他咋整?
瘸子张喊我先带家伙事儿去看看,随后他就到。
我面色一变,说我不去!
瘸子张却反问我,说难道不想看看,那老东西遭了什么报应?
电话挂断了……
我呼吸都粗重不少,进屋去收拾了东西。
几分钟后,我背着竹篓,跟着我妈出了门。
屋外停了辆黑漆漆的金杯车。
这车我就很熟悉了。
依维柯大金杯,拉完死人拉骨灰。
镇上离蒋家村不远。
二十来分钟后,车停在了蒋家院外。
下了车,我冲着我妈喂了一声,喊她让人开车回去等老张叔。
虽说瘸子张是我养父,但他讲我命太贱太硬,他怕被冲撞,只准我喊叔。
他也不让我随他的姓,而是找老先生给我算命取名,先生点了红河两字,我就叫蒋红河。
金杯车消失在夜路中,我跟着我妈进了大院。
地面的凹坑残留着雨水,房檐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滴。
正堂屋里头,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正悲戚的哭泣。
她就是我外婆,蒋老太。
地上躺着一具梆硬的尸身。
我们一进屋,蒋老太就傻了眼,甚至都不哭了。
我没搭理她,低头看向尸体。
尸身的脸正面朝上,微张着的嘴巴,嘴角溢出来两条蜈蚣似的血迹。
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伤痕,惨不忍睹。
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下面是背,而不是胸口!
他居然是被人拧了一圈脑袋死的!
我眼皮狂跳,低声问:“谁杀的?”
我妈惨然摇头,却看向了蒋老太。
我又看向了蒋老太,问:“你知道么?”
蒋老太眼中浮现出恐惧。
她哆嗦的说,今儿天刚黑,他们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没多大会儿,她就听见有响动。
等她起来一看,就发现她老伴儿站在床边,歪着脑袋,冲着她笑。
她刚问了句,好端端的不睡觉,笑的跟鬼一样。
人就掰着脑袋,硬生生转了一圈,当场丧了命……
我听着,脊梁骨都在冒凉气儿。
死的这么邪乎?
我摸不准情况,只能等瘸子张来了再说。
我先喊她们找一张草席和白布出来,说地气阴,死人吸多了会诈尸,得隔开。
我妈和蒋老太被吓得不轻,立马就去拖来了一床草席。
我带了双手套,将尸体挪了上去。
结果刚把尸体放平,死人头就歪了过来!
苍白的死人脸正对着我!
秉着呼吸,我将尸体脑袋摆正,又搭上了白布。
可我刚起身,白布就滑了下来,他头又歪过来了……
我顿时冷汗密布,但我没再碰尸体。
他这是有怨念在身,活人碰多了,可能会诈尸。
刚好,急匆匆的脚步声进了院。
我赶紧抬头,以为是瘸子张来了?
可入目的,却是个瓦刀脸的老男人。
我脸色骤变。
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就是我妈嫁的那个老公!
我脑袋上现在都有一条疤!就是他干的!
老男人进门就骂:“蒋淑兰,你是不是想离婚?!”
我妈赶紧进院子,紧张的说让他不要这么大声,死者为大。
老男人却扬起手,直接抽了她一个大嘴巴。
他又骂了句:“老子把你从这里买出去的,没让你进这道门!”
“什么他妈的叫死者为大,你敢不回去,老子把他骨灰撒了!”我妈当时就哭了。
我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没上前。
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瘸子张来背尸,要收钱办事儿,我不想惹一身骚。
那老男人扫了屋里一眼,他似乎认出来了我。
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后,他拽着我妈的头发就往外走。
我妈哭着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
蒋老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双手拍地,哭的凄惨无比!
一边哭,她还一边怨天尤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家里头唯一的男人死了,现在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她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屋里头,簌的就起了一阵冷风!
白炽灯忽明忽灭,咔的一声轻响,光线都暗了好几个度!
我皱眉,低声喊她别在死人面前说死,小心真把她给带走了。
蒋老太吓得直发抖,猛地闭上了嘴巴,却忽然怔怔的看向我。
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我后退了两步。
蒋老太小声又问我,瘸子张还有多久来。
我回答说快了。
蒋老太起了身,蹒跚着脚步,进了侧屋。
堂屋就剩下我一个活人。
地上的死尸,脸还是斜对着我,就像是盯着我一样,让我极不舒服……
时间慢的分秒度日。
终于,院外传来了刹车声。
我抬头,就瞧见瘸子张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
我立即喊了声老张叔。
“吱呀”一声,侧屋门却开了。
蒋老太攥着一个包裹,趔趄的跑到了瘸子张跟前。
她腾的一下跪倒在地,攥住瘸子张的衣服,居然就哭了起来。
凄婉尖细的哀哭声在院内起了回音!
“瘸子张!我老头子没了,闺女卖了,家破人亡了啊!”
“钱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你把孙子还给我吧。”哭着,蒋老太用力朝着地面磕头!
包袱落地散开,露出来一大沓子青灰色的钞票,全是100面额的老钱!
我面色骤变。
不是因为这么多老钱!而是她说的那番话!
偏偏这时,我耳后一凉,冷飕飕的。
像是有人贴着我后背,冲着我吹了口气!
我头皮发麻,猛地回过头去。
蒋老汉的尸体居然立起来了……
白布滑落在地上,他背对着院子,脑袋却歪着盯着我。
先前紧闭的双眼,现在瞪得都快凸出来了!
“操……“
我被吓得腿一软,差点儿就没站住……
猛地一咬舌头,我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溜烟儿蹿出堂屋,跑到了瘸子张背后!
瘸子张同样被吓了一跳,他惊声道:“他娘的,横死的?”
蒋老太双腿直发抖,她快被吓疯了。
我死死的盯着蒋老汉尸身。
好在尸体没有再动……
瘸子张这才收回视线,脸色镇定许多。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蒋老太,道:“蒋老太,钱货两清,你没孙子。”
“死人都觉得你不讲道理,诈尸了。”
蒋老太脸色更凄苦,她没说出来话。
瘸子张一瘸一拐,朝着堂屋走去。
我赶紧跟上,递出了背篓。
他没接,手从兜里摸出来一截黑灰色的尖角。
这是老牛角,背尸人专用的辟邪之物。
遇到普通的诈尸,将牛角塞进尸体嘴巴,若是诈尸的太凶,直接尖头拍进天灵盖!
到了尸体跟前,瘸子张一手掐住它嘴巴,另一手将牛角塞了进去!
蒋老汉直挺挺的后仰倒下。
瘸子张让我将尸体弄出去。
我赶忙卷起草席,拖着往外走。
一双发青的死人脚,在湿漉漉的地上拉出一道痕迹。
出了院子,我手一松,草席砰的一下落地。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黑漆漆的大金杯就停在路边儿。
司机一只手搭在外边儿,夹着半截烟。
瘸子张跟了出来,他冲着大金杯说了句。
“兄弟,揦手的横死尸,诈尸站起来了,火葬场烧不了,回去吧。”车窗探出来个地中海头,他惊疑不定的看了地上一眼。
骂了句晦气后,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瘸子张又看了一眼院内,喊蒋老太去找办白事儿的朱光。
他又问蒋淑兰呢?人不才刚到镇上找了他和我,咋又不见了?
蒋老太正把地上的钱收拢起来,她身体一颤,没说出来话。
片刻后,她到了我们跟前,低声说她去找朱光,再去叫淑兰回家。
蒋老太孤零零的朝着村路上走去。
瘸子张点了烟,递给了我。
我猛吸了一口,可烟嘴上尽是苦臭。
辛辣的烟气,呛的我直咳嗽,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瘸子张用力拍了拍我后背,说我还挺稳重,像是他养大的种。我僵了僵,却没接话。
我知道瘸子张指的是什么。
但我怎么可能对蒋家有好的情绪?
不是瘸子张,我早就被喂狗了。
回想刚才蒋老太冲瘸子张磕头,我就觉得讽刺。
没人养老送终,才知道要孙子?才知道哭?
后悔要有用,要丨警丨察干什么?
一晃眼,半小时过去了。
村路上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十里八乡办白丧的朱光,他穿着黑布衣,白布鞋,戴了顶圆帽子。
很多人都喊他朱干事儿。
他笑眯眯的和瘸子张打了招呼,又喊了我一声侄子。
朱光身后还跟着四个劳力,抬着口棺材。
瘸子张点头回应。
我也笑了笑,礼貌的喊了声朱干事儿。
朱光指使着那四个劳力,把棺材放在尸体旁边儿,却没让人碰尸体。
按照我们这儿的规矩,葬横死的人,只能背尸人带尸体,普通人抬棺材,子辈跟着。
到了地方,子辈挖坟,先放棺材再放尸,这就是一整套的祸丧流程。
如果先放尸体进棺,那走到半路上,棺材可能会落地!
棺材落地就得葬!
要是落的地儿不好,全家人遭殃!
因此,但凡有人横死了,大都会找到瘸子张。
谁家都不敢拿子孙后代的福报冒险。
又过了十几分钟,蒋老太孤零零的回来了。
她半边儿脸肿得老高,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
朱光眼中疑惑,问蒋老太咋的了,去找闺女,怎么脸还给打肿了?
蒋老太苦着脸,哀声道:“淑兰她男人不让她回来,俺去挖坟,成不成?”朱光眼珠子一瞪,说:“这不是胡闹吗?你是妻眷,都不能跟着出丧的。”
蒋老太又道:“那畜生说,淑兰是卖给他的,怎么都不让她回来送丧,还打了我一耳光。”
她神色更凄苦。
朱光没吭声了
他身边儿一个劳力嘀咕道:“前些年,不就是你家蒋老汉卖了闺女吗?彩礼五万块咧。”蒋老太身体一晃,险些没倒下。
朱光才认真道:“蒋老太,不是我不接活儿,没子辈挖坟,上山都下不了葬,要不你看,随便自个儿挖个坑,问问瘸子张去不去。”
语罢,朱光打了个招呼,带着人直接就走了。
我心里头给堵了块石头。
蒋老汉把我卖了十万,又把我妈卖了五万?
还真是算盘打的脆响,半点儿不带浪费。
这时,蒋老太扭头看瘸子张。
她又偷瞟我,问能不能让我去挖坟?
瘸子张果断的摇了摇头,说没这个道理。
蒋老太老泪都掉下来了,说那咋办,要把人都逼死了啊!
我听着,心里头就更不舒服了。
冷冰冰的说了句:“活人能被尿憋死吗?女儿卖了五万,你花十万去买回来,行不行?”
蒋老太呆呆的看了我半晌。
她又瞅了瞅腋下夹着的包裹,居然真的转身走了……
瘸子张忽然道:“红河,你跟过去,得把人带回来。”
我脸色一变,立马摇头,说老张叔,你不会和我开玩笑吧?
瘸子张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横死的,血缘上又是你外公,背了他的尸,你身上自带三分煞气,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咱和蒋家没情分,只有利益。”
语罢,瘸子张面色更严肃!
咬了咬牙,我额头上冒了汗。
不再多言,我迈步朝着村路那头跑去。
很快跑出了几十米外,远处瞧见蒋老太的背影了。
冷不丁的,我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我心头一惊,立即回过头。
可除了视线尽头的瘸子张,哪有人?
我从背篓里摸了一张符,挂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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