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日记

作者: 阙一

  永平候府内,一处偏僻小院今儿十分热闹,来往的人喜气洋洋,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手牵着手往小院门前跑去。
  二人奔跑的太急,差点撞到从院门里出来的一个婆子。
  “谁啊,都不看路。”婆子用手捂住额头,虚张声势地喊着,稍大一点的是独悠,她急忙拉住还要往里面走的绛离,对婆子笑吟吟地说:“赵婶婶,是我,我们两个趁这会儿大姑娘往老太太房里去了,想着过来瞧瞧絮儿姐姐。”
  赵婆子见这独悠绛离都是侯府大小姐张若玉身边的丫鬟,也就转了笑脸,对独悠笑着道:“原来是你们两个,你们倒有心,还想着过来。快进去吧,等明儿絮儿就出嫁了,能在这院子里出嫁,也是她的福气。”

  独悠绛离二人急忙连声应是,赵婆子也就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赵婆子走了,绛离才皱眉道:“姐姐,赵婶婶说这是絮儿姐姐的福气,但是我不是听说,赵婶婶家的那个儿子,不成人吗?”
  独悠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絮儿姐姐这门婚事,是老太太亲自做的媒,又让絮儿姐姐不用回家出嫁,而是在这出嫁,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绛离的嘴撅起,独悠又拉着她往里面走,这小院子虽小,布置却很不错,原本是侯府老太爷晚年时候的小书房,这会儿被老太太许了让絮儿从这出嫁,自然就有不少人来帮忙。独悠
  二人是瞅着人少时候来,好和絮儿好好地说说话。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独悠和绛离就往屋里走去,二人进了堂屋,堂屋内的桌上,摆满了东西,这都是絮儿的嫁妆,这些嫁妆如此耀眼,连绛离的眼睛都发亮了。
  独悠刚要掀起里屋的帘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哭声。
  绛离又想说话,独悠急忙伸手捂住绛离的嘴,里面已经传出对话,听起来像是絮儿的娘,吴婆子。
  “别哭了,我晓得你不想嫁那个人,但这是老太太定的,再说了,你还有太太为你做主,等你嫁过去,我再想法子,让你进来里面服侍。”吴婆子的声音有些低,絮儿的话中还带有哭腔:“娘,您明明晓得,那人不好,况且我有了心上人,他也一样……”
  絮儿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吴婆子捂住了她的嘴。绛离的脸都吓白了,独悠环顾了下四周,急中生智,一脚把一个椅子给踢倒了。
  “谁!”吴婆子的声音传来,独悠这才高声:“是我,婶婶,我和绛离来看看絮儿姐姐。”
  过了会儿吴婆子才掀起帘子,对独悠绛离二人笑着道:“难为你们有心,快些进来。”独悠眼尖,看见吴婆子眼角微红,但她自然不会说出来,而是拉着绛离往屋里走。
  絮儿背对着她们坐在梳妆台前,手里还拿着胭脂,像是在整妆。
  “絮儿姐姐,恭喜恭喜!”方才才听到絮儿在对吴婆子哭
  ,独悠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只能说声恭喜。
  独悠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只能说声恭喜,絮儿这才放下手中胭脂转过来,她已经开了脸,上了头,平日蓬松的刘海全都被拢上去,面上脂粉已经上齐了,虽说没有插戴首饰,但和平常不一样了。
  “絮儿姐姐真好看。”绛离脱口而出,絮儿这才露出一抹笑,对绛离招手:“你啊,从小就嘴甜。”
  独悠她们一起进到侯府的,总有那么十来个丫鬟,有买进来的,也有侯府的家生子。除了独悠绛离,还有秋霜秋兰一起被挑到侯府大姑娘张若玉身边。那时候絮儿也不过十四岁,就带着这四个小丫鬟,教她们怎么服侍,怎么行礼。
  独悠她们四个,最服气絮儿了,这会儿绛离听到絮儿这话,又想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她本来就小些,不由落泪:“以后,就难见到絮儿姐姐了。”
  侯府规矩严谨,各人房里的丫鬟婆子,要在各人房内出入,除非主人安排差事,才能出去。丫鬟们日常都是跟在主人身边的,絮儿就算真的能重新回侯府伺候,也不会再回到张若玉身边,那时候就是近在咫尺,却如天涯了。
  绛离这一落泪,絮儿的眼圈又红了,吴婆子急忙走到绛离身边,掐了她一下,低声道:“这是大喜事,别难过。”绛离有些茫然地看向吴婆子,絮儿已经对吴婆子道:“娘,您先出去忙吧。”

  吴婆子叹一口气,还是往外走了。绛离眼巴巴地看向
  絮儿:“絮儿姐姐,我,我是不是不该哭。”
  “没有,你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絮儿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接着絮儿伸手抚摸独悠和绛离的脸:“你们两个来送我,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就祝你们以后,能自己……”
  绛离还在懵懂,独悠已经低声道:“絮儿姐姐,是您说的,我们都是主人的人,主人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絮儿笑容苦涩:“是啊,早先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大姑娘疼我,我能自己挑个如意郎君,谁晓得,大姑娘疼我,但大姑娘做不了主。”

  絮儿的声音颤抖,独悠低头不语,絮儿轻叹一声,那声音很小,却入了独悠的心。
  “我又不是个小猫小狗,都没问过我就把我配人了。”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独悠的眼睛瞪大一些,吴婆子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独悠,绛离,大姑娘从老太太房里回来了。”
  “我们这就出去。”独悠高声说了一句,这才低低地对絮儿道:“姐姐,我不晓得要说什么,只是,以后日子还长。”说完独悠就拉着绛离出去了,吴婆子掀起帘子进来,听到絮儿在那苦笑,以后日子还长,但自己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你也不用难过,说起来,我们做下人的,嫁给谁不是嫁呢?”吴婆子坐在女儿身边劝着,絮儿低头不语。
  吴婆子轻声道:“我晓得你心高,但嫁在家里
  ,有老太太太太,大姑娘护着你,他也不敢做什么。”
  絮儿沉默不语,吴婆子叹气:“方才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只是告诉孩子们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絮儿这才抬头往外瞧,没用也好,有用也好,都试试吧。
  刚跑到半路,绛离就拉着独悠的手:“我跑不动了,还是慢慢走回去吧。”
  “你也不怕大姑娘回来了,见你不在屋里面,又要说你?”独悠见绛离一张脸上满是汗珠,也就放慢脚步。绛离摇头:“才不去大姑娘跟前献勤,横竖我啊,就只是这小丫头的命了。”
  絮儿出嫁了,若玉身边一吊钱的大丫鬟就空出来一个位置,秋兰已经在去年被拨为大丫鬟了,剩下这个必定是在独悠秋霜绛离三人中间挑,独悠听到绛离这话就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就你娇,仗着大姑娘疼你。”
  “还有姐姐们也疼我啊!”绛离笑嘻嘻地说着,耳边却传来秋兰的话:“你们两个,在这说什么呢,见到大姑娘了也不行礼。”
  原来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拐角处,若玉带着秋兰,正靠在月洞门上,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大姑娘好!”绛离已经跑到若玉身边,独悠噗嗤一声笑出来:“方才谁在说,不到姑娘面前献勤?”
  “哎呀,独悠姐姐。”绛离扭了下身子,撒娇地说,平常不爱说笑的若玉也笑了,但那笑并没有到眼底。
  独悠瞧出若玉似乎有心事,绛离在前面和若玉说话,独悠就轻声对秋兰道:“大
  姑娘怎么了,是被训斥了吗?”
  “朱家那边,送过来日子了。”秋兰轻声说着,朱家,就是若玉的婆家。若玉要嫁的是秦国公府长房次子。虽说不是秦国公府世子,但朱肃聪明伶俐,已经中了秀才,这在勋贵家中是十分难得的。这门婚事,双方都很满意。
  “不是说,明年大姑娘才出嫁吗?”明年出嫁,今年就送来日子,虽说是表示朱家的重视,但总有些对方在逼宋家的感觉。
  “你傻啊,这会儿都七月了,朱家送来的日子在正月里,算起来,也不过五个来月了。”秋兰声音压得更低,而外面的传闻,连秋兰都听到了,听说秦国公的身子骨不行了,缠绵病榻好几个月,天子都已经赐下药材并命太医院院首前去把脉。

  这会儿朱家急急地送过来日子,不就是想让自己家姑娘早点嫁过去,好给秦国公冲喜。冲喜这种事儿,多是一强一弱才能做的,像这门当户对的婚事,还摆出这种姿态,也难怪若玉一脸不满。这冲喜,冲得好了,若玉就是朱家的功臣,冲不好了,若玉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独悠见秋兰一脸担忧,也轻叹一声,一个婆子已经走进来,对秋兰笑着道:“姑爷那边,也遣人给大姑娘送来了东西,太太说……”
  婆子的话没说完,秋兰就瞧着她:“姑娘歇下了,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吧。”
  秋兰是若玉的大丫鬟,平常是最温和
  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板着脸。
  婆子当然晓得秋兰为何如此,却还是赔着笑:“这东西倒也平常,只是姑爷那边说,特特着人给大姑娘带了几句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独悠瞧出秋兰的意思,也板着脸说了,婆子见二人都这样,眉微微皱了皱,但想起永平候夫人的吩咐,婆子也只能继续赔笑:“姑爷说,这话,必定得来人说才好,若我们在中间传话,难免就会传错了意思,让姑娘不欢喜了。”
  “妈妈,您服侍夫人也服侍老了,怎么今儿反倒糊涂了,哪里有外面男人们说的话,要到姑娘耳边来的?”秋兰叉腰,一副婆子今儿说错话的模样。
  “姑娘,您瞧,要不要……”秋霜也瞧出来若玉的神色不大好,此时听到外面传来秋兰训斥婆子的声音,秋霜小心翼翼询问,若玉轻叹一声,她今年刚刚及笄,原本说的都是,要她在娘家多留几年,可是这会儿朱家急急忙忙送日子过来,永平候府这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最后还是张夫人把女儿叫去,细细地说了一遍,若玉晓得,这出了嫁,就不再是娘身边的娇宝贝了,也只有咬牙答应。这会儿朱府那边又闹这么一出,而娘要人到自己面前说,何尝没有娘想瞧瞧,到底自己怎么处理这事儿,处理好了,娘才能放心让自己出嫁。

  “秋兰姑娘,你消消气,你说的都对,只是,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婆子还在
  赔着笑,秋兰晓得见好就收,刚准备顺势说上几句好话,就听到屋内传出若玉的声音:“秋兰!”
  “姑娘有什么吩咐!”秋兰急忙垂手到门边站立,屋内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掉地的声音,接着才是若玉的声音:“让人进来吧。”
  屋内,秋霜已经惊讶地看着若玉,若玉神色没变,而屋外的人,神色各异。
  婆子先醒悟过来,转身出去,很快婆子就领着一个小厮走进来,瞧见是个小厮,独悠等人越发惊讶,怎么会让一个小厮来传话。
  这小厮倒并不在乎众人的眼神,他只是走到台阶前面,就停下,恭敬地对屋子行礼:“张大姑娘,朱……爷让我给您带上几句话。”

  说完,小厮就停下,一副等着里面若玉说话的样子。见这小厮如此规矩,独悠不由多瞧了一眼,这小厮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生得很是清秀,站在那里面容平静,既不羞涩也没有偷偷地瞧别的丫鬟。
  屋内秋霜看着若玉,若玉听到是个小厮,眉头也微微一皱,接着就松开。秋霜在那察言观色,刚想再问,若玉已经对秋霜做了个手势,秋霜会意,高声道:“还请说出来。”
  小厮听到秋霜的声音,这才继续道:“二爷说了,这件事,他晓得姑娘受了委屈,也没有什么可补报的,只能用一生一世来补报。”
  这话一出口,院内众人都看向那小厮,那小厮饶是镇静,脸上也微微一红。
  屋内,若玉的眉头并没有松开,秋霜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若玉露出一抹笑,秋霜眼睛一亮,刚要上前,就见若玉对绛离招手。

  那小厮在短暂的尴尬之后,也就牢牢地盯住上房,似乎等了许久,才瞧见那门帘掀起,接着绛离从里面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个赏封。
  绛离径自走到小厮跟前:“我们姑娘说,知道了!”知道了,只有这三个字吗?小厮还想再问问,绛离已经把赏封交给那小厮:“这是姑娘赏你的。”
  这就是不让小厮再开口询问的意思,小厮只能对着上房行礼:“谢姑娘赏。”
  行礼完后小厮才接过绛离手中的赏封,和一边等着的婆子离去。
  “姑娘!”秋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掀起门帘,迎接她的却是若玉的笑:“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让这人进来?”
  “我就是为姑娘感到委屈。”秋兰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若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委屈,秋兰,若我不咽下这委屈,那委屈的,就是我娘了。”这话说的秋兰更难过了,独悠正好走进来听到若玉这话,她不由想起絮儿方才那句呢喃。絮儿不愿意嫁给杨婆子的儿子,却不得不嫁。若玉必定也不愿意顶着个冲喜的名头嫁过去,却也不得不嫁。

  她们是主仆,身份如同云泥之别,但她们在这一刻,却都要咽下这委屈。如同若玉听到那些话后,说出的三个字,知道了。
  除了知道了,她还能说什么?独悠低垂眼帘,不让众
  人看到自己的眼神。秋兰还在絮絮叨叨地和若玉说话,不外就是以后等若玉嫁过去,定不会让朱府的人欺负若玉。
  “好了,秋兰,你这瞧起来不像是我身边的丫鬟,倒像是嬷嬷。”若玉用手按住头,无奈地说,秋兰已经停下说话:“我做不了姑娘的嬷嬷,可以做姑娘的孩子的嬷嬷啊!”
  若玉笑着摇头,秋兰已经瞧向独悠:“独悠,你说是不是,等以后,我们陪着姑娘一起嫁过去,那以后啊,也就一起做嬷嬷。”
  独悠被叫住,一时竟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在这会儿外面已经有声音传来:“大姑娘,吴妈妈来了。”
  “让她进来吧。”若玉坐正身子,秋兰也收起面上的嬉笑,吴婆子已经低着头走进,她对若玉磕头:“絮儿说,在大姑娘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这会儿听说了大姑娘的喜事,特地让我来给大姑娘磕头道贺。”
  喜事?这两个字却让独悠觉得心中发苦,人人都说絮儿出嫁是喜事,朱家送过来日子是喜事,但怎么瞧着,要成亲的这两个人,却各有各的苦。什么时候,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要去把这么多的委屈都咽下?
  “妈妈起来吧。”若玉含笑说着,并对秋兰道:“把我那支金簪拿来。”秋兰看向若玉,若玉已经又加了一句:“就是祖母赏我的那根。”此时不止秋兰,屋内的人神色都很惊讶,那根金簪,是永宁
  候太夫人在若玉及笄那天送的,说的是希望若玉此后平安,这会儿怎么要拿出来赏人?

  秋兰还在迟疑,若玉的神色微微一变,秋兰只能往梳妆台走去,取出那根金簪。这根金簪做的精致不说,簪头还镶了一颗蓝宝石,单这颗蓝宝石,就值几十两银子。也难怪秋兰会迟疑。
  吴婆子立即又跪下:“多谢大姑娘赏,只是大姑娘已经给絮儿添过妆了,哪还能再要大姑娘的赏?”
  “拿着吧!”若玉神色依旧端庄,但独悠却总觉得若玉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叹息,接着独悠就听到若玉说:“女子出嫁,多些傍身的总是好的!”
  而自己所能给絮儿的,也只有这些了。这是若玉没有说出口的话。原本若玉以为自己得母亲和祖母的疼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这会儿,若玉才晓得,不是这样的,连一个絮儿都护不住,更何况是自己的婚事呢?
  至于未来夫婿说的话,若玉就没有放在心上,母亲常常说,男子的心,水性得很,今儿喜欢你,明儿又恋上了她,只要有名分,在意别的做什么?
  吴婆子见若玉如此坚持,只能再次磕头行礼,这才接过那根金簪。吴婆子告退离去后,若玉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若玉才开口问:“絮儿是明儿出阁?”
  “这还是太夫人挑的日子呢。”这桩婚事在下人们眼中,那是无比荣耀,永宁候夫人做的主,许絮儿在侯府出嫁,太夫人挑的日子,各房的主人们,都送了许多添妆的礼物。至于这门婚事
  的新娘愿意不愿意,那没人在意。毕竟,嫁谁不是嫁呢?
  絮儿的婚礼,第二天热热闹闹地办了,独悠她们虽没有去吃喜酒,却听院子里去吃喜酒回来的婆子们说,办得十分热闹,两边亲家的脸上都笑容满面。都在那一口一个,全都靠主子的恩典。
  至于絮儿如何,没人说起,也没人在意,仿佛那个在院子中活泼泼的少女,没有存在过。
  日子缓缓过去,若玉提了独悠做大丫鬟,独悠去给若玉磕头时候,若玉却只笑着说:“我这会儿,也只有这点事儿能做主了。”
  独悠不由抬头看向若玉,若玉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身:“秋兰,我们该去母亲那边,学着怎么理家。”
  独悠送走秋兰,院子里的人自然也要过来簇拥道谢,独悠一一应酬过,刚要往屋里去,就见一个小丫鬟跑过来,面色慌张,独悠不由伸手就把她拉过来:“这是去做了什么,这样慌慌张张的,还怎么在大姑娘跟前伺候。
  小丫鬟还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旁边一个婆子不由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小丫鬟似乎这会儿才回神过来,对独悠说:“方才,在外面,听说,听说,有人跳了井,是絮儿姐姐。”
  这句话,很短,短的独悠在脑中重复了好几遍,但也像一个雷一样,劈在独悠头顶。
  “胡说八道,絮儿姑娘前儿才出嫁,这会儿怎么就会,就会……”婆子讨好

  地说着,独悠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直响。
  独悠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直响。絮儿是服侍若玉的丫鬟,她的娘也是这家里的管家婆子,前几日才出嫁,按说,不会的,不应该的。
  但是,独悠又觉得,这事儿也不出奇。
  “你们都在外头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些去做别的去。”秋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独悠这才回神过来,她伸手拍一下小丫鬟的发:“昨儿换下的衣衫,都堆在那儿呢,你快些去把这些衣衫洗了。”
  “但是,絮儿姐姐……”小丫鬟不甘心地叫了一声,独悠已经飞快地走进屋里去了,刚把帘子放下,她就觉得腿软。
  “你赶紧过来帮忙,等会儿大姑娘就要回来了。”秋兰把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摆在那里,这是园子里折来的鲜花,要摆在若玉床边。
  “秋兰,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独悠伸手去抓秋兰的胳膊。秋兰还在那整理着鲜花:“听到了,但是,独悠,我们在这屋里,最要紧的是服侍好大姑娘。”

  至于旁的事儿,不要去想去听。独悠听出秋兰话中的警告意味,她伸手擦一下泪:“我就是,就是觉得,絮儿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怎么就没了。”
  “若真没了,不过就是个糊涂人罢了。”秋兰的话轻描淡写,独悠的唇不由抿起:“秋兰,我们刚进这屋子的时候,全亏了絮儿姐姐。”
  “絮儿的好处,我自然晓得,可是主子定下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不过
  就是要磕头谢恩,旁的念头都不能有。”秋兰的话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但独悠还是瞧着秋兰:“若你有喜欢的人,然后主子把你随便配了人,你也这样想吗?”

  “嫁谁不都要在主子身边服侍一辈子?”秋兰反问,接着秋兰又摇头:“况且,我们是不能有那样念头的。”
  不能喜欢别人,一心只能服侍好主子,这些话,独悠都听到过,但现在独悠却觉得有些腻烦,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人,不过短短几日,就跳了井,还要被说是糊涂人。
  见独悠不说话,秋兰也就把花篮递过来,独悠和秋兰一起把鲜花放进花篮里面。
  “等会儿,寻个空,我也去看看絮儿姐姐。”秋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独悠抬头看着秋兰,想从秋兰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来,但秋兰还是秋兰,什么都没变。
  “外面好大风啊!”绛离已经挑起帘子走进来,还笑嘻嘻地说:“亏得秋兰姐姐让姑娘今早换上了夹的,若再像前几日穿纱的,那风一起,就要感风寒了。”
  秋兰手里已经拿过一件披风,给若玉披上,秋霜捧过热茶:“大姑娘再喝口热茶,这天啊,突然就凉下来了。”
  “前几日还热得不行,怎么今儿就凉了。”秋兰说着就把手往独悠脸上捂去:“独悠姐姐,你瞧瞧,我的手啊,被外面的风一吹,冷得很。”
  秋兰在自己面前撒娇,若玉喝了热茶在秋兰服侍下换衣
  衫,秋霜把花篮挂在若玉床边,好让若玉闻着花香入睡。
  屋内和平时没有半点分别,独悠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那句,大姑娘您晓得絮儿姐姐没了吗?在独悠心中放了许久,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若玉和往常一样,略歇息会儿就用午饭,用完午饭就往夫人那边去了,若玉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正月初十。虽说没有出正月,却已经翻过了年,算是第二年出嫁。
  这也是张朱两家商量了很久的结果,既定下了日子,永定候夫人也就要赶紧把女儿教出去了,别等嫁过去了,被人嘲笑,堂堂永定候府,连个女儿都不会教。
  屋内安静下来,独悠见绛离在那边做针线边打瞌睡,伸手轻轻地拍了她一下:“你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
  “姐姐你要去哪里?”绛离揉了揉眼睛,独悠悄声道:“我去后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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