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千生涯

作者: 虎眼

  我被姑父赶出家门的那天,我先是给姑姑磕了一个头,感谢她这些年收养我的恩情。我又告诉姑父,如果他再敢打姑姑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叫初六,从我出生开始,父母便把我寄养在姑姑家。
  开始时,姑父对我特别好。
  当然,并不是他多喜欢我。
  而是因为,我父母总是不定时的会给他汇钱,感谢他和姑姑照顾我。
  钱很多,多到姑父每次喝醉后,都会醉眼惺忪的开心说,我就是他的摇钱树。
  我那时候小,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的。
  直到六岁夏日里的一天,父亲回来了。
  但,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抬回来的。
  担架上的父亲,胳膊和腿都没了。
  缠满全身的白色绷带,也早已被鲜血浸透,红的刺眼。
  那时候,父亲已经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他留给我的只有一句话:
  “做个普通人,平凡生活,永不沾赌!”
  那一天,我流尽了所有的眼泪。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好像就没再笑过。
  父亲走后,母亲便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了父母的汇款,姑父对我越来越不好。
  从最开始的辱骂,到后来的暴打。

  而他家大我五岁的表哥李大彪,也参与了进来。
  我清楚的记得,这些年,他们爷俩一共打了我2436个耳光,踢过我3487脚,还有2329拳。
  皮鞭,棍棒打我的次数,加在一起,是336次。
  如果不是姑姑护着,我想,我可能早已被他们打死。
  我恨他们,我也记仇。

  不然,我不会记的这么清楚。
  那时的我,不会打架,不敢还手。
  但,却学会了挨打。
  被赶出家门的我,并没有无家可归,而是跟了六爷。
  六爷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从来没告诉过我。
  之所以叫他六爷,是他知道我叫初六后,就让我这么叫他。
  他是在我爸爸死后第二年,来到我们小镇的。
  认识他时,他告诉我,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术师。
  并且,他愿意把他的魔术,全部交给我。
  的确,他的魔术很厉害。

  扑克、麻将、骰子、牌九,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有时无,时多时少,神出鬼没。
  就这样,我从七岁开始,和六爷学起了他所谓的“魔术”。
  六爷是个洒脱到极致的人。
  他每天除了监督我练习“魔术”外,便是喝酒逍遥,外加寻花问柳。
  他对女人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痴迷。
  即使年过六十,也几乎夜夜笙歌。
  最强的一次,他竟夜驭三女。
  六爷也给我找过女人。
  年龄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
  胖乎乎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
  当她带着职业假笑,在我面前搔首弄姿,脱下第一件衣服时。
  我送了她一个字:“滚”。
  我并非不喜欢女人,只是我不喜欢这种女人。
  我的女人,必须要温顺,听话,忠诚。依附于我,以我为王。

  就像扑克牌里的“大王”。
  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个女人汗香淋漓后,躺在我怀里,告诉我说。
  扑克牌里的大王,实际是小丑的意思。
  二十岁生日当天,六爷请我上了醉湘楼。
  那是我们镇上,最好的酒楼。
  风格古朴的包厢里,六爷叼着金丝楠木的烟斗,一头银发的他,依旧是云淡风轻,洒脱不羁。
  “倒酒吧……”
  青花瓷瓶里,装的是三十年的陈酿竹叶青。
  酒入翠瓷绿釉的海碗中,酒花翻滚,酒香绕梁。
  “小六,跟我多久了?”
  六爷抽了一口烟斗,喷云吐雾间,开口问我。

  “十三年两个月零二十二天!”
  “我教你的是什么?”
  “千术!”
  “什么是千术?”
  “以瞒天过海之手法,达偷天换日之目的!”

  六爷微微点了点头。
  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磕了磕烟斗,六爷端起海碗,冲我说道:
  “喝了这碗酒,你便出师了!从此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
  三十年的竹叶青入喉,一股辛辣的火线,从胃里直达头顶。
  放下酒碗,六爷又说:
  “小六子,你要记住。你学的是千术,入的是千门,走的是蓝道。从现在起,你不在是一个普通人。你已是一名蓝道老千!”
  所谓蓝道,是指所有赌徒老千。
  只要你赌,你走的,便是蓝道。
  想想父亲临终时,让我做个普通人,永不沾赌。

  可没想到,十几年过去。
  我竟成了一名蓝道老千。
  这或许就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小六子,我再问你,这以后你是想当爷,还是想当孙子?”
  “当爷!”
  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做孙子的。
  “好,既然想当爷。我要你用这十几年所学,在三年之内,让千门蓝道都知道有位六爷,初六爷!”

  三年?
  我能做到吗?
  我有些茫然。
  这些年,我虽然和六爷去过无数赌局,大小赌场。
  不过,我从来没上场赌过。
  我并不知道,我的千术水平,到底如何?
  但,我还是点头答应。
  六爷曾告诉我,老千最难的,不是技术,而是心理。

  万千人前,能不能把你平生所学,淋漓发挥,这才是根本。
  “好了,以后这千门蓝道的江湖,你就独自闯荡吧!”
  六爷的口气云淡风轻。
  但目光中,我还是看到了不舍。
  “江湖?江湖在哪儿?”
  我茫然的看着窗外,轻声问道。
  “出门即是江湖!”
  我以为的江湖,一定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但当我从小镇到市里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小镇没什么两样。
  无外乎,多了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我走时,六爷只给了我一百块的路费。

  六爷有钱,不然他也没办法找那么多的女人。
  之所以只给了我一百块,是因为他告诉我说。
  钱,江湖上大把,女人,江湖上遍地。
  想要,自己去找。
  但,我却不知去哪儿找。
  我生活的地方,是北方的一个边陲城市,这里盛行洗浴文化。
  为了生活,我只好先找了一个工作,天象洗浴的服务生,负责各个浴区的备品发放。
  当然,不包括女浴区。
  这一干,就是半年。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分发完备品,准备下班时。
  组长侯军叫住我,让我去六楼经理办公室,给梅姐送个果盘。

  梅姐是我们天象的经理,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她长得很美,比六爷找过的那些暗娼都要美。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白皙嫩滑的皮肤,看着便有吹弹可破之感。
  尤其是她那双凝脂玉腿,修长笔直,又白的泛光。
  任哪个男人看后,都会心驰神往。
  我端着果盘,敲门进去时,梅姐正在旁边的套间里打麻将。
  洗浴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梅姐爱打麻将。
  一有空闲,就会在楼上打上几局。
  很多男人为了接近梅姐,都会争着抢着来陪她玩。
  “梅姐,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果盘!”
  放下果盘,我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要走。
  “等一下……”
  梅姐忽然喊住我。

  她指了指旁边的茶壶,说道:
  “把茶换了,重新沏一下。用我办公桌下面那盒明前龙井!”
  我便开始烧水煮茶。
  等水开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打麻将。
  他们玩的,是我们这里最常玩的推倒胡,一百块钱的。

  别小看这一百块,因为计番的方式不同。
  一场麻将下来,常常是几万输赢。
  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梅姐和她下家的牌。
  梅姐的下家也是个女的,年龄和梅姐相仿,但气质完全不同。
  这女人长的也还不错,不过却浓妆艳抹,粉黛全施。
  穿的更是黑色低胸的小衫,任由胸前的波涛随意的露着大半。
  我看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些奇怪。
  我本以为,他们就是朋友间的普通牌局。
  可我发现,黑衣女人和她对门的男人有点不对。
  两人打配合,似乎出千了。
  而他们的出千方式,并不高明。
  属于麻将出千中,最常见的,也是最普通的,利用手势暗号来要牌。
  这把牌黑衣女是清一色对对胡的牌型。
  她左手大拇指回扣,右手放在牌尾处。
  眼睛盯着牌,也不看别处。
  而对面男人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黑衣女人的手。
  牌到半圈,对面男人便打了个八条,黑衣女立刻碰上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还在想。
  这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可碰完牌后,黑衣女依旧是左手拇指回扣,右手微微合拢。
  我便在心里暗自猜测,如果要是出千,她要的牌型应该是五条。
  果然,没过两把,对面就把五条打了出来。
  黑衣女碰牌上听,很快便自摸胡了。
  自摸,断幺九,清一色,对对胡,一共24番。
  梅姐三家每人两千四。
  其实麻将出千的方式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有用对话的,比如说今天有点热。一个点字,可能就是要筒子。
  再比如,你今天真漂亮,一个亮字,可能就是要万子。
  而像两人这种利用手势的,在千术里叫“九节鞭”。
  就是利用手指的各个关节,给对方传递暗号。

  我虽然可以确定两人出千,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和梅姐到底什么关系,更不可能说破。
  沏了茶,我刚准备要走。
  梅姐对面的男人接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一放下电话,男人就说:
  “不好意思了,我玩不了了。孩子生病了,改天再玩吧,我得走了。今天点子也不好,输了一万多……”
  男人刚一走,这妖娆的黑衣女人便开始抱怨。

  “苏梅,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牌还没打完,他说走就走。还说什么孩子生病,我看他就是输不起,找借口跑了。我这还没玩过瘾呢……”
  梅姐随意的摆弄着面前的麻将,淡然一笑,说道:
  “我的花姐啊,我们三家都输,就你一家赢。你还不过瘾,你还想赢多少?”
  叫花姐的黑衣女人快速的点着手里的钱,撇了撇嘴说:
  “我赢还不到三万呢。苏梅,要不你再叫个人。陪我玩几把,今天我就想打麻将……”

  梅姐被她缠的没办法,看了看手机通讯录,这个时间又不知道该找谁。
  想了下,她回头看了正在倒茶的我,便问说:
  “初六,你会打麻将吧?过来陪我们玩几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梅姐会忽然叫我,但我还是马上回答道:
  “会一点儿,但你们玩的太大,我玩不起的……”
  其实这种牌局,我就是不带钱上场,也一样稳赢。
  毕竟,十几年的千术,不是白学的。

  但我必须要这么说,这也是六爷曾经教我的。
  一名合格的老千,要懂得低调示弱,守拙藏愚。
  只有在对手完全忽视你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一击致命。
  “没事的,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来吧……”
  梅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一万块钱,扔到对面的位置。
  “你就坐那儿吧,给我们搭个手……”
  我没再推迟,坐到了梅姐的对家。
  2000年,我们这里还没流行麻将机,都是手码麻将。
  这种手码麻将,特别适合大小老千搞事。
  当然,就算是麻将机,也一样不耽误出千。
  洗牌时,黑衣服的花姐,故意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挑逗我说:
  “哎呦,这小伙子挺嫩啊,告诉花姐,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处男了?”

  她一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了。
  梅姐和另外一个男人,跟着也笑了。
  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码着麻将。
  练习麻将千术时,六爷第一步就要求我。
  在码牌时,不但要记住自己面前所码的牌,还要把别人码牌时,露出的麻将全都记住。
  这样就算是在不出千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极高的胜率。
  牌局开始,我并不着急出千。

  只是按照常规牌路,正常打着。
  可能花姐和对面的男人,把我和梅姐当成了棒槌。
  两人要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这也导致,没过几圈,梅姐就又输了一万多块。
  我偶尔还会胡几把,把自己输的钱,控制在一两千左右。
  看着时间越来越晚,牌局也渐渐接近尾声。
  最后一圈时,到梅姐坐庄。
  还没等她打骰子,花姐就说道:

  “一会儿我该上班了,最后一圈牌,别说我赢钱了,不给你们机会啊。你们有多大就胡多大,花姐我赔得起……”
  花姐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该出手了!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我赢,而是要梅姐赢。
  我对梅姐印象不错,刚来天象时,我负责男浴接待。
  因为我从来不笑,被一个醉酒的客人投诉,说我态度不好。
  按照规矩,我本该开除。

  但梅姐网开一面,让我去了后勤部分发备品。
  这也算是给了我一口饭吃。
  而现在,该是我还她这个人情的时候了。
  梅姐骰子打的是七点,抓我面前的牌。
  没等她抓,我便把牌摞朝前面推了推。
  这在麻将桌上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但就是这个正常的动作,却大有乾坤。
  我在推牌的过程中,把之前码好的清一色的对子,快速扣在手里。利用推的时间,又把这些牌放到了梅姐该抓到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保证,梅姐每次抓到的牌,都是一色的对子。
  这个手法,在千门中被称为“移山卸岭”。
  指的是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把牌移形换位。
  如果梅姐打的骰子点数,不是抓我面前的牌。

  我依旧可以用这招移山卸岭,来保证梅姐抓到的牌,有四个以上的一色对子。
  牌已抓完,应该梅姐出牌。
  但梅姐看着手里的牌,满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
  “你倒是出牌啊?不会输的连牌都不会打了吧?”
  花姐点了支烟,晃荡着身前的波涛,不满的催促着梅姐。
  对面的男人也跟着说道:
  “喂,苏大美女,你是想男人,还是想什么呢?你倒是快打啊……”
  梅姐抬起了头,她看了我一眼。
  但马上又把目光看向花姐。
  没等开口,花姐便不满的说道:
  “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麻将啊?快点打……”
  梅姐神情依旧惊讶。
  看着花姐,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口吻说:

  “我,胡了,天胡,清一色七对,还断幺九……”
  天胡指的是抓完牌后,庄家直接胡牌。
  而天胡的概率极低,有人算过,大约是三十三万分之一。
  再加上清一色,断幺九。这概率,就更低的可怕。但恰恰梅姐却说她天胡了。
  “你可别逗了,还天胡,我看你还夜壶呢……”
  花姐和男人根本不相信,两人都觉得,梅姐是在开玩笑。
  而梅姐慢慢的把牌推倒。
  就见没有幺九的七对筒子,整齐的排列着。
  “不可能!”
  花姐和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趴到梅姐的牌前,一张张仔细的看着。
  可任由他们怎么看,牌也不会变了。
  清一色七对,就是32番,而天胡在我们这里是168翻。其他地方的天胡有108番,也有32番的。各地的规则不同,番数的计算也不同。
  三十二加一百六十八,再加上断幺九的两番,一共是202番。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每人输两万零二百元。

  梅姐之前输了两万多,这一把全都赢回来不说,还赢了将近两万。
  这还不算我应该付的两万。
  花姐和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辛苦出千,忙乎了一下午,现在却输了。
  忽然,花姐转头瞪着我,大声说道:
  “小处男,你和苏梅是不是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花姐发现了?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我低估这个花姐了?
  她看出来我出千了?

  可这不应该啊?
  移山卸岭,讲究一个“快”字。
  我练到巅峰时,六爷曾说过,我的这个手速,是他见过最快的几人之一。
  就算是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也很难看出我换牌。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
  梅姐忙解释了一句。
  花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有事儿。苏梅,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处男给睡了?不然,怎么他一上来,你手气一下就旺了?”
  听花姐这么说,我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梅姐也没在意花姐的玩笑,自顾说着:

  “玩了这么久的麻将,我还是第一次胡天胡,还是清一色的天胡七对,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花姐“切”了一声,不过还是把钱付了。
  梅姐继续坐庄。
  这一把,我没再让她胡太大,只是胡了一个普通的对对胡。
  接下来几把,梅姐又连续胡了几把。
  虽然不是太大的牌,但一共也赢了八九千。
  麻将局在花姐骂骂咧咧声中结束了。
  她们两个把赢的钱全都吐了出来不说,还各自输了一万多块。

  两人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梅姐。
  我起身把剩下的几千块钱,放到梅姐面前,说道:
  “不好意思,梅姐,给你输了三千多,还没算天胡那把……”
  梅姐也不看钱,也不说话。

  而是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中,有好奇,也有困惑。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
  “初六,你来天象多久了?”
  “半年了!”
  “你好像从来不笑呢?”
  我沉默,没有回答。
  看着父亲断手断脚,死在自己面前。寄人篱下,又饱受折磨。连自己的亲妈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值得让我笑的。
  见我没说话,梅姐又问。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
  我实话实说。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你说!”
  “你开事儿?”
  我一愣,抬头看着梅姐。
  所谓的“开事儿”,是北方蓝道中的一句黑话。
  意思是指对方懂赌术,会出千。

  我本以为,梅姐不过是洗浴的经理,平时爱打个麻将而已。
  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蓝道黑话。
  难道她也是混蓝道的老千?
  可看着根本不像。
  我摇了摇头。
  “梅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梅姐笑了。
  梅姐的一双媚眼,依旧紧紧盯着我。
  “和我装傻是吧?我这个人运气是不错,但我不相信,我运气会好到最后一把牌,能抓到天胡清一色七对!好,就算是我运气爆棚,可接下来的几把牌,为什么我要碰什么,杠什么,你总能准确的给我打出来?”
  说着,梅姐故意停顿了下,才又说道:
  “尤其还是在陶花和那个男的联手出千的情况下。你说你不开事儿,我会信?”
  我不由一愣。
  原来梅姐竟然早就知道,陶花和那个男人合伙出千。
  可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点破,还要和他们玩呢?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没解释。
  也并没有因为梅姐是我的经理,而表现的客气恭敬。
  相反,我和从前一样。
  冷淡的,如同和陌生人对话。
  之所以这样,并非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装X。
  而是六爷曾说,一名职业老千,除了要有瞒天过海的千术。还要有一身铮铮傲骨。
  不然,就算你技术再高。

  你的金主,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敬畏之心。
  只会把你当成赚钱的工具人。
  一旦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你。
  我的冷漠,梅姐没生气,反倒笑了。

  “初六,你知道吗?在整个天象洗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给你开了?”
  我依旧沉默。
  “把手伸出来!”
  梅姐忽然又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梅姐轻轻握着我的手。
  不时的在我手掌上面摩挲着。
  她的手细软而又光滑,如同素锦。

  这动作,有些暧昧。
  但梅姐似乎浑然不觉。
  接着,她又用手指在我掌心慢慢滑动着。
  这种感觉沙沙的,痒痒的。
  我不知道梅姐要做什么,我也没问。
  任由她把玩着我的手。
  好一会儿,梅姐才缓缓开口。

  “好漂亮的手啊,不做老千,真的可惜了!”
  我哑然。
  类似的话六爷也曾说过。
  他说我的手细长而又厚重,最适合掌藏乾坤。
  这就是天生做老千的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梅姐放开手后,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但马上又停住了脚步,从抽屉里抽出捆好的一沓钱,扔到麻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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