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客

作者: 夜斗笑

  我叫谢天佑,出生在一个远离都市,交通不便的小山村,村子名叫晒月沟。
  大学毕业以后我在城里混了两年,也没有混出个名堂来,连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也终于禁不住家里的压力离开了我,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老家。
  爷爷见我在家里没事做,便让我帮他。
  爷爷是“大总管”,也有的地方叫“白知客”,就是办丧事时主管一切事务的管事人。
  一场丧事中大到什么时候入殓下葬,小到接待客人时要用什么酒水菜品,无不由白知客一手操办,事无巨细,头头是道,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那一天,另外一个村的白知客来请爷爷,说有一个白事自己处理不好,所以只有请爷爷出马。
  那人叫叫冯老孬,人如其名,确实有些孬,以前还因为和爷爷是同行发生过冲突,拿起袖子来要揍爷爷。
  可是那天他一进门便跑到爷爷的面前,咬了咬牙,“扑通”一声给爷爷跪了下去。
  “谢叔,求求你,救命!”
  冯老孬伸手抱住爷爷的小腿,大声叫道。
  与冯老孬同行的那人看到他的举动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跪下去,爷爷却是将腿从冯老孬的手里抽了出来,闪身躲到一边,不受他那一跪,嘴里对后面的人道:“张主任,你可别跪,要是跪了我就不管了!”
  那人本来似乎本来也不想跪,听到爷爷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苦着脸对爷爷道:“谢叔,这次的事看来非要你老人家出马不行了!都怪我们傻,想着把胡瘸子胡乱埋了就行了,想不到我们往坟坑里送了几次,棺材都送不进去!你老人家不伸手的话,那老恶棍只怕会找事!”
  “唉!上天有好生之德,奈何人心险恶!走吧,你们两个带我去看看!”

  爷爷的目光在冯老孬和那个张主任的脸上扫了一眼,语气低沉地对他们道。
  张主任是张家洼村的,在路上,冯老孬给我和爷爷讲了事情的原委。
  死的人叫胡瘸子,是张家洼村有名的滚刀肉,没有父母妻儿,也没有什么亲戚,光棍一个,平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戏弄妇女,反正没有他不做的坏事。
  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前段时间竟然从村外领回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还说那是自己买来的媳妇。
  那大姑娘被胡瘸子领回家没多久,竟然被他给打死了!

  当时村里人闻到一股像死耗子一样的恶臭,顺着臭味找到胡瘸子家,发现大姑娘躺在**,全身胀鼓的爬满了蛆虫,血水流了一地,胡瘸子早就跑了。
  人们受不了臭味,就把那女人给埋了起来。
  大家本来以为胡瘸子一定逃走了,想不到今天早晨有人看到他跪在那女人的坟前,手里拿着一块砖放在头顶上,脑袋已经被拍得稀烂,脑浆迸得到处都是!
  看胡瘸子死后的样子,应该是拿砖头把自己拍死的。
  所有人都说,一定是女孩子变成鬼来找他报仇了,因为昨天晚上正好是她的头七还魂夜。
  这事太过诡异,大家便决定由村里出钱把胡瘸子埋了,免得再生出什么事来。
  虽然胡瘸子没什么亲人,但是毕竟是白事,冯老孬还是被请来做白知客,操持他的丧事。
  换寿衣,装殓,盖棺,这些都是他做的。
  一切准备好,在村里找了几个阳气重的壮小伙,便把胡瘸子的棺材抬了出去。
  “谢叔,棺材一出门,我便感觉不对劲!大热天的,我只觉得身边阴风阵阵,后背发冷,就好像有人在我脖子里往里吹气一样!撒出去的纸钱也不落地,不知道被风卷到了哪里!那几个抬棺材的壮小伙也一直说沉,好像抬着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块大石头!本来我还想着快点把棺材送到坟地埋起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到了地头,不管我们怎么摆弄,棺材就是横在坟坑上不下去!村里人都说,这是胡瘸子那老混蛋不消停,还想祸害人呢!”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被冯老孬讲的事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里有鬼?都是人的心理在作祟!”我轻声说了一句。
  冯老孬却是瞥了我一眼道:“小伙子,有些事你可不要不信哦!我和你爷爷都是做白事的,遇到的怪事可不是你能想像的!”
  “你和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我爷爷横了冯老孬一眼喝斥道,“胡瘸子是横死,你们没请大师给他超度吗?”
  “胡瘸子好吃懒做,连半个大子也没有,棺材还是村里出钱买的,哪有钱给他请大师?再说,谁又能想到这老东西死了还不安分,想要找村里的麻烦?”

  张主任摇头道。
  “好吧!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小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张家洼村外面的一片田野里,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小山岗上有一道道的手电,那里应该就是坟地了。
  走近坟地,看到一盏充电灯的光线下有一个挖好的坟坑,上面横着一口棺材,十几个人远远地躲在一边,看到我们走过来才围了过来。
  他们都认识爷爷,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自称是张家洼的村头张富贵,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流着口水的年轻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双眼呆滞,嘴里发出“呵呵”的傻笑,一看就是个傻子。

  “谢老成,听说你办白事从来也没出过岔子,这事你给我们办好了,给你一千块钱!”
  张富贵不像张主任和冯老孬那样叫爷爷“谢叔”,而是直呼其名。
  我看他的样子心里就有气,这混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爷爷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无语,在张富贵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亮晶晶的细毛汗以后,才不咸不淡地道:“报酬先不用讲,我看下事情好办不好办!如果事情简单,我谢老成一分钱不要你们的!如果事情不好办,别说是一千块钱了,就算是你给我十万,我也未必会拿!”

  张富贵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张主任走过去轻声给他说了句什么,他才冷哼一声道:“还有你谢老成办不了的白事?你不会是徒有其名吧?”
  爷爷冷冷地道:“如果是生病或者老死的,我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件事办好!但是胡瘸子是横死,怨气极重,一开始你们又不是找的我,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爷爷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而是走到了坟坑前面。
  充电灯下,横在坟坑上面的棺材显得阴森可怕,见爷爷直直地走向它,我忙往后缩了缩,和旁边的那些人站到了一起。
  “天佑,你过来!”
  这时爷爷冲我叫了一声,我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也只好慢慢地走了过去。
  爷爷指着棺材问我:“小子,你看这棺材怎么样?”

  我往棺材上看了一眼,想到里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瘸子,心里虽然觉得毛毛的,还是答道:“不错,看起来像是老柏木的……”
  话音未落,我的手便被爷爷一把抓了过去,重重拍在了棺材帮上,发出了“呯”的一声。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和爷爷的身上,虽然有十几个人,却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声响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响亮,大家都被吓得一哆嗦,特别是张富贵和张主任,更是瞬间脸色发白,看向棺材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瘸子……瘸子的腿还在蹬歪……爸,快按住他……”
  这时一个张富贵身边的傻子突然指着棺材含混不清地叫了起来,身体缩成一团,直往他的身后躲,似乎真的看到棺材里的胡瘸子在乱蹬乱踢一般!
  虽然明知道棺材里的胡瘸子早就死了,是自己的手拍在棺材上面发出的声音,我还是吓得一激灵,忙将手收了回来。
  张富贵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一巴掌拍在了傻子的脑袋上,低声骂道:“胡说八道,人都死了,怎么还会蹬歪?你再乱叫,我就把你丢到坟坑里埋起来!”
  “不叫了……不叫了……我的蛋还在疼……是胡瘸子蹬的……”

  傻子嘴里说着不叫了,却还在嘟囔着,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似乎那里真的被胡瘸子蹬了一脚。
  傻子的话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却比正常人的话更可信。
  瘸子都死了,又怎么可能蹬他的蛋?
  这事显然有蹊跷!
  我能想到这点,爷爷自然也能想到,回头冷冷地看了张富贵一眼,抬手便在我头上拍了一巴掌,嘴里骂道:“臭小子,我问你这棺材怎么样,你还没给我说完呢!是不是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干净了?接着说!”
  我一个大小伙子,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打小屁孩子一样教训,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胡瘸子的棺材上拍了那一下以后,便觉得全身发冷,也没有胆气反抗爷爷,只好小声道:“这是标准的十页瓦,长七尺三,宽二尺四,高四尺九,四六板,底厚四寸,帮厚五寸,天板厚六寸,棺身都是用榫铆扣在一起的,不对……”
  说到这里,我全忘了害怕,伸手便向棺材底摸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冯老孬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脸上讪笑道:“谢叔,大侄子年纪轻轻的,还是少让他接触这些事为好,免得惹上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爷爷狠狠地看了冯老孬一眼,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些不必要的是非,还是不要惹上的为好!天佑,我们走吧!”
  说完爷爷头也不回地便走,我看了一眼棺材底,甩开冯老孬也跟了上去。
  紧跑几步追上爷爷,我小声问他:“爷爷,胡瘸子的死一定有隐情!这口棺材的用料很足,最少也要几千块钱,他一个穷光棍,哪里来的钱弄这么一口上好的棺木?而且棺材上还钉了铁钉,这可是要死人永世不得翻身的做法!刚才那傻子还说要张富贵快按住胡瘸子的腿,我怀疑胡瘸子是被他们害死的!”
  爷爷一边掏出烟袋来往里面按烟,一边点头道:“你能看出来,我当然也能看出来!昨天晚上我就知道胡瘸子的事了,要不我今天怎么会等这些家伙上门去请我?胡瘸子活着时虽然不是玩意,但是人死如灯灭,功过罪罚到阴间自然会有公断。他们还以为我老头子好糊弄,害死了人还不算完,连死人也算计!更可恶的是当我老头子的眼是瞎的,这我可忍不了!”
  我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知道胡瘸子的事的,也许是张家洼的人告诉他的吧!
  我们爷儿俩刚走出去几十米,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叫喊,冯老孬一边叫着“谢叔”,一边拼命向我们跑了过来。
  爷爷停了下来,冯老孬一路狗抢屎扑了过来,死死抓住爷爷的胳臂,带着哭腔道:“谢叔,谢爷爷,祖宗!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不能不管呀!这事你要是不管,胡瘸子的棺材不落地,一定会出人命的!”
  爷爷看着他急得已经变形的脸,声音冰冷地道:“冯老孬,平时你们这些白知客,上骗活人,下欺死鬼,我倒也懒得去管,毕竟你们自己惹下的因果,日后自然后报应到你们自己和子孙后代的身上!可是胡瘸子这事,你却是做得太过分了!你们不但打死了人,还用狗血棺钉把他的尸体死死钉在了棺材底上,这是丧尽天良的做法呀!”
  说这话的时候,爷爷的声音越来越严厉,竟然气得全身发抖。
  被他骂了这样一通,冯老孬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又给爷爷跪了下去,大声哀求道:“谢叔,人不是我打死的……”
  “不是你打死的?棺钉是你钉的吧?你觉得那胡瘸子会放过你吗?”爷爷厉声道。
  听到胡瘸子的话,我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一下升了起来,想不到胡瘸子竟然真的是这样死的,下手的显然就是张富贵了,傻子当时也一定看到了!
  这些人竟然敢打得他这样,这事被我和爷爷知道了,他们能放过我们爷儿俩吗?
  再看看张富贵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我的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见冯老孬给爷爷跪下,张主任也跑了过来,连声哀求爷爷一定要伸把手帮一下,还说张富贵说话了,只要爷爷把胡瘸子的事处理好,要多少钱尽管开口,他都会给的。
  “人是他打死的吧?”
  爷爷看着双手叉腰,看向我们的张富贵问道。
  张主任的脸色微变,看了冯老孬一眼,冯老孬一个劲向他点头,他这才叹了口气,凑到爷爷的面前道:“谢叔,这完全是个意外,富贵哥也不是真的想要打死他,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他,谁知道手一滑,砖头就落在他的头上了,偏生胡瘸子的脑袋又太脆了,一下就给打瘪了!”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怒火,失手把人打死,还怪人家的脑袋太脆了?
  爷爷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富贵道:“打人的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只管把死人好生送到地下去!人死最少要停尸三天才能下葬,昨天晚上出的事今天你们就急三火四地下葬,这不合规矩,也怪不得胡瘸子不愿意落地了!要是你们要处理这件事,那就要听我的!至于报酬,少了五十万免谈。这事有多玄你们应该清楚,我老头子也不敢说把能把胡瘸子顺顺利利地送走,说不定连这条老命都会搭上!”

  “行,只要你老人家肯伸手,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

  张主任忙不迭地对爷爷道,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我能看到他一头一脸全是汗,那是吓的,怕爷爷真的会甩手不管。
  我们又走回到了坟坑旁边,爷爷让那些抬棺材的人再将杠子穿上,把棺材抬回村里去。
  从棺材上的绳结来看,应该是八个人将它给抬到这里来的。
  农村下葬时一般都会找八个血气方刚的精壮男子抬棺,偶尔也会有十六人抬棺,那要看棺材的轻重,坟地的远近,因为在出殡时棺材一路上是不能沾土的。
  八个人不情愿地被张富贵给拉了过来,将杠子扛在肩上,我能看出来他们的神情都十分难看,不时偷偷看向棺材,对那口棺材十分害怕。
  爷爷告诉冯老孬,是他把胡瘸子从村里带到这里来的,还要他给带回去,回村以后爷爷再接手这件事。
  冯老孬苦着脸走到棺材前面,将旁边的一个竹筐挎在了臂弯里,点着几张黄裱纸扔在棺材前面,大声叫道:“起棺!”
  那八人齐声应道:“起!”一起用力,就想把横在坟坑上的棺材抬起来,却听到“啪”的一声响,棺材上面的麻绳竟然一起断开了,棺材却是纹丝未动!
  冯老孬忙又跑到爷爷的面前请教该怎么办,爷爷做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道:“麻绳断了,那就再换几根呗!”
  冯老孬无奈,只好又叫人回村去取了几根更粗的麻绳。

  可是这次还是一样,那八个人憋得满脸通红,麻绳也被绷得发出“咔咔”的轻微响声,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断掉,可是棺材就是一动也不动!
  冯老孬只好再过来问爷爷,爷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想把他再请回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做那事的人到棺材前面给他三拜九叩,棺材就能抬起来了!”
  冯老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不过还是走到了张富贵的面前,低声给他说了几句什么。
  张富贵狠狠地瞪和爷爷一眼,拉着自己的那个傻子儿子来到棺材前面,把他摁在了地上,“呯呯呯”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响头,闷声闷气地冲我爷爷叫道:“谢老成,这下总行了吧?”
  张富贵这人一脸的横肉,在灯光下更是显得可怕,我又知道他杀死了人,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可是爷爷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对他道:“张村头,行不行,你要去问棺材里的胡瘸子,这我说了不算!”
  “你……”
  张富贵举起拳头,似乎要对爷爷动手,我忙站到爷爷身边,张主任拉住了张富贵,让那八个人再抬一次试试,可是还是没能抬起来。
  冯老孬凑过来苦着脸对爷爷道:“谢叔,你看你都答应要帮忙了,有话就尽管直说呗!”
  爷爷摇了摇头对他道:“我看你们并没有诚心要处理这件事呀!我刚才说了,要做那事的人在棺材前面三拜九叩,你们弄一个傻子来胡弄鬼呢?”
  这次没等冯老孬再过去说什么,那边的张富贵咬了咬牙,径直走到棺材前面,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然后对着棺材一揖,跪下去“呯呯呯”连磕了三个响头,这算是一拜三叩。
  很快三拜九叩便完了,这次那八个人猛地用力一抬,只见棺材“呼”的一下便离地而起,却是把八人都闪了个踉跄,差点一起摔倒,谁也没有想到棺材突然会变得这么轻了!
  众人护着棺材一路回到张家洼,把它停在了胡瘸子的那个破院里。
  棺材一抬回村,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没有人愿意再在这个小院里多呆上片刻。
  张富贵低声和张主任说了句什么,就要离开,却被爷爷叫住了:“村头,你要留下来守灵!不但是你,出事那天在场的人,都要守灵!”
  我本来以为张富贵一定不会答应,想不到他竟然痛快地应了下来,还叫来了自己的老婆,再加上张主任和另外几个人,都是他们张家的亲戚。
  胡瘸子被张富贵打死时这些人应该都在场,看着停在屋子中间的棺材,那些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但是都不敢反抗张富贵的话。
  爷爷让冯老孬去村里的超市里扯了几丈白布,从褡裢里拿出一把黄铜剪刀来,给那些人做了孝帽孝服,做了引魂嶓高高挑起在小院的大门口,又用麻绳、柏树、高粱秸扎起了灵棚,在上同粘上了白纸黑字的丧联,做完这些天已经快要亮了。
  冯老孬点头哈腰地走到爷爷的面前,陪着笑道:“谢叔,这下没我的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爷爷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那些人,脸色阴沉地对他道:“没你的事了?你先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的坟再说!”

  如果不是爷爷提起,我几乎已经忘了那个被胡瘸子打死的女人的事,冯老孬听了爷爷的话却是吓得全身一哆嗦,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谢叔,那女人的坟有什么好看的?”
  “别废话!她才是这件事的关键!”
  爷爷冲冯老孬吼了一声,冯老孬只好苦着脸带着我们爷儿俩向村外走去。
  胡瘸子的坟在村南的小山岗上,而那女人却是被埋在了村北的一片洼地里,中间隔着张家洼这个村子,我隐隐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冯老孬把我们带到洼地旁边,给爷爷指了指下面的一个小土包对我们道:“那就是她的坟!”
  爷爷看了那洼地一眼,脸色一变,瞪着冯老孬沉声问道:“这坟,是谁给看的?”
  冯老孬被爷爷看得向后缩了缩身子,双眼向洼地里瞄了一眼,讪讪一笑道:“叔,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吗?”却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题。
  爷爷冷哼一声骂道:“姓冯的,你做白知客也有几十年了?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里有没有不对,难道还要我说吗?等这事过去了,我再找你算帐!天佑,你和他下去!”

  我不想下去,冯老孬似乎更不想下去,可是爷爷冲我们一阵吼,我们只好跟他走到了坟包前面。
  坟包上面的土还是新鲜的,应该刚埋了没几天,最近刚下过雨,上面已经长出了几根野草的嫩苗,在晨光下随风摇动。
  爷爷从褡裢里拿出了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铁铲交给我,对我道:“天佑,把坟挖开!”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摇头道:“爷爷,你给我说过,掘人祖坟是断子绝孙的罪孽,难道你不想要我生儿子了吗?”
  爷爷冲我一瞪眼骂道:“我还会害你吗?少废话,挖!”
  爷爷一脸严肃,我虽然心中害怕,却也只好咬咬牙,拿起铁铲便挖了起来,想起冯老孬给我们说当时发现女尸时,它已经膨胀生蛆了,心里便一阵阵恶心,所以挖得很慢。
  但是坟包很小,尽管我故意磨洋工,那一抔活土还是很快便被我给挖得七七八八了。
  举起铲子来,我正要再次挖下去,却被爷爷给制止了。
  “应该就在这下面了,用铲子会伤了她的身体!用手挖!把头转过去,不要把气喷到她的脸上!”
  我心里一阵发紧,故老相传,若是死人被活人的生气给喷了,就会诈尸,忙将头转向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自己脚下,手却怎么也不敢去挖土,怕一下子摸到那死女人。

  见我犹豫,爷爷压低声音骂道:“天佑,趁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快挖!发什么呆!要不是要吃烟袋锅?”
  自从来到张家洼,爷爷就一直“吧嗒吧嗒”地吸着手里的烟袋,黄铜烟袋锅子已被烧得通红,要是被它在身上来上那么一下子,还不被燎出个大泡来?
  我不敢违抗爷爷,苦着脸将手钻进了土里,嘴里不满地嘟囔道:“爷爷,这事是冯老孬和那些姓张的弄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让他挖?”
  听到我的话,冯老孬吓得往后一个趔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嘴里连声道:“叔,我可不敢,不要让我挖……”
  爷爷气得冲冯老孬骂了声:“孬种!”又对我道:“天佑,你还是童男子,阳气重,只有你能把这女人挖出来!别人扛不住!”
  谈了三年女朋友还是童男子,竟然被爷爷给看出来了,我害怕之余,又有些自卑,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童男子招谁惹谁了?”只好一咬牙,将手往土里猛地一挖。

  我没有想到,这一下下去,手上传来一阵寒意,却是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嘴里大叫一声,便要将手缩回来,却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土里的手给拉住了,根本就拉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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