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 娄江

  本来,刑侦科长高颜要去相亲,结果半路上刑警队队长郑画图来电,说灵杏山发生了一起命案。
  高颜赶紧给做媒的老同学孟云菲打电话,想让她告知男方改日再约。
  孟云菲没接电话。
  高颜只好挂了电话发微信,然后火速归队,和郑画图、法医肖寒等人陪同主管刑侦工作的陆明局长,开着警车风驰电掣赶赴现场。
  林深草密、怪石嶙峋的灵杏山南麓,在一个隐密的东南向山洞内,死者尸体横陈。

  死者是名女性,长发短裙,劈腿俯卧,腰部以下裸露在外;后脑颅骨严重塌陷,扩裂伤周边骨刺参差,半凝固状态的暗红血液和黄白脑组织混沌一团,果冻似的把凌乱的头发粘结成绺儿,沾着些碎石草沫儿,看去惨不忍睹。
  高颜和法医肖寒小心翼翼将其头部和身体稍微翻转……
  出警过n次的高颜背后辗过一层寒意,两腿一颤,全身力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发软,要不是她久经考验心理素质过硬,差点儿丢盔弃甲转身逃离。
  女人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五官,而她的胸部被完整切割,留下两个碗口大小的创口;女人死前遭遇性侵,**严重撕裂且塞有异物……
  死者身体与地面接触部分出现的尸斑已进入润湿期,前天夜里十二点左右死亡。
  岩洞内到处是乱石枯叶,无法采集指纹、脚印,没找到作案工具,也没有明显搏斗痕迹和遗留财物;女人缺失的胸部组织也不在现场。
  凶手作案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仇杀可能性比较大。
  “脸被打成这样儿,光确定死者身份就得费老劲了。”郑画图四下张望,“这里不像第一案发现场,头部周围没有喷溅状血迹,再说这么多碎石块儿干点儿啥事硌得慌。”
  “大老远把人搬这儿放着也不合常理,凶手和被害人应该很熟,把人诳到这偏僻的山里看风景的可能性比较大,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在附近……高颜?你怎么了?”

  郑画图正分析案情,蓦然看到高颜脸色惨白,一副见鬼的表情,与她往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派天差地别,不由疑惑。
  高颜打了个激灵。
  她盯着死者,浑身每个毛汗都在战栗,“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威盛集团董事长孟归鸿的女儿孟云菲。”
  高颜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孟归鸿是本市知名企业家,名下威盛集团资产过亿。
  可惜天不作美,两年前孟归鸿病重卧床,将他在国外的儿子孟云鹤和女儿孟云菲召回帮忙打理公司业务。
  孟云鹤没有如期返回,孟云菲回国后全盘接手公司业务,干得风生水起。
  孟云菲虽然长相柔美,但性格泼辣、做事果断,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加女中豪杰。
  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巨大的心理反差,大家实在难以将才貌全双、意气风发的孟云菲和眼前面目全非的女尸相对应。
  尤其是高颜。
  她和孟云菲是多年同学加同桌。
  孟云菲归国后大宴亲朋,在同学聚会上和高颜久别重逢,对她格外亲热。
  这一年多,两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就在上周日,孟云菲还说要给高颜介绍男朋友,约今天下午两点冰岛咖啡见。
  哪想到孟云菲这样了?
  怪不得来的时候,她给她打了两遍电话她既没接也没回。
  高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迎着同事们诧异的目光,笃定地说“她肯定是孟云菲,我和她同吃同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化成灰都认得是夸张,你详细些,你从哪里看出这就是孟云菲?”
  郑画图人如其名,表情跟图纸一样平板,做事跟画图纸一样严谨。
  “她头发的颜色、身体比例、胖瘦、整体的感觉……准是她,错不了。”
  高颜从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就浑身不对劲儿,也许会有人的发色、高矮胖瘦和孟云菲凑巧相像,但那种熟悉的感觉无可替代。
  郑画图很了解高颜,她业务精湛,丝毫不输于多年的老刑侦,说话做事沉稳干练,绝不会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相信我,她就是孟云菲。她左边胳膊上有块蝶形胎记,右脚踝内侧还有块陈疤,那是上学的时候我不小心用开心烫伤的。”
  高颜说着就去卷尸体的右袖。
  宽大的袖子卷上去,死者的左前臂颜色异常,不像皮肤肌肉,像黄泥捏的。
  肖寒蹲下仔细一看,一捅,竟然真是泥巴糊在被刮得一干二净的桡骨和尺骨上!
  泥巴还没有完全干透,有的地方沾了凝固的血色,黄中透黑。
  肖寒稍微用力一掰,黄泥碎裂,掉下来几块,露出森白的骨头。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痛惜和愤怒。
  “肖寒,看看她右脚踝内侧有没有陈疤!”
  郑画图沉声示意。
  因为尸体是趴卧状态,虽然双腿大幅度分开,但右脚踝内侧贴着地,角度比较偏。
  肖寒戴着手套利落地握住尸体的右脚抬起一看,没看到陈疤,看到皮肉被削的长方形伤口。
  欲盖弥彰!
  虽然两处特征被毁,但也恰恰证实高颜的话——在尸体的左前臂和右脚
  踝处,应该有明显识别死者身份的标记。

  “看来真是孟云菲,我给孟归鸿打个电话问问他女儿有没有失踪。”
  陆明副局长神色严峻,掏出手机拨号。
  手机里传来一阵盲音。
  “这里太偏僻了,没有信号。”
  陆明收起手机。
  “孟归鸿重病卧床很久了,把所有业务都交给了孟云菲。就算有信号,估计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孟云菲等回去核实。”
  郑画图说完开始分配工作,“路杰、陈平,你们四个抬担架,先把尸体抬回去,肖寒好做进一步的尸检;周晓宁你们几下在这里善后,陆局、高颜,我们三个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第一作案现场。”
  说完,郑画图俯身寻找地上可能滴落的血迹,想沿血迹寻找作案现场。
  高颜状态很差,看到陌生人和看到熟悉的人曝尸荒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这就好比技术高超、冷静理智的医生难以对病重的亲人游刃有余。
  她站在一旁,木然看着路杰和陈平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挪到担架上抬走,脑海里满是孟云菲笑语嫣然的模样。
  “高颜,你将来能生儿子,腰细屁股圆!”
  “高颜,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非富即贵,你随便挑一个当阔太太,以后别干刑侦了,多脏多累多危险啊?”
  “高颜……哈哈哈……你看你那个怂样儿……”
  似乎漫山遍野都回荡着孟云菲的声音,连刮过树梢的风哨都像她狂野肆意的笑声。
  “走啦,别傻愣着了。天灾人祸司空见惯,落在谁头上谁受着。天快黑了,咱们赶紧找找。”

  郑画图拉了她一把。
  高颜连忙振作精神,和郑画图、陆明弯腰低头四下寻找。
  找了半天,周围干干净净,没见一滴血迹。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层林尽染的群山美得有些邪气,似乎潜伏着许多双窥视的眼睛,冷漠而轻蔑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今天先收队吧,等详细了解一下报案情况、听听肖寒的尸检报告再说。”
  郑画图捶着自己的后腰直起身,走去岩洞那边指挥布防。
  高颜和陆明对视了一眼,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里,一抹艳红在浓密的草丛中一闪而逝。
  细密的惊悸电流般辗过高颜的脊背。
  她屏息凝神,全身紧绷,右手握住腰间的配枪,慢慢走过去。
  陆明离高颜近,见状也猫着腰凑过去……
  在两棵松树中间,堆着一个小小的坟茔,上面插了一只三角小红旗,下面摆着两只白瓷盘,盘中像放着祭拜的面馍。
  高颜走近仔细一看,不是面馍,赫然是颜色变灰的丨乳丨房!

  “呕……”
  高颜胃里一阵翻腾,难以遏制地呕吐起来。
  陆明和闻声赶来的郑画图看到这一幕,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变态!”
  陆明骂了一句,吐了一口唾沫。
  郑画图让路杰他们过来拍完照、提取指纹、封存物件,一直忙到天黑。

  大家疲惫不堪地下山,不想,刚走到停车点,高颜的手机传来几声短信音。
  高颜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愣怔,手机未接来电提醒的号码竟然是孟云菲的!
  再看来电时间,竟然就是高颜他们在堪查现场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

  高颜目瞪口呆。
  正疑惑,手机铃声乍响,吓得高颜手一抖,手机应声落地,在草丛里屏光频闪。
  “怎么了?怎么不接?”
  郑画图俯身帮把手机捡起来,看到屏幕上“孟云菲”三个字,愣了一下,把手机递过来,“接。”
  高颜接过电话按了接听和免提键,孟云菲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要死啊!半天不接电话!你找我干什么?成天忙忙忙,再不赶紧去相亲小心嫁不出去!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吃饭?”
  “噢,我……我在出任务,回市里得一个多小时……”
  高颜竭力稳住声音。

  “烦死!行吧,梦回唐朝酒吧,等你,抓紧时间往回滚!”
  随后,孟云菲带笑的吆喝声戛然而止。
  “高颜,人活得好好的,你看错了,死的不是孟云菲。”
  陆明松了口气,语气有些责怪。
  高颜浑身都不好了。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活见鬼。
  她敢断定,死的人百分之百是孟云菲,可为什么孟云菲还能给她打电话?
  “高颜,你还好吧?”郑画图看了看天色,打开车门,“我来开车,你坐副驾。”
  高颜点点头,撑着虚软的身体绕过车尾,见陆明还站在一旁,为他拉开后车门。
  陆明坐进去,脸色温和地说“没事儿小高,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无巧不成书嘛。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高颜道了声谢,关好车门坐进副驾位,绑好了安全带。
  透过车窗,外面群山竞跃、树摇影动,落日余晖吝啬地敛去,天地陷入混沌的暗色……
  路杰、陈平他们的车子已经驶离,卷起一阵烟尘。
  郑画图捏了捏眉心,突然烦躁地拍了拍脑袋,“这记性,又忘了接孩子了,得开快点儿。”
  说完,郑画图踩刹车发动引擎。
  高颜收回远眺的目光时,在右后视镜里,突然看到有个白影儿站在车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谁?什么人!”
  高颜全神警戒,解锁、掏枪、推车门、握枪半蹲,防备进攻动作一气呵成,可就算这样,等她蹿到车尾,那个白影儿已消失不见。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郑画图推开车门下来,四下看看,诧异地看向高颜。
  高颜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确定是自己精神紧张看花了眼,还是刚才真有什么人站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可能我看错了。咱们回去吧,你还要接小军。”

  “嗯。”
  郑画图应了一声回到车里。
  四周树影幢幢,穿行的夜风发出簌簌的怪响,越发衬得山野荒僻、林暗谷深。
  就算有人潜藏在暗处,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
  高颜沮丧地收枪上车,脑袋里嗡嗡作响。
  孟云菲谈笑风生的模样、残尸摆大字的模样、车后飘忽的白影儿……乱糟糟搅成一团,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高颜再次看向后视镜,天光渐暗,车后一片昏沉,什么也看不清了。
  郑画图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射了出去……
  一路上,三人缄默不语、各想心事。
  疾驰的车子把群山变成了跃动的野兽,争先恐后地往车尾狂奔。
  驶出山路,主干道上路灯蜿蜒,昏黄的光晕把前车的影子拉得长长短短。
  高颜有种如坠梦中的虚幻感。
  仔细回想那具尸体,她保证就是孟云菲的。
  可孟云菲还活着,切切实实给她打过电话,郑画图和陆明都听见了。
  这两件事在高颜脑袋里兵戈相向,打得难分难解。

  难道孟云菲有孪生姐妹?还是那具尸体压根就不是孟云菲,确确实实是她高颜看走眼了?
  怎么可能?
  她们俩从小到大,直到初中毕业才各奔东西,孟云菲没有孪生姐妹,她也不可能认错。
  “这么远的路,运尸的话得借助车辆,回头让路杰他们查查各个路口的进山防火监控。”
  郑画图突然开口。
  “这山上有棵千年银杏,六人合抱刚好围过来。全国各地不少善男信女来这里膜拜祈福,求福顺的彩带、同心锁挂满了银杏树周边的护栏。那么多人进山,想筛查车辆排查嫌疑可不是件容易事。”
  高颜皱紧眉头,“想办法做dna吧,看看死的和活的哪个和孟归鸿是父女关系。”
  “嗯。”郑画图沉默了一会儿,“孟云菲有对象?”
  “没有固定的。都是临时工。”
  高颜知道,孟云菲是不婚主义者,排斥婚姻不排斥爱情。

  “恋爱有风险,结婚需谨慎。老娘才貌双全,上得了厅堂下了得厨房,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有什么必要摧眉折腰侍渣男?生而为人,老娘要及时行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孟云菲说自己的时候是这样一套词,说她的时候是另外一套。
  “高颜,别以为你长这样儿得天独厚就骄傲自满,成天熬夜费脑,我保证你过了三十就疯魔了。到时候你活成了沙和尚,流氓见你都绕道走。你不听我的话赶紧嫁人,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高颜想到这些,转头看了郑画图一眼。
  他眉头紧锁,目不斜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泛白,“孟云鹤一直没回国?”
  “没有。孟云菲上周说他近期回来。”
  高颜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中时的孟云鹤清隽的模样。
  “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往国外送,管他书读得好不好,海归都显得高人一等。只是听说孟归鸿这个儿子可不省心,初中就开始谈恋爱,高中、上大学没少惹是生非,孟归鸿把他送去国外可算消停了,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这孩子更绝,直接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估计孟归鸿就是被他气病了。”

  坐在后面的陆明说,“不知道这两年他在国外干什么,有没有走正道儿,可别回来争家产,把老孟气死。”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郑画图一个小时零八分钟就飙到了。
  在学校门口临下车,郑画图停车转头,“高颜,你先送陆局再找孟云菲。”
  “好。”
  “记得保密。跟孟云菲说话注意些,该吃吃,该喝喝,别谈工作的事。”郑画图叮嘱她,“完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八点到局里开会。”
  高颜应声后下车,转到驾驶位。
  走出几步的郑画图又回来了,隔着车窗,“高颜,你可以问问孟云菲给你介绍了个什么对象。她说得对,你得抓紧时间找婆家了,再耽误,真成老姑娘了。”

  高颜哭笑不得,抬眼对上郑画图别有深意的目光,脑际电光石火。
  可不是,如果孟云菲没死,那她应该知道她下午给高颜介绍个对象,头会儿打电话的时候又怎么会问高颜找她干什么,却对高颜爽约的事只字不提?
  姜还是老的辣。
  高颜佩服地看向郑画图的背影,收回目光转头看陆明,想问送他去哪儿,却发现他睡得正香,歪着脑袋摇摇欲倒……
  白天看过孟云菲的尸体,晚上要陪她喝酒聊天,恐怖片都没有这么演的。
  高颜驱车前往酒吧的时候,一颗心上蹿下跳,堵得她胸闷气短。
  注意力不集中,快到酒吧拐弯的时候不知怎么把一辆劳斯莱斯魅影撞了。
  魅影没车牌号,用的临时牌照,人还是新车。
  高颜头皮发麻,后悔早上出门没看黄历。
  坐在车里等半天不见对方下车,高颜只好厚着脸皮下来查看。

  钱多的车果然质量好,抗碰撞能力强。
  她的车前保险杠都碎碴儿了,人家的魅影只是刮了点儿漆。
  即使这样,责任是她的,也该她道歉。
  没办法,女司机开车,雨刮器当转向灯使也是常有的事,希望对方慈悲为怀。
  高颜尴尬地站在车外,犹豫了一下,敲车窗。
  男人摇下车窗,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比他开的魅影还闪亮。
  本来就浑浑噩噩的高颜看到他的一瞬间,脑子彻底短路。
  孟云鹤,孟云菲的哥哥?
  自小到大,每次看见孟云鹤,她都像间歇性痴呆,条件反射一般无理可讲。
  没想到中间隔了六七年,两人久别重逢,这种症状有增无减。

  “小颜?”孟云鹤凌厉的眸光冰消雪融,“好久不见。”
  高颜“……”
  时间好像会弹跳,中间像是连个过渡都没有,从高中时光呼啦一下子掠到现在。
  昔日那个青涩俊美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变成如今阳刚耀眼的熟男,乍然出现在眼前,高颜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你发什么愣?你开车睡着了吧?瞪着两大眼往我车上拱,你是不是仇富?”孟云鹤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是知道我今天回来太激动,用这种特别隆重的仪式欢迎我?”

  高颜“……”
  “别怕,撞我又没撞别人。”孟云鹤推门下车,臂长腿高玉树临风,“下次开车专心点儿,怎么都当丨警丨察了,还是犯迷糊。”
  “你、你妹妹死了。”
  高颜在智障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你妹妹才死了呢。她在里面,等着给我接风。你先进去吧,我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孟云鹤表情自然,眉眼如画。

  “哦,好。”
  高颜木然应声,本该一身轻松,无奈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你妹妹真死了。”
  她很想转头强调一遍,但理智回笼,硬着头皮往前走。
  “小颜!”孟云鹤叫她。

  “啊?”高颜回头。
  “我突然回来吓着你了?”
  孟云鹤走过来,一双明眸宛如静潭秋水。
  “没、没有,云菲说你最近回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先送你去医院?”
  他声音和人长得一样出色,轻易让人目眩神迷。
  “不用,我挺好。”
  高颜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转身高一脚低一脚往酒吧里走。

  孟家兄妹真要命,一个惊心,一个迷魂。
  走到酒吧门口儿,高颜捋了捋头发,刚要推门,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警服、别着枪,顿时停了脚。
  她这个样子进酒吧破坏气氛,人家不当她是来消费的,当她是来办案的,闹不好清场了,老板跟她急眼。
  转头看去,孟云鹤倚着魅影打电话,偏头侧身颜值非凡,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笑意,十分蛊惑人心。

  可恢复了神智的高颜有心理阴影,看谁都像凶手。
  她突然想到,孟云鹤回来的当天,孟云菲就死于非命,这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高颜眯眼看着孟云鹤,平静的表面下惊涛暗涌。
  孟云鹤如果回来争家产,孟云菲是他唯一的绊脚石……
  虽然纯属猜测,但真相大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高颜慢慢走回来,盯着孟云鹤的魅影前看后看,听见他在报车损。
  “看什么?喜欢?喜欢送你一辆?”

  孟云鹤放下电话,笑吟吟地看着她。
  “别给画大饼,真心送直接买。”高颜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车什么时候买的,后备箱长什么样儿?”
  活着的孟云菲如果需要帮手,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是孟云鹤。
  高颜知道自己职业病犯了,看完车轮胎就想看后备箱。

  车轮胎走山路难免沾草刮泥轧石子,后备箱如果放过尸体,擦得再干净也有蛛丝马迹。
  可是轮胎干干净净,后备箱里大箱小箱各种礼品摆放有序。
  “茶、酒、烟,喜欢什么拿走,东西不称心,连车带人白送。”
  孟云鹤答非所问,一本正经说浑话。
  “严肃点儿!”高颜关了后备箱,闷闷扫了他一眼,“保险公司的人多长时间能过来?”
  “这点儿堵车,快不了。”孟云鹤眉头一挑,“我刚报车损,人家问我什么情况,我说和我老婆亲嘴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高颜不习惯跟他油滑,旁敲侧击说正事,“云菲去机场接你了?”
  “她哪有空儿管我?听说她是个工作狂加恋爱脑,不是上班开会,就是上床开车。以后离她远点儿,别让她给你带坏了。”

  孟云鹤说着,直接把高颜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拿过来,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扫了微信,熟练地点了两下,“置顶,秒回,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找我。”
  高颜瞅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他发来两个红包,1314,一生一世;520,我爱你。
  “有毛病?”
  高颜拒接退还。
  孟云鹤眼神一暗,抬手从她头发上取下一截草叶儿,一脸狐疑,“你背着我去哪儿拱草窝了?”
  “灵杏山。去过?”

  高颜眯了眼,紧盯着他一双桃花眼,心跳有点儿快。
  “你跟我去我就去,你不跟我去我跟谁结同心锁?”孟云鹤说着,突然紧张凑近,“你去灵杏山干什么?和谁开锁去了?”
  孟云鹤虚虚实实,反正滴水不漏,高颜吃不准他是不是装傻。
  “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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