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师

作者: 锦色生

  东北的老盛京城。这几年、用老话的说法,叫天时有点不正。冬天不够冷、下雪少。春天短促雨水不足,夏天又早早的带着燥热笼罩大地。刚过了‘五一节’没多久、本来凉热最是宜人的时节,可早早的又成了二十多度的燥热天。再配上北方干干的季风,让人感觉很是烦躁。
  城大了、人就多。外面的路上、热闹的写字楼里,形形色色的人们熙熙攘攘忙忙碌碌,但、也自有那清清冷冷的老城区、安安静静的角落里,有人在享受这城市里难得的一点悠闲。
  申远独自一人守在冷冷清清的古玩店里,一张躺椅一壶茶。脸上、满是与二十七岁的年纪有些不相符的淡然。店不大、五六十平方的样子。东西也不算多,勉勉强强算是填满了两个柜台和后面的博古架。架子上的是一些瓷瓶摆件、柜台里的就是各种玉石玛瑙、手串烟壶类的玩物。乍看一遍、用行话形容,就是没什么能‘打人’的东西。
  这几年古玩、文玩市场再不复前些年的火爆了。各个大城市里曾经遍地开花的古玩城,萧条、倒闭了许多。各种鉴宝活动、电视节目也所剩无几,电视上、生活里那些真真假假的因为收藏而一夜暴富的兴奋面孔也渐渐的烟消云散了。贸贸然杀入这个行业的新军们眼见形势不妙,费尽心思、靠着热炒新品类‘文玩’这些自古就没登过大雅之堂的劳什子物件又狠捞了一笔。聪明的、赚足之后急流勇退金盆洗手。蠢的、自去做那血本无归的接盘侠罢了。

  申远的店就在盛京城老皇城西边的老古玩城里面。把着二楼的北山墙,东数第三家。距着楼梯比较远,在这本就冷冷清清的古玩城里就更是显出一些门庭冷落的味道了。半天一晌儿的、也没个人进来看看。申远也不急,真正做这行生意的、靠的是眼力、智力、忍耐力三者合一。心烦气躁的绷不住劲的,没几年、也就大浪淘沙死在沙滩上了。玩收藏、倒腾古玩,最忌讳心急。心平气和捡漏大半辈子、临老临老弄一个把持不住来个“打眼”赔了个两手空空的也是大有人在。

  一只小紫砂壶的茶喝去了大半,西北角处一个半人高的红木兰草架上一个不起眼的石头香炉里、一枝手工线香正好燃尽。满室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
  掐算着时辰、快到中午了。申远闭着眼睛正想着应该叫个外卖填填肚子、半截纱门帘旁边连着的小碰铃“叮铃”急响了一声。进来一个急火火的秃

  头中年人。
  “远子,今儿老哥遇到茬子了!有点兜不住。借两样东西给老哥撑撑面子,你给个底、要是能出,也算老哥帮你也开个张!”
  申远也没起身,咧嘴乐了一下:“要啥总得告诉我吧!青皮哥。遇到‘肥主儿’了?”
  “嗨!三天两头的也没个生意,可下遇到个买东西的还是个有眼力的。唬不住啊!还是朋友介绍来的,非要两只铜镜。我那儿就一只压箱底的好货,剩下的几个都是‘湖北货’。人家不认啊!记着在你这儿好像看见过俩开门的,要是没出、赶紧给哥‘串串’货。你说价,哥不还!咦?你点这熏香、味儿可真地道嘿。”叫青皮的秃头男人急三火四说道。
  申远直接指着柜台下面左边第一个小柜门“左边盒里、带密封盒的两个是好东西。大的‘三十’小的‘四十’,不带盒的三个也是湖北货。不过‘工’不错,你要能唬出去给三个五个的随你。”------【行话里的‘三十’指的是三十张红票,三千块钱的意思】

  老青皮过去蹲在柜台里边赶紧往出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嘞嘞:“行!我先看看便宜的,兄弟眼睛毒。就算湖北的也肯定‘工’够地道……”
  申远咧嘴又笑了笑,暗想这“损货”一门心思就想着拿假货忽悠人赚大钱。也没吱声,任他自己挑去。没两分钟,老青皮拿着仨湖北货和那个便宜的大号铜镜从柜台后钻了出来。
  “远子,哥先过去了啊!等着、成不成中午这顿哥都请了啊!”
  “好嘞!坐等你旗开得胜啊!青皮哥”申远还是笑嘻嘻的躺着没动弹。
  “必须的、今儿不拿下这小娘们。我青皮也甭混了!哈哈、、、老弟你今儿点这香、味可真不错,闻着就舒坦……”老青皮一边走一边还在嘞嘞。
  申远阖了下眼睛,没再吱声。“是啊!这可是最好的藏香……”申远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想着那个带回这上好藏香的地方。那片神秘的高原----山南敏珠林寺。
  尼木县吞巴村、山南敏珠林寺一直被称为两大传统藏香产地。而山南敏珠林寺生产的藏香,盛传是由当年精通藏医天文历算的五世达莱喇嘛的经师仁增久美多杰所创的,并在这里制出了第一根藏香。其历史悠久、用料讲究、配方独特、制作精密、质地纯正、气味庄重,是举行宗教活动时的必需用品,因而流传至今,一脉相承,独具特色。
  半个月前,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距离盛京几乎万里之遥、跟申远的小日子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辗转打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申远宁静的生活,揭开了他一直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隐秘。让他正式踏上了一条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的、可能会及其精彩而又必然无比危险刺激的未知之路。
  半个月前五一小长假第一天上午,古玩城的人流多了不少。 申远心平气和的做了一笔生意,出手了两块新料子造的仿清代玉佩。东西虽是仿的、但用料还算是不错。形制刀工做旧、都是一板一眼。货真价实的和田玉山料所制。规规整整的荷叶佩器型、倭角加云纹头,拉丝镂空寿纹芯儿。表面上还精细的打了一点喷砂做旧麻面,乍一看、很是有那么点味道。又加上还是细微处略有不同的一对儿,成双成对的寓意更是喜人。在申远的店里也还算得上是中档价位的东西。当然、、、东西呢,确实是真材实料。不过这年代嘛、、、买主自断!要问店家、、、“‘个看’能到晚晴民国吧 !当然、还得您自己拿主意。不过,这砣工起线、拉丝镂雕还是很不错的”【‘个看’就是个人意见、只供您参考的意思。】

  买东西的是一对年纪不大的小情侣。女孩子看起来肯定是对这些古玩玉器一窍不通,满是一副游客的样子。男的应该算是个半瓶水、多多少少有点眼力价。至少对玉器的玉质、基本的刀工、年代、形制了解一些。但行内人最喜爱的就是这类人。说他不懂吧、他还能勉强分辨出东西好赖。说他懂吧、‘好东西’的真假或者说新老他是吃不太准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对他们这样的杀伤力最大。初入古玩行了也都懂一点基本规矩 ,‘买定离手出门不退’还是会遵守的。所以、做古玩生意的最喜欢这样的新手。似懂非懂、涉入不深,却又大多舍得花钱。究其心态、就是急于入手一件真正的好东西!

  这几乎是每个初入收藏门槛的人都经历过的阶段 ,说白了、就是犯了收藏的第一大忌讳---心急!这种心急吃亏、在行内连‘打眼 ’都谈不上。‘打眼’还是指行内人眼力不足,偶尔吃亏。而对这些纸上谈兵靠着网上看图来辩东西的新手们来说,所谓的‘眼力’还无从谈起呢!他们、只能算得上是‘吃药’!---意思嘛!‘药’吃多了‘病’就治好了,眼力也就练出来了。不过‘药’吃的太多了、活活‘毒死了’、、、也就是吓着了、气跑了、再也不碰收藏了。如此这般的、也是大有人在。

  申远一直以来心态挺好。吃这碗饭的,九成九都是满嘴跑火车。连忽悠再唬、几乎都快沾点坑蒙拐骗的边了。这几年不时兴讲故事了,没人信、、、古玩商们转而开始玩‘专业知识’。针对市场需求与顾客特点灵活调整战略,古玩行从来都不落人后。

  其实申远早就看出来这俩人已经围着自己的店转了好几圈了,甚至连这俩人的心态都已经揣摩的差不多了---女孩子要点浪漫,男孩子自然要投其所好。看他们注意的东西、估计是来寻摸一对定情信物的,成双成对的漂亮东西自然就是首选。申远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去而复返的转悠,男的还装作随便看看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感到挺有意思的。果然!没半个钟头,俩人又转了回来。指着柜台里的玉佩要申远拿出来好好看看。申远走过去从柜台里拿出来故意直接递了过去、果然!女孩子直接伸手就要去接,男的却直接挡掉了女孩子的手。

  “别乱动!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卖家递你东西别随便乱接!‘物不过手’……”男的略带神秘的叮嘱女孩子。
  “哦……”女孩子赶紧缩回了手,吐了吐舌头、略带崇拜的看着男孩子在那里故作高深。
  男孩子的虚荣心霎时得到不少满足。能在女孩子面前显露一点本事和见识、那可是十分‘酸爽的感脚’。
  申远忍着笑、其实他是故意用这手满足一下男孩子的虚荣心。“成人之美’这种事申远还是挺乐意做的。更何况、哄得买家高兴了。人家也愿意掏钱不是?
  果然、一番仔细翻看,放大镜、强光手电、掂分量、、、男孩子装作不经意的直接问:“什么价能拿?老板”
  “东西就这一对,真材实料。五千!”申远估摸他俩实力有限,没要太狠。但是申远还是注意到女孩子偷偷做了个咂舌的表情。便忍不住莞尔笑了笑。
  男孩子没抬头,不过东西也没放手。想了想“有点贵了。玉质不算白、油性也差一些。”
  申远自然顺着他的话头,“那你说个价、差不多的话就好好研究研究,差得多了您就再转转、、、”
  男孩想了半天、有点支支吾吾的小声还价“三千怎么样?”
  申远咧了咧嘴,“砍得有点狠了吧?呵呵、这可不行。”
  申远这么一说,意思就是给的价还算靠点谱。但还得加一些。
  “三千五吧!”男孩子赶紧加了一些。但是申远感觉到女孩子偷偷在柜台下面用脚碰了碰男孩……
  申远感到挺好玩的、但刹那间似乎又被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感动了一下。现在的社会风气说是拜金虚荣大行其道绝不算太过分,也没有几个女孩子自己对古玩玉器这些东西感兴趣。现在的女孩子又有哪个不喜欢名牌奢侈品的?能耐着性子陪男朋友在这里逛了半天,又生怕男孩子花太多钱。申远突然间觉得这个秀气的女孩子很可爱。

  “好吧!给你了。东西看好、出门不退哦!”
  申远微笑着看着他们俩。
  “好!我这就付。现金!”男孩子赶紧掏出了鼓鼓囊囊的钱夹。
  申远拉过柜台角落里的点钞机、把男孩子数过来的现金仔细的过了一遍。谨慎小心、也是这行的金科玉律之一。
  钱货两讫、申远拿出来两只漂亮的绒布盒子帮他们仔细装好。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进了随身的挎包里面。
  申远突然觉得这可能是这对小情侣买过的最贵的礼物了。就在俩人告辞离去、即将出门的时候。申远突然觉得心里悸动了一下!柜台后面博古架底下的暗层里似乎有一个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申远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两位慢走!等一下。”

  两个年轻人诧异的转过身看着他,不明白申远是什么意思。
  申远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平静一下心情。对他们笑了笑。
  “头一次打交道、算是缘分。送你们点添头留个纪念吧!”
  说着、申远弯腰从博古架底下掏鼓出来一个黑黢黢的盒子放在柜台上面。略犹豫了一下、打开盖子拿出来两枚带着深绿花纹扁圆珠子一样的小翡翠挂件来。
  小情侣显得很开心,走了回来围着两枚翡翠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女孩子看过后似乎有点小失望,认为两个小东西不怎么漂亮。男孩仔细看了半天反倒突然挺高兴的连声道谢。

  “看着真有老味道!就是水头不太好,多谢你了老板!”
  “嗯、这是上个月才从地摊上收来的老耳坠。老翡翠入土时间久一些就会失水、正常。正好是两个通天孔的小耳坠,穿在你们的玉佩顶上做装饰。挺好看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随意掏一点意思意思也行!哈哈”申远善意的打趣两个年轻人。
  “都说是赠品了!老板不能反悔哦!”女孩子赶紧护好男朋友的钱包。
  “哈哈哈!玩笑话,这对翡翠坠子看你们感情好觉得跟你们有缘、自己闹着要跟你们走呢!”申远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好!多谢老板了啊!你肯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哈!”女孩子嘴巴甜甜的。

  “借你吉言喽。玉佩金贵小心磕碰,楼梯右手边的卖中国结的大姐手艺很好、价钱公道。赶紧去配两条好的玉线把玉佩和翡翠串好吧!一起来的东西、别让它们分开了……”
  “嗯!这就去。白色的玉佩配上绿色的椭圆珠子用红色的线穿上一定漂亮!”女孩子开心的说道。
  申远微笑着目送他们两个依偎着走远。心里突然觉得好像送走了一位好友一样,又或是完成了一件善事。有点空落落的又有一点淡淡的欣慰,对、是欣慰。
  玉、有喜怒哀乐。这对玉、喜欢他们……
  申远从小就能感觉到玉的情绪。是的、从小就能!---除了过世的爷爷、再无人知道这个秘密。

  送走这对小情侣后、人流渐渐稀少,申远泡了一壶茶。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思绪纷飞……
  申远父亲在家里行三,和母亲半生都在国企忙碌。日子虽不富裕也还算踏实。巧的是申远在堂兄弟里还是行三。俗话说的三孙子就是指的他了……上有长孙大哥打头,下有老四老五小孙女承欢。这三孙子、哪头都沾不上,在爷爷奶奶那里自然也就谈不上多受宠爱了。
  一直以来申远对爷爷的印象就一直是一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爷爷的沉默寡言、和过年时的那点压岁钱。直到申远22岁那年爷爷病重过世、才让申远知道了家中不寻常的隐秘。
  高考落榜后、申远遵从父命去参了军。打熬了两年后退伍回来准备按铁路子女的待遇分配进铁路部门子承父业端个铁饭碗。阴差阳错的、分配政策有变铁饭碗没端成,变成直接在家待业了。正百无聊赖时、爷爷病重了!病来的很快、人说倒下就倒下了。快八十岁的老人了、医生也只劝说家属要看开一些……申远一个待业青年、闲暇时间一大把,能常常陪着爷爷。岂料、在没有别人在的时候。爷爷竟然向他一个人透漏了一个让他至今都几乎无法完全相信的秘密。

  爷爷是解放前入的铁路部门工作,资格极老。肚子里有墨水、办事够稳重。按理说应该能脱颖而出、在那个年代能混的风生水起。可倒霉就倒霉在那场轰轰烈烈的红色风暴……好巧不巧的,因为爷爷当年在工作中比较出类拔萃、一位家喻户晓的老首长在火车站视察工作的时候就顺便接见了一下爷爷。还拍了照片以做宣传……结果后来的那场风暴中,那位首长一落千丈……而爷爷一夜间自然沦为了千夫所指前途尽毁、进而全家被下放农村。拖儿带女的一大家子城里人来到落后又欺生的偏远农村,自然是受尽苦楚、、、爷爷一辈子沉默寡言但又无比坚毅的性格恐怕也是在磨难中一点点淬炼出来的。弥留之际的爷爷交给了申远一个黑色的阴沉木盒子、里面两枚素面玉璧,还有一本古旧发黄的薄薄小册子。同时交给申远的、还有一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家族秘密……

  家里每个孙儿出生后、其实爷爷都会找机会在孙儿百天大的时候、支开旁边的人偷偷拿出这个黑盒子。放在孙儿旁边让孙儿摆弄。这其实是一种试探、看看孩子有没有家族传承下来的一种极特殊的能力---鉴玉!也可以说是---通玉!两枚玉璧、一喜一悲。幼儿心净眼净灵台净。如果有这种能力,则遇喜则喜、遇悲则泣!

  刚好满百天的申远、那一日忽哭忽笑、、、那一天的爷爷,百感交集……
  申远的爷爷兄弟几个和爸爸兄弟几个,都没有这种能力……
  当年家道中落后、直到申远长大一些。申远的家里连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玉器古玩了。直到爷爷病重、申远才知道自己这些年为什么会在偶尔见到老玉器的瞬间、能突兀的感觉到喜怒哀乐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淡淡情绪……
  弥留中的爷爷安静的看着他“远子!……记住……你是咱家第72代鉴玉师!这是你的命数,家里没人能帮你了。自己踏踏实实的走,是福是祸……自己要好好把握……”

  爷爷过世后、申远遵从爷爷遗嘱。不做任何声张,继续把秘密藏在心底。跑到了盛京城里找了个战友合伙做起了装饰品生意。一来二去的、也没赚到什么钱。战友一气之下托关系跑到老爸工作的药厂做了仓库库管。而申远、干脆借着自己天生能感知古玉喜怒哀乐的能力混进了古玩行。渐渐的靠古玉捡漏挖了不大不小的几桶金、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来了。只是这奇怪的能力、莫名其妙的传承。阴沉木的盒子里面、两枚悲喜不同的素面玉璧、一本一直看不懂的薄薄册子,成了压在申远心头的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始终无法释怀……

  思索着这些的申远渐渐有些困意,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五月四号、下午四点、青藏线。西行的列车上播放着欢快的藏族歌曲,声音不大。申远躺在软卧上铺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接到那个电话后过去三天了。到现在申远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一个陌生人的来电给约到了几千公里外的藏区来了。与其说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在驱动他、还不如说是对自己家族传承的好奇在催促他赶快弄个明白!
  三天前的电话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藏民打来的,名字叫扎西。普通话说的倒是还不错、简单礼貌的打个招呼后,扎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申远一个让他瞬间汗毛乍起的问题!
  “请问、申先生是不是有家传鉴玉的本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申远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喘着粗气两手发抖的问出了这几个字。之后、扎西断断续续的向他说起了这个电话的由来……扎西已经受人之托寻找他五个多月了。寻找他的、是一位喇嘛。
  山南敏珠林寺后山、鲜为人知的敏珠林后寺里的丹增大喇嘛拜托他寻找申远家族做古玉古玩生意的后人。大喇嘛只给出了申远曾祖父的名字籍贯、家族的生意特点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方位。拜托常年在北方汉地行走的扎西去寻找申远曾祖父的后人。扎西出身藏区山南的贵族世家,交游广阔、家中与京城的很多宗教人士甚至是一些政商界人物都交情颇深。此番按照丹增大喇嘛的指点、发动了很多关系,在盛京和附近的几个城市里仔细的寻找、直至查到了申远故去的爷爷。扎西托在盛京的朋友仔细查找了申远家里的后代、以及他们的基本职业和履历。只有申远一个人符合丹增大喇嘛提供的关键信息---做古玩玉器类的生意。

  惊诧之余,申远心里对扎西把他的所有族人查个底掉很是有一些不安。虽没明说、也还是探问了一下扎西所托何人?什么渠道?扎西倒是个八面玲珑的透亮人,一点就透。立刻又交代了一番自己家族的状况,和所托请的几名官面人物。最后几乎是带一丝哀求的口吻反复说明丹增大喇嘛是如何的德高望重、如何的佛法精深、如何的悲天悯人……此事,事关敏珠林后寺一些隐秘。万般无奈才如此费劲的大海捞针一般寻找申家的后人……只因为申远祖上与敏珠林后寺有一番渊源……总之!百般示好、千般恳求,希望申远能前往敏珠林后寺与丹增大喇嘛一会、、、

  申远没信!
  开玩笑!本身就在古玩行摸爬滚打的申远深知人性的险恶、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电话和对方说出的自己祖上的信息就跑到千里迢迢的山南去看一个寻找自己的却素未谋面的喇嘛?另外、扎西只说要寻找自己家族里还在从事古玩玉器生意的男丁。知道申家有家传的鉴玉手段,似乎又对申远身怀奇异感知能力的事情一无所知。申远被吓一跳之后,反而起了疑心。
  见申远似乎没什么兴趣,扎西大急。于是、使出了在汉地做生意练就的杀手锏!
  在申远越来越戒备的态度下、扎西苦苦相求要了申远的银行卡号后,给申远的卡里、直接打了五万块钱!曰:路费……
  申远信了。
  一是对方对申远曾祖的一些了解、与申远爷爷跟他描述过的曾祖父生平几乎全部相符。二是、没有哪个骗子能对他一个小古玩商下这么大本钱!申远环视自己的小店再算算藏在家里的全部家当确认手头没有几件古董玉器能值这么贵的单价了。就算拐卖估计也没有拐卖自己这样老奸巨猾饭量还挺大的老爷们的!
  还有就是、申远总是隐隐觉得那个丹增大喇嘛,似乎真的跟自己曾祖父有过交集。甚至有可能了解自己家族与古玉的渊源,明白自己能感知古玉情绪的特异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最后的定心丸!还是那五万块钱的‘路费’。
  躺在上铺的申远午饭也没有吃,满肚子的疑问与好奇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整整折磨了他一路。出发之后、扎西在京城的高铁站接到了他。极其热情的寒暄了一番、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扎西四十一岁,常年在北方京城及附近的城市做虫草生意。在潘家园还有一个经营十来年的古玩店,算是申远的同行。本来打算亲自去盛京护送申远去山南,但扎西京城的一笔大生意正谈到紧要关头、脱不开身。机票又订不到了,只好委屈申远一下、自己搭火车去拉萨。他帮忙定下了软卧还安排了人在拉萨接站、直接护送申远去敏珠林寺。又豪爽的约好、申远回程一定要先飞京城,他要摆酒赔罪兼感谢……

  申远对扎西印象挺好,虽然要让他自己千里迢迢的跑去藏区。但言语的真诚和绝不拖沓虚伪的态度。让申远感觉到这是一个爽朗的藏族汉子,至少眼下看、值得信任。申远决定---去看一看!
  两天之后……火车包厢里的四个铺位上面,都住上了人。旅游旺季嘛、景区和路上到处都是人。就连青藏线上也不会例外。申远的下铺住着一个十来岁的藏族小女孩、她阿妈住在对面。另外一个上铺上住的应该是一个驴友,年纪不大、和申远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经常不在包厢里,烟瘾似乎不小。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出去、然后带着一身的烟味回来默默地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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