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年代

作者: 九周仁

  正德十六年四月,顺天府,近郊良乡,刚入夜幕。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骑马来到队伍中间最华贵的马车旁,兴奋又激动地低声道:"主子,到良乡了,暂住驿馆,明日便可入京。"
  无怪他如此激动,自己的主子平白得了天大的运气:一个被圈养起来混吃等死的藩王竟然能够入京继承大统,即位称帝!
  如若不是从京城来的接驾使团到安陆兴王府宣读了大行皇帝的遗诏,这等好事说出去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这还得多谢了那位荒诞不经、喜好玩乐的大行皇帝没有子嗣啊,不然这等好事哪能落到自家主子头上。
  小太监现在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马上就赶到顺天,因为在那儿等着自己的是数不清荣华富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俗语他还是知道的。当然这些想法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不然他的下场会比死还惨。
  小太监抬头静静地看着自己马车中的主子,这位即将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
  “唔,我知道了。”马车中淡淡传来一道声音。此时小太监不知道的是,马车中的主人比他更加激动,同时也更加惶恐,连发声都酝酿了许久才敢压抑着情绪,装作淡然地出声。
  “嘉靖啊嘉靖,老天爷真是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坐在马车中的朱厚眉头紧锁,心里茫然的喃喃道,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一首后世广为流传的童谣:“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嘉靖嘉靖大明将尽!”。
  他本是后世一普通的医科大学生,虽然平时经常自诩为明朝皇室后裔,老朱家第十万八千代传人,要搁明朝也是鲜衣怒马、衣食无忧的小王爷。其实也就图个乐呵,没人会真的相信,只不过因为自己是穷山沟子里出来的,难免想保护一下男人可怜的自尊心。
  本着“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的崇高道德品质,朱厚谢绝了所有的聚餐联谊活动,在校图书馆里勤工俭学,没事的时候就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毕竟是自己吹嘘的资本,所以朱厚时常借阅大明相关的史书和人物传记,对自己自封的便宜老祖宗—老朱家的大明朝也算是了熟于心。
  他也曾对仁宗秉承以仁治国的理念励精图治,却在国力渐丰时因病骤崩而扼腕叹息;对英宗听信奸宦王振的怂恿,亲征瓦剌导致“土木堡之变”而愤慨不已;对如今身体的原主人熜哥迷信道教,怠于朝政,全职“修仙”,二十多年不上朝的荒唐行径而怒不可遏,对……奈何大明朝的奇葩皇帝实在太多!
  朱厚遥想当年,太祖本淮右布衣,提三尺青锋,历尽艰险横扫天下,驱逐蒙元,恢复中华,这才建立起偌大的大明帝国,却不想被自己的儿孙后代一代代败坏了个干净,最终被崛起时间不长的建州女真夺取了江山。而末代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学竟落了个自挂煤山歪脖子树的下场,如若太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掀开棺材板亲手掐死这些不肖子孙。

  或许是自我催眠时间过长,亦或许是真的将自己视为大明后裔,朱厚无数个夜晚都曾梦回大明,与瓦剌大军对决沙场,与奸臣阉竖智斗朝堂,秉承太祖遗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铸这大明山河。
  而就在今天,朱厚听说图书馆开展了“古籍修复”工作,他被派去帮忙打下手。在现场他发现了竟有万氏《明实稿》残卷,朱厚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住了,手不自觉的向前伸向了古籍。当手触碰到古籍的一瞬间,朱厚突然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了,等他恢复知觉时才发现自己竟穿越了。
  让朱厚确信自己已经穿越,并且是穿越到便宜老祖宗嘉靖帝身上,除了眼前这辆内部奢华无比的马车,还有脑海中熠熠生辉的一页古籍—明史册。
  只见明史册上面写着“世宗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讳厚熜,宪宗孙也。父兴献王祐杬,国安陆,正德十四年薨。帝年十有三,以世子理国事。十六年三月辛酉,未除服,特命袭封。丙寅,武宗崩,无嗣,慈寿皇太后与大学士杨廷和定策,遣太监谷大用、韦彬、张锦,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礼部尚书毛澄,以遗诏迎王于兴邸。夏四月癸未,发安陆。癸卯,至京师,止于郊外。”后面仍有内容,不知因何原因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此时朱厚暂时也没有精力去细想,因为熟悉明朝历史的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即将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之位,受命于天,代天牧狩!
  一想到这儿,朱厚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血液沸腾:皇帝啊!来这世间走一遭,若有机会谁不想体验一下那天地至尊之位!

  帝王面对的是整个天下苍生,其一言一行都将对整个大明江山产生巨大影响。
  兴奋过后,惶恐不安充斥着朱厚的内心。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己真的能承担起这亿兆百姓的重量吗?
  又或者直接如便宜表哥正德皇帝一样恣情玩乐?还是如便宜孙子万历皇帝一样君王不朝、荒于政事?

  “呵呵,想不到自己也叶公好龙了啊”朱厚心里苦笑一声。
  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面对大明的众多奇葩皇帝的无所作为,甚至胡作非为,他曾多次仰天长叹为什么当皇帝的不是自己。
  秉持着“我上我也行”的想法,朱厚对嘉靖帝的所作所为是极其不耻的,甚至有些“怒其不幸,哀其不争”,但真当到了“你行换你来”的时候某人却本能地怂了。
  平复了思绪后,朱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上天既然让这页明史册带着自己来到了大明,那便只有抓住这次机会,一展多年的抱负。
  或许真的是太祖显灵,让自己魂穿嘉靖,替他振兴大明。
  毕竟后世有“明之亡,非亡于崇祯,而亡于天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的说法,强盛的大明王朝传至嘉靖帝时,因其怠于政事,再加上严嵩**,不久便出现了灭亡的征兆。
  相比于原主人熜哥,朱厚拥有巨大的优势。
  此时的熜哥虽然略有心计,但远没有后来深谙帝王心术、玩弄整个朝堂的心机与见识,而朱厚十分清楚嘉靖一朝乃至整个大明王朝的历史轨迹,同时熟知大明的众多历史名人,对杨廷和、张居正等牛人更是多有研究,这是熜哥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

  何况还有明史册,目前已知其具有类似史官的作用,不清楚是否具有其他未知功能。
  对于穿越众必备的“金手指”,朱厚还是很有信心的,尽管目前其作用不明,不过看似肯定不是凡物,或许以后会有其他能力。
  细细想来,朱厚发现自己的优势不可谓不大,如若这样自己都不能完成老祖宗遗志,重铸大明山河,那还不如抢了朱由检同学的煤山歪脖子树,自己先挂上去算了。
  坚定了意志后,朱厚暗自分析到。目前比较麻烦的是值得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并且王府于京城之中毫无根基。
  除了一直照顾陪伴自己的黄伴,还有授业恩师、王府长史袁宗皋(音同高)现在可堪大用,剩下的就只有跟随自己入京的兴王府侍卫朱宸、王佐等人,忠勇有余,能力不足。
  将目前局势分析完,朱厚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安安稳稳地登上皇帝宝座。
  至于即位之后,修仙是不可能修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修仙的,只有勤勤恳恳的工作,每天坚持上朝打卡,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坐稳皇帝宝座,这样才有可能设法为自己捞一个圣明君主的贤名。
  思索完毕,朱厚准备下马车看看这片即将属于自己的大好河山,刚才的小太监立马过来搀扶着朱厚下车。
  马车两边都是身披重甲,手执长戟的虎贲之士。看来目前自己这位“准新帝”还是颇受重视的,朱厚打量了一番后暗自想到。
  接着他被眼前这个小太监吸引了注意,这位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历史人物。
  朱厚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其实说小不是很合适,只因他面白无须,眼神中透着机灵,所以看起来不长。

  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眼前这个眉眼恭顺的小太监就是陪伴了熜哥一生的御用太监,未来的司礼监掌事兼东厂提督,熜哥终其一生为数不多的完全信任之人,亲切的称呼其为“黄伴”的黄锦。
  或许是从小到大的陪伴,朱厚忍不住对黄锦产生一种本能的亲切感。
  对于这位后世评价颇高的敦厚忠奴,即使清楚的知道阉宦乱政对整个大明造成了巨大伤害的朱厚也难以产生厌恶的情绪,相反更多的是是怜悯。
  若是生活过得去,谁又愿意净身入宫,做个残缺之人。

  “黄伴啊,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朱厚一时嘴贱调侃道。
  “哎,主子的话奴才记住了。”现在的黄锦稍显稚嫩,闻言一脸懵逼,心中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厚慢慢踱步到队伍最前方,眺望着远方隐于夜幕中的帝都北京,现在应该叫顺天。
  此时的帝都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正张开了巨口欲择人而噬。

  帝都啊,从古至今都不是良善之地,这里面不知埋藏了多少人的泪和血。
  “先生休息了吗?”
  “诸位大人都已入驿馆休息了。”
  袁宗皋的身体越来越差,此次入京长途跋涉,朱厚真的有点担心他吃不消。
  朱厚不由地对身旁的黄锦低声感慨道:“黄伴啊,入了这顺天府,以后就真的只能称孤道寡了,不知这偌大的城中有几人是真心实意愿尊我这个陛下的,祸福难料啊!”
  黄锦闻言,虽对主子说话习惯与以往稍微不同有些诧异,不过想到毕竟主子还年少,面临即将登上九五之位,有些忧惧也不足为奇。
  他稍稍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照顾陪伴到大的少年,原本激动的心也不由一下子冷了下来。
  主子虽年少机敏,但毕竟只是一介少年,且自家王府于京城之中,乃至朝堂之上都毫无根基,此次入京克继大统真的是好事吗?
  一想到此,黄锦顿时心乱如麻,相比之前的激动,现在更多的是担忧。
  “奴才永远会陪伴在主子左右,只要主子不嫌弃奴才愚笨。”黄锦笑着宽慰道。

  “除却父母恩师,你是我最亲近信任之人。黄伴啊,陪我一起重铸这大明山河,陪我走到最后,我不想走到最后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陛下有命,奴才不敢不从,即便以后主子您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奴才就一直陪着您。”
  一句“陛下”暗示朱厚即将成为九五至尊,坚定了他的决心;一句“主子”又表明了两人的亲近关系。
  眼前这个眉眼恭顺的小太监已初露东厂提督之锋芒。
  果然,能够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姓名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一人一奴静静的眺望着远方的帝都,朱厚知道,明天的入门之争将会是他克继大统、重铸大明的第一个考验。
  翌日,车驾行至京城外的驻跸(音同必)行殿。
  清晨苏醒后的朱厚细心的发现脑海中的明史册上多了几个字:礼官具仪,请如皇太子即位礼。王顾长史袁宗皋曰:“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大学士杨廷和等请如礼臣所具仪,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择日登极。不允。
  这样看来明史册不愧于“金手指”的美誉呀,提前预知功能吗?还是万氏《明史稿》上原本的内容?不管如何,对于此时的朱厚而言利远远大于弊。
  平复兴奋激动的情绪后,朱厚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大殿众人身上。
  此时殿中之臣除了到兴王府迎接自己的毛澄、谷大用、徐光祚、梁储等接驾使团外,还有兴王府长史袁宗皋,以及部分礼部官员。
  细想后不难发现,这个堪称豪华的接驾使团,其实就展现了如今的大明朝堂各方势力交错纵横的混乱局面。
  毛澄,礼部尚书,代表着六部等朝堂重臣;谷大用,西厂提督,“正德八虎”之一,代表的是宦官集团;徐光祚,定国公,名将徐达之后,领中军都督府,代表武将勋戚;梁储,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代表大明最核心的权力中枢—内阁。
  接驾使团竟然由各方势力代表构成,这是互相在制衡吗?唯恐被哪一方提前获得了自己这位新帝的好感?
  看来此时的大明已经被自己的便宜表哥朱厚照玩的快要分崩离析了呀,朱厚不由摇头苦笑道。
  而他最想要见到的幕后主使,超级大牛杨廷和并却未现身。

  这是要当幕后玩家了,朱厚打量了大殿一番后暗自想到,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如若现在正面刚上这位四朝元老,正德首辅文忠公,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看着大殿中安静的诸人,朱厚嘴角不禁勾起一阵坏笑,一场好戏即将开场了。
  不出意料,一礼部侍郎上前递上奏表并道:“请殿下由东华门入文华殿小住。”
  闻言,朱厚此时反而有些同情璁哥了。

  这群大臣就有点欺负藩王没见识的意思了,瞧不起谁呢?
  谁不知道这紫禁城的四门可是有天大区别的,东华门专供太子进出。
  如若朱厚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今天真从东华门走了一遭,他现在的便宜老爹就没了,自己就成了孝宗的太子,变成了皇太子即位,而非“兄终弟及”,不知不觉中爹就换人了。
  其实对朱厚而言,现在的这个便宜老爹换谁都行,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感情。但熜哥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巨大麻烦,归功于他从小到大塑造的人设—孝子。
  熜哥的孝是有目共睹的,如从安陆出发之前,熜哥就先到已故老爹坟前祭奠,“伏地恸哭,左右扶而起”,孝感动天,痛哭的站立不稳,闻者孰不称赞一声孝子。
  倘若朱厚现在不争,那人们只会给他冠上一顶惺惺作态、表里不一的帽子,非常不利于自己即位后的揽权大计,甚至皇位都有可能不稳。
  而即使假装懵懂无知,选择直接入城,后面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大礼仪之争”,朱厚也就没有了揽权亲政的大好机会。
  冲龄践祚,且毫无根基,自己不知道会被架空到什么时候才能执掌大权,亲临政务。
  因此本想安安稳稳登上皇帝宝座的朱厚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替熜哥和自己争上一争。

  同时他心中也不由对熜哥吐槽不已:从小就这么工于心计,难怪没有安全感,活该你个损色不相信任何人,晚年孤独终老一辈子,死后还贻笑万年。
  “先帝遗诏是让我来继承皇帝位的,而不是来当皇子的!我要走大明门!”奥斯卡小金人奖获得者,朱厚同学“脸色涨红”、“愤懑不平”地转身对袁宗皋说道。
  年近古稀的袁宗皋听闻不由暗叹一声,自己作为王府长史,最近一直忙于厚熜入京,克继大统的各项礼仪事务,忘记这茬了。
  他从小到大教导厚熜,对于他的秉性十分清楚,虽机敏过人,但有时又相当执拗,特别是在孝礼这方面,而且厚熜自小与先王夫妇的感情十分深厚,这下麻烦了。
  群臣闻言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走大明门?置宗法礼制于何地?想都不要想!
  大有一副你把我无可奈何的模样。
  礼部尚书毛澄上前劝慰道:“请殿下为大明社稷着想,国不可一日无君,文华殿内诸般事宜皆已备好,望殿下早登大宝,主持朝政。”
  此话一出,原本装生气的朱厚也不由气笑了。
  这些文臣撒起谎来真的是面不改色。
  从正德皇帝崩到现在,已经三十七天了,所有朝政都是由杨廷和主持。
  杨大牛大权总揽,革除弊政,计除江彬,受到朝廷内外的交相称赞。
  一想到朝政反正有杨大牛顶着,朱厚现在也不急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走大明门了。”朱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冰冷地淡淡回应道。

  群臣闻言,心里面暗自高兴。
  任你平白得了帝位,现在仍不过是一介外藩稚子,还不是得遵循祖宗礼法!还妄图肆意妄为,现在服软了吧小子,你还嫩了点。
  先帝就是在冲龄践祚之时宠信奸佞,导致朝纲不振,遗害天下,吾等忠良正直之臣绝不允许先帝之事重演!
  “黄伴,先生,我们回安陆吧,这皇帝不做也罢!”

  但朱厚接下来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懵了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的群臣。
  这怎么个意思啊?还能这么玩?有事大家摆明车马谈谈就好了嘛。
  谈不拢归谈不拢,还没开始谈你个小王八蛋就直接掀桌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玩不起?
  此时群臣心里面皆腹诽不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就连正二品大员礼部尚书毛澄都愣了愣神,和内阁大学士梁储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急忙对身后一名不起眼的官员使了使眼色,该官员慢慢踱步至群臣后面悄悄离开大殿而去。
  这一切都在朱厚的悄然观察之中,他知道毛澄应该是派人找杨大牛决断去了,不过自己丝毫不担心。
  除了原本的历史上熜哥最终还是入的大明门外,自己主动表露出年轻人的冲动易怒,还可以让这位目前看似“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稍微放下戒心。
  朱厚露出一副冲动稚子形象,反而对他自己而言更有好处。

  当消息传来时,面须皆白、胸前一把美髯的老帅哥杨廷和正饶有兴致地端坐在床榻上与一青衫男子对弈。
  “告诉宪清,可。”听完礼部官员汇报,杨廷和淡笑道。
  待官员走后,杨廷和笑着对男子说道:“用修啊,看来我们这位陛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年纪轻轻便颇有智计,这样也好,也好啊!”
  青衫男子正是杨廷和的麒麟儿,正德六年的科举状元,明代三大才子之首—杨慎,写出了名句曲“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大才子。
  此时的杨慎因上奏指责正德皇帝“轻举妄动,非事而游”,而正德根本不予理睬,仍旧我行我素,杨慎便愤然告病辞官,从而赋闲在家。

  看着这位自己视为一生标杆的父亲,杨慎不明白这件事好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何父亲手中白子一直没有落下。
  杨廷和自然看出了儿子眼中的茫然,心中哀叹一声。
  朝堂之上绝不是光靠刚直敢言就能站稳立足的,甚至反而可能招来灾祸。
  不得不说杨廷和宦海沉浮几十载的眼光之老辣,其远见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正如杨大牛所料,杨慎后来因为他的致命出身和刚直叛逆的性格,主导炮制了“血溅左顺门”事件,一生为小心眼的嘉靖所忌,饱经风霜,仕途一片坎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驻跸行殿内,听到杨廷和回复的毛澄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即将即位的新帝,谁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闹得太过难堪,“秋后算账”在历朝历代可是并不少见的。
  低声与群臣商议一番后,毛澄假装无奈上前道:“请殿下入奉天殿。”
  “可。”朱厚淡淡回应道。
  看来自己暂时赢了一局,又或者是杨大牛根本不屑于在这些小问题上难为自己,给自己这新帝一个面子吗?
  对于杨廷和,朱厚虽然了解研究过,但现在记得的也并不多,总体看来是一个为官清正,镇静持重的贤相。
  仔细想想他总揽大权期间的所作所为,从迎立新帝,铲除江彬,到革除弊政,其正直和贤能可见一斑,“权侵朝野”这个词似乎用的并不恰当。
  关于后世杨大牛擅权**、欺压幼主的说法,朱厚是不敢苟同的。
  就以熜哥这小小的心脏里长满了心眼来看,这还能被杨大牛给欺负了?
  至于所谓“大礼仪之争”是杨大牛一手主导的阴谋论,朱厚更是嗤之以鼻。
  且不说在这场朝堂战争开始之初,杨大牛就急流勇退、求退归乡了。
  运用后世谁是利益最终获得者,谁就最可能是战争的制造者这种方法,不难看出,熜哥才最可能是这场朝堂战争的主导者。
  一想到长达数年的“大礼仪之争”不但加重了朝廷的财政危机,还开启了首辅**、内阁党同伐异之风,并且一大批直谏敢言的正直之臣被贬的被贬,流放的流放,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但是因为熜哥这王八蛋塑造的孝子人设,自己又不得不争,朱厚恨不得掐死这龟孙儿。
  上演一副癔症发作,我掐死我自己。
  一直等到临近正午时分,朱厚等人才从驻跸行殿出发,向着大明门而去。
  此时朱厚注意到,脑海中的明史册上的字发生了些许变化:礼官具仪,请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王顾长史袁宗皋曰:“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毛澄等请如礼臣所具仪,择日登极。王怒,不允,言欲反安陆。群臣惧,惶不知语,毛澄请之入城。
  这样看来,明史册极有可能是《明史稿》的产物,到了注定的时间才会触发上面的内容。
  并且它还有起着史官的作用,其内容不是一成不变的,会根据自己的言行及最终结果据实而写。
  这种时刻被人监视着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美好啊!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如若他朱厚选择做个昏庸无能的帝王,这明史册流传出去自己还不得遗臭万年!
  朱厚此时算是明白为什么历代帝王都那么讨厌史官了,秉笔直言,又臭又硬,你还拿他毫无办法!
  看来是没得选择了啊!除了励精图治,做个圣明君主,自己还有的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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