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老讲,就连作为大成至圣先师的孔老夫子都曾经说过“富贵人所欲也”之类掏心掏肺的话,咱且不论他老人家后半句说的重点究竟在哪,但是人活一辈子,谁又能甘心受穷到底呢?
按说求财的方式,自来是五花八门。
得财的方式有很多,当个伙计账房,或者做个拉脚的黄包车夫,做满了一个月多少也能赚来几块大洋。但是捞偏门、赚大钱的辙,没有个把子本事人脉,也只能是馋猫儿等着缸里的鱼——只有干瞪眼、嘎巴嘴的份。
在东北额木尔河有一条大约14公里长的支流,光绪十三年被满清政府征收,并派了一位正担任长春厅通判的大官李金镛来此坐镇兴建矿场,这就是闻名四海的漠河金厂,也就是各地头上时常叨咕的“老金沟”。
虽说金矿归了皇姓,朝廷有明文禁止私采盗采,但是谁和金子有仇啊?一时以来关里关外的老百姓,都为了能在老金沟这里掘得人生的第一桶金,而削尖了脑袋往关东奔。有人奇了,这地方真能像是传说里的那样,一铲子下去就能掘出一块金疙瘩吗?
李金镛当年来这兴厂挖矿,实际上是问朝廷借的钱,初时谁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能挖出多少金框出来。可一年的工作下来,矿脉上的形式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非但可以平了朝廷的欠账,扩充军备不说;发放完矿工的工资,还能熔铸出一个狗脑袋大小的金锭子。
当时国家财政大权尽数握在慈禧手里,这颗大金锭子出了漠河进吉林,经沈阳到锦州再过山海关,满清的县官州府是层层拔毛,最后到了大太监李莲英的手里,这家伙更是咬着后槽牙狠命地给金锭子来了一大刀,最后真落到慈禧手里的时候,狗脑袋那么大的金锭子,恐怕只剩下耗子脑袋那般大小了。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慈禧是个什么人,那是皇上的亲娘,朝廷里什么猪猪狗狗的没见过?朝廷里边都传着说漠河金厂在这年大丰收,那李金镛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个小金粒子来给她老佛爷打眼睛。话是这么说,下边的奴才点头哈腰地把金子送到,这慈禧也只是抬起自己那大眼皮子貌似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这颗金锭子,顺势就吩咐手下人拿着老金沟的这点“孝敬”买点胭脂水粉去了。所以说那老金沟,才又有了“胭脂沟”这么个别称。
这老人精其实比谁都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金粒子里头的这些道道她心里头就跟个明镜似的。她当然知道这颗金粒子指不定过了多少手,让多少个猪油蒙了心的狗奴才给揩了油,大臣当然也知道等宝贝落到了慈禧老佛爷手里,她那眼睛揉不得半粒沙子,是肯定能看出来自己在金子上揩了油,但是两边的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事给眯下了。朝廷直当是自己皇恩浩荡,给那些奴才发点零花钱,往后该升官升官,该提干提干,什么都不耽误;那帮子奴才拿人手短,自然更愿意为慈禧马首是瞻。
话说回来,“胭脂沟”这个叫法究竟怎么来的,到底是来自于这段笑谈传说,还仅仅是因为漠河金矿这地方的花街柳巷多如牛毛才来了“胭脂”这么个名字,都不影响老百姓们对于金子的追求。
咸丰十年,东北开禁。
恰好赶上了黄河下游连年遭灾,从那个时候开始,山东、河南、河北一带的老百姓,就开始了拖家带口的闯关东之旅。又应了咱前面说的那个老讲,虽说是“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活法”,但米面吃不上,饿都要饿死了,还谈什么穷的活法呢?
梁布泉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的干爹奔了关外而去。按说当时从山东前去关外有两条路可走,一则是走水路,坐船在海上启程,自老龙头上岸,再腿着过山海关;再者就是陆路,一路上长途跋涉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摸到关外的影,这一路上不单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还得时常防着饿疯了的流民趁着夜色抢你包裹里头的干粮。
多半长脑子的人都会选择走水路,虽然海上的天,娃娃的脸,出海的船只隔三差五就会被大浪给拍在海里头,但相较于饥寒交迫的陆路,这也依旧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梁布泉和他干爹赵友忠走的还是陆路。
为啥?因为没钱买船票。
临出门的时候,赵友忠拍着胸脯子跟梁布泉发愿,说是自己在朝廷这边有人照应,带着他来关外弄金子、赚大钱。但梁布泉总算也是个吃了二十来年黄米大饼的大小伙子了,这半瞎老汉有多大本事,他自己咋能掂量不出来呢?之所以跟着他趟了这趟去关东的浑水,也是实在饿得眼眶子发青,而不得不做的下下之选。
话又说回来,沿途跟着流民走了十来天,梁布泉倒是还真没饿着过肚子。那半瞎老汉也不知年轻时候在江湖上闯荡过多少年,深谙着一套谣门坑蒙拐骗的手段,两人每每走的累了、饿了,这老家伙就历时捧着手里那要饭的竿子,盘腿坐在路头边,翻翻着眼皮子在地上是边画边哼哼,而且每次哼哼的调调还都不一样。
“怪怪怪,可真是怪,东走蛟龙西进财;北去极北红毛鬼,南招千秋不世才。怪怪怪,多作怪,恐有天官降祸来,路有行尸遍地死,上观北斗七星开,南斗主生两不见,魁下三能异色歹。人论祸福两相傍,我道时运自招来;煞星临头自不晓,福星照面他不睬;怪得肉眼众生胎,不料吉凶映灵台;脚踏魁星踢斗式,哪个是五子,哪个是三才……”
赵友忠也不抬头,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在地上画画,梁布泉七岁的时候亲爹不辞而别,自打那个时日起,就跟了这瞎眼老头在街头巷尾给人算命卜卦,自然也会了不少谣门里头的弯弯绕。这边老头盘起腿来作势起兴,他那边立刻两眼一翻躺地上开始抽抽。
能选择北上走陆路闯关东的,大抵都是家里没多少积蓄的穷苦人家,这帮人本就打算着去了关外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兴许还能在新的城市里头大施拳脚,以改变现在的处境。世上的赌徒有两种,一种是用钱来赌钱的,一种是用命去赌发展的,但不管是那种赌徒,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沾点命理迷信的思想。
本来赵友忠神神叨叨的唱词就会让来往行人在心里犯嘀咕,再加上有那么个半大年轻人躺地上吆五喝六的一抽抽,难免就会有那么三两个好事的停下脚来,看看这爷俩犯得是什么邪病。
有人伸手一指梁布泉,好心问旁边的要不要给他嘴里塞根木头,抽成了这样别再咬了舌头。
赵友忠听了也赛没听见,接着闷头画画哼着歌,梁布泉接着躺在地上抽得欢实。
直等着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碰上善心的主捡来个木条*子,准备将之塞在梁布泉嘴里,这才算中了爷俩的道。
那善心的主还没等握稳木条*子,梁布泉就半死不活地张开眼睛,一把给那人的腕子擒住:“多谢恩公,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嘴上说着不碍事,却也不撒手。好心人老脸憋得通红,挣开也不是,怕伤了这刚发了羊癫疯的小伙子的身体,不挣开吧,自己半蹲半跪的还不舒服。
众人也不傻,知道这半瞎老汉和年轻人是一伙的,自要做鸟兽散。可正待这时,那个半瞎老头赵友忠才会高声叫道:“老*毛病不假,可这犯得是冤亲债主的凶煞病!”
来往流民都是奔着讨生活而北去山海关,自然听不得不吉利的言语,那头正要破口大骂,老头则又道:“远亲债主祸当头,目眩足酸健力休,常人总惊逆耳语,却似蒙眼上危楼。所谓凶煞诚乃时运所累,与诸位所想的鬼神之说并无瓜葛,列位要是觉得老道说得难听,那老道不说便罢。”
您诸位想想,打关里一路风餐露宿直奔关外,吃不饱也穿不暖的,不头晕目眩两腿发软那才叫见了鬼呢。可这群人正是因为忍饥挨饿地走了太久,自然脑子昏昏沉沉,再依着赵友忠的话里话外还给留着缓,留下的那几个也全没寻思自己究竟是饿的腿软,还是让冤亲债主给磨得腿软,自当是满心担忧,总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有好事的就问了,“那这凶煞能不能解?”
“解也好解。”
赵友忠闭目含笑,“老道我一不求财,二不求你帮衬,一卦只要半块大饼。”
有人问了,半块干巴大饼能吃饱吗?半块饼子是吃不饱,但是不妨碍问卦的人多啊!
大部分流民为了解开心里头的疙瘩,多少会不情不愿地忍痛给他掰下来那么一块,少数任吃不要命的主,则自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赵友忠也不拦着,吩咐梁布泉把骗来的几块大饼收好,接着便对着剩下那些人口若悬河地指点开来。
其中不乏摸骨测字,看生辰批八字之类的道道,这实际上也算在赵友忠的计划当中。
这个年月兵灾四起,他摸着身体壮硕,年龄适时的壮小伙子,大抵会去劝他们参军上山,称他们天生有岁星护佑,战场之上定当可以大展拳脚,拜官封侯。这也好理解,战场杀敌是拼了命的活计,有本事的自当会活下来,没本事的恐怕也早就成了枉死之魂,更何况他赵老瞎子只是一走一过的行路人,不立堂口,也不摆卦摊,家国动荡,今遭算了命,改日也遇不到这那个苦命人,压根不怕有人会翻过头来找他报复。
至于那些个骨骼瘦小,或者年龄较大的老弱妇孺,赵友忠也多半会以“辰星在南,或者镇星西北”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言语搪塞过去,总归大方向是去往关外东北没错,年岁大的敬告其找个本分的场院安身立命,年岁小的叫他们学些本事傍身未来自有出息,至于身体娇弱的女眷之流,赵友忠则均会随口念个差不多的生辰,指给她们需要盯防的小人,便草草了事。
不出一个时辰,那个从老家带来的脏兮兮的布袋子便给装了个半满,几个倒霉的苦主全都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两个江湖骗子,就这么盘腿坐在原地分起了赃物。
“爹,你说咱们这么坑人家东西,将来是不是得让老天爷给劈咯!”
梁布泉多少还算有点良心,一面啃着大饼,一面又在心里同情起了那群流民。
谁料赵友忠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嘴上叨咕着,做人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做都做了就别后悔自己干的是啥。更何况他赵友忠也不算是蒙人,在这个年月里,男的就算是不投身行伍,也早晚会让大军阀们给抓了壮丁,到时候也无非还是去战场上拼命,至于老人孩子,他指的道,都是告诉他们本本分分过日子的通天大道,一部分女流之辈心眼窄,给她们安排些个假小人,总比她们睁眼闭眼看谁都是小人要强。
梁布泉生噎了半块大饼,梗着嗓子又问:“关键您老爷子也不会算命啊,这不是扯淡吗?”
“不会?老子我不会算命?”
赵友忠眼珠子一瞪,“丁太炎你认不认识?”
“就是前阵子给老佛爷算命,算出个‘二龙宾天’叫人逮起来的大师?”
“哼哼!”
赵友忠冷哼一声,“他算个六的大师!”
赵友忠说得就好像自己和那位大师很熟一样,不过说来也是一桩奇事,丁大先生前脚刚因为“二龙宾天”的卦辞而被抓起来,慈禧和光绪两条龙真的就在后脚双双宾天了。梁布泉懒得和他争辩,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面渣刚要起身赶路,却被赵友忠一把拽住了袖子。
“咋了?”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赵友忠正从地上扣出块土来,贴着鼻子神神叨叨地闻个没完。
“爹,你咋瞎个这样,那是泥巴,不是大饼!”
“老子知道这是泥巴!”
赵友忠说着,抬手往东边的林子指了指,“往那走,前面宅子里有宝贝!”
梁布泉大嘴一列,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啊,您老别又跟这诳我……”
“哪他妈那么多废话,拎着老子的竿,朝着那边走!”
赵友忠说着踹了梁布泉一脚,“今天老子就给你开开眼,让你看看,什么叫他妈的‘嗅风摘金手’!”
所谓的“嗅风摘金手”实际上是旧时候土夫子、地老鼠一脉捞偏门的看家本事。
说得好听点,还能给封个前朝的官衔“摸金校尉”。说得难听点,无非是些个凿穴、顺物件的盗墓贼。旧社会对于文物珍宝看得没有如今这么宝贵,大部分山沟沟里的百姓人家,多多少少都会些个挖坟掘墓的道道。白天下地种田,夜里上山寻宝,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所谓“嗅风”,就是通过自己的一颗血肉鼻子,分辨泥土或者空气当中那些若有若无的金气、宝气,以此来寻找墓口的大致去向。前面也说了,这种本事只能寻出个大致方位,投机的成分占了一大半,说白了就是“蒙”。
更何况这种所谓“嗅风”的本事,要在已经确定好墓穴的准确位置以后再分辨坑道入口的方位,能被用到的概率可说是微乎其微。但像是赵友忠这种隔着八百里开外就能闻着宝气的说法,除非真是生了一副狗鼻子,否则落到那群地老鼠里头,不被人笑话死也得让人给骂死。
梁布泉从小没爹没娘,这是个认钱不要命的主。没办法,也是给饿怕了、穷怕了,哪怕只有一线赚钱的希望,他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甘愿试上一试。
可虽说是愿意试试,那也不妨碍他在嘴里絮叨。话里头的大概意思,也无外呼是埋怨那半瞎老汉赵友忠连自己干儿子都骗,这趟进了深山老林里头,如若真的扑了个空,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没了骗人大饼的门路,到时候该咋办之类的言语。
旱道上的流民零零散散,俩人闷头钻进老林子里也没多少人会特别在意。
许是进了老林子,再无旁人了,赵友忠更能甩开了腮帮子撒着欢的吹牛。他说这“嗅风”的本事绝对没有那群地老鼠口里的“寻岭分金”那么简单。
“嗅风这一门,打三岁看起,就要开始训练鼻子。而且单单训练鼻子不算完,中间还要辅以学习堪舆星象之术加以巩固。那帮地老鼠,说破大天也无外呼是一群由寻常老百姓组织起来的散兵游勇,用鼻子寻墓探穴这种活计,牵条狗来闻一闻都算是齐活,哪里用得着嗅风?那完全是大炮打家雀,大材小用!
嗅风之术可以用作寻岭分金不假,但是所谓寻岭,寻的是江河气运,山岭龙脉;所谓的分金,分的是金石珠宝,野矿仙草。如若把岭子给尽数当成了墓穴,金子给尽数当成了墓葬,那是妥妥的糟蹋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按说当年大清的司天台上,还当真是有高人可以通过星辰移位等堪舆之术寻找矿脉珠宝的所在,历朝历代也的确会将星辰天官视为皇家必读的帝王之术。赵友忠所说的话倒是不假,可他为什么会明白这“嗅风”的内涵之秘,此番咱们先按下不表。
单说这一老一少在深山老林里头踽踽穿行,一路上树大参天,幽暗深邃,再加之半人来高的灌木丛里,走兽飞禽时时窜跃,弄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异响,难免让人头皮发麻。
赵友忠原本就是个睁眼瞎,对此他倒也不甚在意。可是梁布泉是个心明眼亮的壮小伙子,深陷这鬼气森森的老林子深处,说自己不害怕,那绝对是吹牛。
他一手握着赵友忠的要饭竿子,一手捏着根胳膊粗的大木棒子在前头如临大敌般地探路,几次三番想要和后面的老瞎子搭话,但是反观赵友忠三步一嗅,两步一闻,时不时地还得停下来扣一块土,就偏偏没有搭理梁布泉的意思。
梁布泉心里就想了,这得是多大一块宝,才能让他那半瞎的干爹闻得这么仔细?
说来也怪,从打他进了赵友忠的家门起,这半瞎的老汉就成天到晚让他用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甚至是铁块石头训练鼻子。按说自己经此训练,就算不能对那个“嗅风”的本事大彻大悟,但至少也能闻出点什么与众不同的气息吧?怎奈这林子里除了草香就是水汽,所谓的珠宝金气,他怎么就半点都嗅不出来?
这边梁布泉刚要开口发问,怎料赵友忠竟先他一步惊叫出声,一把扔掉了手里的要饭竿子大叫道:“就他妈知道不对劲,把棍子扔了,快点上树!”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梁布泉连舌头都硬了,手里的两根棍子“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整个人都像是石头一样傻在那里,憋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咋了爹?”
赵友忠这时候却早已像是个猴子一样挂在树上了,看见梁布泉还跟个傻子一样地杵在下面,急得他把树干摇得“哗哗”直响:“风里这么重的血腥气,你闻不着?不想死就快他妈上来,这林子里有古怪!”
梁布泉前脚刚攀上赵友忠所在的那根粗树干,后脚一股遮天蔽日的腥臭味就顶了过来。就那么一呼一吸之间,梁布泉只觉得自己被这股腥风吹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直想一头栽下去。赵友忠则从破布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大饼,自己叼着一块,另一块则塞进了梁布泉的嘴里。
“含好咯,这不是给你吃的!”
赵友忠说着话又颤颤巍巍地从树干上站起来,踢了踢梁布泉的肩膀头子,又指了指树上,示意他接着往上爬,直至两人鼻子里边的腥臭味小到似有还无了,才算找了个相对牢靠的树干坐下,到了这时候梁布泉才发现,俩人嘴里的那块大饼已经从掺着点米黄色的象牙白,变成了煤炭一般的焦黑色了,当即打了个哆嗦,一口把嘴里的大饼吐了出去。
那块大饼竟然真的像是烤大了劲的干粮,磕到下面的树枝上,啪嗒一下就碎成了几瓣,等它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摔成了一堆黑呼呼的烂泥。
这时候赵友忠也扭头吐掉了嘴里的半块黑勃勃,满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扶稳了,大家伙还没到呢!”
这算是什么?早就听闻深山老林里面如果腐尸烂植过多,会在幽谷当中生出瘴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幽谷毒瘴?为啥含着一块大饼就立马神清气爽了,那大饼又为啥会眨眼之间变成黑色?
梁布泉肚子里面太多的疑问想要倾吐了,可是一开口却变成了:“你个老东西不是眼睛不好使吗,咋跑的比我还快!”
赵友忠则又开始哆嗦着大眼皮子,开始翻上了白眼:“老子年轻时候为了救你爹,眼睛让蛇瘴熏过。虽然说看不清东西,但是这也他妈不叫瞎……撑死了也就是算个半瞎!”
梁布泉是一门心思怀疑,他这干爹的一双招子比谁都亮,赵友忠这所谓的半瞎,不是吹牛,就是装的。
心里想着,梁布泉又道:“那白面大饼咋就变黑了?这腥味是哪来的?”
“只怪你爹走得早啊……”
赵友忠的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咱们是碰着蛇王了!”
“蛇王?你说的大宝贝就是这个东西吗?”
梁布泉心头起疑,不是说宅子里头有宝贝吗,这咋就跑到林子里了?莫不是说……自己把“林子”和“宅子”两个字给听岔了?
“老子要是早知道这林子里头有蛇王,就是八抬大轿求着我来捡宝,老子也不来!”
这所谓“蛇王”,在梁布泉心里本以为是个碗口粗细的大长虫,可谁料赵友忠那边话音刚落,身后的林子里面立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响声,那声音恍若是暴雨倾盆、穿林打叶,又像是山洪将至,浪卷滔天。霹雳巨响轰天彻地,不远之处只见一个四四方方漆黑如墨的古怪东西缓缓地蠕动而来,而在其身后,“嘶嘶”蛇鸣声不绝于耳,竟然是密密麻麻分辨不出数量的万千条毒蛇。
“万蛇过境!”
梁布泉大惊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即又心惊胆战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刚才的那声大吼会惊扰到树下的蛇群,可蛇群就像是吃了迷魂*一般,呆头呆脑的跟着前方的那个四方形肉块,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哪个是蛇王?
心中生疑,梁布泉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赵友忠,而那半瞎老汉仿佛猜得透他的心思一般,抬手指了指那块四方怪肉,轻声道:“那个就是蛇王!”
定睛细看,那个所谓的蛇王没头没脚,不长眼睛,也看不见嘴巴,不仔细瞧还真像是一只断了腿的大野猪。想来古籍传闻中的“太岁”或者“帝江”恐怕也不过如此,都说奇兽腹中必有至宝,可怎奈二人这趟本是打算扑奔关东掘金,手上也没带着个趁手的家伙。
梁布泉这边刚为了错失至宝而发愁,一条碗口粗细的金钱巨蟒竟擦着他的后背疾驰而过。要知道,两人现在可是正在距离地面三四丈高的树上,一条蛇怎么可能毫无凭依地从天上穿行而过呢?
难道这蛇群里头,还有哪些不知名的品种会飞天不成?
“把你身边的树枝抱紧了!”
赵友忠那头的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蛇群就从半空之中飞驰而来,这群“飞蛇”分明不长翅膀,又哪里来的本事凌空飞行?五颜六色的异蛇疾风骤雨一般地撞在梁布泉身上,疼得他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其间不乏几只性情凶蛮的小蛇偷偷摸摸地咬了他两口。梁布泉只得绷紧了一身腱子肉,希望能够借此减轻一下自己的皮肉之苦,不经意间,他又眯起了眼睛瞥了眼树下的景象,这不看还好:那块四方怪肉竟不知何时,已然在背上裂开了一道几尺长的大口子,成百上千条毒蛇在接近怪肉的瞬间,就立刻化为了一滩浑浊的水箭,叫那个怪肉吸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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